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严嵩,去职,率着眷口自回他的分宜。那时严世蕃和他两个儿子严鸿、严鹊,并党羽鄢懋卿、罗龙文等,奉旨充戍边地。世蕃却贿通了逮解官,竟潜回京师,把私宅中藏着的珍宝,捆载了几十车,星夜奔归家乡。严篙才得到家,世蕃也从后赶到。于是择吉兴工,在家大建舍宇。又出重金,招募有勇力的工人,声言搬运土木,实是暗暗招兵。府第中蓄着死士三百名,叫做家将。这些死士,都是绿林着名的大盗,经世蕃收在门下,差不多无恶不作,横行乡里。
一天袁州的参议卢方乘轿经过严氏私第。夫役们正在搬运砖石,把官道也阻了起来。卢方的家仆上前叫他们让道。恰值府中的家将们出来,见乘轿的是个官人,便一齐大喝道:“甚么的鸟官,要咱们让路给他?识事务的快绕道他去,不要吃了眼前亏吧!”卢方待要和他们争执,那些如狼似虎的家将不管三七二十一,砖石泥土似雨点般打来,卢方见没理可喻,只得把轿退了回去。
但卢方吃了这个亏,心上气愤不过,便去渴见御史罗镜仁。说严氏父子在家大兴土木,借名招工,实是私蓄勇士,谋为不轨。罗镜仁正告假家居,他和严氏本来素有仇怨,听得卢方的话,匆匆进京,上疏奏闻。世宗帝看奏疏,不禁大怒道:“联于严篙父子,也算得格外成全了,他却这样不法。”于是立即下谕,着袁州州尹,将严篙父子逮解进京。这一番不比那一回了,世宗帝命把严篙和严世蕃交给刑部尚书勘讯。正值徐阶掌管刑部,从前徐阶未达时,被世蕃在当庭叱骂,并喝令侍役把徐阶乱棒打出。徐阶有这口怨气在胸中,如今犯在他手里,就不问皂白,略一讯鞠,便入奏世宗,谓严世蕃私蓄死士,阴存不臣之心是实。只这一个罪名,已足够世蕃受用了;上谕下来,判世蕃弃市,严篙发配。可怜这行将垂老的严篙,只得踉跄就道。后来世宗帝万寿,遇赦回来,家产荡然,向亲戚处依食,被人驱逐出门。茫茫无归,到那看坟的石廓中居住。又当雨雪霏霏的时候,严篙日夜不得饭食,饥饿了两天,竟饿死在荒丛中。严篙在未成进士时,有相士走过。说他异日官至极品,列位公侯,但是最后的结果必患饿死。严篙笑了笑道:“既作了这样的大官,还愁饿死么?”所以相士的话他也不甚放在心上,不期今日果然应了。乃知人的好恶在乎收成。中年的富贵算不得数的。到了暮年的结局,才能分出善恶咧。
世宗帝杀了严世蕃,又把严氏的党羽如鄢懋卿、罗龙文、王广三人一并判了纹罪。余如万宋、项充、胡世赖等,均行下狱。以后万案等一干人多半死在狱中。还有那位道士陶仲文,为了赵文华的事,也被连累下狱,其时在狱病死,世宗帝重又懊悔起来。
忽报鞑靼俺答入寇大同,转往古北口,此时已兵到通州了。世宗帝听了大惊道:“俺答进兵这般迅速,边将们却在那里干些什么?”当下忙召众大臣商议,立即集京城人马,严行戒备。一面下檄外郡勤王。这道诏令一颁发,各处的兵马纷纷北来,最着名的如大同总兵仇莺、保定参将王文山、巡抚杨守谦、山西总兵夏拜、安庆都金杭星坡、义乌义民戚继光等,都领了所部军马,入卫京师。这许多兵马当中,算仇莺最是没用,戚继光最为勇敢。那戚继光是义乌人,生有大志,平日间不轻言笑。又尝排石列阵,引人进他的阵中,那人只觉得天昏地暗、风雨骤来,吓得在阵内狂叫起来。继光将他导出石阵,那人四顾,仍是些石头,东三西四地乱堆着,瞧不出甚么特异之处。继光笑道:“这就是从前诸葛武侯困陆逊的石子阵。看看是些乱石,却按着五行八卦。不识得阵图的,误走在死门、杜门、惊门上,就有风雷云雨阻住去路。无论你是一等的好汉,休想走得出去。”大家听了戚继光的话,无不相顾骇诧。由是一乡中的人没有一个不敬重他。
