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正和一个德国人与一个美国人上电梯,电梯上两个人就不老实,一个人还把他带着长毛的大手伸到了她的胸罩里。
她假装很媚地叫着。
到了房间里,德国人撕了她的内衣,那是一套黑色的圣洛郎的内衣,不知哪个男人送的了,她有点恼怒,继而撒着娇说,要赔我的啊。
美国人说,我先来,我先来好吗?
她支着腿,托着腮,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然后嫣然一笑,不然,抓阄吧。先生们,知道什么是抓阄吗?
到底美国人先抓到了。
他哈哈笑着冲过来,看到他巨大的阳具时,棉花有点心慌,她闭上眼睛,准备任人宰割时,门响了。
是服务生的声音,德国人去开门,很惊讶的声音传来,棉花转过头去,看到了三个警察。
她被带走了,那一刻,她的心里竟然特别坦然。
审问她时,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很轻蔑地看着她。
姓名?
安娜。她随口而来,有烟吗?我想抽烟。
真名?
她沉默,她不想说出自己的真名,那是属于那个山村的名字。
棉。段棉。她小声说,说完了,她发现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段?她发现,女人把她的名字写错了,写成了断棉。她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姓不好,竟然姓段,段、断谐音,她的心早就断了,断在了那个西湖边的故事里。
一个月后,她被送去劳教,在劳教所里,她呆呆地立在走廊里好半天,因为那走廊上,挂着一幅画,她临摹的梵·高的《向日葵》,那些疯狂的向日葵卷曲着向天空伸展着,这画怎么会到了这里?当时是卖给了一个画商,此时看到自己的画,真觉得悲从心中来,那种意味深长,倒把整颗心捣得更碎。
看什么看?快走。警官催着她,那是一个女画家画的,你们要有这能耐,还用去卖?
她看了一眼画下面的签字,棉花。
是的,那时,她还叫棉花的。每一幅画的下面,她都写上这个名字,这个土气的名字,曾经画过那么多的画。
一年之后,她出了劳教所,在山坡上往外走,感觉阳光一直跟着她,棉花走得渴了,看到一条小溪,她跑下去,捧着水喝着,那样甜,好像她小时候在山里喝的水一样。
再走下去,她看到了大片大片的棉花,正是秋天,白花花的棉花开得漫山遍野,看得棉花的眼睛花起来。她好像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多的棉花,她蹲下身去,看到其中的一朵,才刚从棉壳中吐出白白的芯,好像嫩嫩的芽还没有抽完,那最初的努力却已经结近了尾声。
不,这还不算完,她看到那小小的棉花上有一滴露水,好似眼泪挂在了上边,它是为什么挣扎?为了这晚开的花,还是为了秋天即将过去?也许这是第一次开花呢,所以,有了挣扎与委屈吧,这样想着,心里就泛起了酸楚,那最初的开放,总是有一些孤单和欣喜吧?
她把那一朵小小的棉花捧在手里,哭了。
§§第十七章 七年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