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3年,当稗斯麦通过波兰问题赢得俄国的友谊,并通过破坏“王侯会议”使奥地利的计划宣告破产的时候,围绕什列斯维希和霍尔施坦因所发生的纠纷,再次把他推向国际外交的风口浪尖。这是一场既困难又冒险的外交经历,在稗斯麦一生的外交实践中,它堪称一项深谋远虑的艺术杰作,淋漓尽致地展示了稗斯麦务实、多变的外交风格。其外交策略变化之快,连威廉国王也感到大惑不解,因为在他涕洒傍沱地违心拒绝出席“王候会议”刚过了15个星期时,首相已在谋求与奥地利人的合作。稗斯麦究竟想干什么?在首相所玩弄的外交魔术面前,生性率直的国王委实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开始怀疑,首相是否像别人所说的“在没有罗盘的情况下就开始在外交海洋里疚驶”,“他是否己将灵魂卖给了魔鬼?”但事实表明,律斯麦是对的。14年后,稗斯麦仍然承认:“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因是我的最大的外交成就。”正是以此为起点,稗斯麦真正拉开了以王朝战争统一德国的序幕,排除了任何用“铁与血”以外的方式解决德国民族问题的一切要求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因地处易北河下游和丹麦日德兰半岛之间的地方。这里有富饶的农田和贫瘾的荒原,构成德意志与丹麦之间的过渡性边界。40多年来这两个公国一直处于丹麦王国的控制下。在拿破仑战争的领土变动时期,这种隶属关系没有发生变化。1815年的维也纳会议进一步肯定了这一现状,并将劳恩堡这个小公国也并入丹麦国王治下。所以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因问题实际上涉及上述三块地区。矛盾首先起因于这里的种族分布,其中霍尔施坦因和劳恩堡的居民纯粹是德意志的,而北边的什列斯维希则杂居着德意志人和丹麦入,其南部已几乎像霍尔施坦因一样德意志化了。在隶属关系上,三个地区虽同归丹麦管辖,但霍尔施坦因和劳恩堡却又同时属德意志邦联的成员国。此外,从1460年起就已规定什列斯维希和霍尔施坦因又是不能分治的。这种人种上,隶属关系上的复杂构成,使易北河两公国成为欧洲的“痛点”之一,许多世纪以来就一直折磨和烦扰着欧洲的外交家们 19 世纪上半期,随着民族主义的发展,德意志人愈来愈希望把这几个地区变为民族有机体的组成部分。然而,丹麦的地理位置却使这一问题成为几个大国、特别是英国、俄国和瑞典密切关注的问题。由于欧洲列强的干预,1852年5月8日英国、俄国、法国、瑞典、奥地利和普鲁士六国会同丹麦签订了伦敦议定书,在相关问题上达成新的妥协。依照议定书,丹麦君主国在这一地区的统治得以保证,并规定诸公国不可分离,霍尔施坦因和劳恩堡同时隶属德意志邦联成员国的传统特权不得侵犯,同时为无嗣的丹麦国王规定了王位继承顺序,即规定在现任丹麦国王弗里德里希七世死后,由他的堂妹夫克里斯蒂安·冯·格吕克斯堡亲王继任为王。但是,这是继承安排遭到两公国居民的反对,他们援引两公国通行的“萨利克继承法 1(LxaiaeSlv)关于女性后裔无权继承土地和王位的规定,对议定书的继承决定提出异议。他们认为合法的继承人不应是克里斯蒂安亲王,而是其先祖曾统治过丹麦的德意志贵族奥古斯滕堡公爵。这一继承要求得到德意志邦联中的民族主义者的支持。王位继承问题为两公国间题的复杂化埋下了隐患,它表现为“国际法”与“德意志法之间的对立丹麦方面,在 50 年代以后也加强了把两公国完全并人丹麦的努力。在一小撮民族主义者的压力下,国王弗里德里希七世于 1863 年 3 月最后一周颁布了一部适用于全国的宪法。宪法取消了什列斯维希的传统特权,将其纳人丹麦单一的王国体制,同时对霍尔施坦因和劳恩堡的传统权利也作了一定限制。此举立即在全德引发了一场反对丹麦的抗议风暴,弗里德里希被迫推迟对宪法的实施,但过度的精神紧张摧毁了他的健康。
月9日,他出乎意料地死去,格吕克斯堡亲王旋即被拥立为国王克里斯蒂安九世。他轻率地批准了新宪法,结果危机达到高潮。霍尔施坦因拒绝向新王宣誓效忠,并呼吁德意志邦联议会承认奥古斯滕堡公爵为独立的三公国联合大公。
这时候,正在静观事态发展的惮斯麦却有自己的打算。他既不愿站在德意志邦联的立场上去投入对丹麦的战争,也不愿放弃把自己打扮成民族利益保卫者的难得机会,而是愿意在伦敦议定书的基础上对丹麦进行干预。干预的目的在于能为普鲁士带来明显的好处。干预最好让普鲁士以一个独立大国的身份进行,以便在名利两方面都取得最大的收获。但惮斯麦敏锐地意识到,由普鲁士单独出面干预必定会招致欧洲各大国的干涉,因此他决定与普鲁士的对手奥地利联手行动。奥地利虽多次受到普鲁士的羞辱,但它不愿让普鲁士在这一间题上占据头功;让普鲁士单独行动,它将会失去在德意志的影响和领导权。这样,奥地利就心甘情愿地走进稗斯麦为它所布置的圈套。在稗斯麦看来,拉拢奥地利共同对付丹麦是一箭三雕:第一,两国联合行动,并以维护伦敦议定书为出发点,可以杜绝列强的干涉;第二,借助奥地利的力量,可以对丹麦打一场强弱悬殊的战争;第三,利用两国在两公国问题上可能存在的分歧,制造矛盾,最后向奥地利开战。至于受忠诚的霍尔施坦因人热情拥戴的奥古斯滕堡公爵的地位,奥普两家都持否定态度。奥地利不喜欢由这位公爵所体现的民族自决原则,这对维护多民族的多瑙河君主国是有害而无利的;傅斯麦则认为,一个边界延伸至易北河和汉堡附近的独立的什列斯维希一霍尔施坦因联合公国对普鲁士不会有什么好处。此外,他们的出发点是维护伦敦议定书,接受奥古斯滕堡公爵的特殊地位是与此相矛盾的。未来的事态发展,完全印证了稗斯麦的预见和谋划。