那时听得鞋鞑靼入寇,皇帝下诏勤王,戚继光便攘臂大呼道:“大丈夫立功在今日了!谁愿立功沙场的,跟俺打鄢懋去!”一声号召,从他的不下千人。戚继光见这些人多不曾上过阵,对于行军上,大半是不懂甚么的。单就步伐说起来,也不能整齐。但要训练起来,怕鄢懋已饱掠北去了,还来得及么?更有一桩最困难的事情,有了人没有兵器。戚继光没法,只得东奔西走地去找刀枪。忙了一天星斗,刀不及百把,枪只有二三十枝,而且大半是锈坏的,不能行军用的了。戚继光在急迫忧愁中,忽地被他想出一样特别军器来:是拿山中的淡竹,去了枝叶,把头上削尖,强硬的枝干留着用刀削出锋头来,好似狼牙棒一般,又轻巧又锋利。击起人来,比铁蒺藜还要厉害,那削成的竹尖猛然戳在人身上,居然也能透衣甲。戚继光有了这件东西,不由得大喜道:“这是天助淹成功了。”于是率领着千余的民兵,竟奔通州而来。一路上带走带行操练。待至通州相近,这一千多名民兵已是步伐整齐、进退有方了。戚继光见自己的计划能一一如意,这一高兴真是手舞足蹈了。一面就颁布军令道:闻鼓者进,鸣金者退;不准抢掠,不许扰乱;违者斩首。令下之后,有一个民兵私取了乡人一枚萝卜,被戚继光瞧见,大怒道:“俺令出如山,你敢违背么?”即拔出刀来把那个民兵砍下头来向军中号令。这样一来,全军为之肃然。
一日到了通州,和仇莺等相晤。仇莺因戚继光是个平民,很瞧不起他。令继光膝行入见。继光大怒道:“乱世时候,大家为国出力,谁是该搭架子的?”于是便自引一军去扎在城外,不和仇鸯合兵。巡抚杨守谦知道继光是个英雄,私下着人把牛酒等物去搞赏他的民兵。
第二天上,俺答领兵溺战。杨守谦大集各路军马,问谁敢出去应战?那些参将游击都怕俺答势大,不敢出应。独戚继光挺身上前道:“某虽不才,愿引部兵出战。”杨守谦大喜,便授给戚继光令箭一枝,吩咐道:“今天和挞粗第一次见阵,切莫折了锐气。”
继光领令出营,统了一千名民兵正要出去交锋,那官军见继光的兵士都拿着竹器、身上负了黄布袋,好似爬山樵夫的样儿,不觉一齐笑了起来。仇莺以戚继光不去参渴他,心里本有些不舒服,这时瞧着继光的兵士形状萎靡,手中又无军器,因勃然大怒道:“似他那样的兵士,可以出阵冲得锋么?那天山西的兵马要比他强壮得十倍,还杀得片甲不回,他这种没用的人出去,明明是送死去了。”杨守谦勃然地作色道:“人不可以貌相,戚继光既口出大言,谅必他有些来历。万一不能取胜时,咱们后军接应他就是了。”仇莺不好阻挡,眼睁睁地看着戚继光领了兵士,耀武扬威地出营去了。这里杨守谦自统部卒在后声援。
