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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六十年胜利的反思
罗越先
一、有关研究和宣传教育缺位
抗日战争，如果以“九一八”事变为起点，到1945年的胜利，只是14年的一个艰难曲折、危难和流血牺牲的过程。在中华民族的历史长河中仅只是一瞬间而已，然而就中华民族的历史来说，从来没有哪一段历史能与抗日战争这一段沉重而危难的历史相提并论，因为这是中华民族从数百年的不断衰落到开始复兴的历史大转折，它使中国作为反侵略战争的战胜国开始走向了世界。对于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我们今天作怎么样的评价都没有过分，任何稍有理性的人都不难发现，中华民族的复兴就是以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为重大转折，从胜利的那一天开始，我们这一古老的东方民族，翻开了我们辉煌历史的新篇章。然而我们也发现，对于这一段热血、眼泪与充满危难和沉重的14年历史，我们的研究和宣传教育所做出的努力是非常苍白的，在那一段历史面前，今天的很多人都应该感到惭愧和内疚。
云南的很多人都知道滇西抗战和中国远征军出国作战以及滇西反攻战，但更多的云南人不清楚抗日战争中数十万云南籍将士在抗日前线浴血疆场、前仆后继的可歌可泣的事迹。2000年的一个夏天，我到台儿庄采访当年六十军在台儿庄战役中的事迹，出乎我的意料，台儿庄大战纪念馆中关于台儿庄战役的介绍非常不完整，所有图片和文字中没有一个字提及六十军的英勇顽强和在战役中的重大牺牲。当时我仿佛受到了重重的一击，历史难道就这么无情？这对在台儿庄战役中牺牲了近一万四千人、受伤近六千人的六十军来说是非常不公正的，对云南各族百姓来说也是非常不公正的！我当时找到馆长侯修谦先生谈了我的看法，包括纪念馆对台儿庄战役介绍的不完整和有误的地方，我也谈了我的意见。侯馆长同意我的看法，也谈了他的难处和无奈。后来，云南黄埔分会集会时也谈到台儿庄战役中历史对六十军的不公，很多人都愤愤不平。云南的很多人看过电影《血战台儿庄》，不少人都会问为什么电影中没有反映六十军在台儿庄与侵华日军最精锐部队第五师团残酷作战的情景？今年的8月初，我和云南电视台《今日话题》栏目的李立元、姚洁、江涛一起再次到了台儿庄，拍摄纪录片《血色高原正气诗》中的相关内容，我们再次进入台儿庄大战纪念馆，所见的展品和介绍依然和我当年所见的没有丝毫区别，失望之余我想通了一个道理：不能抱怨别人，只能怪我们自己在研究和宣传教育方面做得太少。《血战台儿庄》是广西人编剧、广西电影制片厂拍摄制作和投资的电影，当然只写广西人的事，不可能有描写云南部队的镜头！说我们在抗日战争的研究和宣传教育方面做得不够，我深有体会。去年5月，中央台《抗战》纪录片摄制组的人来到云南，他们中的人可能读过我和杨新旗写的《太阳泣血》，不知怎么找到我的电话，我当时在兰坪，他们在电话中问了我很多台儿庄战役的问题。我阐述了自己的看法，尤其是谈了六十军对台儿庄战役的重大贡献。让我欣慰的是，今年8月25号晚播出的纪录片《抗战》，其中台儿庄大战部分首次谈到了六十军，谈到了云南军队，谈到了云南士兵与日军坦克搏斗的悲壮往事。60年来，我们对14年的抗日战争作了多少研究？作了多少宣传教育？我们的历史教科书中有多少字谈到了全民族的抗战和牺牲？抗日战争的胜利与地雷战、地道战和敌后游击战有关，但抗日战争的胜利不是靠地雷战、地道战和敌后游击战取得的！它是全民族的抗战，是全中华民族统一战线的抗战，是正面战场与敌后战场互相配合的抗战，是全中华儿女和国际反法西斯同盟共同对敌的抗战，抗战的胜利是中华民族的胜利，是世界反法西斯力量的胜利。离开了这些而空谈抗战是没有意义的，离开了全民族和世界反法西斯力量谈抗战的胜利更是背离历史的。
