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巴延听得怪叫声,不觉吃了一惊,忙把阿兰姑娘一推,跳起身来,向草地上去寻那把佩刀。因为他初见阿兰姑娘影儿的时候,还当是歹人,蒙古的强盗是随处皆有的,所以巴延便拔出刀来防备着。及至瞧清楚是阿兰姑娘,那把刀自然而然地撂在地上了。如今听着怪兽的叫声,急切去找那把刀,一时又寻不着它,急得巴延眼眶的火星直冒出来。亏得月明如镜,巴延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定睛看时,那把和霜雪也似的钢刀,分明踏在自己的脚下,因心慌了,只望着四边乱寻,倒不曾留神到自己的脚下面,这时给月光一照便发见出来了。巴延赶忙拾刀在手,再看阿兰姑娘,早吓得缩做一堆。
那怪声却连续不断地叫着,只见西面树林子里,闪出一只异兽来。从月光中瞧过去,身体很是高大。只见那怪兽的两只眼睛,好像两盏明灯似的直射过来。巴延深怕惊坏了阿兰姑娘,便一手绕起了发髻,拿刀整一整,大踏步迎上前去。怪兽见有人来了,也就竖起铁梗般的尾巴,大吼一声,望着巴延直扑过来。巴延忙借一个势儿往旁边一躲,翻身打个箭步,已窜在那怪兽的背后,顺手一刀砍去,但听得劈绰的一响,似斩在竹根子上,却砍下一段东西来。那怪兽负痛,便狂叫一声,倒在地上乱滚。巴延正待上去砍它,忽然林子里跳出一个人来,手执着一把钢叉,只一叉棚在那怪兽肚里,眼见得是不能活了。巴延细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兄弟都忽。当下都忽先问道:“哥哥说不出来打猎的了,怎么又会到这里来呢?”巴延见问,就把玩月遇着阿兰姑娘的事约略讲了一遍。又指着死兽说道:“俺刚才似砍着一刀的。”说时俯下身去,拾起斩下来的那段东西一看,却是半截箭竿,还有翎羽在上面哩。巴延恍然道:“怪道当时像砍在竹根子上差不多了。”都忽接着说道:“这里咱所射的药箭,那畜生中箭之后,望这里直窜,咱却顺着叫声追来,它后臀那枝箭吃你截断,箭敬钻入腹里,所以那畜生熬不住痛,便倒下来了。倘使在未受创时,只怕你未必制得它住哩。”
巴延听了,只摇一摇头,便和都忽来看阿兰姑娘。只见她闭紧了星眸,咬着银牙,索索地伏在草地上发抖。巴延看了,又怜又爱,赶忙也向草地上一坐,伸手把阿兰姑娘的粉颈扳过来,望自己的身边一拥,再拿双手捧住她的脸儿,向月光中瞧看。可怜,她已是花容惨淡,娇喘吁吁,额上的香汗还不住地直滚下来。巴延便附着她耳边轻轻地安慰她道:“姑娘不要惊慌,那孽畜已吃俺杀死的了。”阿兰姑娘听说,才微微睁开杏眼低低地问道:“真的吗?几乎把我的胆也吓碎了。”说着便欲挣起身来。怎奈两条腿没有气力,再也挣扎不起来,重行倚倒在巴延的怀里。巴延笑着说道:“姑娘切莫性急,再安坐一会儿,等俺来扶持你回去就是了。”
阿兰姑娘一头倚在巴延的身上,却扭过头来对巴延瞅了一眼,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媚态,似乎表示感激的意思。这时巴延大得其情趣,一个娇滴滴柔若无骨的阿兰姑娘,居然拥在怀里,怎不教人骨软筋酥,何况是初近女性的巴延,自然要弄得魂销意醉了。只苦了个都忽,木鸡似的立在旁边,瞧到没意思时,就盘膝坐在草地上,从腰里取下烟袋来,低眉合眼地吸着淡烟,以消磨他的时间。
看看斗转星横,明月西沉了,巴延才扶着阿兰姑娘立起身来。可是她那样娇怯怯的身体,又是受了惊恐之后,怎样能走得动呢?
