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尚书汪直本来是个后宫的太监,因他迎合了万贵妃,也得宪宗的宠幸,由锦衣卫摺到了侍郎。不多几天,便加了兵部尚书衔,居然令汪直入阁办事。其时朝臣当中,只大学士商格还敢说几句话,余如侍郎王恕,御史李震,吏部尚书白圭等都为了弹劝汪直,弄得戍边的戍边,降职的降职。宪宗又命汪直设西厂,以访查民间的情形。当太宗篡后,怕百姓有什么不服的议论,就设起一所东厂来,专一派内监往各处各地察访私情。直传到了英宗时代,把东厂停止,裁去冗职的内监,人民欢声载道。但在宪宗时宠容汪直,添设一座西厂,命尚书汪直兼任监督,厂中置首领太监两人,小太监六十四人,多轮流出外侦察。
汪直要讨好万贵妃,不知在哪里找了一个姓万的老儿来,自称是万氏遗裔,排起来还是贵妃的族叔,万贵妃自幼进宫,正恨没有母族受她的荫封,忽闻得有个族叔,自然十分喜欢,当时便诉知宪宗,把那老儿授为都金事,并赐名万安。这万安是个市井无赖,一旦贵显,仗着万贵妃的势力,在外鱼肉人民。及为固宠起见,私下强取民间美女进献宪宗。又将房中秘术书订成册进呈上去。把个宪宗乐得手舞足蹈,欣喜得了不得。万安见宪宗乐此不疲,越发趋奉得厉害,什么淫书春册,凡能辅助淫乐的东西无不搜罗上进。宪宗久处深宫,哪里晓得民间有这样许多的行乐名目,所以把万安进献的器物都当作宝贝般看待。又将万安的官职屡屡升摺。不到半年,已做到了工部侍郎,并时时召万安进宫,研究房术,万安便拿淫剂剧药劝宪宗吞服,居然一夜能御十女,宪宗赞他的仙剂,由是更信任万安了。
汪直觑得万安获宠,深怕自己的权被万安夺去,就和小监何和密商良策。何和的为人,倒也是狡濡。他听说万安进献房术,便劝汪直搜罗了美女送进宫去,算是和万安对抗。恰巧内监江训奉了上谕,往潞州采办花石,汪直亲自委托江训,南去时代办几个美女回来。江训一口答应了,一路经过洒阳等诸地,各州邑官员多来迎送,江训嘱令选就美女十名,待进京时带去。那些地方官吏,巴不得奉迎中官,一接到了命令,当然唯命是遵,立刻向各处搜罗起来,凑成了十名,收拾一所馆骚给美人居住,只等江训一到,便好送去复命。过了一个多月,江训从潞州回来了,泅阳的官吏忙着去迎接招待,又将十名美女交给江训。
江训看那十个美人儿,个个有绝色艳姿,不觉大喜道:“俺此番回去,可以对得住汪监督了。”当下江训和各处州官酬醉了几天,载着御选的花石和美女匆匆就道北上。到了京中,把花石进呈了,然后去见汪直,把美女献上。汪直谢了江训,把十名美女又亲自过目,十人中选出最好的两名来,一个叫殷素贞,一个叫赵虞娟,两人一般的生得妩媚艳丽,姿态宜人。汪直便把两人装饰好了,驾起了两辆香车,小监前呼后拥地护送进宫来。宪宗见了这样的一对绝色佳人,喜得他抓耳揉腮,心中说不出的快乐。偏是那万贵妃不服自己年老,一心想专宠下去。她见宪宗临幸他妃,心下已是难受,又为了襄王秦妃的事和宪宗闹过几场,险些儿弄得两下决裂。幸而宪宗有三分畏惧她,不曾过于逼迫的。后来秦妃也失踪了,万贵妃得知,快活得什么似的。因此当时宫中的缤妃,疑秦妃的失踪是万贵妃的玄虚。宪宗也疑惑到这一层,只是不敢证实它,不过暗暗衔恨罢了。这时殷素贞和赵虞娟进宫,汪直护送进来,冠冕堂皇的,谁也不知是汪太监献的美女。宪宗随即下谕,册立殷素贞、赵虞娟做了妃子。消息传递到万贵妃的耳朵里,满肚的酸意没处可以发泄,要待把从前的老手段施出来,如今的宪宗不比往日了,他在殷妃、赵妃的宫门前,都用侍卫防护着,若无谕旨,不论何人一概不许进宫。万贵妃没法可想,只在宫中捶胸顿足地痛哭着,宪宗念她昔日的情好,有时也亲自来安慰她几句。但万贵妃的妒嫉是天生的,任宪宗怎样地劝慰,她哪里能够去怀。不到半个月,竟渐渐地酿成一病,卧床不得起身了。万贵妃病倒了,宪宗的耳边也乐得清爽一点,索性和殷妃、赵妃攒在一起,再也想不着有万贵妃的病人。