14年的抗日战争，云南籍将士几乎参加过所有正面战场的正面战役和敌后作战，从白山黑水到黄河之滨，从太行山到长江流域，从东海边到怒江和缅北。他们当中有讲武堂毕业的高级将领，有讨袁护国和北伐时期的名将，有爱国青年学生和无数云南各少数民族子弟，正是他们成了我们民族的脊梁，和中国共产党和全中国人民一起撑起了危难的中华民族，使我们民族避免了亡国的历史大悲剧的出现。由于历史的原因和过去受各种错误的干扰，我们对于他们知之很少，宣传不多，更没有把他们的英雄事迹拿来教育后人，这是一种严重的历史缺失。我们的抗日战争研究和宣传教育，应该对此有所作为。抗日战争期间，龙云在昆明下马村，现旅游学校后面的山上，即后来的昆明第一国营农场内为六十军在台儿庄战役中阵亡的将士修建了一个衣冠公墓。抗战胜利不久，昆明圆通山内，修建了两座纪念碑：一座为第八军修建的“滇西战役阵亡将士纪念碑”，一座为昆明城防司令部出资修建的“缅甸战役中国阵亡将士纪念碑”。但是这些纪念和缅怀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做出流血牺牲的先烈们的标志物都先后被毁坏了。中华民族不是善于忘记历史的民族，我们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认识到这一胜利是中华民族走向复兴的转折时，应该记住所有为这一胜利流血牺牲的每一位先烈，现在是到了还他们历史真面目的时候了。
二、对战败国的惩治不力
对于战败国日本，我们历来强调中日友好；对日本的战争罪行和对中华民族的伤害揭露及清算得不够，当然更谈不上对战败国的惩治。很多中国人都记得，人类的脚步刚刚踏入本世纪的新门槛，爱好和平的人们以从来没有过的热情和喜悦迎接新一个世纪的到来时，突然从日本的大阪传来了一阵与我们的世纪严重不和谐的噪音，它是那样的刺耳，又曾经是那样的似曾相识。
公元2000年的元月23日，日本的一些人，据报道说是右翼团体的人们。他们在大阪国际和平中心举行“20世纪最大的谎言——‘南京大屠杀’彻底检证集会”，在这座大阪市出资修建的和平设施里彻底地否认南京大屠杀。还在集会之前，许多新闻媒体就已经报道了一些日本人的这一举动，深受日本野蛮侵略的中国人对此提出了抗议，日本外相却用“杂音绝非日本国的主流”，“不能压制言论自由”的外交辞令作了答复，日本政府也没有干涉、阻止此幕丑剧的上演。
细心的人们也没有忘记，在这一集会将要进行的时候，日本最高法院也在这一时候宣判揭露南京大屠杀真相的东史郎败诉，两者在时间上是如此“巧合”，是不是日本最高法院也受右翼团体操纵，日本国民就如此甘愿接受右翼团体对法律的操纵？因为司法独立，政府无权干预，看来日本政府不可能管得了右翼分子在日本侵华战争问题上的上蹿下跳。
没有忘记中华民族在历史上所受的那些屈辱的中国人还记得，侵华日军曾经在中国领土上高举着太阳旗，唱着名为《君之代》的日本国歌肆意屠杀中国人，侮辱中国女性。而在一些日本人集会否认南京大屠杀之前，日本正式宣布采用太阳旗为国旗，《君之代》为国歌，重新审议和平宪法，将日本法庭受理的数十件战争赔款案全部判为受害者败诉等等，这不是让我们感到：鬼子要来了吗？
来自日本本土的那些与中日友好的历史不和谐的噪音不知有过多少次了。每次中国人都是愤怒和抗议。很明显，日本人的这些举动无不带有戏弄中国人的味道，而且具有越来越频繁和档次越来越高的趋势。
回顾中日两国关系正常化以来的两国关系，可以说一直都是稳步发展的，虽然免不了有些小波澜，但基本上没有什么大风大浪。从两国关系正常化开始，中国政府就以一种宽宏的姿态宣布放弃对日战争赔款的要求。但是此举并没有得到日本人的理解和赞赏，相反日本的不少人和团体却以此作为日军在华期间没有给中国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损失的证据。首先是日本文部省修改了学校的教科书，把日军对中国的侵略改为“进入”。中国政府先后于1982年、1985年和1986年，一直到今年都对日本文部省的做法以及历届首相以官方身份到靖国神社祭奠日军军人，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后来又是钓鱼岛问题、“光华寮”所有权问题的争执等等。我们总是把来自日本的这些噪音归为少数“右翼”分子所为，以至于到了公开否认南京大屠杀丑剧的出现。实际上，日本的右翼团体并非只是少数人的行为，它代表了相当数量的日本人的心理，就像当年的军国主义。今年的日本投降日那天，到靖国神社参拜的日本人排起的队伍有200多米长，超过了任何时期的任何—天。