只得把一只玉臂搭在巴延的肩上,巴延也拿一只手搂住她的纤腰,二人互相紧紧地靠着,一步挨一步地向前走去。都忽也立起身来,搞了钢叉,一手拖着那只死兽,跟在后面。阿兰姑娘走在路上,虽是巴延扶着她,她那双足站不稳,香躯儿兀是摇晃不定。倘那时有人瞧见这副情状,一定要当作一出《杨贵妃醉酒》看哩。
当下,巴延扶着阿兰姑娘,直送她到自己的帐篷里,便有蒙古小蟀出来接着,搀扶进去了。巴延才回头来,同了都忽回去。两人走到了半路上,碰着了随都忽出去打猎的小兵,牵着都忽的黑马,迎上前来。因都忽出去的时候,本来骑马的,后来为追那野兽,就下马步行,恰恰地遇上了巴延。于是都忽把死兽和钢叉交给了小兵,自己和巴延踏着露水,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安息去了。
光阴流水,春尽夏初,蒙古的气候,在七八月里已寒冷如严冬了,但在初夏的时候,却又十分酷热。巴延自从那天送阿兰姑娘回去之后,才知道遇见阿兰的地方叫做马墩。那里风景清幽,虽没有山明水秀那么可爱,在蒙古沙漠地方也可算得是一处胜地了。
因为阿兰姑娘不时到马墩来游玩的,所以巴延也常常等候在这里。
两人越伴越亲热,英雄美人,却正式行起恋爱主义来,一见面就是情话缠绵,你怜我爱的,几乎打作了一团。
一天晚上,巴延打猎回来,卸去身上的猎装,匆匆地望着马墩走来。及至到了那里,却不曾看见阿兰姑娘,巴延便坐在草地上,一面等着阿兰姑娘,一头解开了胸脯纳凉。这样地过了好一会儿,仍不见阿兰姑娘的影踪儿。巴延心下疑惑道:她是从来不失约的,今天不来,莫非出了什么岔子吗?想着就立起身来,一头系上衣襟,信步望蔑尔干家中走去。将近帐篷那里,远远瞧见蔑尔干坐在门前,正在举杯独酌,一个小卒侍在旁边斟酒,只不见阿兰姑娘。巴延遥望了一会,不觉寻思道:她难道已经睡了吗?又想:阿兰姑娘是睡在后面的,何不到帐篷后去瞧瞧呢?巴延主意打定,也不去惊动蔑尔干,却悄悄地兜到了后帐篷来。一眼看见帐篷门儿半掩着,从门隙中望进去,只见烛影摇摇,显见得阿兰姑娘没有安睡哩。巴延大着胆轻轻地把门一推,那门已呀的开了,便侧身挨了进去,四面一看,寂静得竟无一人。古时有句话叫作“色胆包天”,巴延这时也不问吉凶,回身将门掩上了,蹑手蹑脚地挨到里面,走过两重帘幕,便是阿兰姑娘的卧室了。
巴延走到了门口,见一个小婶,在门旁的竹椅上坐着一俯一仰地打吨,室内床前一张长桌上,高高地燃着一枝红烛。巴延潜身摄过那小蟀的面前,走近牙床,但见纱帐低垂,床沿下放着一双淡红色的蛮靴。巴延暗叫一声:惭愧!原来阿兰姑娘果然安睡了。再回头看那小脾时,索兴垂着头呼呼地睡着了。巴延暗想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岂可错过?当下便伸手去揭起纱帐来,那阵荡人心魄的异香,却直冲过来,早把巴延的心迷惑住了。就灯光下看阿兰姑娘,只见她上身单系着一条大红的肚兜儿,下面穿着青罗的短裤,露出雪也似的玉肤来。巴延恐她醒着,用手去推了推,阿兰姑娘动也不动,她一手托着香腮,依然朝外睡着。那睡中的一副媚态,真是红霞泛面,星眸似凝,双窝微晕却带微笑,不是极妙的一幅《海棠春睡图》吗?巴延看到情不自禁的时候,忍不住低头去亲阿兰姑娘的嘴唇,觉得她鼻子里微微有些酒香。想起蔑尔干适才在门前饮酒,阿兰姑娘不会饮的,必定喝醉了,因此这样好睡。巴延晓得姑娘酣睡正浓,就轻轻捉起她的玉藕般的粉臂,放在鼻子上乱嗅,又解去她胸前的大红兜儿。巴延这时真有些挨不住了,便趁势一倒身,和阿兰姑娘并头睡下。正待动手,忽觉阿兰姑娘猛然翻过身来,轻舒玉腕,把巴延紧紧地搂住道:“你真的爱我吗?”原来阿兰自认识了巴延,每天在马墩相会,终是情话絮絮。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弄得她夜夜梦魂颠倒,云雨巫山,醒转来时仍旧是孤袭独宿,不由得她唉声长叹。此时阿兰姑娘将巴延一搂,大约她又在那里入梦了。她万万也想不到,真的会和心儿上人同袅共枕的。当时阿兰姑娘将巴延一搂,又闭目睡着了。巴延自然乘间温存起来。阿兰姑娘从梦中惊醒,睡眼惺忪地向巴延瞟了一眼,便银牙紧咬假装着睡去,一任那巴延所为了。
过了一会,阿兰姑娘杏眼乍启,嫣然对巴延一笑道:“你怎的会进来?”巴延笑嘻嘻地答道:“俺等你不耐烦了,所以悄悄地掩进来的。”阿兰姑娘拿巴延拧了一把道:“你倒会做贼呢!”两人说说笑笑,正到得趣的当儿,突然地听到前面帐篷里大叫:“捉贼!”