讲到殷妃和赵妃,两人一般的美丽,两美中再一比较,殷妃似胜赵妃一筹。宪宗的宠幸,自然把殷妃格外地另眼相看。但殷妃自进宫中,终是愁眉不展,好像有十二分的心事一样。宪宗要博殷妃的喜欢,命汪直在外面雇了一班伶人进宫,在西苑的艺林里令伶人昼夜演剧,替殷妃解闷。殷妃见戏剧做得热闹的时候,勉强的一顾盼,就不愿意再瞧了。宪宗又想出别种玩意儿来,取悦殷妃。殷妃看了,也不过微微地一笑,事后仍旧是愁眉苦脸地想她的心事了。宪宗百般地逗引她,终不见她有嘻笑的时候。正弄得宪宗没奈何的当儿,忽汪直奏请郊猎,恰中宪宗的心怀,便即日上谕实行。
于是带同了殷妃、赵妃,龙辈凤舆同向林西进发。谁知还没有围猎,半途上就撞着一只猛狮,摇头摆尾地望着人丛中扑来,吓得侍卫各自四散乱奔,有几个抵敌一下的,便被那猛狮咬伤。这时御驾已危急万分,随驾臣工大呼:“快救圣驾!”猛见那掌伞的小监杜宇攘臂直前,竟取猛狮,那猛狮回转身躯向杜宇扑来,杜宇急忙闪开,随手就是一拳,打得那猛狮子连吼几声,似人一般地立起来,一爪向杜宇的顶上击下。侍卫们都替杜宇捏把汗,只见杜宇一个箭步去蹿在狮子的背后,一把将它尾巴拖住。那狮子到底力猛,泼刺刺地一个大翻身,杜宇也随着它转了过去,但他的两手仍紧紧抱住狮子尾巴,死也不肯放手。那狮子尾上被一个人拖着,转身着实不便,不由的弄得它性发,奋起兽王的威猛,将一枝尾巴和铁杠似的直竖了起来,杜宇也被它掀在空际。驾前的侍卫大臣一齐大惊失色。看杜宇时兀是紧抱在狮上。那狮子见掀不下杜宇,一时倒也走不远了,只把身体团团地打转。其时由锦衣尉王纲一声吃喝,抡着手中的大斧,‘大踏步飞奔野狮,后面的那些侍卫也蜂拥上前,杜宇在狮尾上一手拖住尾端,右手拔出佩剑来,望着狮子的臀上乱刺。王纲和侍卫等只候那空隙时才敢砍着一两下,因怕失手劈在杜宇的身上,所以不施力。那野狮被杜宇在臀上刺得痛极了,又吃王纲斩了两斧,侍卫也扎着了五六枪。野狮虽然雄壮,被一枪刺在肚腹里面,脏腑受了创,挨受不住,狂叫一声倒在地上打滚。杜宇随着它滚着,弄的头昏颠倒,只得释了狮子尾巴,跳起身来助着王纲等并力地一顿刀枪,总算把那狮子击死。一面来驾前报告,随驾诸臣都向宪宗请安。宪宗心神略定。急问殷妃、赵妃可曾受惊。不一会内监回报,两位娘娘的凤驾距离斗狮处较远,未曾受着惊恐。宪宗听了才觉放心。其实赵妃的车儿去蛮辈很近,她首先瞧见猛狮,吓得玉容惨淡,半晌说不出话儿。经宫女们说打死了狮子,赵妃的香魂方慢慢地返舍。内监怕宪宗忧急,特地将这话隐瞒。至于殷妃的凤舆,的确随在最后,她不曾受惊的。
当时那汪直把禁卒屯驻了,也来叩渴宪宗,自认死罪,宪宗并不责难他。汪直谢了起身,宪宗忽然说道:“驾前二百四十名侍卫和校尉,只一个王纲还能见危不惧,其他的人都顾自己逃走,使联几遇不测。但不知那独斗猛狮的少年是谁?”汪直跪下磕了一个头道:“他也是侍侯陛下的,便是愚臣的义子杜宇。”宪宗笑道:“卿有这样一个好儿子,快叫他来见联听候赏赐。”汪直领谕起身,去领了一个小监来,跪叩三呼毕,宪宗见他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娇艳得如处女似的。不觉诧疑道:“这就是斗狮的杜宇吗?看他如此温柔,哪里来的气力?”汪直说道:“连愚臣也不晓得他有那样的武艺。”宪宗即间杜宇自己,杜宇便把老子是个拳教师,他在幼年曾下过苦功,得着他父亲的真传,所以略有几分勇力,前后朗朗地奏了一遍。宪宗大喜道:“你既具有真实本领,又有打野狮的功绩,联就封你做个驾前护卫使吧!”杜宇谢恩起来,侍立一旁。从此杜宇充了宪宗的贴身卫士,逐渐把他宠幸,酿出后来一段风流史,按下不提。