不知什么时候起，中国人对日本人的教训只能寄希望于电视剧和电影作品。现实生活中我们很少对日本人的挑衅进行过强有力的反击，甚至我们还把当年的野兽当做友好人士来盛情接待，当然真正忏悔和用行动进行反思者例外。也就是说，我们对日本所犯的罪行从来就没有彻底惩治过。这里有国际的原因，也有国内的原因。1946年，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开庭审理日本战犯，中国法官梅汝璈博士和他的助手们作为中华民族的代表参加了法庭对战犯的审判，他和他的助手们表示一定要为受害的同胞们讨回一个公道。但是美国出于它战后与前苏联抗衡的目的，企图扶持日本成为受美国控制的一种力量，支持各国法官引用本国法律来量刑，从而想让一些日本战犯逃脱正义的制裁。梅法官和他的助手们当时表示，如果不能使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东条英机、松井石根、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等战犯处以极刑，他们将全体投海自杀，否则难以面对上千万中华民族的冤魂。法庭进行了长达两年多的调查、取证，于1948年11月宣判，处以第一批日本28名甲级战犯中的东条、广田、松井、板垣、土肥原、武藤、木村绞刑，并于同年12月23日黎明执行。为避免日本军国主义分子对他们的朝拜，这7名战犯的骨灰被美军全部撒进大海。其他战犯如东乡茂德判有期徒刑20年，重光葵判有期徒刑7年，其余处以无期徒刑。
日本甲级战犯共有70名，都先后于1945年被盟军逮捕，但由于美国对日本的纵容，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只审理了其中的28名，其余都被美军于1948年前后全部释放。远东国际法庭也自行解散。
按国际法规定，乙级和丙级战犯都押回受害国受审。在中国制造“三光政策”的冈村宁次等262名日本战犯被押回中国受审，但是除了于1947年对南京大屠杀事件的主犯之一谷寿夫、杀人狂野田吉、田中军吉等凶手及女间谍川岛芳子处以死刑之外，对其余在押服刑的日本战犯，包括冈村宁次，在美国的授意下，都被蒋介石政府于1949年初送回日本。
由于国际国内的原因，中华民族对日本战犯的惩治是不彻底的。中国政府也从来没有就这一问题听过中国老百姓的意见，代表人民的政府不知为何在这些问题上没有听听中国百姓的观点。侵华战争期间日军在中国杀了多少平民，迫害了多少中国妇女，掠夺了多少中国财产？或者说我们国家之所以与发达国家在经济上的差距是否也有日本掠夺中国财富的历史原因？公元2000年4月18日，法国政府公布了纳粹德国掠去的犹太人财产清单，成立了专门机构进行理赔。相比之下，我们是不是做得还很不够而愧对数千万死于日军之手的同胞们的冤魂？来自日本国内的那些与我们两国历史不相吻合的一浪比一浪高的噪音，是否与我们自己做得不够大有关系？据报道，中国民间的一些团体也在组织中国受害者向日本提出索赔要求，但几次都被日本法院驳回了诉讼请求，致使索赔无门。难道世界上就没有了公道可言？
日本时时以受威胁的姿态站在世人面前，尽管历史证明谁也没稀罕过日本的领土。老舍先生曾把日本说成是，“一根炸烂的油条”，从来没有哪个国家去威胁过这根“烂油条”。虽然如此，但日本总是要唱“日本受威胁”的调子，18世纪以前，它认为是中国威胁它，明治以后又说是俄罗斯，二战之后它又说是前苏联和中国。现在它又重弹“中国威胁论”。日本的一些人为了要抑制中国，还粗暴地干涉中国内政，支持“台独”，甚至拼命扩充军备，成为世界上军费开支最大的国家……
日本成了经济大国、军事大国，但是让日本感到遗憾的是，它不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文化大国、文明大国。为了成为所谓的大国，日本文化界最近还爆出了这样的丑闻：为了表明日本历史的悠久，日本考古界居然作假！20年前，日本宣称发现了10多万年前的石器遗址。后来又宣称在日本各地相继发现了50万年和70万年前的旧石器遗址。尤其可笑的是，随着所谓石器遗址的发现，日本历史教科书中所谓的日本文明也由此不断地向前推进。最近，日本《读卖新闻》不得不公开承认：日本考古界存在着可悲的造假行为。这说明了什么？这个东方的民族是不是有点可悲和可怜，是如此不敢面对自己的所有历史，为了成为大国，对自己的历史和文明也敢于“改造”，日本还有什么不敢的？进入80年代以来，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中国的经济走向了好转，日本开始对中国玩起了手腕，不断对中国进行戏弄。
日本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中国？
