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被封为弓月道行军副总管,在梁建方和契苾何力未率领大军前来平叛之前,总督防务和军事,对庭州府兵有着绝对的管辖权。
古时军律十七禁五十四斩,其九有曰: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当徐真掷地有声地下令,厄罗和周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后十八护法和刚刚屠杀部落军归来的护军们铿锵而起,拔刀在手,将借酒行凶的三十余名府兵全数围了起来!
直到此时,这些府兵才感受到徐真冰凉的杀意,他们的心中懊悔不已,若非下半身热血上脑,又岂能惹下这等杀身之祸!
“都尉救救我等!”
“都尉救命!救命啊!”
死到临头,这些军士也是慌乱起来,他们只能遥遥呼喊趴伏在雨水烂泥之中的王武魁。
王武魁自甘受辱也就罢了,听闻徐真下了处死令,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半跪于徐真的面前,大声哭求道:“大总管,杀不得啊!”
他自知理亏,纵容部下逼淫妇女,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心中自是羞愧难当,可再羞愧又如何抵得过弟兄们的性命重要,他本就是个爱兵之人,若为了面子而看着弟兄们被杀,他又有何颜面再去面对身后那数千弟兄?
然而徐真杀心已决,再无多言,任由王武魁堂堂都尉跪地求饶,徐真却是不为所动,微微转过脸去,厄罗和周沧相视一眼,护军们抬起了手中仍旧带着蛮族血迹的弯刀!
“噗噗噗!”
营地四周被血红的雨水冲刷出一道道溪流,浓烈的鲜血气味在雨中弥散开来,府兵们面显死色,心头骇然不已,这些人都是咎由自取,也怪不得徐真,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若不狠辣一些,又如何做到令行禁止?
三十多条人命就这么消失在雨中,只留下一地的无头尸体,或许他们的下半身残留着玷污女奴之时的欢愉,无声地忏悔着他们的罪行。
女奴们也没想到徐真会如此干脆利落就帮她们报了仇,她们都是一些穷苦农奴,从来没有人把她们当人来看,她们吃得比牲口要差,干得比牲口还要多,经过了无数的苦难,才因为机遇巧合,被禄东赞挑选出来,送给徐真。
徐真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国师头衔,对于生活艰辛只能求助于神佛的劳苦大众而言,徐真就是行走于人间道的神,他的事迹在民间不断传诵着,这些女奴能够成为徐真的仆人,她们已经非常满足。
而徐真的几位娘子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对这些女奴未曾高声呼喝,更没有打骂虐待,反而处处关心她们的生活,这就已经足够让她们死心塌地,如今徐真居然为了她们而杀兵!
这可就远远超乎她们的想象了!
她们知道徐真是大唐皇朝的大将军,是极为厉害的人物,然而在徐真的眼中,众生平等,这难道还不是神人的胸怀么!
女奴们虽然不通唐语,却跪倒在雨中,用吐蕃话高声歌颂徐真,虽然听不懂,但那悠扬辗转的歌声与虔诚的神态,让人动容之余,也让大唐的府兵们无地自容!
王武魁和诸多府兵心头满满的懊悔,他们以为这位行军副大总管毫无作为,人家却孤军深入,以多胜少,凯旋而归,他们却酗酒行凶,侮辱的还是行军副大总管手底下的女奴,堂堂镇军大将军、上柱国的女奴都敢强抢,这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
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都被徐真镇住,到了此时他们才知道徐真有多么的可怕,然而这位刚刚杀了三十余人的行军总管,接下来才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可怕!
“庭州府折冲都尉王武魁,纵容部下奸淫妇女,无视军纪,给我拿下!”
徐真此言一出,诸多校尉立马慌了神,纷纷上前来求告,皆言王武魁素来爱兵,事发突然,王武魁到来已经及时制止云云。
徐真却不为所动,指着凯萨呵斥道:“是不是你王武魁打伤了她!”
王武魁自知理亏,不敢辩驳,那些个校尉和参军也顿时噤若寒蝉,凯萨为了制止士兵行凶才出手,乃是为了保护女奴和使节团的人,而王武魁却出手将凯萨打伤,这已经有帮凶之嫌了。
骆弘义和崔余庆在远处观望,见得徐真的护军队伍满载人头而归,又一气之下斩杀三十余人,早已骇然失色,本以为徐真手足无措,没想到人家早已对蛮族之兵动手了。
他骆弘义早就想将庭州府兵掌控于手中,更想通过王武魁,与太原王氏搭上线,奈何王武魁并不尿他这一壶,此时他见得王武魁被徐真呵斥,就要擒拿起来,他与崔余庆相视一眼,匆匆就拍马赶了过来。
“大总管且息怒!息怒啊!”