再说宪宗车驾到了林西,汪直已设有行宫,是日即在行宫里驻跸宪宗以王纲勇猛搏狮,也重赏了他。于是在林西住了半个月,天天出外打围,可是那殷妃依旧闷闷不乐,宪宗以殷妃不嗜行猎,自然没有什么兴趣留恋。过不上几天,传旨回蛮。
不日到了京师,万安率着群臣出城跪迎。宪宗进城,便升奉天殿受众臣的朝参,毕后退朝回宫。宫内的太监‘宫女又都来叩见过了,宪宗去看那万贵妃时,见她病已稍愈,只是花容憔悴,比前衰老了许多。宪宗嘱咐她静养,自回赵妃的宫中。这一夜仁庆宫内,忽然地闹起刺客来。慌得一斑殡妃、宫娥、内监等抱头乱蹿,不到一会,万春宫瑜妃、万云宫万贵妃、长春宫王妃、晋福宫宁妃、永春宫惠妃、雍仁宫嘉妃、仁寿宫瑨妃、永寿宫江妃、仁昭宫赵妃等一齐嚷有刺客。宪宗从梦中惊觉,忙披衣下榻,连声呼:“小杜(杜宇小名)快来!”那杜宇保护着宪宗,早晚不离左右,宪宗也十分喜欢他。凡临幸妃子,无论往何宫,杜宇总是在外侍候的。这时听得宪宗呼唤,杜宇知道必然有紧急事儿,便跳起身来,仗着一把钢刀,直抢入昭仁宫中,见宪宗手指着窗外颤巍巍地说道:“刺客!”“刺客!”杜宇也不回答,转身又奔出宫外,星光下瞧见一条黑影儿望着槐树旁边蹿去。杜宇瞧得亲切,挺刀大喝道:“贱徒慢走,俺杜宇来了!”说罢,连跳带纵地赶将上去,兜过槐树亭子,觉得那黑影一闪,接着就是一声:“看家伙!”杜宇晓得是暗器,急往树边闪过,“啪”的一下,却是一根槐树皮儿,杜宇不由的好笑,谅他是没有暗器的,不过吓人罢了,就大着胆向前追赶,忽听“疙塌”一响,一枝袖箭飞来,直贯杜宇的耳边,杜宇吃了一惊,眼中火星四迸,两条腿在地上也奔地越快了。
看看将要追上,杜宇恐自己力弱,不能擒住刺客,回头见背后火光通明,足步声杂沓,侍卫、内监一窝蜂地追来,只距离还很远,杜宇胆却壮了许多,竟奋臂舞刀取刺客,刀光飞处,那刺客也回身来战。两人刀战刀,在光明殿的丹墀下交手,那刺客的刀法纯熟,把一口九环刀舞得呼呼风响,杜宇手里招架,心中寻思道:“那刺客想必有些儿气力,否则黑夜行刺,总以轻捷为宜,携带的武器不是单刀就是宝剑之类,从不曾见带九环刀的。要不然,他不是诚心来行刺,或者特别地到皇宫里来献些本领的。”杜宇正这样地想着,那刺客忽虚晃一刀,望着回廊中便走,管廊的太监闻得刀声,掌着灯出来探望,那刺客疑是拦捕他,随手“咔嚓”一刀,头颅下地,尸体扑地倒了,那盏灯兀是擎在手里,这真是算他晦气了。
刺客杀了太监,抢步越过雕栏,绕着光明殿从月洞门中穿出去,恰逢守门的侍卫方在举斧来拦,那刺客已一刀劈去,究竟侍卫是个武进士出身,懂得解数的,见刺客刀至,引身躲过了,乘势一斧拦腰砍还过去,那刺客无心恋战,托地跳起数尺,仍向前狂奔。后面杜宇飞步赶到,侍卫也提着银斧帮助杜宇追赶,将到香扆殿时,刺客似路径很熟谙的,他并不超越香扆殿,却湾向一泓流水处而逃,那里有一座石梁,要往稻香榭出宁清门走御花园,非得经过这石梁不可。正值宫中的侍卫绕出小径,预在石梁上守候。一见刺客逃过来,大家吃喝一声,提着手里的家伙准备厮杀。那刺客背腹受敌,料想是寡不胜众,便“哗哪”地抛了口九环刀,耸身一跳,扑通的一声响,跌落河中去了。石梁上的侍卫忙伸下拿钩去,只一搭已搭住了刺客的衣领,由两人并力地拖起来,此际那刺客弄得双脚落了空,任你有多大的技艺也休想施展得出。于是七八个侍卫手忙脚乱地将刺客捆好,杜宇在后押着,解往光华殿来。