有人说，日本高度发展的经济，使得日本成为一个长着肥硕身材而脑袋极小的畸形怪物。这话有一定道理，因为日本最怕受害国的人民再谈那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现在的日本仍然和当年的日本一样，心理不健全，它有一颗天生就怯弱的心。它从来不敢正视过去、正视历史，它总是千方百计在掩盖和躲藏。当它有了经济上的霸主态势时，它也就开始自我膨胀，最近几年日本的所作所为无不表明这样的事实。以前，当中国进行核试验时，日本政府就曾经以停止对华援助来向中国施加压力。1996年，当我国在台湾海峡进行演习时，日本政府决定推迟原定举行的第四批对华贷款的磋商，再次向中国施加压力。1998年底，当江泽民主席在日本访问期间，数十个日本右翼团体进行示威游行，高叫“停止对华贷款”等口号，无不表明其以施舍者自居的丑恶心态。
据媒体报道，2000年1月21日，旅美艺术家李自健以“人性与爱”为题的环球油画巡回展在荷兰的阿姆斯特丹艺术大厅开幕，他有一幅题为《南京大屠杀》的巨作，被艺术评论界称为“伟大的写实主义作品”。就是这样一幅作品却没有得到展出。其原因在于日本人知道李自健的作品将要展出的消息后，通过各种渠道向国际油画组织施加压力和影响，要求取消这一艺术活动，但没有达到其阴暗的目的。日本人的阴谋落空之后，并没有死心，而是通过外交渠道，向主办这一展览的荷兰苏富比公司施加压力，取消这一作品的参展。苏富比公司只好作了让步。因为苏富比公司是世界上最大的艺术品收藏和拍卖公司，日本人经常出高价收购苏富比公司的拍卖品，为了自己的商业利益，公司只好作了让步。日本的这一做法，只能说明外表上的强硬掩饰不了内心的胆怯。
然而，日本让中国人愤怒的同时，中国也有难言的苦涩。据有关部门公布的数字，对日本而言，中国是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贸易国家，1999年，双边贸易额高达662亿美元。日本也是最大的对华投资国，到1998年底为止，日本对华投资额累计达219亿美元。日本还是最大的对华援助国，在中国接受的双边援助中有一半来自日本。据《南风窗》杂志报道，日本驻华使馆还曾经列出了一份很长的让每一个中国人看了都很不舒服的账单：
中国国内的电气化铁路，有3842公里相当于其总长度38%是利用日元贷款修建的；日本对华无偿资金援助按协议金额为1050亿日元，项目遍布国防以外的所有领域。还有数百名日本专家在华进行转让技术的活动，约有800名中国人在日本及世界各国接受由日本提供经费的学习研究……
一百多年前，晚清着名的政治家们提出了这样一个让国人振奋的口号：师夷长技以制夷。为了不再让鬼子进村，我们在记住历史、记住所受的耻辱的同时，我们也不能宽恕日军侵华期间犯下的所有罪行。我们在对过去进行反思的同时，我们还要向前看。在认识到日本民族的各种劣迹的同时，也要看到其民族的优点，否则日本不会成为经济大国。我们要主动地向别人学习，包括向伤害过我们民族的所有先进国家学习。1995年，在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50周年之际，荷兰女王说过这样几句话：永不原谅，永不忘记，但是要向前看。
三、云南对抗战胜利所作的贡献没有得到
全面的研究和评价长期以来，我们对云南在抗日战争中所作的贡献的研究停留于滇缅公路、滇缅铁路、“驼峰航线”和滇军出省作战、滇西反攻等方面，没有从抗日战争的各个战场中梳理出云南的线索。有些问题是我们研究中的盲区，有些问题是由于历史的原因，而有的问题则和我们的研究视点有关，但不能因此说我们的研究已经到位了。比如说杨杰将军，我们只知道他在抗日战争初期出任中国政府驻苏联大使，这一时期苏联的援华与他任大使有密切关系，但长江上的马当要塞、田家镇要塞的修建以及在武汉会战中的作用与杨杰的关系就没有人关注。再比如，陆军88师师长赵定冒、33师副师长王甲本、294旅副旅长龚传文等率部参加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的事迹，南京保卫战中几乎全部战死的教导二团的云南籍士兵等方面的研究几乎没有人注意。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年了，我们云南对战争的贡献和为战争的胜利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巨大，可遗憾的是这些贡献和代价一直没有得到相应的评价。