骆弘义一边叫着,一边滚鞍落马,左右果毅都尉见庭州刺史骆弘义前来调停,又将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位刺史大人的身上。
“大总管,王都尉乃我庭州之盾墙,若将他拿了起来,这西突厥蛮兵一到,庭州再无坚守之希望矣!”
骆弘义本想拐弯抹角警告徐真,这王武魁颇得军心,若将之捉拿起来,以徐真的个人能力,根本不足以率领府兵取得胜利,然而心绪急切了一些,这话一说出来就变味,如何听都像是对徐真的一种讥讽和贬低!
徐真本来还想跟骆弘义耍耍心计,此人坑害徐真在前,葬送两县三千百姓于后,徐真早已对他没了任何好感,他能够来得如此迅速,时机拿捏得这么准,不用说,肯定是在一旁窥伺许久了。
在联想到骆弘义将使节团的营地安排在军营之外,徐真很快就猜测出了他的意图来,对这位刺史更是厌恶至极,听他这么嘲讽自己,徐真能忍,周沧也不能忍!
“你个天杀的狗才!难道你的眼睛瞎了么!没看到这遍地的西突厥胡狗的人头么!这酒囊饭袋只知道纵容部下喝酒坏事,没了他,我家主公就成不了事了?”
周沧手中陌刀还在滴着血,若换了别个,谁敢这么跟刺史说话,偏偏周沧是个丢掉官职也要跟随徐真的死忠,眼中除了徐真,他连皇帝老子都不在乎,又何况骆弘义这么一个刺史?
听周沧如此怒骂,骆弘义也是勃然大怒,漫说周沧只是徐真身边的一个亲兵,就算是徐真也不敢如此直接就破口大骂于他啊!
“你是何人!敢如此辱骂本官,徐总管,你还道王武魁不懂约束部众,你不也连自己的部下都管不住么?你可知辱骂朝廷官员是何罪过!”
骆弘义堂堂封疆大吏,居然被一个无名小卒骂成狗才,他又如何不怒,但他急中生智,正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周沧的不服约束来替王武魁辩驳!
诸多校尉和旅帅们见骆弘义如此急智犀利,又听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他徐真乃行军总管,这么地也要顾忌一下地方官员吧。
他们虽然不知庭州刺史骆弘义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总觉得徐真会卖刺史一个面子,对王武魁既往不咎。
可徐真接下来的一段话,却让他们错愕当场,他们始知镇军大将军徐真,有他娘的多霸气!
只见徐真冷哼一声道:“骆弘义,我这位兄弟虽是莽撞,但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实诚,他从来不说谎话,素来耿直,他说你眼睛瞎了,那肯定是你眼睛瞎了,他骂你是狗才么...估计连狗都不太愿意咧!”
徐真此言一出,凯萨几个早已掩嘴偷笑,连素来冰冷的厄罗都裂开嘴巴,像一只生吃活人的恶鬼。
诸多府兵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崔余庆更是两眼发直,口不能言!
大唐官场虽然看似散漫,但实则也很注重礼仪,连县令都恭称一声明府,某某侍郎某某使君,直呼其名实乃太过不敬。
徐真对这骆弘义厌恶到了极点,以他如今的地位声望,又得了行军副大总管的官职,他还需要违心隐忍,那还要这些个头衔做个甚!
“你...你!你!”骆弘义没想到徐真如此直截了当地辱骂他,当即气得老脸通红,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徐真既然已经开口,就无需再顾忌,冷哼一声,怒骂道:“骆弘义你这条老狗,对我阳奉阴违,明知阿史那贺鲁即将兵临城下,却虚以委蛇,只带我巡视军营而不发兵援救,以致于金岭和蒲类二县沦落敌手,三千百姓被杀,这三千条人命,都要算在你的头上!”
“你身为一州刺史,当为民做主,爱民如子,却为了一己之私,葬送三千人命,莫以为本将军眼睛瞎了,待得战后,本将军必将此事禀明圣上,扒了你这身狗皮!”
“你明知军士训练枯燥,生活乏味,却将我徐某的使节团女眷安排到军营之外,以致于军士几要哗变,这三十余军士的死,也要算在你骆弘义的头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莫以为本将军不知你居心叵测,你还是回去洗干净P股,等着被流放到岭南吧,还不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