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有一种爱是伴随终生的,这就是成年人之间的成熟的爱。就像西王母偃昌与赤松子之间的爱一样,总是能跨越时空,跨越种族,永葆新鲜。
平日里雍容华贵的西王母,一见到赤松子,就会变得风情万种,娇媚百生。她那一双眼睛眯起来盯人,总是闪烁着勾魂的光芒,让赤松子一看就会浑身发酥。他们两个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除了赤松子有一次因为炎帝大女儿、他的学生瑶姬而失足……要说,这也是正常的事。在那个以感性和率直为主要特征的男女感情和关系中,男女之间的事随时都可能发生,随时都可能消失,不必对对方非得有个什么承诺、保证和坚守。何况赤松子和西王母之间,有时要相隔十万八千里呢!然而,在处于文明前夜的当下,在已经从蒙昧中醒过来的人们之间,就多了这么一种责任和坚守的意识。也正因为这样,才有了相对稳定的对偶婚姻制的形成,氏族的后代,才能够明确地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在这样的文明大背景之下,赤松子和瑶姬的那点事儿,才永远地成了赤松子握在西王母偃昌手中的一个任她为所欲为的“权柄”——由此,她就可以随意地调拨赤松子这位本来飘逸超脱、能呼风唤雨的仙师了。赤松子对她,也就因了这样一种负疚之心而战战兢兢、唯唯诺诺,发自内心地更加忠诚了。这不,一直在闻喜一带伴在炎帝榆罔前后的雨师赤松子,在美女如云的宫前宫后,就再也没犯过类似他和瑶姬之间的那类错误。听说西王母偃昌从河西之地来到了河东,赤松子就急急地向炎帝榆罔告了假,向轩辕的营地一路飘然而来。当然,他告假的理由是前去“会广成子”。炎帝榆罔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也不深究,只是神秘地一笑,便点头应允——对人家个人的事情,何必管得那么细呢!轩辕的中帐扎在远离前线的后方。由于广成子和西王母、玄女、素女、盐女、采女、少女等一起到来,这个处于开阔之地、以战车围护起来的本来就人声鼎沸、战马嘶鸣的大营寨现在一下子就变得更加热闹非凡了。三个女人一台戏,玄女、素女、盐女、采女、少女等和嫘妃聚在一起,早胜过了两台戏。女人之间的话题,嘻嘻哈哈、唧唧喳喳的,就像哑(喜)鹊窝给戳了一扁担,总是没个门,没个尾的……女人们来了,孩子们也就跟着来了。除过分别去了南线和北线参战的玄嚣和昌意,盐女生的酉、采女生的巳、玄女生的禺猇、少女生的箴,加上嫘妃的三儿子、以后被封为太岁的浑沌,就有五个孩子聚在一起,女人们之间的噪噪声,加上孩子们没有节制的打闹,有时候吵得轩辕都无法工作下去。天伦之乐,其实有时候也是很烦人的!不得已,轩辕只好一个人走到外面去,在野外的清新空气中思考问题……最后,他干脆做出安排,将女人们的后帐和中帐之间拉开距离,由嫘妃统一管理后帐那边的事去。而这边,广成子的“大道”总是缠着轩辕,他们一走到一起,总是有探究不尽的真理和奥秘。西王母则已经捎出了信物,这会儿,正单等着赤松子前来幽会。轩辕的小妹碎女来到河东前线,见过兄长和嫂子之后,就鼓起勇气,把她羞怯隐秘的少女心思和轩辕、嫘妃说了。他们都赞同并为碎女和荣将高兴。
在妹妹面前,轩辕一反平时的庄重严肃,像重新回到过去似的,兴奋地一拍巴掌:“噫嘻,好事!汝之选,正合吾意。吾正想嫁汝于他,励其战功矣!”哥哥一句话,说得碎女脸上一时飞起两朵彩云,红得火烧,直烧到了耳朵梢儿,就忙用她那可爱的小松鼠一样的小拳头,双拳抡欢了,不痛不痒地去捶轩辕宽厚的背。看碎女一脸少女的羞怯和抑制不住的兴奋神色,嫘妃也伸出一根指头,直戳向碎女那秀发分披、洋溢着兴奋光泽的额头:“此正事矣!汝这等不知羞耻之小姑。”碎女娇嗔地睁大俊眼深白嫂嫂一眼,然后就把她披散着长发的、香气馥郁的少女的头,深偎进她鼓胀酥软的怀里。玄女、素女、盐女、采女、少女等大小嫂嫂,都凑过来唧唧喳喳地和碎女闹,碎女自知没有招架之力,就主动认输,对她们一一谢过,真情感谢她们一路上对自己的照顾。姐妹们亲如手足,但是,再亲近的姐妹情,甚至包括父女情、母女情,在让人心旌摇曳的爱情面前,都要宣告退却的。