内监先去禀报宪宗,上谕下来,令杜宇押往总管府里囚禁了,待明天在便殿御驾亲鞠。杜宇领命,解那刺客到了总管署。王真接着,即械系刺客囚入牢中,杜宇自回复旨。其实宫中议论纷纷,这一夜的闹刺客,除了坤宁宫无人居住没有声息外,只昭庆宫殷妃沉寂无事。那些内监都说是来行刺皇帝的,幸得皇上洪福,未遭毒手。但不知刺客是受谁的唆使,明天鞠讯起来,自有分晓。内监们这样地说长道短,大家闹到了天色破晓,皇帝将临朝了,才算安静下去。
宪宗视朝完毕,御了便殿,命杜宇往总管府中提了那刺客来讯鞠。不一会儿,杜宇押着铁索银档的刺客到了殿前。那刺客在丹挥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礼,只是身上带着铁链,起跪很是狼狈。宪宗厉声道:“好大胆的逆徒,敢到禁网地方黑夜行刺吗?你系受何人的指使?从实供了,联有好生之德,若情有可原的,就赦你无罪,快把你的姓名和缘由供来!”那刺客听了,连连叩了几个响头,含泪奏道:“罪民此番私闯皇宫,并非谁人指使,也不敢行刺圣上,罪民实有一段隐情在内,真是罪该万死。”说罢,又叩头不住。宪宗道:“你有什么隐事,只管直陈就是了。”
那刺客俯伏着徐徐地说道:“罪民姓伍名云潭,是泅州人,现在洒阳的县署中充一名办案的都头,也尝破获过几桩大盗巨案。县主见罪民小心从事,又会些小技,便倚作左右手一般。罪民在襁褓的时候,已定下了亲事,原是指腹论婚的,女家姓殷,也做过县中青吏。这样地过了十几年,罪民家境清寒,乏力婚娶。直至今岁的春间,承县主帮衬了些银两,罪民就回家定姻。忽接得女家的消息,说他的女儿殷素贞已被州尹强迫选去,送往京师充皇帝的殡妃去了。罪民坚不肯信,待到仔细一打探,才知道真有其事。罪民的邻人彭监生,未婚妻赵氏也被选入宫,气的他寻死觅活,和罪民正是同病相怜。那彭监生愤极投江自尽,被罪民救了起来,商议同入京师,一来是候有什么机会和妻子通个信儿,二来顺便在都下找个亲戚做些小本营生。惟选秀女是圣上之意,谁敢违怜。罪民也没有别的奢望,只望今生与妻子见一面,虽死也心甘了!但不该自恃微技,擅进禁阙,希和妻子晤叙,谁知路径走差了,连找几处,终没有罪民妻子的影踪,因至绝路遭擒,罪民实是该死!”伍云潭陈毕,泪垂声下,宪宗察言观色,知系实情,不觉很为怜悯他,便雾颜对伍云潭说道:“你妻子进宫已久,联已册立为妃子了,看来不能再适民间。今且恕你无罪,和彭监生各赐千金,回去另行婚娶吧!以后你不得再生痴想,妄入宫廷,否则就获决不宽恕的了。”伍云潭听说赦肴不杀,心下万分感激,忙叩头谢恩。宪宗吩咐锦衣尉带伍云潭下去,又命内务府发银二干两,赐与伍云潭、彭监生二人,着即日出京。那伍云潭因昨天落水,湿衣服还不曾更换,这时踉踉跄跄地跟着校尉下殿去了。宪宗退殿回宫,方要想把这件事去和殷妃说知,走到宫门口,忽见宫女含泪报道:“殷娘娘自溢了!”宪宗听了大惊,慌忙三脚两步地赶到昭庆宫,只见殷素贞已直挺挺地卧在床上,头上带子还没有解去,大约已气绝了好一会,浑身冷得似冰,一缕香魂早往地下去了。宪宗痛哭了一场,才悟殷妃平时愁眉不展的缘故。只得谕令司仪局,按照贵妃礼盛硷,往葬金山,并追溢为贞义贤淑贵妃。原来宪宗勘问伍云潭时,宫人们三三两两地在那里私议,被殷妃听得,忙亲来探看,见果是伍云潭,谅他必无生理,想起此生已了,即回宫遣开了宫人,投环自尽。
宪宗自丧了殷妃,很是闷闷不乐,正没有消气,又得内侍察报,昭仁宫中失窃,别的一样也不少,单单不见了那袭朝鲜进贡来的孔雀氅。那盗氅的人在尚衣局里留有姓名,写着“二月十二日韩起凤到此,取孔雀?而去”十六个大字。宪宗看了大怒道:“辈毅之下有这样的事吗?而且常在宫禁内的,联一要朝中这班尸位素餐的群臣何用?”当下立刻下一道严厉的谕旨,令限日侦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