奥地利和普鲁士联合向丹麦发出最后通碟,限48小时内取消月18日公布的宪法,否则将对它采取军事行动。丹麦指望得到欧洲列强的援助,拒绝了两国的最后通牌然而,援助却完全落空。
法国因过深地陷人在墨西哥的冒险,拒绝作任何有效的援助,英国没有大陆国家配合不会下决心单独行动。此外,法国为了在莱茵河西岸扩大边界,英国为了利用普鲁士牵制法国,都不愿牺牲同稗斯麦的关系。这样,到2月1日,普奥军队已越过艾德河,进人什列斯维希。
3周后它们占领了日德兰半岛04月中旬,丹麦陆地上所有工事都掌握在他们手中。为了阻止事态扩大,英国出而决定召开一次国际会议解决各方的争端。但由于分歧过大,未取得结果。此后战争重新爆发,一直延续到7月12日,丹麦被迫要求停战议和。1864年10月30日,交战的三方在维也纳签订和约,丹麦被迫将三个公国割让给普鲁士和奥地利,由两国共同进行军事管辖。
1865年8月14日,普奥两国经过长时间的谈判签订了“加施泰因温泉协定”,对三个公国的归属作了最后处置。依照这一协定,普奥两国对几个公国实行联合统治,但行政管理分开进行。与普鲁士接壤的霍尔施坦因由奥地利管理,北部的什列斯维希则由普鲁士控制。至于最南边的劳恩堡小公国,经奥皇同意以250万塔勒卖给了普鲁士。除此以外,普鲁士还获准在霍尔施坦因保有一条军事通道和电报线路,并可在这里修建一条沟通北海和波罗的海的运河。两公国还获准参加普鲁士为首的关税同盟。协定是普鲁士外交的一大胜利,它战胜了丹麦和国内的自由派,并把奥地利引进俘斯麦设计的圈套。连律斯麦也在私下承认,他几乎无法相信加施泰因的收获。他在审阅协定条款时情不自禁地感叹:“想想吧,哪里再去找一个愿意签订这样条约的奥地利外交官呢!”但是,他并不以此为满足,他认为这不过是“一张遮盖裂缝的糊墙纸”,下一步他将严重损害哈布斯堡的抵抗力,在战场上打败奥地利才是他外交格局的中心所在。正当普鲁士举国沉浸在一片胜利的喜悦之中时,稗斯麦却打算去法国南方进行一次旅行。据说,首相需要通过比亚里茨海滨的阳光、空气和海水恢复因经月的危机所损坏了的身心健康。但此行的真正目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探明拿破仑三世对普奥冲突的态度,尽可能买到法国皇帝的中立。
10月的柏林已经披上冬装,但在阳光明媚的比斯开湾似乎还处在温暖的春天。和煦的海风夹裹着阳光和海水的润气,把清新的空气和温和的气候送上白色的海滩。远处水天一色、一望无际,近处波光粼粼、清澈见底。阳光、大海,不时飘逸而至的贝多芬的音乐,使评斯麦长久地沉浸在一个德意志人的梦境之中。但是,出现在远处的欧仁妮皇后别墅的显著标志很快打断了稗斯麦梦幻般的遐想,他意1只到了这次出行的主题,同拿破仑皇帝的会见开始占据他大脑中的全部空间。这将是他28天旅行中最主要的目的。
会见是非正式的,因为双方都想尽可能地模清对方的意图,而不是达成有约束性的协议。与前来“疗养”的首相相比,拿破仑三世精神不振,双目枯稿,由于膀吮病的折磨和近来在墨西哥冒险失败所增添的精神优虑,皇帝已丧失了早年的活力和自信,他的智力和体力都处于不断减退之中。会谈很快转人正题。稗斯麦在离开柏林前曾直率地对法国大使馆一等秘书表示,对于法国“在讲法语的地区扩充其疆界,他都予以承认”。但面对神秘的法国皇帝,他没有对他在柏林说过的微妙的允诺作详细解释,仅热情地向拿破仑三世表示,普鲁士为酬谢法国的中立,不会反对将卢森堡并人法兰西帝国的版图。但法皇毫不经意地拒绝接受卢森堡,他暗示普鲁士不能用这点微不足道的东西敷衍了事。当评斯麦企图问对方究竟要求什么时,拿破仑犹像不定,他不想透露会使整个欧洲群起而攻之的想法,仅满足于对“以后总有一天会水到渠成产生好处”的说法进行猜测,却避而不谈占有比利时或其他国家的法语地区的具体要求。这对于对自己的政治宏图守口如瓶的评斯麦来说,正中下怀,他正需要用含糊不清的空头支票来骗取对方的信任。对于拿破仑三世来说,他不愿暴露他的具体要求的原因在于,他始终认为普奥之间的战争将是长期的、破坏性的和两败俱伤的战争,只要普军陷人这一战争,他就可将精力充沛的大量法军调往菜茵河,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地方:比利时、卢森堡和莱茵河西岸的土地。因此,在具体问题上他们是不能达成协议的。但经过会谈稗斯麦获得三点收获:第一,用空头支票暂对买取了拿破仑的中立;第二,他获悉拿破仑三世对威尼斯有兴趣,这为他与意大利结盟创造了条件;第三,法奥联盟是一种谣传,拿破仑三世已公开表示,他不会去“紧靠着一个靶子站着”。除去这三点,稗斯麦还获得这样一种深刻印象,即在对欧洲政治地理进行重大调整时,法国必须得到补偿。这一点印象使他在普奥战争前已经预见到,普、法之间在未来存在着一场战争。