以上简浅的看法仅只是我个人的一点不成熟的思考，不足之处，希望批评指导。
（作者单位：云南师范大学）
一、有关研究和宣传教育缺位
抗日战争，如果以“九一八”事变为起点，到1945年的胜利，只是14年的一个艰难曲折、危难和流血牺牲的过程。在中华民族的历史长河中仅只是一瞬间而已，然而就中华民族的历史来说，从来没有哪一段历史能与抗日战争这一段沉重而危难的历史相提并论，因为这是中华民族从数百年的不断衰落到开始复兴的历史大转折，它使中国作为反侵略战争的战胜国开始走向了世界。对于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我们今天作怎么样的评价都没有过分，任何稍有理性的人都不难发现，中华民族的复兴就是以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为重大转折，从胜利的那一天开始，我们这一古老的东方民族，翻开了我们辉煌历史的新篇章。然而我们也发现，对于这一段热血、眼泪与充满危难和沉重的14年历史，我们的研究和宣传教育所做出的努力是非常苍白的，在那一段历史面前，今天的很多人都应该感到惭愧和内疚。
云南的很多人都知道滇西抗战和中国远征军出国作战以及滇西反攻战，但更多的云南人不清楚抗日战争中数十万云南籍将士在抗日前线浴血疆场、前仆后继的可歌可泣的事迹。2000年的一个夏天，我到台儿庄采访当年六十军在台儿庄战役中的事迹，出乎我的意料，台儿庄大战纪念馆中关于台儿庄战役的介绍非常不完整，所有图片和文字中没有一个字提及六十军的英勇顽强和在战役中的重大牺牲。当时我仿佛受到了重重的一击，历史难道就这么无情？这对在台儿庄战役中牺牲了近一万四千人、受伤近六千人的六十军来说是非常不公正的，对云南各族百姓来说也是非常不公正的！我当时找到馆长侯修谦先生谈了我的看法，包括纪念馆对台儿庄战役介绍的不完整和有误的地方，我也谈了我的意见。侯馆长同意我的看法，也谈了他的难处和无奈。后来，云南黄埔分会集会时也谈到台儿庄战役中历史对六十军的不公，很多人都愤愤不平。云南的很多人看过电影《血战台儿庄》，不少人都会问为什么电影中没有反映六十军在台儿庄与侵华日军最精锐部队第五师团残酷作战的情景？今年的8月初，我和云南电视台《今日话题》栏目的李立元、姚洁、江涛一起再次到了台儿庄，拍摄纪录片《血色高原正气诗》中的相关内容，我们再次进入台儿庄大战纪念馆，所见的展品和介绍依然和我当年所见的没有丝毫区别，失望之余我想通了一个道理：不能抱怨别人，只能怪我们自己在研究和宣传教育方面做得太少。《血战台儿庄》是广西人编剧、广西电影制片厂拍摄制作和投资的电影，当然只写广西人的事，不可能有描写云南部队的镜头！说我们在抗日战争的研究和宣传教育方面做得不够，我深有体会。去年5月，中央台《抗战》纪录片摄制组的人来到云南，他们中的人可能读过我和杨新旗写的《太阳泣血》，不知怎么找到我的电话，我当时在兰坪，他们在电话中问了我很多台儿庄战役的问题。我阐述了自己的看法，尤其是谈了六十军对台儿庄战役的重大贡献。让我欣慰的是，今年8月25号晚播出的纪录片《抗战》，其中台儿庄大战部分首次谈到了六十军，谈到了云南军队，谈到了云南士兵与日军坦克搏斗的悲壮往事。60年来，我们对14年的抗日战争作了多少研究？作了多少宣传教育？我们的历史教科书中有多少字谈到了全民族的抗战和牺牲？抗日战争的胜利与地雷战、地道战和敌后游击战有关，但抗日战争的胜利不是靠地雷战、地道战和敌后游击战取得的！它是全民族的抗战，是全中华民族统一战线的抗战，是正面战场与敌后战场互相配合的抗战，是全中华儿女和国际反法西斯同盟共同对敌的抗战，抗战的胜利是中华民族的胜利，是世界反法西斯力量的胜利。离开了这些而空谈抗战是没有意义的，离开了全民族和世界反法西斯力量谈抗战的胜利更是背离历史的。
14年的抗日战争，云南籍将士几乎参加过所有正面战场的正面战役和敌后作战，从白山黑水到黄河之滨，从太行山到长江流域，从东海边到怒江和缅北。他们当中有讲武堂毕业的高级将领，有讨袁护国和北伐时期的名将，有爱国青年学生和无数云南各少数民族子弟，正是他们成了我们民族的脊梁，和中国共产党和全中国人民一起撑起了危难的中华民族，使我们民族避免了亡国的历史大悲剧的出现。由于历史的原因和过去受各种错误的干扰，我们对于他们知之很少，宣传不多，更没有把他们的英雄事迹拿来教育后人，这是一种严重的历史缺失。我们的抗日战争研究和宣传教育，应该对此有所作为。抗日战争期间，龙云在昆明下马村，现旅游学校后面的山上，即后来的昆明第一国营农场内为六十军在台儿庄战役中阵亡的将士修建了一个衣冠公墓。