那戚继光率着千多民兵蜂拥出阵。鞑靼兵见了,都大笑道:“汉人想是饿慌了,却令几个老弱兵来试刀了。”说犹未了,继光一声令下,兵士持了竹枪飞也似地冲锋过去。俺答忙挥兵抵敌。不提防戚继光的兵士从黄布袋内摸出石子,乒乒乓乓地一阵乱掷,只打得鞑靼兵头破血流。石子过去,接着是竹枪上来,刺尖锋利打在人身上血肉狼藉。戚继光命兵士只望人丛打入去,拿竹枪四面横扫,扫着的肚腹刺开流血倒地死了。一般鞋粗自进兵以来,沿途势如破竹,未曾逢到敌手,本骄惰万分的了。他们眼光中看来,当汉兵个个是酒囊饭袋,不图继光的兵士有这样的凶狠,这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又见汉兵使的兵器既非狼牙棒又不是铁羡蔡打人戳人却是十分厉害。大家疑继光兵卒是有妖术的,不待主将下令,众鞑靼兵已回身狂奔,自相践踏。戚继光乘胜挥动兵士拿竹枪横排成阵,一字儿从后追逐。逃得慢的都被竹枪戳破了肚皮,走得快的算逃了性命。杨守谦在后望见官军大胜,便下令铁骑向前、步兵在后。鞑靼的人马狂命地奔走,戚继光也尽力地追杀。俺答领了败兵正在走投无路,又被杨守谦的马军赶到一阵的冲杀,杀得挞勒兵七零八落,各自弃械逃生。还有跌在潭中河内的,都活活地淹死了。这一场好杀,把俺答三万多兵马杀剩六七千人,立脚不住,连夜出了古北口,遁往塞外去了。
戚继光大获全胜,得了鞑兵的器械马匹无数。杨守谦鸣金收兵,亲自对戚继光慰劳一番,并杀牛宰马大搞三军。仇莺见戚继光成功,自觉无颜悄悄地领了本部人马回他的大同去了。杨守谦劳军已毕,一面捷报奏闻:通州蛮兵已退,京师解严。杨守谦入都觐见,世宗帝也奖励了几句。论功行赏,以戚继光功劳最大。因系义民,授为参将,令统兵五千追逐俺答。又拜杨守谦为征虏大都督,率兵五万出师大同。
杨守谦奉谕,即日誓师起程。到得大同,戚继光已和俺答见过两阵。俺答增了人马卷土重来,都被戚继光杀退,并夺回明军的老营,占领墩煌九处。俺答屡打败仗锐气尽消,那些鞑靼兵马见了戚继光的竹器兵士不战而逃。时塞外的人马称继光部为戚家兵,遥望得戚字的帅字旗,糙兵便相顾惊骇道:“戚家兵来了,咱们快走吧!”就一哄地散了。
俺答没奈何,只得率着部族民兵来作最后的一战。继光知俺答的兵马犹作困兽之斗,若没有奇兵恐遭挫败。他到了第二天发令,命自己的民兵冲锋,各人手里拿着一个纸包,一见了挞兵就把纸包打去,官兵却在后掩杀。那纸包里面尽是化开的石灰,一经打将过去,纸包破了白雾纷飞,将鞑兵的眼目迷了起来,各自去擦眼睛,哪里还有心厮杀。官兵发声喊,和猛虎扑羊似地上去。
糙兵抵挡不住大败而走。俺答喝止不及,也只好回马狂奔。不提防戚继光从斜刺里杀来,和俺答交马,继光一枝点钢枪真是神出鬼没。俺答虽然勇猛,这时已无心恋战,虚掩一刀拨马落荒而走。
继光哪里肯舍,把马加上两鞭,那马便泼刺刺地赶上去。要知戚继光的那匹坐骑是有名的,叫做桃花胭脂马,疾行起来一日可以走八百余里。塞外虽多骏马,怎及得继光的神骏。不上半里多路,看看已将赶上,继光从袋中摸出一件东西来,好似捕鱼网似的只望空中一撒,吩哪的一声将俺答连人带马牵住,奋力一拖把俺答倒拖下马来。继光也一跃下马,想去缚俺答时,不期俺答力大,双手望上一挣,早把绳索拉断了一半。继光眼快,一手执住俺答的右臂,两人就在草地上厮打起来。正揪着各不相让的当儿,那面的鞑兵都骑着快马,三十骑飞也似地赶来救援,继光只有单身,又和俺答揪着不得脱身,其时危急万分,幸得继光的卫兵驰到,一拥上前,七手八脚地把俺答横拖倒拽地拉着走了鞑兵赶至,刚刚只相差得一步,给继光兵士擒着走了。接着继光的民兵又到,鞑兵自度兵少不敢来抢,眼看着汉兵唱起凯歌得胜回去。