巴延吃了一惊,也顾不得阿兰姑娘了,跳起来夺门便走。那在帐外打吨的小脾,已惊觉转来,正打着呵欠回身过来,恰和巴延撞了个满怀。巴延将她一推,把小脾跌了一个筋头,巴延忙三脚两步飞也似的逃出去了。
其时已是四更天气,月色西斜,寒露侵衣。蒙古的气候在暑天的夜晚里却异常凉爽。一到了四五更天时,竟和深秋差不多了。
巴延一脚跨出门外,不觉打了个寒噤。又怕他们追来,想自己也算是个总特身分,不幸被人当作贼捉,岂不闹成笑话吗?巴延心中一着急,脚底下越软了,几乎失足倾跌。这里蔑尔干正在醉卧,猛听得家人们呼喊捉贼,酒也立时醒了,忙一骨碌跳下床来,就壁上抽了把宝剑,大踏步赶到前帐篷去帮同捉贼。蒙古的窃贼,本和强盗差不多,一般的带着利器,于紧急时便预备对抗。
蔑尔干跑到前门,只见十几个家将,已拿两个贼人围住了在那里动手。蔑尔干正待向前,忽见外甥马哈费领着数十个壮丁,各执着器械弓矢,一齐赶将进来,迭二连三地喊:“有贼!’“有贼!”蔑尔干听得了,知道贼还不止两个,要想招呼几个壮丁,望后帐去时,马哈资已率领着壮丁,争先往后面去了。因他听说阿兰姑娘的房里有贼,便挺着一把鬼头刀很奋勇地奔入来。马哈贵赶到阿兰姑娘的房中,并没有瞧见贼人。方待动问,那小蝉一头喘气,用手指着门道:“贼已逃出去了!”马哈责听了,把刀一挥往外便走,几十个壮丁也蜂拥地跟了出来。
巴延正望前狂奔,听得脑后脚声缭乱,晓得有人追来,那条路有三里多长,却是一片的平阳,急得没有藏身之处。巴延没法,只得尽力地奔逃。一口气跑了有半里路光景,马哈责紧紧追赶,看看赶了一程,追不上巴延,便吩咐壮丁们放箭,几十张弓齐齐望巴延射来。巴延遥闻得弓弦乱响,急急引身避开,后腿上早着了一箭。他仍忍痛奔跑,无奈足筋上被了创,奔走渐渐地缓了。那马哈责却毫不放松,似旋风般在后赶着,眼见得是要赶着了。巴延一路逃走,瞧见前面已有一座大林子遮住,便暗自叫声:“惭愧!”
忙连纵带跳地窜入树林子里。把牙咬一咬,恨恨地。说道:“一不做,二不休,他们既苦苦地相逼,俺就和他们较量较量。”说着,便隐身在一株大树旁,等待着他们追来。
那马哈责和众人赶到林子边,已不见了贼人。众人怕有埋伏,只远远地立着不敢近前。马哈责愤然说道:“他进退不过一个人罢了,怕他什么呢?”说着便扬刀望林子里直扑进去。后面的壮丁,大家一声呐喊,纷纷随着马哈责冲进林子。巴延在暗中看得清楚,认得为首的是阿兰姑娘的表兄马哈贵,知道是个劲敌,便乘他不防备,突然的窜将出去,飞起一脚把马哈资手中的刀踢去,只顺手一掌打得马哈资一交直跌出林子去。几十个壮丁发声喊一拥上前,巴延却施展出武艺,把前面几个踢翻,夺了一口刀在手,来一个砍一个。走得较近的,便吃他拖住手脚倒掷入林子边的深潭里去了。这一阵子杀得那些壮丁七零八落,剩下的十几个,早滑脚逃走了。马哈费吃了个大亏,更兼左肩上受了伤,也爬起身一溜烟走了。巴延很是得意,才欲回身走时,忽见后面有人声和马嘶声,火光照成一片,却是蔑尔干领了家将壮丁,亲自来追赶了。巴延着忙道:“不好了!刚才幸得月色朦胧,不曾给马哈费等瞧清楚。此刻蔑尔干燃着了火把前来,倘吃他看了出来,如何对得起人呢?”