从法国回来后,稗斯麦一方面利用易北河两公国的每一件事来败坏奥地利的名声,另一方面加紧进行战争准备,他要使法国皇帝希望看到的长期消耗战,转变成一场闪电战,即在拿破仑三世醒悟过来之前,就一举击败奥地利。在这个关键时刻,一位受威廉国王高度器重的梅克伦堡人、65岁的赫尔穆特·冯·毛奇将军(180-1891年)成为协助伸斯麦进行战争准备的军事领导人。按照威廉国王的评价,这是他的首相在军事上的伙伴和完美的的补充者。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威廉国王远在他的首相和多数高级军官之前就已发现了这位军事天才,虽然毛奇是在大多数将领已经到了退役年龄才受到器重的。丹麦战争是毛奇受到重用的转机。在此之前,他一直被当作陆军部的一名科长看待,负责秘密的军事情报工作。在 50 年代以前,毛奇儿乎默默无闻。
185年担任威廉亲王(现在的国王)的副官,开始摧升为将军。1857年被任命为一个方面军的参谋长,两周后被委于领导陆军总参谋部的工作。1858年9月,正式被任命为陆军总参谋部总参谋长,这时的毛奇已满58岁。他的同事在这个年龄早已离役,而毛奇则认为他的事业刚刚开始。由于长期在参谋部门和情报部门供职,加上对军事理论和现代战争特点的深人研究,毛奇成为新型的参谋将校的代表。他的军事思想和战略战术成就首先表现为创立了大规模的总参谋部体制,为制订战略战术、协调各军种兵种、统一军事行动进行了体制上的创新。其次,他把技术革命的成果引人现代战争,重视军队装备的更新和新的通讯和运输手段的运用,特别是电报和铁路的运用,为在短期内把大量的兵员和装备集中在特定的战场、形成优势兵力、完成战略任务创造了条件。第三,在周密地制定作战计划的基础上,采取先发制人的快速进攻,务求必胜,是毛奇的基本军事原则。因此,毛奇的军事战略是惮斯麦的铁血政策和政治现实主义的重要补充,为普鲁士通过王朝战争自上而下地统一德国,提供了军事保证。
除了军事上的积极准备,碑斯麦向御前会议提出同意大利结盟的主张。毛奇积极支持这一建议,他赞成让意大利人向奥地利占领的威尼斯进军,以便开战后在两条战线上对付奥地利的军队。这是分割奥军实现速胜战略的重要条件。但是,意大利国王维克多·厄曼努埃尔二世犹豫不决。他担心他的年轻的王国军队还没有绝对的把握战胜奥军。国王及其亲信都有意谢绝碑斯麦提出的诱人的、但也是危险的结盟建议。稗斯麦本人也预见到意军必然要被击溃。但这对他的两线战略是无关紧要的,他只需要意大利牵制奥军,分散其注意力就达到了目的,并表示不管南部战场的结局如何,威尼斯将依照共同的和约交给意大利。但是,迟疑不决的意大利国王仍然下不了决心,这时碑斯麦采取了出人意料的手段:他毫不含糊地威胁说,他将不理睬意王的态度直接向意大利人民呼吁,号召意大利民主派领袖加里波第等给予直接协助。于是,维克多·厄曼努埃尔不再犹豫了,他答应接受碑斯麦的结盟建议对奥地利来说,自签订“加施泰因温泉协定”以来,已逐步意识到它已被推人碑斯麦所布置的“陷阱”。
只要看一下地图就会一目了然,由奥地利“治理”的霍尔施坦因,是完全与多瑙河帝国分离的,它与奥地利本土之间为许多德意志邦国所隔断,并处于普鲁士的四面包围之中。关税同盟在经济上对它的影响渗透,以及普鲁士在其境内修建的联结什列斯维希的交通和通讯通道,使得奥地利对霍尔施坦因的统治成为不可靠和十分危险的事情。这是一块远离中心并在军事和政治上都难以控制的“飞地”,双方很快就围绕这一地区的通行权、内部秩序的维持和其他一些间题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这些争吵使双方占领军都大伤脑筋。傅斯麦一方面假装努力调解这些纠纷,另一方面则故意让它获得发展,以便把这里真正变成普奥进行半决赛的合适场地。
奥地利已意识到这种危险,它已多次提出向普鲁士出让霍尔施坦因,希望在德国的其他地方获得补偿。但是威廉一世最害怕的是失去祖传的土地,特别是当奥皇提出从普奥接壤的西里西亚割让一块地方作为交换的时候,他便毫不犹豫地加以拒绝。显然,他不愿使那块代表弗里德里希大王荣誉的土地遭到任何分割。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傅斯麦愿意的话,从其他地区给奥地利以补偿,达成永久性的和平协议本来是完全可能的。但是,傅斯麦不仅要为普鲁士赢得这两个公国,而且还想把奥地利从德意志统一运动排斥出去。这样,所谓的永久和平就是他所不需要的。他要诉诸“铁和血”,并不愿使已经进人陷阱的猎获物轻易地逃脱。于是奥地利别无选择,它开始寻求同盟者,以应付即将面临的搏斗。
奥皇最初希望英国和俄国能够出面干预,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种希望:英国自丹麦战争以来就对大陆事务奉行不干预政策;俄国正在经受农奴制改革的困扰,同时它对克里米亚战争中奥地利的背弃行为至今耿耿于怀。于是,他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拿破仑三世。拿破仑三世期待的是普奥两败俱伤,但稗斯麦离开比亚里茨后的外交策划已引起他的警觉。他从间谍那里已获知稗斯麦和维克多·厄曼努埃尔之间所进行的交易。他立即警告弗朗茨·约瑟夫,要他注意两线作战的危险,并劝他最好在战争爆发之前将威尼斯主动让给意大利。这个计划倒是很明智的,它将粉碎稗斯麦的计谋。可惜的是,无论弗朗茨·约瑟夫还是他的大臣,都没有眼光和决心来理解必须吞服这剂苦药的道理。奥地利拒绝了拿破仑三世对它提出的建议。结果这场一无所获的法奥交往反倒为稗斯麦所利用。惮斯麦向拿破仑三世进言:既然奥地利拒绝了皇帝的公正建议,那就证明它对任何人的意见都不考虑,是奥地利在选择战争。此外,稗斯麦还力图使法国皇帝相信,无论在任何条件下、战争对普鲁士都是极其艰苦的。为应付这场“长期”战争,普鲁士很珍视同法国的友谊。这样,稗斯麦再次以虚假的现象蒙骗和麻痹了拿破仑三世的注意。
