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的结束,没有为奥、普两国带来持久的和平,相反,双方都在备战,并通过外交攻势,争取新的同盟,准备新的战争。弗里德里希二世没有陶醉于他的成功之中,他知道,他在西里酉亚初露锋芒之后,已成为众矢之的,除了奥地利的仇恨,周边大国也都愤愤不平。因此,在近10年时光的相对和平时期,他积极进行国内改革,增加国库收人,加强军队建设,以提高应付未来战争的能力。在维也纳,玛丽亚·特莱西娅痛定思痛,已着手对“历经数百年高贵的家族统治形式”进行“全面的颠倒和改造”,并为维持一支 10 万人的强大军队,在税收和教育领域开始了引人注目的改革。双方更为直接的对抗与竞争集中表现在外交领域。为了实现对普鲁士的包围,特莱西娅充分利用英、普同俄、法的矛盾,疏远海上盟友英国,设法接近传统的敌入法国,并争取到对普鲁士保持警觉态度的俄国的支持。弗里德里希二世密切关注着周边邻国的外交动向,抢先采取主动,与财力雄厚的英国在1756年1月16旧签订了互助同盟条约。这个条约在表面上是防御性的,它规定双方负责在德意志境内维持和平,并以武力对付“侵犯德意志领土完整的任何国家,因面它的矛头是对准法、奥、俄三国的。英普同盟损害了法国与普鲁士的关系,也促使俄国坚定地站在奥地利一边采取反普立场。3月25日奥俄结成攻守同盟;5月1日法奥签订条约,保证相互提供援助反击任何敌人。瑞典和萨克森为了削弱普鲁士,以后也加人法、奥、俄一边这样,经过分化组合,欧洲已形成相互对抗的两大同盟体系,战争危机一触即发。
为了争取主动,先发制人,预感形势不妙的弗里德里希二世亲率7万大军,在8月29日不宣而战侵人萨克森,七年战争(1756-1763年)由此爆发。萨克森兵力薄弱,难以抵挡普军的强大攻势,首府德累斯顿很快被普军占领。特莱西娅下令奥军弛援,但在易北河与埃格河交汇处的洛波西茨为普军所阻。萨克森全境遂为普军占领。拿下萨克森就打通了通往奥地利的道路,也为普军提供了丰富的战时资源。在稍作休整之后,弗里德里希在 1757 年春对波希米亚发动新的攻势。重整旗鼓的奥军积极准备反攻,并会同法、俄两国,集中40万大军,从西南东北四面合击。围歼普军。1757年5月6日,进抵布拉格城下的普军与守敌进行了激烈的会战,最后普军以 40 名军官伤亡的代价(包括陆军元帅施韦林的阵亡)转败为胜。接着普军乘胜东进,于6月18日,在易守难攻的科林地区与奥地利名将道恩率领的援军遭遇。由于轻率地向居高临下的奥军发动正而进攻,此役弗里德里希遭到惨重失败,损失130余人,仅由于奥军追击时面临困难,普军才逃脱了全军覆役的命运。
科林之战解除了普军对布拉格的包围,不久又迫其撤出波希米亚。普军的形势日益被动。受科林之胜的鼓舞,联盟各国军队从不同方向加强了对普鲁士本土的围攻。其中法军已控制了英国在大陆的领地汉诺威,并攻占普鲁士境内的马格德堡;瑞典军在波麦拉尼亚登陆,逐步向南推进;俄军在东普鲁士进展神速,在重创普军后,与奥军配合从东西两面夹击弗里德里希的主力。反普同盟及帝国各邦的反普联军约 40 万之众已从四面八方迅速向柏林逼近。玛丽亚·特莱西娅已指令一支奥地利巡逻队准备在柏林征收军税。普鲁士在战略上已身陷重围。
面对各路强敌围攻之势,弗里德里希决定在运动中集中优势兵力,选择敌军最危险、最薄弱的一支,予以沉重打击,以打破被围困的局面。经过冷静分析,他把打击目标放在人数众多、指挥分散的法奥联军一线。这是一路由约瑟夫公爵统率的帝国军队和苏比斯率领的法军第二支部队在图林根汇合后构成的联军。联军共约640人,其中苏比斯的法军有3万人。苏比斯起初把联军部署在一个有利位置上,弗里德里希一直不敢贸然进攻。为了诱敌出击,在运动中歼灭敌人,弗里德里希频频调动军队,有意给苏比斯造成判断失误,引诱联军追击普军。
月 4 日,普军大队人马转移至波恩以东 40 公里处的罗斯巴赫村附近,随即潜人一座山脊后隐蔽起来。