巴延一头想着,料来逃去是万万来不及的,一时情急智生,便拣一棵大树纵身上去,看枝叶茂盛的呀枝上骑身坐着。不一刻工夫,蔑尔干追到,吩咐从人向树林里四下搜寻,只有几个杀死的尸身,此外不见半个人影。那些从人回说贼已遁去。蔑尔干见杀死了许多人,不觉点头道:“那贼的本领怕也不小,并马哈贵也被打伤哩!”
说罢,令把尸首草草掩埋了,领着壮丁等自回。
但当捉贼的时候,阿兰姑娘不住地坐在床上发抖,又怕巴延被他们当贼捉住了。后来听得获住的贼有两人,知道不是巴延。然不知马哈贵去追巴延是怎样,及至听见马哈责受伤回来,蔑尔干亲自去追赶,不免又替巴延担心。过了一会,蔑尔干回来了,却没有追着巴延,阿兰姑娘这才把一颗芳心放下了。
再讲那巴延躲在树上,给寒风一阵阵地吹来,腿上的箭创又非常疼痛,因此伏在丫枝上缩作一团。好容易等蔑尔干搜寻过了,掩埋尸首已毕,慢慢地离去了林子,巴延始敢爬下树来。只觉得浑身骨节酸痛起来,便一步挨一步地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一倒头就呼呼地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巴延醒来,已是头眩身热,肚里很是不舒适。这是因他干了那风流勾当,骤然吃着惊吓,逃出来时受了凉露侵蚀腿际,既被了箭伤,和马哈责等狠斗时用力过了度,挣出一身汗来。结果去爬在树梢上,给冷风一吹,寒气已是入了骨了。似这般的三合六凑,四面受攻,任你巴延怎样的英雄,到了这时怕也有些儿挨不住吧。所以巴延的病一天沉重一天。蒙古在塞外荒漠之地,除了巫师,又没良医,因此不上半月工夫,一个生龙活虎似的巴延便生生地给病魔缠死了。当他临死的当儿,叫他兄弟都忽到了床前,叹口气说道:“兄弟,俺如今要和你长别了!”都忽呜咽着答道:“哥哥保养身体要紧,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巴延摇着头道:“俺是不中用了。自恨一世只有虚名,身后却一无所遗。记得俺有一把佩刀,是两千年传下来的宝物,现在留给你做个纪念东西吧!”说时,从枕边取出那把刀递给都忽。都忽一头接着,那眼眶里的泪珠不由得簌簌地直滚下来。巴延一眼瞧见,高声喝道:“人谁不死,怎的作那儿女的丑态!不过俺的仇是要你报的,那仇人就是马哈责。”都忽听了,方待回话,看巴延已奄然逝世了。都忽大哭了一场,便把巴延草草地埋葬了,一心一意地只想着报仇的法儿。但巴延的死耗,传到了豁秃里村上,蔑尔干等都替他叹息。内中的阿兰姑娘,听着巴延的噩耗,早已哭得死去活来。豁秃里的人民以总特巴延既亡,村中不可无主,照例是应该副总特都忽升上去。他们嫌都忽年轻少威望,就公举马哈责做了总特。都忽见仇人得志,这一气非同小可,便连夜收拾了马匹行装,遣散了兵卒,只身投奔赤吉利部,预备乘隙报仇,只碍着蔑尔干,不便和豁秃里人民开衅。
那阿兰姑娘自巴延死后,终是郁郁寡欢。大凡一个女孩儿家,在不曾破身前,倒也不过如是,倘一经近过男性,再叫她去独宿孤眠,便休想按捺得住。阿兰姑娘又是个爱风流的女子,因而月下花前,时时短吁长叹。亏得她的表兄马哈贵,常常来和她亲近,阿兰姑娘这颗芳心,就慢慢地移到马哈贵身上去了。事有凑巧,她的父亲蔑尔干病笃了,遗言叫阿兰嫁了马哈责。他们两人,趁蔑尔干新丧中实行结璃了。可是,阿兰姑娘只和巴延一度春风,早已珠胎暗结,所以嫁了马哈贵之后,不到七个月,却生下一子来。