完成了这些外交准备之后,一天的时间也不能放过,因为拿破仑三世随时都有可能改变主意。然而,到了此刻,发动战争还需要突破一个技术上的困难,即稗斯麦还需等待奥地利承担率先启动战争的责任。对形势缺乏全面估计的奥皇开始一步步地走进稗斯麦为他设计的伏击圈。6月1日,奥地利驻法兰克福代表贸然宣布,什列斯维希和霍尔施坦因的前途应由德意志邦联议会来决定。这一提议意味着奥地利对加施泰因温泉协定的破坏。普王威廉认为这是对自己在两公国主权要求的损害,遂命令驻什列斯维希的普军越过艾德河向霍尔施坦因进军。然而令惮斯麦懊恼的是,普军还没有来得及打一枪,奥军就已撤离06月14日奥地利通过邦联议会呼吁反对普鲁士。普鲁士则要求解散邦联议会,并在次日向萨克森、汉诺威和黑森选侯国提出建立新联邦和允许普军自由通过他们的国土的最后通碟。三国拒绝了普鲁士的要求。当晚,隆隆的炮声响彻在北德意志上空,一场兄弟阅墙的战争正式爆发普鲁士人凭藉其优势兵力,轻而易举地占领了萨克森和黑森选侯国,并迅速取得对略有抵抗的汉诺威的胜利。在 6 月 24 日真正同奥地利开战之前,北德绝大部分已落人普鲁士之手。然而,在同奥地利开战的同一天,意大利军队在南线的进攻却遭到意外的失败。这使惮斯麦大为气恼,因为他完全没有料到他的盟国竟如此缺乏战斗力。意军的惨败有可能破坏碑斯麦打算分割奥军的计划。但是毛奇将军出奇制胜的战略则弥补了这一意外。在6月底,他已形成集中3路普军合围向北波希米亚挺进的奥军的计划。奥军总司令贝内德克面对集中行进中的普军,试图在对方会合之前就把它们分别击馈。但普军的顽强作战能力和神速运动使这一计划归于破产。7月3日,成功会师的普军与奥军对峙于易北河与阿德列尔河汇合处的柯尼希格莱茨要塞。这一天打响了对世界历史具有重要影响的柯尼希格莱茨会战。
6月30日,一直期待着一场大战的威廉一世和随从离开京城来到波希米亚。陪同国王一同来前线督战的是身穿后备军少校制服、头戴铁甲骑兵头盔的惮斯麦和总参谋长毛奇将军。他们在7月3日早晨7点45分登上杜布村附近的一座山头,以便直接俯瞰这场即将爆发的战役的每一个风云变幻的细节。一刻钟以后,普军第一方面军奉命率先向奥军阵地发起进攻。顿时,柯尼希格莱茨要塞下的比斯特里茨河谷变成一片火海。炮弹在离稗斯麦和君主不远的地方嗡嗡地飞鸣而过,他们为战争的激烈场面所吸引,已不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这是一次双方投人兵力多达 46 万人的战役,在欧洲历史上,直至第一次世界大战,任何一个单一战场上从未集中过如此众多的兵力。惮斯麦为首次经历这场空前的大战所展示的梦幻般的全景感到目眩神迷。因为这是他一年多来所推行的政策所产生的一个必然结果。成千上万的人相互残杀和伤害,是为实施他的战略所付出的代价。但是,如果普军战败,那末挑起这场战争的他就会遭到残酷的报应。一个小时过去了。稗斯麦在罗斯科斯山上的眺望点发现,在战地东方数公里之外有一行类似树木一样的东西正向前移动。他立即提醒毛奇注意这一情况。
毛奇透过望远镜静静地观察了片刻,然后兴奋地向国王报告:“陛下不仅底得了这个战役,面且也底得了整个战争!”因为毛奇知道,稗斯麦所看到的并不是一座树林在移动,而是普鲁士王太子率领的第二方面军正在切断奥军被分割的部队。在当时,除了毛奇本人,还没有人相信这是事实。3 个小时以后,战役的进程证实了毛奇所观察到的结果:普军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此役,奥军死伤240人,被俘130人,昔日德意志的霸主已完全俯伏在他的对手面前。这场战役德、奥历史学家一般称之为“柯尼希格莱茨战役”,而英、法等国则以附近的萨多瓦村,称之为“萨多瓦战役”。由于这场战役出奇地短促,一些学者也把战争开始到普军速胜,称作“七周战争”。
普军的速胜大大出乎拿破仑三世的预料,震惊之余,他决定接受奥地利的调停要求,对交战双方进行干预。同时,军事上的胜利也完全改变了普王的态度,他和他左右的将军们为胜利所陶醉,决定放弃战前的谨慎态度,主张兵锋直指维也纳,迫使奥地利缔结一个屈辱性的和约。稗斯麦对这种扩大战争的想法感到吃惊,因为他们都忘记了法国的干涉,这种干涉足以使普鲁士功败垂成。于是,稗斯麦不得不面临另外一场“战争”:劝说国王和将军们放弃对奥地利作进一步的削弱。这是一项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在国王和军界充满战争狂热的气氛中,他的努力无疑是“向沸腾的葡萄酒中注水”。
