海,我在青岛看过,在三亚看过;在飞机上看过,也在海轮上看过。然而,最让我难以忘怀的却是在祖国宝岛台湾的那次看海。
秋日的大海,静静地蓝着;秋季的天空更加悠远而淡泊。远远近近的海浪,层层叠叠。极远处的海面,静若处子;较远的银波动如脱兔;近处的海浪则以飘着白鬣的奔马,呼啸着向你奔来,在你的脚下,卷起一堆堆的雪浪花。还有那海鸥海燕,风帆渔火,航船笛鸣,千里斜阳,在你眼前铺开了一幅变幻无穷的美丽画卷。如果展开你的想象,你还会看到鱼龙水簇下面,所发生的一段段惊心动魄的情节,鲛人泣珠,龙宫玉殿,万国沉船,古今碎片。大海就是一部幽深的书,所有的一切都会让每一个敏感心灵感受到大海的神奇魅力。
陪我一同看海的叔叔问我:以前,看过大海吗?我说:看过。又问:有什么感受?我说:一样的辽阔苍茫,一样的雄浑壮美,一样的变幻莫测。大海的宽广、大海的深邃、大海的壮观、大海的包容,都会给你无尽的美感和启悟。但是,看海的环境不同,就会产生异样的情思。
在青岛,我写了散文《海悟》,是对人生的哲学思考;在三亚,我写了小诗《海恋》,是对天人合一的吟唱。而今,在台湾,面对大海,没有浮想,没有哲思,却隐隐生出游子的情愫和回家的渴望。
来台只不过半月,日子不算多,就滋生出思乡的情怀。如果是一年、几十年、一生,那将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这时,突然听到有哀乐响起。我回头一看,是一对送葬的队伍。一张挂着黑纱的老人照片揽在一个中个人的怀里,一个方方的匣子捧在另一位中年人手中。那位由两个中年妇女搀扶着蹒跚而行的白发苍苍的老人,我断定是逝者的妻。她悲痛至极,但已是欲哭无泪。他们来到海边,将鲜花相伴的骨灰,一把把撤人大海。男人将杯中的酒倾倒进海水,女人们则燃起了火纸,老女人把一只点着灯火的纸船,放进大海。随后,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虔诚地向大海跪拜。
叔叔说:这是送过世的人回家,他们都是那边过来的人。叔叔指指大陆。我的心震动了,在一阵阵抽搐。大陆台湾,一水之隔,咫尺天涯,两个世界,多少血浓于水的情愫被大海无情隔断。我合起双手,心在不由自主地祈祷:愿逝者的灵魂在一星灯光的烛照下,飞越那浅浅的海峡,早早回到梦中的故乡。
烟火渐渐散去,送葬的人们也回走了,我依然徘徊在这沉寂的海滩。夕阳西下,大海沉浸在一片落日残红里,我的心则沉入一种忧伤里。我想起了台湾诗人余光中的诗《乡愁》,吟咏着,心中的愁绪愈加沉郁。不久,星星就在天空闪烁起来,我的情绪也有了改变。我想到了郭沫若的《天上的街市》,诗中吟道“那浅浅的天河,定然不甚宽广,那隔着河的牛郎织女,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这不是两岸未来一种美好的兆示吗?
退潮了,我们也要回去了。回头再看一眼大海,大海仍然用那千年不变的沧桑的脸与你对望,但明天,明天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人们将是另一种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