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行人甚多,摩肩接踵,李阡陌疾步而行,拐过一个街角之时,他被一个卖女人饰品的小摊吸引住,不禁停下脚。
那小摊前有个女孩似乎要偷东西,只见那她脸上脏兮兮的,大约十四岁,头梳双刀髻,一头乌黑的青丝垂落于腰间。
她躲在两个买东西的少女后面,趁小摊老板与那买东西的两个女子说话之时,小手搭在摊桌上,轻轻一勾,一串珠花就钻进了她袖中。
李阡陌看那女子脸上狡黠的笑容,不禁笑起,喃喃道:“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女贼,当真有意思。”说罢便抱臂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看,想要看看这女孩还要偷什么。
有倒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女贼刚刚将珠花纳入袖中,挡在她身前的两个少女似乎对摊子上的饰品不满意,双双摇了摇头便走了开去。
那小摊老板正为失去一桩生意摇头叹息,忽见摊子前一个满脸脏兮兮的少女猫着身子对自己傻笑,即便他脑袋再不好使也猜出这女孩是来偷东西的,一把抓住这女孩的胳膊,喝道:“你这小丫头,敢偷我东西!”
“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偷东西......”那女孩惶急惊叫。
小摊老板冷哼道:“没有,那便让我搜搜身先!”说罢便要去女孩的身上去摸索。
女孩吓得缩身垂头,簌簌发抖,言行倒有点像七八岁的孩童。
李阡陌瞧得眉头皱起,心道:“这小姑娘若是被这人搜了身子,将来还怎么嫁人。”念及至此,他踏步向前,挤开围观人群,一把拽住要上前搜身的小摊老板。
那小摊老板大概三十五六岁,留着两撇胡须,见有人拽住自己,回首怒视李阡陌,道:“怎地,你想找事?”
李阡陌淡笑道:“这位大哥,就算这位小姑娘偷了你东西,你也不应该去搜她身啊,你叫她将来如何嫁人呢?”
此时周围行人瞧见这边有热闹可瞧,便都围过来观看,听了李阡陌的话后纷纷点头赞同,均觉李阡陌说得有理,特别是几个中年女子还声讨这小摊老板,对他指指点点。
那小摊老板被众人指点议论也不觉窘迫,嘿笑道:“就她那傻里傻气的样儿,满脸脏兮兮的,还嫁什么人啊,谁愿娶他啊。”此言一出,不少围观者都哄笑起来,那女孩儿见得周围众人如此哄笑,隐约猜到是在嘲笑自己,浑身抖得更厉害,眼泪扑簌簌地滚了出来。
“够了!”李阡陌怒喝一声,他望着女孩流泪发抖的样子,不禁想起自己当年在在街上乞讨抢狗食的日子,心中怜悯之情渐生,他旋身转了一圈,怒目横扫众人,扬声叱道,“你们凭什么这么笑话人家,谁说没人愿意娶她,我就愿意娶她。”他指着小摊老板道,“不就是拿了你一点东西么,我替他给钱便是!”说罢摸出一锭大银子,扔给那小摊老板,道,“这个够买下你的摊子了吧。”
那小摊老板怔忡了片刻,接住银锭,放在口中咬了咬,忽地喜笑颜开,喏喏连声道:“尽够了,尽够了,摊子给你,我先走了。”说罢挤开人群一溜烟跑了,生怕李阡陌反悔。
李阡陌望着周围看热闹的众人,眉头一蹙,扬声道:“还看什么,没热闹看了,都散了吧。”众人见本来的一场好戏被人给破坏了,均都垂头丧气,悻悻散去。
那满脸脏兮兮的少女见众人都散去了,心中似乎安定了不少,止住了泪水,身体也不再发抖,只是依然低垂着头,偷偷抬眼来看李阡陌,那模样甚是滑稽可爱。
李阡陌见状不禁莞尔,指着那个饰品小摊,道:“这个摊子上所有的饰品都是你的啦,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那少女闻言连连摇头,却不说话,李阡陌心中纳罕,但他与此女萍水相逢,也不愿多管是非,道了声:“那随你便吧,我走了。”说罢转身离去。
他才走了几丈远,便停下脚步,转身来看,果见那满脸脏兮兮的少女跟在自己后面,此时正背对着他。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了十几丈远,他又停住脚步,转头去看,那少女还跟在自己身后,自己回头去看时她就背转过去,动作反应均是一流的快。
李阡陌无奈,旋身走至她身后,轻拍她玉肩,问道:“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那少女转过身来,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望着他,脆声道:“哥哥你是好人。”
李阡陌闻言一怔,随即苦笑道:“我杀过不少人,算不上好人。”
那少女连连摇头,道:“你是好人,你对我好,便是好人。”
李阡陌无奈道:“好吧,我就算是好人吧,你也不必跟着我啊。”
那少女撅起嘴,摸了摸肚子,可怜兮兮地道:“我肚子有点饿。”
李阡陌看着她波光闪闪的大眼,当真不忍心去拒绝,挠了挠头,道:“好吧,我买东西给你吃,吃饱了你就不要跟着我了。”
那少女左观右望,不答他话。
李阡陌甚觉无奈,带着她进了附近一家酒楼,那少女一进酒楼之后就欢呼雀跃起来,指着挂在板上的食牌,嚷嚷着全都要来一份。
李阡陌眉角一抽,感觉自己被坑了,再看她疯疯癫癫的样子,却又不似作假,心中十分矛盾。那少女点完菜之后,又嚷着要喝酒,李阡陌心中一乐,暗道:“正好,这女孩也不知是真疯还是假傻,那就将她灌醉了,等她醉了,自然会酒后吐真言,我便能一瞧真假了。”一念至此,他便呼来酒保,要了两坛陈年竹叶青,酒保刚要去给他们取酒,却被那少女叫住,她竖起双手,高呼道:“两坛不够,先来十坛。”她声音清脆动听,这一声高呼引来全酒楼人的注目,食客们纷纷对李阡陌和这少女指指点点,他们议论的话也颇为不堪,李阡陌耳力甚健,清楚听到有人冷笑:“嘿,这小子也想要吃这疯丫头的豆腐了,只怕要没好下场了。”
“怎地了,那疯丫头很厉害?”