月5日,追击中疲惫不堪的联军抵达罗斯巴赫后,缓缓地向东南方向开进。这是一片地势开阔的平原,联军的动向尽在普军的掌握之中。上午时,当戒备松懈的敌军进人普军的最佳出击位置时,弗里德里希一声令下,向敌人发动了全线进攻。战斗仅1小时普军便战胜双倍于自己的敌人,取得辉煌胜利这一战,普军以50人伤亡的代价,使联军遭受了死伤30、被俘50人的沉重打击,标志着号称欧洲第一陆军的法国军队的衰落。英国议会也因此决定把对普鲁士的补助金增加7倍,由1640镑升至120万镑。弗里德里希二世也因这一胜利,减轻了来自西部的压力,打破了四面围困的危局,摆脱了战初的被动形势罗斯巴赫战役后。稍事休整的普军把主攻的目标转向东南,决意相机与奥军决战,以收复西里西亚。12月初,行动神速的普军经15天的急行军进人西里西亚的布勒斯劳附近,在洛伊滕与奥军相遇,双方在这里摆开阵势,力求给对方以沉重打击。弗里德里希二世为了获取全胜,在这里开创性地运用他所总结的“斜进战斗序列”,结果取得了战胜数量上占优势的奥军的胜利。
按照弗里德里希的解释,这种战术原则的作战方法是:面对强敌,可以把自己兵力之一翼缩回,加强准备进攻的另一翼,使之在局部上处于优势,对敌军的侧翼发起攻击。使用这种作战方法的优点在于:一支小型兵力可与较大兵力之敌作战;可以在一个决定点上集中优势兵力进行攻击,在大部敌人尚未投人战斗之前取得胜利;如果被击败,只是一部分兵力遭受损失,其余兵力可以用来掩护退却,保存实力。洛伊滕战役是运用这一作战方法的典范。当时普奥军队的数量之比大约为3:8,武器和兵力配置奥军也占优势。但奥军战线过长、兵力分散、配合不够紧密,这就为弗里德里希运用这一战术原则留下了较大的余地。战斗开始后,普军以少量部队徉攻奥军右翼阵地,迫使奥军左翼兵力向右翼集中,当左翼明显削弱时,普军便全线出击,使来不及转变阵势的奥军遭到痛击,奥军其余部队尚未投人战斗,遭受攻击部分已被击馈,从而使整个部队陷于混乱。洛伊滕战役普军打败三倍于己的奥军,以死伤 60 人的代价,赢得击毙和俘虏对方 3 万余人的辉煌胜利。此役普军解除了奥军的威胁,重新夺回西里西亚,对战争结局产生了重要影响。弗里德里希二世在战斗中所表现出的勇气和才能,达到其军事生涯的辉煌顶点。拿破仑称洛伊滕战役是“动机和决心的杰作”,仅此一战就足使弗里德里希二世跻身于伟大军事统帅之列。
洛伊滕战役后,普军主力按运动战的原则,与联军周旋于北德意志各个战场,一个一个地对付敌人,从奥得河打到易北河,从易北河打到威悉河,几乎不停顿地运动。正是依靠流动作战,弗里德里希以他战术上的创新抗拒了几路强敌的围攻,改变了一度看来十分危机的形势。但是,随着战争的深人和继续,有限的兵力和资源也使他愈来愈感到力不从心。他的战术优势只能在短期内奏效,难以改变在战略上长期处于半包围的态势。
1759年以后,由于联军巨大的人力和资源优势,普军的处境日渐窘迫。特别是当俄军积极参战以后,普鲁士才感受到真正的威胁。这不仅因为俄国女皇叶丽萨维塔·彼得罗芙娜(1741-1761 年)对弗里德里希二世的扩张政策极为仇视,而且主要在于普军与俄军的每一次相遇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1758年8月,普俄两军在屈斯特林附近的措恩多夫村打了一场遭遇战,浴血奋战的双方损失惨重,仅打成平手。经过此次血战,给弗里德里希留下一个深刻印象:不能低估这个敌人。到 1759 年普鲁士的力量消耗几乎已到了尽头。弗里德里希在战场上只能投人 10 万兵力,而且每战都得争取主动。对手的力量已显著增强,俄奥两军已联合对普作战。8月12日,在奥得河右岸库纳尔斯多夫附近,俄奥联军给普军主力以毁灭性打击,弗里德里希落荒而逃,险些丧命。随即,联军攻占柏林。普鲁士山河破碎,面临亡国危机。弗里德里希虽仍然顽强战斗,并在利格尼茨和托尔高取得局部胜利,但在战略上已身陷绝境。到 1760 年冬,由于财力匾乏、兵员枯竭,普军战斗力大大削弱,除了对法国一线外,各路普军接连失利。进人 1761 年,普军形势更加恶化,法军盘踞汉诺威,帝国军队占领德累斯顿,俄奥联军驻扎西里西亚,弗里德里希被赶出波兰,普军穷于应付,疲于奔命,陷于灭顶之灾。