正如他当初力排众议坚决主张战争一样,现在他又面临着说服国王放弃继续战争的困难。战前与战后,他都是一个不为人所理解的孤独者。特别是当普军即将占领距维也纳仅6公里的弗洛里斯多夫要塞,而普王正等待像拿破仑一世那样辉煌地走进维也纳,去接受战败者屈辱性的求和时,这样的解劝就变得十分困难。说服变成了首相与国王之间的激烈争吵。最后,当国王仍不让步时,稗斯麦绝望地流下了热泪他甚至打算从四层楼上跳下去,以避免为国王的最终失败承担责任。在这个时候,他政治上的老对手王太子出现了。太子过去一直反对律斯麦的战争政策,现在他站在首相一边,表示将尽力说服国王接受较早缔结和平的必要性。正如他在柯尼希格莱茨战场上的出现带来了胜利的转机一样,这一次他配合稗斯麦劝说国王也获得了成功。国王在大臣和王子的联合“进攻”面前勉强作了让步,但他在稗斯麦的奏折上这样批示:“在维也纳的大门前,我不得不痛心地在军队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之后逆来顺受,接受一个耻辱的和平。”威廉声称,他要把这份奏章存放到国家档案处去保存,以证明他当时是多么的无奈和委屈求全。稗斯麦不理会这些,他只知道自己获得了胜利。重重地一拳打在桌子上,悼斯麦如释重负地喊道:“我把他们都打败了!”7月4日,柯尼希格莱茨战役后的第二天,奥皇电告拿破仑三世,愿将威尼斯交还意大利,并请法皇出面干预普奥之争。但不幸的是,意太利国王维克多·厄曼努埃尔二世和他的太臣远没有稗斯麦那样明智和实际,他们宣称:仅仅归还威尼斯对于他们现在来说已不能满足,他们还想从奥地利得到特兰托里和的里雅斯特。稗斯麦深知意大利人的本事,但他没有阻止他的盟友的过分要求,甚至还赞扬了意大利政府突然间表现出的这种意想不到的大胆。因为他知道,意大利的这种表现对他是有利的,在与奥地利谈判的日子里,它可以让奥皇明白,他的南部边境并不平静。7月 20 日,意大利的海军在与奥地利海军的遭遇战中全军覆没,对方的损失却极为微小。维克多厄曼努埃尔天真地以为普军将继续作战,但突然失望地获知,186年7月26日,普奥双方在尼科尔斯堡城已签订停战协定。当意大利试图对盟国的这种行为进行抗议时,稗斯麦提醒它说,意大利反正已经取得威尼斯。如果意大利还想索取新的领士,那么谁也不会阻止它单独继续同奥地利作战。维克多·厄曼努埃尔赶忙拒绝了这种友谊的忠告。这样,稗斯麦出于外交目的所策划的这场战争,便正式宣告结束 8 月 23 日,普奥双方在布拉格正式签订和约。按照和约条款,德意志邦联宣告解散;奥地利被排除在德意志事务之外,并放弃在什列斯维希和霍尔施担因的一切权利;普鲁士通过兼并两公国以及汉诺威、黑森选候国、拿骚和法兰克福自由市,把东西方的领土连成一片;南德四邦,即巴伐利亚、符腾堡、巴登、黑森—达姆施塔特,保持独立自主;奥地利的领土完整受到尊重;奥地利承认由普鲁士建立一个以美因河以北的邦国组成的新德意志联盟,这个联盟被称作北德意志联邦。
至此,普鲁士已迈出了统一德意志最重要的一步,初步实现了傅斯麦的计划。和约从整体L看,对奥地利及其盟国是比较温和的,普鲁士要达到的目的也是明确的和有限的,因此它排除了法国和其他欧洲列强有可能干涉的口实。和约的内容是得到拿破仑三世默许的,也是他多年来一直赞成的。他惟一对把奥地利完全排斥在德意志之外有所保留,因为这样会使德意志内部的力量平衡会发生有利于普鲁士的变化。但惮斯麦则以答应南德诸邦保持独立自主,打消了法国皇帝的疑虑。这样,从表面上看,和约的内容使各方都觉得“满意”。但是,拿破仑三世的领土补偿要求没有给予满足,傅斯麦一味地用拖延和空话来搪塞法国皇帝,他实际上什么都不想给拿破仑三世。此外,南德四邦尚处于德意志联邦之外,稗斯麦知道,法国任何时候也不会同意把这些邦国并人统一的德国。这样,普法之间必然存在着一场战争。正如对丹麦的战争必然会引起普奥战争一样,普奥战争自然会引起第三场战争,即普法之间的战争。从 1867 年开始,一场新战争的谋划开始在傅斯麦的头脑里孕育成熟。他一方面作好外交和军事上的准备,另一方面在冷静地等待时机。同时,他还必须与国内的资产阶级达成新的和解,并巩固普鲁士在北德意志联邦中的地位。
打败奥地利不是傅斯麦所获得的惟一胜利,在这场战争中同时被打垮的还有德国的资产阶级。在普鲁士,由于对奥胜利所激起的普遍狂热,帮助律斯麦解决了自 1862 年以来悬而未决的宪法纠纷。还在柯尼希格莱茨战役发生的当日,普鲁士的议会选举已表明国内舆论在向支持政府的方向转移。8月日,《科伦日报》公开宣称,关于军队改革的纠纷不过是出于“误会”。稗斯麦也竭力迎合资产阶级,为了使自由派能够保全而子,他提出一项补救法案,作为同议会和解的妥协措施。按照这一法案,议会将追认1862-1864年的预算,政府以往抛开议会的行为不再被认为非法,不受指控。这样就给资产阶级议员一个安慰,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认为,傅斯麦的补救议案已默认他任期内政府在预算问题上的做法不合乎宪法。由于这一适当的和解姿态,9月3日,这一法案以230票对75票的多数获得通过。至此,德意志议会政体中的一场宪法斗争就正式宣告结束。毫无疑问,对惮斯麦胜利的记忆,是宪法之争获得解决的强有力因素。虽然,议会批准预算的权利得到确认,但政府在议会拒绝满足它所要求的拨款时,内阁可以遵循稗斯麦的先例。因而当议员们已认识到这种可能性时,围绕预算可能发生的冲突便永远不会发生了。
