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何来?来自海洋,是蓝色的海风吗?来自火山,是红色的火风吗?来自松林,是绿色的松风吗?根本无从知道,从未看到过风的真实面貌,却时常敏锐地感觉到它的无处不在,都说痴人爱“疯”。
和煦的春风,燥热的夏风,凉爽的秋风,凛冽的冬风。有风的城市,树梢上凌动着痴人迷乱的思绪,痴人和风有一个一相情愿的约定,他的突如其来使风不惊不喜,想象里与风重逢,握住的是蓄谋已久的温情。曾在道边的那个风口苦苦守候,与风邂逅却不是期待中的擦肩而过。是因为没有执著到底的罪过,还是怕再次被风戏弄的惶惑?痴人到底没在第一时间沐浴风中。
那一夜,无风。风栖息过的地方,无影。
风其实就在离痴人不远的地方飘泊,快乐的和云在一起,商量有关幸福的雨期。
痴人不甘心就这样错过与风的虔诚约期,终于在无心的借口中见到久违的风,依然清俊的面庞只是浅浅一笑,显露诡异的忠诚和想念,吹燃痴人手指间未熄的烟。烟雾袅袅升腾,痴人的怨恨与疑窦顿时如烟云一般被吹得魂飞魄散。是风,紧紧地抓住了痴人的头发,将其按到它快乐而无形的深渊中。没有即刻风餐露宿,只是因为墙的隔断提醒着痴人风的威严。
把酒临风的时刻,痴人总还装模作样举头望月,旁鹜闲花,没能珍惜与风对话,量意短长。风也将作将息,且笑且默,清谈着与痴人无关的话题。可望与风相会的场面,竟然成就了言不由衷的曲怨杂弹。概人生最美好的夙愿,就像与风匆匆而过,似曾亲历,却又不着痕迹。
风,说了一个谎话,拉开了痴人与它欲将亲近的距离。
痴人也作了一个虚伪的决定,立志顺风而行,不再试图违逆风的意志。在等待风飘忽将逝且久盼不来中,痴人更加热烈的期望风起云涌的壮观景致。熠熠发亮的百镒黄金,郁郁青青的千轮紫木,柔情万种的汩汩江水,熊熊燃烧的烈火,都不能取代痴人对风的着迷和体悟。痴人与风之间的默契,是前世的不解之缘,今生的未了之情。
风却不相信曾与一个痴人同宗共祖,不屑与一个狂人俱损俱荣。它依然我行我素,无拘无束的飞翔在浩浩天地之间。
痴人无望的愤怒,软弱的投降,再度决定背离与风相从的意愿,就在痴人即将熄灭胸膛追风的火焰,让情感的帆船平静的驶入永久安详的避风港,一丝送行的旋风又使痴人止水般思绪重又心似狂潮。
痴人不怪飓风的喜怒无常,快乐而又惨烈的投入到风口,再度守候,怀抱着与风为伴的孤独梦想,久久不愿离开。
雨过天晴的午后,是谁触动了惊心的风铃,吵醒了痴人期待的梦魇。痴人不顾世俗的冷眼与讪笑,在风尘弥漫的旷野中一路裸奔,他要精赤条条的与风全面亲密的接触。只有风,能让他的生命自由呼吸;只有风,能扫荡恶毒的流言蜚语;只有风,能教痴人释怀疑虑与孤僻,能化解痴人灵魂深处与生俱来的关于爱与死的恐怖与挣扎,只有风……
和风相依相偎的那一刻,痴人不小心被贫瘠沙漠中的仙人掌扎了一手心酸的刺。风轻抚着痴人浪漫的幻想,痴人手掌感受到风温柔的质感。此时既慌张又欣喜,看着风那么柔情的将手上扎满的仙人掌刺一一剔除,痴人无限怅惘地希望那是永远拔不完的玫瑰刺。
风萧萧兮,痴人原本宁静的心境顿时变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吃过风火薰熟的锅包肉,喝过苦艾煎熬的低度酒之后,痴人愈加狂热起来,想再次与风对话,读无字天书。风却绕过偏直的地方,从夏日敞开的窗口斜侵进来,经过痴人流汗的脊背,钻进隔壁另一个独立小屋,拒绝委屈去听痴人呓语。
痴人因感觉不到风的陪伴而忙碌,手指间打着天堂的思想。风,就在隔壁睡了,无声无息地做着空洞而丰富的梦。天籁风多响易沉,三辰五更,笛音缭绕在痴人的醉与醒之间。
在一个晴雨无由的黄昏,那苦候的痴人又一次伫立在风口,未曾料到这一次的相聚意味亘久的分离。熙来攘往的车辆碾碎了一个追逐的故事,漠然冷淡的人群向来也不会为风中流泪的少年而感动。
痴人尾随着欲与其诀别的风,徒劳地想要抓住风摇摆不定的衣襟,想要再次被风拥抱的极度渴望使痴人忘记了捕风捉影的童化寓言。风,从容地走着摆脱的节奏,痴人无奈地跟随节奏跳着心碎的舞步。风以光速销声匿迹于车流人海中,风过处,痴人汗干、泪枯。
风,再也没有来过痴人所在的城市,它继续飘荡在另一个熟悉的空间,天马行空地过着让痴人陌生的生活。风逐天边的彩云时,会听到它吟唱快乐的歌:“我既不知道如何哭泣,也不知道如何抗议,但是我将始终在那里,在绝对的沈默中接受与恢复。我将一言不发,直至成为人的时刻重新到来;我将不作任何努力来保留,不作任何努力来摧毁。”
没有风的日子,痴人再也不用因等风而憔悴,因追风而受罪,因迎风而流泪——
无风的世界,快乐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