马哈贵见那孩子头角峥嵘,啼声雄壮,心里很高兴,也不暇细洁了,便替那孩子取名叫作学端察儿。过了几年,阿兰姑娘又迭举两雄,一个叫哈搭吉,小的名古呐特。当古访特下地的第二月上,马哈贵却被都忽派刺客把他刺死,总算给巴延报了仇。然从此赤吉利部民族和豁秃里村民结下了万世不解的深仇。
韶华易老,日月如梭,阿兰姑娘渐渐地色减容衰,她那三个儿子却一天天地长大起来。眨眨眼李端察儿十九岁了。阿兰姑娘常对他说:“赤吉利部是杀父的仇人。”李端察儿也紧紧地记着。一天,李端察儿和哈搭吉、古呐特弟兄三个,去到呼拉河附近游猎,只见慕尔村的人民正在乌利山下较射。村前围着一大群男女,在那里瞧热闹。山麓中插着箭垛,许多武装的丁勇,弯弓搭矢望箭垛射去,也有中的,也有射不到的;一箭中了,第二矢便射不着了,终看不见有连中的。学端察儿笑着对古呐特道:“你瞧他们的箭术都很平常的。”哈搭吉不等他说毕,忙接口道:“那怎及得你来呢!”激得李端察儿性起,便大叫道:“你敢和我较射么。”哈搭吉应道:“怎么不敢!”说时,随手取弓拈矢,连发三箭,只听得叮叮当当响着,果然齐中红心。这时慕尔村民众的目光都移到三人身上,还不住地喝着采。哈搭吉十分得意,瞧着李端察儿道“你也射给我看。”学端察儿侧着头道:“似你那正面射,又有甚希罕?你瞧我背射也射着它哩!”哈搭吉当是取笑他,顿时大怒道:“你既这样说,射不着时,休怪我鞭打你就是了。”古呐特知道他两人斗劲,又因哈搭吉生性暴躁,就去劝李端察儿道:“自己的兄弟,何必定要较量?”李端察儿只是微笑着,一手缓缓地去腰里取了弓矢,真个背着身去,接连三箭,也中红心。看得慕尔村的人民,齐声赞着神箭。人群中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美人,一双盈盈的秋水,嚷着李端察儿嫣然一笑,学端察儿也还了她一笑。这时只气得哈搭吉暴跳如雷道:“你的箭功夫很好,我输给你吧!”说着回身大踏步走了。古访特在后叫他,哈搭吉连头也不曾回得。李端察儿要紧瞧那美妇,也不去睬他,只叫古呐特跟着自己就是。当下,李端察儿在慕尔村里走了一转,两眼只是向那美妇人注视,那美妇人也望着李端察儿瞅了瞅,又微微地一笑掩了门走进去了。
学端察儿恋恋不舍地在门前走了几次,这才和吉谕特去乌利山打猎去了。待到回来,经过慕尔村时,村里已静悄悄的寂无一人,再看那刚才的美人,正立在门前徘徊。李端察儿大喜道:“那不是天作之缘吗?”便令古讷
特在一旁暂待,自己潜身上前,跑到那美妇人的背后,轻轻地双手向纤腰中一抱,吓得那妇人慌忙回顾,粉睑恰和李端察儿的睑碰一个正着。那妇人红着睑道:“这般啰唣,给人家瞧见算什么呢?”学端察儿见她可欺,便涎着脸笑道:“好嫂子,此时没人瞧见的,还是随着我回去吧!”那妇人把李端察儿一推道:“怎样好跟你走?难道你是强盗吗?”这一句话倒将学端察儿提醒过来,就一手牵住她的玉臂,一步步地向草地上走去。那妇人屡屡朝后退缩,学端察尔如何肯放呢?恰巧那草地上有一匹没鞍马啃着青草。李端察儿突然地向那妇人肘下一搂,翻身跳上马背,在马股上连击了两掌,这匹没鞍髻的秃马,便泼刺刺地疾驰着去了。不知李端察儿逃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