为了表彰傅斯麦在战争期间的功绩和勇敢表现,在柏林举行胜利阅兵式的当天,国王授予他终身军籍以及后备军铁甲骑兵第七团少将军衔。这对稗斯麦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因为在一个尚武的社会里,他常为自己的非军人身份和有限的军人生活经验感到遗憾。国王认为这一褒奖已给首相足够的酬报,但当威廉建议议会批准给前方指挥作战取胜的将军们以赏金时,议会主动地修改了国王的提议,他们使首相也获得40万塔勒的赠款。
用这笔钱,惮斯麦为他购置了位于波美拉尼亚的瓦尔青领地。这一切都更像一位完成毕生事业后打算隐退的政治元老的选择,然面惮斯麦还处在他改治生涯的高峰期。偏爱乡村风光的乐趣,并不妨碍他正在投身于筹建北德意志联邦的复杂活动之中。1867年初,一个包括德意志北部大小个邦国的北德意志联邦,开始因近期通过的统一宪法联结成一个有机的国家实体。与此同时,傅斯麦还通过与南德四邦所缔结的攻守同盟,为可能发生的新的统一战争作了充分的准备。在对德国新的政治秩序作出这些合理安排之后,傅斯麦外交战略的重 IG 开始转向对法关系方面。这是走向新战争的前奏曲,稗斯麦决心像准备对奥战争一样,赢得对法战争,下好走向民族统一的最后一盘棋。
普法之间虽然难免一战,但惮斯麦却反对任何出于纯粹主观上的原因擅自千预历史的进程。他把毛奇和总参谋部急于同法国开战的急躁情绪理解为试图“摇落不成熟的果实”,蝎力反对率先为这样一种暴力灾难承担责任。但是,无所事事地等待也不符合稗斯麦的本性他虽然不愿采摘“不成熟的果实”,但也不愿等到果实成熟后自行落到他的手中。他的原则是积极为这一结局创造条件,并为此而正确地选择时机。目下,他在外交上有三个目标要逐步实现:第一,争取列强承认由他所一手改变了的德国新政治秩序;第二设法使法国在外交上陷于孤立;第三,由法国承担发动新战争的政治责任。
普奥两国缔结和平和约头几个月内,所有事态的发展都笼罩在一种忐忑不安的阴影之中,人们不清楚欧洲其他国家将会对惮斯麦的欧洲新秩序作何反应。事实表明,英、俄、法三国对普鲁士的迅速胜利都感到吃惊。
但是,律斯麦很快就摸清了三国的底细。在英国,自从帕麦斯顿勋爵在1865年10月去世以后,继任的内阁以不于涉欧洲大陆事务为基本方针。此外,由于英、法在海外殖民地扩张上的矛盾,特别是围绕苏伊士运河的开凿所发生的争执,使英国有理由相信,普鲁士—德国的崛起倒是抵制法国强大的有效力量。因此英国的惊讶包含着赞叹与默许,它对于普鲁士是有益的。相反,与普鲁士毗邻的俄国的态度颇令禅斯麦担忧。俄国外交大臣哥尔查科夫一直怀着不安的心情注视着普鲁十在外交上的成就,俄国军界也对其邻国在柯尼希格莱茨战役中所显示出的完善的军队组织和新战术原则感到焦虑。禅斯麦的担心变成了现实,哥尔查科夫已正式提议召开一次国际会议,以决定德意志的前途。但是这一提议没有得到伦敦的同意。此外,稗斯麦告诫哥尔查科夫,任何试图改变已经改变了的德意志政治秩序,是有可能激发1848年革命的热情的,普鲁士对此是无能为力的,并且它将引发波兰独立的风险,而俄普两国在波兰是有共同利益的。此外,稗斯麦还派特使前往彼得堡,专门向沙皇表明普鲁士将支持俄国修改黑海非军事化的巴黎和约,这使沙皇回忆起在克里米亚惨败所蒙受的耻辱。由于在英法那里都没有得到类似的保证,沙皇只好接受了伸斯麦的友谊。这样,俄国对德国政治现状改变的不安和怨言也就慢慢消失了。
法国的态度比较复杂。对于北德意志联邦的迅速出现,拿破仑三世既感意外,也在他原来的设想之中,因为稗斯麦的目标是有限的、温和的,使他无法加以干涉。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向对方索取“补偿”,因为这是稗斯麦在比亚里茨专程拜访中所口头答应的。并且至少要取得卢森堡。但这是一笔不可能成交的买卖:已经服务过了,再去向人收钱,是没人愿意付的。在稗斯麦看来,意大利收回威尼斯就是他付给拿破仑三世的代价,现在法国想取得卢森堡,那是法国人自己的事。至于要在德意志边境取得领土,那是不可能的,他拒绝放弃“那怕是一个德意志村庄,然而,当拿破仑三世醉心于取得卢森堡,秘密地同卢森堡的主人、荷兰国王谈判割让这块地方的时候,得到法国金钱贿赂的国王在达成协议的最后关头,却坚持一定要在取得普鲁士同意的前提下才签署条约。卢森堡是一块古老的德意志士地,它的统治权在1815年维也纳会议上归属荷兰国王,但它的安全却由一支普鲁士驻军保证。国王打算出卖卢森堡,一定要普鲁士撤军,所以征得普鲁士的同意是有道理的。但这样一来,原来秘密的交易便大白于天下。首先它使德国舆论处于出人意料的激动状态。普鲁士国王一想到要把一个自从半个世纪以来普鲁士有权驻兵的大公国割让给法国就感到震惊。总参谋部也变得十分恼火,他们宁可同法国开战,也不愿作出让步。此外,英国舆论也对此备加关注,因为法国改变疆界的企图,将从战略上、地理上威胁英国本土。如果法国吞并卢森堡、继而向比利时扩展势力,那么就应验了拿破仑一世说过的一句话:“安特卫普是指向英国胸膛的一支手枪”。这样在国际舆论的反对下,见事不妙的荷兰国王只好把出卖卢森堡之事作为罢论。