抗战胜利不久，昆明圆通山内，修建了两座纪念碑：一座为第八军修建的“滇西战役阵亡将士纪念碑”，一座为昆明城防司令部出资修建的“缅甸战役中国阵亡将士纪念碑”。但是这些纪念和缅怀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做出流血牺牲的先烈们的标志物都先后被毁坏了。中华民族不是善于忘记历史的民族，我们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认识到这一胜利是中华民族走向复兴的转折时，应该记住所有为这一胜利流血牺牲的每一位先烈，现在是到了还他们历史真面目的时候了。
二、对战败国的惩治不力
对于战败国日本，我们历来强调中日友好；对日本的战争罪行和对中华民族的伤害揭露及清算得不够，当然更谈不上对战败国的惩治。很多中国人都记得，人类的脚步刚刚踏入本世纪的新门槛，爱好和平的人们以从来没有过的热情和喜悦迎接新一个世纪的到来时，突然从日本的大阪传来了一阵与我们的世纪严重不和谐的噪音，它是那样的刺耳，又曾经是那样的似曾相识。
公元2000年的元月23日，日本的一些人，据报道说是右翼团体的人们。他们在大阪国际和平中心举行“20世纪最大的谎言——‘南京大屠杀’彻底检证集会”，在这座大阪市出资修建的和平设施里彻底地否认南京大屠杀。还在集会之前，许多新闻媒体就已经报道了一些日本人的这一举动，深受日本野蛮侵略的中国人对此提出了抗议，日本外相却用“杂音绝非日本国的主流”，“不能压制言论自由”的外交辞令作了答复，日本政府也没有干涉、阻止此幕丑剧的上演。
细心的人们也没有忘记，在这一集会将要进行的时候，日本最高法院也在这一时候宣判揭露南京大屠杀真相的东史郎败诉，两者在时间上是如此“巧合”，是不是日本最高法院也受右翼团体操纵，日本国民就如此甘愿接受右翼团体对法律的操纵？因为司法独立，政府无权干预，看来日本政府不可能管得了右翼分子在日本侵华战争问题上的上蹿下跳。
没有忘记中华民族在历史上所受的那些屈辱的中国人还记得，侵华日军曾经在中国领土上高举着太阳旗，唱着名为《君之代》的日本国歌肆意屠杀中国人，侮辱中国女性。而在一些日本人集会否认南京大屠杀之前，日本正式宣布采用太阳旗为国旗，《君之代》为国歌，重新审议和平宪法，将日本法庭受理的数十件战争赔款案全部判为受害者败诉等等，这不是让我们感到：鬼子要来了吗？
来自日本本土的那些与中日友好的历史不和谐的噪音不知有过多少次了。每次中国人都是愤怒和抗议。很明显，日本人的这些举动无不带有戏弄中国人的味道，而且具有越来越频繁和档次越来越高的趋势。
回顾中日两国关系正常化以来的两国关系，可以说一直都是稳步发展的，虽然免不了有些小波澜，但基本上没有什么大风大浪。从两国关系正常化开始，中国政府就以一种宽宏的姿态宣布放弃对日战争赔款的要求。但是此举并没有得到日本人的理解和赞赏，相反日本的不少人和团体却以此作为日军在华期间没有给中国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损失的证据。首先是日本文部省修改了学校的教科书，把日军对中国的侵略改为“进入”。中国政府先后于1982年、1985年和1986年，一直到今年都对日本文部省的做法以及历届首相以官方身份到靖国神社祭奠日军军人，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后来又是钓鱼岛问题、“光华寮”所有权问题的争执等等。我们总是把来自日本的这些噪音归为少数“右翼”分子所为，以至于到了公开否认南京大屠杀丑剧的出现。实际上，日本的右翼团体并非只是少数人的行为，它代表了相当数量的日本人的心理，就像当年的军国主义。今年的日本投降日那天，到靖国神社参拜的日本人排起的队伍有200多米长，超过了任何时期的任何—天。