戚继光又获了大胜,还擒住鞑兵主将俺答,自来杨守谦军中报功。守谦大喜,手抚着继光的背道:“将军立功疆场,功在国家,将军镇边胡奴自然丧胆,中流砒柱唯将军是赖了。”继光逊谢了一会。杨守谦便令戚继光留镇宣府,自己押着俺答班师回京。
不多几时,上谕下来,摧戚继光为宣大总兵官,节制两处人马,随时得便宜行事。这道旨意颁到,别人都不在心上,边地人民齐声欢呼,把个仇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桨,想自己从前笑他是个鄙夫,如今反要受他的节制了,那不是长人做了矮人么?那时仇鸾部下有个幕府叫做柳广地的,本来是个桂林的苗种,辗转流入汉族中也就充了汉人。讲到柳广地的为人,奸刁橘猾,想出来的计划没一样不是断桥绝路的。当俺答初寇大同,仇莺不敢出敌,忙向柳广地问计。柳广地笑道:“胡人所爱的是金珠,你只要肯贿他多少金银,叫他到别处去,没有办不到的。”仇鸾大喜,便令柳广地为使,到俺答的军中将仇的意思向俺答述了。俺答索金五万两,米三百石,仇莺一一如命送去,还和俺答订了密约。这件事除了柳广地之外,只有三五名心腹家将知道,其余连仇莺的妻妾也不使她们晓得的。那时仇莺满心要陷害戚继光,因自己是严篙的门人,如今严篙已经革职,少了一个后援,对于势力上当然敌不过戚继光的,继光职分既在仇莺之上,又有杨守谦竭力的保举,仇莺弄得没法摆布了。于是召那柳广地进署,托他想个计策扳倒戚继光。柳广地点头答应了,便去和继光的亲随缔了交,两下里异常的莫逆。
继光有个护印的亲随被继光痛答了一顿,心里气愤不过,出来和别的一个亲随讲起,把继光恨得牙痒痒的。恰好给柳广地听见,忙上去安慰了他几句。那护印的亲随见是同伴的朋友,和柳广地也一见如故。由是柳广地又与那个护印亲随交好起来。一天柳广地做得愁眉苦脸的,似乎担着莫大的心事。那个护印亲随不知柳广地的奸计,问他为甚不高兴。柳广地摇摇头道:“说也是办不到的。”那护印亲随发急道:“既是知好的朋友,说出来又有甚么要紧。”柳广地叹口气道:“咱有一个爱女,今年及筹了,还不曾出阁,却被鬼魅迷惑住了。看看迷得要死,咱眼下着急得了不得。后来有人说道,只要武官或巡抚的印信把来镇压一夜,鬼魅就不敢来了。但这颗印信又到甚么地方去找呢?”那护印亲随不知柳广地是仇总兵的走狗,就脱口答道:“要武官的印信倒有,不识我们老爷的印信可能用不能用?”柳广地大喜道:“若得你们老爷的印信去镇压一宵,那还有甚么话说?即使有十个鬼魅也吓走的了。”护印亲随拍着胸脯道:“这事包在兄弟身上,给你办到就是了。”柳广地谢了又谢,那护印亲随立起身来去了。不多一刻,果然把宣大总兵官的印信取来交与柳广地道:“这是紧要东西,关系很重,你用了之后须立时送还,切莫多延时日!”柳广地答应了,怀着印信欢欢喜喜地去见仇鸾道:“此番可以扳倒戚继光了。”仇鸾大喜。