“何止厉害啊,前段日子可有不少人瞧得这个疯丫头姿色过人,想把她弄到床上去,结果没一个好下场,断胳膊断腿那是轻的了。”
“还有更严重的?”
“那可不是,我们城东的那个恶霸孙三泰,知道不?”
“知道知道,那可是个了不得的恶霸,手底下好几十号人呢,他怎地了?”
“怎地了?嘿,说出来笑死你,他想对那疯婆娘霸王硬上弓,被一招撩阴腿踢了下身,这辈子都别想碰女人了。”
“我的乖乖,这么狠啊,那孙三泰怎地没报仇?”
“报仇?报个屁的仇啊,这疯丫头邪门的厉害,那孙三泰的几十个手下,个个手持刀剑家伙的,一盏茶不到的工夫全都被她打趴下了。”
“这么厉害,难道她是武林高手......”
李阡陌听到这里已不愿听下去了,将三才望气术运至极致,欲要一窥这女孩的底细,却未发现一丝破绽,心中不禁纳罕:“不对啊,她若是武林高手,怎么说也该有一些真气的啊,怎么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呢,难道她是合道大能高手,不过合道大能高手又怎会疯疯癫癫的呢,若她不是真疯,又有哪个大能会装疯卖傻自丢身份呢......”
他心中暗自一番忖度,毫无结果,不觉间三个酒保已将十坛酒搬了过来,桌子上放不下十只酒坛,他们便将酒坛分置李阡陌和那女子身畔的地上,为他们二人布上菜肴碗碟,道了声:“客观慢用。”便躬身离去。
那少女抱起一只酒坛,拍开泥封便往自己碗中倾倒,满满地斟了一碗,丝毫没有泼出。李阡陌瞧得真切,心中又寻思起来:“这二十斤重的酒坛在她手中混若无物,可见她确实非一般人,但为何我就是看不出她体内的真气呢。”
他正自寻思,女子端起满满一碗酒向他一伸,咧嘴呵呵憨笑道:“干了,干了!”说罢也不待李阡陌反应,口衔酒碗就咕嘟咕嘟喝了干净。
她一口喝干碗中酒,直吐舌头,大呼:“好爽好爽。”
李阡陌不觉莞尔,心觉她这般模样与白目倒有几分相似。
那少女见李阡陌盯着自己看,面颊微红,羞赧道:“你盯着我看什么?”
李阡陌收回目光,咳嗽一声掩饰尴尬,道:“我叫李阡陌,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那少女眼神发直,面显恍惚之色,过了片刻,她忽地抱头直摇,口中呻吟道:“痛死了,痛死了.......”
李阡陌讶道:“你怎么了,要不要紧。”说着便要起身去她身边给他查看,待他刚起身,少女便松开了双手,撅嘴苦涩道:“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
李阡陌闻言愕然,回到位上坐下,问道:“你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少女点头:“嗯,想不起来,一想便头疼,痛死了。”
李阡陌轻叹一声,缓缓摇头,少女见他如此模样,忽地笑嘻嘻道:“你可以叫我铃铛啊。”
李阡陌纳罕道:“铃铛?”
那少女连连点头,扯起系在腰间的一只金色的铃铛,摇晃起来,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李阡陌看到这铃铛,眉头一皱,他分明感觉道这铃铛上面有法阵和道纹的力量,这是一门极高明的法宝,至少是个圣器。
他心中对于这个自称是铃铛的少女已有判定,可以明确她是大能高手,只是还不能确定她是真疯还是装傻。
“阡陌哥哥,你怎么不说话?”铃铛见李阡陌一直在愣神,便开口问他。
李阡陌自沉思中猝然惊醒,干笑两声,端起酒来便喝,心中暗自寻思对付她的方法。
铃铛嬉笑一声,道:“原来哥哥跟铃铛一样,喜欢喝酒的。”说罢端起一碗酒对着李阡陌的酒碗一碰。
李阡陌正自喝酒,酒碗忽然被碰,一碗酒尽都灌入口鼻之中,顿时就岔了气,丢开酒碗便死命咳嗽起来,过了半晌才把气弄顺了,此时已挣得满面通红,口流涎液。
铃铛指着李阡陌,拍手大笑,欢叫道:“哈哈,哥哥这么大了还留口水,羞,羞,羞。”说着伸指在他鼻梁上一顿刮。
李阡陌瞧她的言行,越发觉得她不似装疯,暗中猜测她可能是走火入魔失了心智,所以现在言行才如孩童一般,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所想无差,便开口问道:“铃铛,你会法术么?”
铃铛眨眼不解道:“法术是什么?”
李阡陌顿觉丧气,此时伙计端着菜食上来,铃铛欢呼不已,哪还理李阡陌的问话,对着一桌子的美食便是一顿大吃特吃。李阡陌自知此时问她定然无果,索性不再多问,陪着她一顿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