不知什么时候起，中国人对日本人的教训只能寄希望于电视剧和电影作品。现实生活中我们很少对日本人的挑衅进行过强有力的反击，甚至我们还把当年的野兽当做友好人士来盛情接待，当然真正忏悔和用行动进行反思者例外。也就是说，我们对日本所犯的罪行从来就没有彻底惩治过。这里有国际的原因，也有国内的原因。1946年，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开庭审理日本战犯，中国法官梅汝璈博士和他的助手们作为中华民族的代表参加了法庭对战犯的审判，他和他的助手们表示一定要为受害的同胞们讨回一个公道。但是美国出于它战后与前苏联抗衡的目的，企图扶持日本成为受美国控制的一种力量，支持各国法官引用本国法律来量刑，从而想让一些日本战犯逃脱正义的制裁。梅法官和他的助手们当时表示，如果不能使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东条英机、松井石根、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等战犯处以极刑，他们将全体投海自杀，否则难以面对上千万中华民族的冤魂。法庭进行了长达两年多的调查、取证，于1948年11月宣判，处以第一批日本28名甲级战犯中的东条、广田、松井、板垣、土肥原、武藤、木村绞刑，并于同年12月23日黎明执行。为避免日本军国主义分子对他们的朝拜，这7名战犯的骨灰被美军全部撒进大海。其他战犯如东乡茂德判有期徒刑20年，重光葵判有期徒刑7年，其余处以无期徒刑。
日本甲级战犯共有70名，都先后于1945年被盟军逮捕，但由于美国对日本的纵容，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只审理了其中的28名，其余都被美军于1948年前后全部释放。远东国际法庭也自行解散。
按国际法规定，乙级和丙级战犯都押回受害国受审。在中国制造“三光政策”的冈村宁次等262名日本战犯被押回中国受审，但是除了于1947年对南京大屠杀事件的主犯之一谷寿夫、杀人狂野田吉、田中军吉等凶手及女间谍川岛芳子处以死刑之外，对其余在押服刑的日本战犯，包括冈村宁次，在美国的授意下，都被蒋介石政府于1949年初送回日本。
由于国际国内的原因，中华民族对日本战犯的惩治是不彻底的。中国政府也从来没有就这一问题听过中国老百姓的意见，代表人民的政府不知为何在这些问题上没有听听中国百姓的观点。侵华战争期间日军在中国杀了多少平民，迫害了多少中国妇女，掠夺了多少中国财产？或者说我们国家之所以与发达国家在经济上的差距是否也有日本掠夺中国财富的历史原因？公元2000年4月18日，法国政府公布了纳粹德国掠去的犹太人财产清单，成立了专门机构进行理赔。相比之下，我们是不是做得还很不够而愧对数千万死于日军之手的同胞们的冤魂？来自日本国内的那些与我们两国历史不相吻合的一浪比一浪高的噪音，是否与我们自己做得不够大有关系？据报道，中国民间的一些团体也在组织中国受害者向日本提出索赔要求，但几次都被日本法院驳回了诉讼请求，致使索赔无门。难道世界上就没有了公道可言？
日本时时以受威胁的姿态站在世人面前，尽管历史证明谁也没稀罕过日本的领土。老舍先生曾把日本说成是，“一根炸烂的油条”，从来没有哪个国家去威胁过这根“烂油条”。虽然如此，但日本总是要唱“日本受威胁”的调子，18世纪以前，它认为是中国威胁它，明治以后又说是俄罗斯，二战之后它又说是前苏联和中国。现在它又重弹“中国威胁论”。日本的一些人为了要抑制中国，还粗暴地干涉中国内政，支持“台独”，甚至拼命扩充军备，成为世界上军费开支最大的国家……
日本成了经济大国、军事大国，但是让日本感到遗憾的是，它不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文化大国、文明大国。为了成为所谓的大国，日本文化界最近还爆出了这样的丑闻：为了表明日本历史的悠久，日本考古界居然作假！20年前，日本宣称发现了10多万年前的石器遗址。后来又宣称在日本各地相继发现了50万年和70万年前的旧石器遗址。尤其可笑的是，随着所谓石器遗址的发现，日本历史教科书中所谓的日本文明也由此不断地向前推进。最近，日本《读卖新闻》不得不公开承认：日本考古界存在着可悲的造假行为。这说明了什么？这个东方的民族是不是有点可悲和可怜，是如此不敢面对自己的所有历史，为了成为大国，对自己的历史和文明也敢于“改造”，日本还有什么不敢的？进入80年代以来，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中国的经济走向了好转，日本开始对中国玩起了手腕，不断对中国进行戏弄。
日本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中国？