在稗斯麦的策划下,卢森堡间题被提交国际会议去决定。1867年5月第二周,由英国主持召开伦敦会议,列强决定卢森堡为永久中立国,由各大国保证它的独立地位不受侵犯。这样,拿破仑三世的补偿要求就遭到彻底失败。
卢森堡危机是普法关系史上的一个转折点。此后,法国放弃领土补偿以及与普鲁士联盟的主张,开始把目标放在维持布拉格和约所规定的欧洲现状方面,即保持法国对南德四邦的控制,以阻挠普鲁士统一大业的最后完成。但由于卢森堡危机,拿破仑三世在欧洲已经声名狼藉。英国是他的主要对手;俄国则因为他反对修改黑海非军事化条约而成为普鲁士的盟友;奥地利因为国内问题的困扰(它已变成奥匈二元帝国)对法国的结盟要求引人注目地表示沉默;意大利渴望从罗马撤走法国军队,以克复它的首都。因此,法国是在没有任何一个政治盟友的情况下,一步步走向普法战争的危机。惮斯麦已达到他外交上的前两个重要目标,现在他正等待着从道义上启动战端的借口。不久,西班牙发生的王位继承问题,终于把法国引进了他的伏击圈。
1868年9月,西班牙发生了一场革命。临时接管政权的军政府想在全欧范围寻找一位君主来取代身败名裂、并已逃往国外的伊莎贝拉二世女王。惮斯麦马上对这个间题发生了浓厚的兴趣,认为这是一个转移人们的注意力,并能刺激法国的好机会。1868年圣诞节,受首相和总参谋长指派的两名心腹悄悄地前往马德里去了解西班牙京城的情绪。第二年春天,又有一名政府的非正式代表前去活动。1869年5月,人们盛传西班牙已将王冠奉送给普鲁士王室的一个成员。到9月,西班牙军政府的代表前往瑞士的魏因堡,在那里秘密会见了霍亨索伦家族的西格马林根亲王,正式向亲王提出西班牙议会准备接受他的儿子利奥波德为空缺的王位候选人的请求。至此,传闻开始得到正式证实。1870年2月24日,在西班牙政治秩序恢复正常的情况下,西班牙摄政王普里姆元帅派全权代表亲赴杜塞尔多夫,再次建议利奥波德接受王位。与此同时,摄政王还把西班牙的决定正式转告威廉国王和惮斯麦。亲王一家对接受王冠一事一直犹豫不决,但在稗斯麦的鼓励下,最后在 6 月 19日接受了提名。虽然一切谈判都是秘密进行的,但消息还是泄露出去了。7月3日,当这一消息传到巴黎后,立即在法国引起爆炸性的反应。法国舆论普遍认为,由于这一王位继承关系,法国开始处于德意志和西班牙的包围之中。这是历史上查理五世帝国的再现,法国决不允许它的邻国把自己的亲王捧上查理五世的王位面对法国举国的坑议浪潮,普鲁士国王委婉地否认普插手这件事,声称西班牙人和亲王都是按自己的意志行事,和普鲁士官方没有什么联系。威廉一世本来就不赞成霍亨索伦家族的于弟在马德里执政,因此当7月9日法国驻普鲁士大使向国王提出交涉时,国王事实上已经在劝说利奥波德放弃王位,以避免战争。国王的态度使稗斯麦颇感失望,因为他正需要利用这一事件迫使法国发动战争。但接下来,由于法国的愚蠢和傅斯麦新的谋划,正在熄灭的余烬又被煽成战争的熊熊大火。法国人不满足国王威廉劝阻利奥波德接受王位的承诺,他们要求普王作出新的保证,答应今后永不允许利奥波德继承王位。对此威廉感到不快:法国人要求他作出一个时间上没有限制的承诺,这真是太过分了!
7月13日,当法国大使贝内德蒂前往埃姆斯温泉疗养地,要求普王作出这种保证时,威廉坚决面有礼貌地拒绝作出这一承诺。以后他又派一名副官通知大使,除了现在劝阻西格马林根家族放弃继承王位以外,其他已无可奉告。
国王在做出这一决定之后,恼怒之余采取了一个不寻常的步骤:他委托他的副官将发生的事情电告稗斯麦,如果首相认为适当,可将他与法国大使会见的经过向新闻界公布。稗斯麦一直注视着埃姆斯事态的发展,他对国王在谈判中的退让深感忧虑,因为这将使他的战争计划陷于破产。他闷闷不乐地与毛奇和罗恩坐在一起,相互叹惜,相互同情着。突然国王副官阿贝肯的电报来了,内容是叙述国王与法国大使在埃姆斯会见的详情。话语是平和的,国王对大使的谈话是委婉而有礼貌的。他们读后情绪低落,以至于破坏了他们正在进餐时的胃口。然而稗斯麦在反复阅读电文之后,忽然变得兴奋起来。他发现这份电报大有用场。他注视着总参谋长和陆军大臣,避而不谈电文内容,而是向他们提出一个问题:在对法战争中,普军能否保证取胜?在得到两人毫不犹豫的肯定答复之后,稗斯麦劝他的客人继续安静地用餐。而他迅速离开席次,到另一间屋于里开始修改这份电文。稗斯麦一字未加,稍作调整,就把一份语气温和的商谈文稿,变成对法国十分轻慢的挑战性宣言。
他自信,这份电文将起到“一块红布对高卢公牛的作用”。而对首相的“杰作”,毛奇和罗恩十分惊喜,因为退却的信号,现在已变成挑战的号角。战争就这样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在三人的餐桌上决定下来。
由稗斯麦加工的电文第二天一早就出现在柏林的重要报刊上,当晚它已被刊登在巴黎报纸的号外版上。那一夭正是 7 月 14 日法国革命纪念日,本来就情绪激动的巴黎人,因这一刺激就变得怒不可遏。到了夜间,“打到柏林去的呼声已响彻云霄,就如同同一时间柏林人也在高呼“打到巴黎去”一样。爱国主义情绪像闪电般地迅速蔓延,人们18年来第一次又唱起马赛曲,并在人群的欢呼声中一遍又一遍地此伏彼起。7月15日,法国议会批准战争拨款,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议员们高喊:“普鲁士忘记了耶拿,让我们让它重新想起来吧!”带着这种情绪,法国代办于7月19日下午向柏林外交部递交了正式宣战声明。法国宣战以后,民族情感的浪潮也席卷整个德意志,符腾堡、黑森、巴登,以及巴伐利亚都先后宣布站在普鲁士一边对法作战。所有德意志邦国最后都为了伟大的民族事业而团结起来。稗斯麦已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德意志南北两部分统一的基础在战初已基本形成。随着一支 50 万人之众的德意志民族大军开赴法德边界,稗斯麦的第三场战争缓缓地拉开了序幕。