当普鲁士陷人绝境之时,它的盟友英国人却在海外大获全胜。只要法国对大陆战争陷得越深,它就越无法顾及海外,英国也就最易获得战利品。1759年,英国从法国手中夺取加拿大,1761年又取得印度的本地治里,此外,法国的舰队也几乎全军覆没。英国既然已经达到了战争的目的,那么,它也就心安理得地把它的盟友普鲁士交给联军去摆布;摆布得愈久,也就愈加有利于相互削弱。到那时,英国人不仅拥有海洋,还有助于在大陆指手划脚。英国人的冷淡不免使已经极度孤立的弗里德里希陷于绝望境地,他暗自携带烈性毒药,随时准备末日到来前服毒自尽。只是由于联军之间时有发生的意见分歧,延缓了弗里德里希悲剧性结局的到来。弗里德里希自己也承认:“如果命运继续对我如此无情,我毫无疑问只得屈服。只有命运能使我摆脱目前的处境”弗里德里希的绝望估计以后由于事态新的发展出人意料地发生了变化,他绝路逢生,重振精神,并在最后还赢得了战争。拯救他的命运的,不是他的军队,不是英国的金钱,而是俄国宫廷发生的变故。1762年I月5日,弗里德里希的死敌、俄国女皇叶丽萨维塔·彼得洛芙娜突然驾崩,导致了新的王位继承和对外政策的变化,最终改变了弗里德里希的命运。女皇的继承人彼得三世(1761-1762 年)是女皇的外甥,德意志荷尔施坦因人。长久以来他对勇敢的弗里德里希极为崇拜,也对他的故土以及他父亲的祖国普鲁士充满深情。他继位后,不仅命令俄军放弃在普鲁士占领的一切领土,而且与弗里德里希组成联盟o1762年6月双方签订协约,不仅包括上述内容,而且还将180名俄军交由普王指挥,联合攻打奥军。弗里德里希喜从天降,绝处逢生,高兴得“谢天谢地”。利用这一形势,他很快把奥军再次赶出西里西亚,并使法军退回莱茵河彼岸。彼得三世的幼稚做法很快招来杀身之祸。新登位的女皇叶卡特琳娜二世(1762-1796 年)无意帮助普鲁士,摒弃了俄普同盟,但认可了和约,命令俄军退出了战争。弗里德里希二世利用俄军在布尔克斯多夫附近占领的奥地利阵地,迫使奥军向波希米亚撤退,并通过收复施韦德尼茨和在弗赖堡战胜帝国的军队,让维也纳认识到继续战斗是没有希望的。1863年2月15日,在莱比锡附近的胡贝图斯堡宫,普奥签订和约,结束了延续7年的战争领土的占有没有发生变化,只是重新肯定了普鲁士对西里西亚的占有,惟一的让步是弗里德里希答应支持玛丽亚·特莱西娅的儿子约瑟夫大公当选为罗马国王延续7年的战争,曾被英国首相丘吉尔称作“第一次世界战争”。战争不仅在欧洲,而且在北美和印度同时进行,但欧洲是主战场。在欧洲,弗里德里希二世的国家和军队经历了严峻的考验,它几乎单独抵挡了奥、俄、法三大强国的联合进攻,并保住了富饶的西里西亚,从此在德意志形成普、奥二元对抗的格局,并使普鲁士跻身于欧洲强国之林,迈出了未来称霸德意志和欧洲前途渺茫的重要一步。战争也提高了弗里德里希二世个人的威望,一些国际战略家开始把他与英国的马尔博罗公爵、奥地利的欧根亲王一道并称为“18 世纪三大军事天才”。在德国国内,民族沙文主义者更把他颂扬为“大王”、“惟一王”。
著名历史学家H。A。L。菲希尔在《欧洲史》一书中,曾这样评述普鲁士在七年战争中的地位和它作为一个“大国”免于覆灭的原因普鲁士的四面边境极易受敌,决无希望可以进行有效的防御免遭侵犯。关键的问题是,这个贫穷、人口不多的小国君主弗里德里希是否能够保持一支与两个大帝国的联合力量相抗衡的军队,并且具有极大的灵活性。这个问题弗里德里希所以能够顺利地做出答案,不仅是由于他的军事天才使他能够一次又一次地进攻并打败敌人,而且也是由于他的奥俄对手联合中存在着缺陷和相互猜忌以及在气质上存在着他能够充分利用的某些根深蒂固的弱点由于这些原因,7 年来,普鲁士坚持住了,直到最后获得意想不到的胜利。但是,它为这一胜利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战争吞噬了它的 50 万人口,也把所有的领地变为一片废墟。七年战争后的普鲁士,就像是三十年战争结束后的勃兰登堡。为战火所蹂F]1-的大地面临着战后重建的任务。此外,由于战后外交上的孤立—与法国不和、与奥地利敌对、同英国的联系中断,与俄国的结盟势在必行。同时,弗里德里希二世同叶卡特琳娜二世一样,这时已共同对波兰王国的命运发生了浓厚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