有人说，日本高度发展的经济，使得日本成为一个长着肥硕身材而脑袋极小的畸形怪物。这话有一定道理，因为日本最怕受害国的人民再谈那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现在的日本仍然和当年的日本一样，心理不健全，它有一颗天生就怯弱的心。它从来不敢正视过去、正视历史，它总是千方百计在掩盖和躲藏。当它有了经济上的霸主态势时，它也就开始自我膨胀，最近几年日本的所作所为无不表明这样的事实。以前，当中国进行核试验时，日本政府就曾经以停止对华援助来向中国施加压力。1996年，当我国在台湾海峡进行演习时，日本政府决定推迟原定举行的第四批对华贷款的磋商，再次向中国施加压力。1998年底，当江泽民主席在日本访问期间，数十个日本右翼团体进行示威游行，高叫“停止对华贷款”等口号，无不表明其以施舍者自居的丑恶心态。
据媒体报道，2000年1月21日，旅美艺术家李自健以“人性与爱”为题的环球油画巡回展在荷兰的阿姆斯特丹艺术大厅开幕，他有一幅题为《南京大屠杀》的巨作，被艺术评论界称为“伟大的写实主义作品”。就是这样一幅作品却没有得到展出。其原因在于日本人知道李自健的作品将要展出的消息后，通过各种渠道向国际油画组织施加压力和影响，要求取消这一艺术活动，但没有达到其阴暗的目的。日本人的阴谋落空之后，并没有死心，而是通过外交渠道，向主办这一展览的荷兰苏富比公司施加压力，取消这一作品的参展。苏富比公司只好作了让步。因为苏富比公司是世界上最大的艺术品收藏和拍卖公司，日本人经常出高价收购苏富比公司的拍卖品，为了自己的商业利益，公司只好作了让步。日本的这一做法，只能说明外表上的强硬掩饰不了内心的胆怯。
然而，日本让中国人愤怒的同时，中国也有难言的苦涩。据有关部门公布的数字，对日本而言，中国是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贸易国家，1999年，双边贸易额高达662亿美元。日本也是最大的对华投资国，到1998年底为止，日本对华投资额累计达219亿美元。日本还是最大的对华援助国，在中国接受的双边援助中有一半来自日本。据《南风窗》杂志报道，日本驻华使馆还曾经列出了一份很长的让每一个中国人看了都很不舒服的账单：
中国国内的电气化铁路，有3842公里相当于其总长度38%是利用日元贷款修建的；日本对华无偿资金援助按协议金额为1050亿日元，项目遍布国防以外的所有领域。还有数百名日本专家在华进行转让技术的活动，约有800名中国人在日本及世界各国接受由日本提供经费的学习研究……
一百多年前，晚清着名的政治家们提出了这样一个让国人振奋的口号：师夷长技以制夷。为了不再让鬼子进村，我们在记住历史、记住所受的耻辱的同时，我们也不能宽恕日军侵华期间犯下的所有罪行。我们在对过去进行反思的同时，我们还要向前看。在认识到日本民族的各种劣迹的同时，也要看到其民族的优点，否则日本不会成为经济大国。我们要主动地向别人学习，包括向伤害过我们民族的所有先进国家学习。1995年，在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50周年之际，荷兰女王说过这样几句话：永不原谅，永不忘记，但是要向前看。
三、云南对抗战胜利所作的贡献没有得到
全面的研究和评价长期以来，我们对云南在抗日战争中所作的贡献的研究停留于滇缅公路、滇缅铁路、“驼峰航线”和滇军出省作战、滇西反攻等方面，没有从抗日战争的各个战场中梳理出云南的线索。有些问题是我们研究中的盲区，有些问题是由于历史的原因，而有的问题则和我们的研究视点有关，但不能因此说我们的研究已经到位了。比如说杨杰将军，我们只知道他在抗日战争初期出任中国政府驻苏联大使，这一时期苏联的援华与他任大使有密切关系，但长江上的马当要塞、田家镇要塞的修建以及在武汉会战中的作用与杨杰的关系就没有人关注。再比如，陆军88师师长赵定冒、33师副师长王甲本、294旅副旅长龚传文等率部参加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的事迹，南京保卫战中几乎全部战死的教导二团的云南籍士兵等方面的研究几乎没有人注意。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年了，我们云南对战争的贡献和为战争的胜利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巨大，可遗憾的是这些贡献和代价一直没有得到相应的评价。
以上简浅的看法仅只是我个人的一点不成熟的思考，不足之处，希望批评指导。
（作者单位：云南师范大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