到了此时,稗斯麦深信他的外交和军事准备已达到无懈可击的程度。俄国在战前已答应保持中立;俄国的中立也是制约奥匈轻举妄动的条件;至于英国,为了保险,稗斯麦把珍藏达4年之久的拿破仑三世要求吞并比利时的书而文件递给了英国大臣,这是争取英国保持中立的最后一道保险阀。军事方面,毛奇从普奥战争后就确定了包围和歼灭法军的战略方针,他的奇袭快攻战术和一支经过高度训练的战斗部队,使稗斯麦对自己的胜利充满信心怀着这样的信念,7月31日,身着后备军现役少将军服的稗斯麦,陪同国王威廉亲赴前线督战军事行动从一开始就对法军不利。战争远非拿破仑三世所枯计的,只是到柏林的一次“军事散步”,而是面对一个民族的抵抗。尚未完成动员的法军,因未能在边界集结优势兵力,从一开始就被迫应付普军38.4万精锐之师的分割合围。经过8月初的几场交锋,南线法军和北线法军主力相继为普军所败,战争主动权开始落入普军手中。为了阻止南北两部分法军的会合,普军乘胜前进,切断了他们的联系。8月18日,普军在格拉夫洛特和圣普里瓦大败巴赞元帅所率领的北路法军,后者被迫退入梅斯要塞,但很快被普军团团围定。麦克马洪元帅奉命救援被围的巴赞大军,但普军以优势兵力阻止了这一计划的实现,麦克马洪被迫退守色当,在这里他和随军的拿破仑三世一起陷入普军重围。
9月1日,弥漫的晨雾刚一消散,40门普军大炮就向默兹河东岸的法军阵地发起怒吼。律斯麦和威廉一世及毛奇、罗恩等人站在离主战场不远的一个小丘上,用望远镜目睹了这场惊心动魄的世纪大战。战役开始不久,毛奇放下望远镜对普王说:“近卫师进攻了,我祝贺陛下取得本世纪最伟大的胜利”9月2日,色当陷落,拿破仑三世率12万法军向普王投降。9月27日,斯特拉斯堡陷落,10月27日,梅斯投降,巴赞元帅连同17万法军一并成为普军俘虏。以色当战役为标志,宣告了法国主宰欧洲局势时代的终结。从此,势力均衡开始发生惊人的改变,9月a 日,巴黎发生革命,宣布推翻第二帝国,由特罗骨、茹尔·法夫尔和甘必大组成所谓的“国防政府”,但长驱直人的德军很快将巴黎团团围定。9 月 19 日夜晚,稗斯麦在费里埃接见了茹尔·法夫尔,双方就议和问题进行了初步的会谈。11年1月28日双方订立停战3周的协定。2月26日,在凡尔赛签订了预备和约。随后经过在布鲁塞尔和法兰克福的进一步谈判,于5月10日缔结了法兰克福正式和约。
根据和约条款,法国将阿尔萨斯(贝尔福除外)和洛林东部(包括梅斯)割让给德国,并支付赔款50亿法郎,赔款付清前,德军将驻扎在法国北部。
在对法胜利后的一片狂欢声中,稗斯麦着手实现王朝战争的最重要目的:宣布新的德意志帝国的成立。早在 10 年月,胜利的兴奋浪潮已推动南德四邦相继加人德意志联邦。现在只剩下新的联合的地位和名称尚有待确定。不过,已没有人怀疑,新的德国应是一个帝国,普鲁士国王将接受皇帝的称号。但困难在于,必须以某种形式来创立一个“帝国”,以便使各邦不再把新的联合视为是普鲁士的扩大;此外,还要说服威廉一世接受一个新的称号,因为这位老国王已表示不愿从人民手中接受帝冕,而且一听说要把老的普鲁士称号撂下,就感到痛心。傅斯麦的工作首先从劝说国王接受帝位做起。他巧妙地鼓动巴伐利亚国王以德意志诸侯的名义请求威廉国王重建德意志帝国并接受皇冠,并在这个问题上争取到了太子的支持。在他们的联合敦促下,国王终于在12月16日勉强同意接见一个由30名国会议员组成的代表团。最终,他接受了请他就帝位的劝进书。
但是,直到帝国建立的最后关头,皇帝的正式称号仍然没有取得一致意见。受资产阶级自由派支持的王太子希望用“德意志人的皇帝”称号;而威廉国王直到最后一天还坚持要使用“德国皇帝”这一较为威严的称号。傅斯麦认为恰恰是这个“包含对非普鲁士地区行使君主权利”的威严称号有可能对消除南德各邦的疑虑会带来危害。他坚持使用巴伐利亚国王劝进书中使用的德意志皇帝”称号。
新帝国的成立仪式选定于1871年I月18日在凡尔赛的镜厅举行。这一天正好是第一位普鲁士国王加冕的 170 周年纪念日。在 72 米长的镜厅内,17面曾经捕捉过太阳王风采的镜子,如今映照的是德国军服和勋章的光辉。在为威廉皇帝举杯祝酒的欢呼声中,一个强大的新德意志帝国在欧洲勃然兴起。
§§第五章 新帝国
德意志帝国的建立,开辟了德国历史发展的新阶段。然而,这个帝国既非历史上古老帝国松散结构的复活,也非帝国形态在其他民族中所呈现的那种高度统一,而是一个奇特的联邦国家。帝国时期,德国的经济、文化有了巨大的发展,是近现代史中最令人惊异的篇章。帝国的缔造者律斯麦,权倾朝野,又面临种种挑战,他那强烈的意志力同无限的智慧和想象融合为一体的独特天赋,依然为这个新国家打上了自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