第二天上借着催粮的名儿向总兵官署中去请印。戚继光命取印信时,只剩一个空盒,不觉大惊,急召那个护印亲随。护印亲随只得老实供了来,谓是某亲随的朋友借去了。又唤那亲随洁问,回说那人是仇总兵署中的幕府。戚继光听了,心下已明白了八九分,也不责那亲随。一时没印可用,只好托病不视事,慢慢地设法取回印信。那仇鸾却一步都不放松,天天差人来催索,气得个戚总兵几乎眼中发出火来,又不好向仇莺说明,恐他传扬出去。镇臣失了印信,至少褫职,办个失察的罪名。
其时戚继光幕下有个幕宾叫做徐渭字文长的,浙江山阴人,工文词善书画,是个有名的才子。戚继光慕他的才学,便罗致在幕下,继光行军剿寇颇得文长的臂助。当下戚继光将仇莺骗去印信的事和这位徐文长先生商议。徐文长沉吟了半晌,拍案说道:“有了!有了!”便附着戚继光的耳朵轻轻说了几句。继光欣然说道:“此计大妙!俺就依着做吧。”这天的晚上总兵官署厨下失火,各处的属员都率领着兵士和衙役前来救火。仇莺也和十几名亲兵在署前巡邃。只见戚继光捧着印盒从署中直抢出来,手忙脚乱地把印盒递给了仇莺。继光又回身进去了。仇莺在急迫中忘了所以然,待继光进去不出来了,仇t猛然省悟道:“上当了!他印信己失去的了,如今将空盒授给了我,当场又不曾启视,这护印的责任就在我的肩上。等一会儿火熄了。叫我怎样拿空盒交上去?这分明是要加罪在我身上了。”仇莺想着,又和柳广地去计议。广地顿足道:“你怎么会接受它的?现在除了把印信放在盒中,没有别法。”仇莺不得已,将总兵官的原印安置在盒中。其时火已救熄,仇莺进上印盒,戚继光亲自验看,见印已有了,心里暗自好笑,又大赞徐文长的妙策,面上却不露声色地慰劳了仇莺几句。仇莺自知开着两眼吃毒药,只有责着自己冒失罢了。
这场闹印的事过去了,蒙古人又来寇边,直扑大同,要求索还俺答。仇莺慌忙地又使柳广地和蒙人商量,情愿贿金十万令蒙人退兵。蒙人假意允许了,待仇莺的金珠送到,仍率兵攻城。仇莺大惊,亲自作书责问蒙人部酋那颜。谁知这封书信被戚继光的哨兵获得,进呈继光,继光将原信固封了,连夜资入都中交与兵部尚书杨守谦。守谦看了大怒。把仇莺通敌的事据实上闻。世宗帝即下谕,将仇莺被职解京。圣旨到大同时,仇莺已经得病死了,家属扶丧回沛梁而去。钦使扑了个空,正要上疏奏闻,不料俺答囚在狱中供出,前次入寇古北口、掳掠通州是仇莺所指使的。世宗帝听了,这一怒非同小可,颁谕汁梁守吏,把仇莺戮尸,家口悉行就地正法。沐梁官吏接到谕旨,立时将仇莺的满门逮捕。一面掘起仇鸾的棺掉,开棺取出尸首来却一点也不曾腐烂的,看上去竟面目如生。行刑吏砍下尸身的头颅,尸腔中竟会流出鲜血来。
当时目睹的人很为诧异,都说仇莺应该要受王法,遭身首异处的罪名。这且按下不提。
再说世宗帝自罢严篙为相,便令徐阶入阁。正拟整顿朝纲,忽然章圣皇太后驾崩。世宗帝大哭了一场,即日发丧举哀,丧仪十分隆重。哪里晓得章圣太后的梓官未曾安葬,昭圣太后又复崩逝了。世宗帝也按例给昭圣太后(孝宗张皇后)发丧,不过没有章圣太后(兴王妃蒋氏,世宗之生母)丰盛罢了。世宗帝叠遭两场大丧,不免哀伤过甚,圣躬就不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