碎女就是在这种强烈的爱情冲击下,和嫂嫂们告了别,只管径自朝前走去。她没在轩辕的大营里休息,当天就乘着马拉车,直奔荣将的营寨而去。轩辕派出了他最好的驭手方明来驾车,以确保亲爱的妹妹万无一失。早有快马告诉了远在军营中的荣将。荣将兴奋地跨上他的花骝马,扬鞭策马前来迎接碎女的到来。人心情好了,马蹄也“得得”的像伴奏着音乐,轻快而有节奏。热风扑面,张扬起荣将分披的、马鬃一样激情地抖动、飘舞着的长发,显得那么潇洒奔放……他没有忘记,在出发前,给自己的脖子套上了两个骨珠项链,其中一个,就是在夜深人静时,他就着军帐里热烈的塘火,专心专意地为碎女编织的。碎女的马车在坑洼不平、浮了一层尘土的、能容得下两辆车并行的土道上飞快地颠簸行进。车后扬起了一层丝帛一样透明的轻尘。这马拉车比起那牛车来,可真是快多了!可是坐在车上的碎女还是觉得这车跑得太慢了,太慢了!她一个劲儿地催着方明:“快!快!”方明忠厚地点着他精明的头应允着,瘦长的胳膊抡起手中长长的鞭,“啪”的一声,响亮地给了辕马直竖起的耳梢一鞭。马耳朵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全身一激灵,四蹄如花地前后捯动着四肢,突起的胯骨和臀部的肌肉,有规律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马背上早浸出了热汗,马汗的酸味儿和毛皮的骚气被风送了过来。
马瞪圆了一双暴突的圆眼,鬃毛飞扬,发疯地向前跑去。可是它牵引的车,却在路面上颠簸着,保持着一种匀速——不可能再快了。因为这已经是这架车有史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了!方明平时赶车总是稳稳的不紧不慢的样子,这一次受年轻人的鼓动,他已经是完全破例了。再快,车就散架了;再快,马就累死了!车在狂奔,碎女在车上举目张望,一不小心,看到了路边山崖上跳动着的一片火红的胭脂(山丹丹)花。她忽生奇想:要把这代表她火热情感的花,献给自己最亲爱的人!车正在全速奔跑,她却让把车停住,方明只好勒紧了缰绳。就这样,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车还是向前冲出去一大截,终于在路边稳稳地停了下来。碎女跳下车,蹦蹦跳跳地向胭脂花丛跑去,一会儿,就折下一大把红艳艳的胭脂花。等到碎女“疯”够了,心满意足、气喘吁吁地走回来,马也喘匀了气。她先把花放在车上,随后,轻巧的人,才被方明有力的大手一把提上车去。坐在车上,碎女用手轻按起伏的、已经开始鼓胀的少女的胸脯,闭着眼静了静气,才对方明说:“方明老兄,小妹谢你矣!走——”再强悍粗鲁的男人,一旦到了水灵灵娇滴滴的美女面前,都会变得异乎寻常地有耐心。方明现在的表现,正是如此。依着他平时的性子,遇到这么烦人和啰唆的人,可能早就发火了。可是这一次,他不但没有发火,还乐呵呵地接受了这一现实。他的耐心,除了出于对像小妹一样的美女的溺爱娇惯,就是出于对轩辕的敬重和爱戴。轩辕绝对是一个知人善任的人,又是一个善于发现千里马的人。我方明就是他在马龙部落集训时发现并请来作为自己坐辇的御者的。我方明,一下子就从一个无名小兵,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有名有姓的御者,这是无上荣光、光宗耀祖的事儿。他的名字,就是轩辕给起的,所以,“方明”把这二字的含义,就始终刻在他心里:“汝乃驾车高手,最明方向,就叫汝作‘方明'!”对此,方明心里还有自己另一层面的解释:“因了认识轩辕,余方明了怎样做人、做事矣!”方明是个慧中之人,对驾车技术,他更是做到了精益求精。他最大的特点就是认路和辨别方向准确。任何一条生路,只要他走过一回,就会永远把这条路给刻在心中,甚至这条路上有几个弯儿,几个大坑,他都会了如指掌,行车时,再尽可能恰当地给避过。因而他赶的车一路走过来,总是有一种行云流水的舒适感。正因为有这些特点,所以这一带几乎每一条可以行车的土道,对他来说都是“轻车熟路”,车在路上行走,既轻快,又稳当,很恰当地代表了他现在的主人碎女的心……
荣将身跨花骝马,风驰电掣般在蜿蜒起伏、游蛇一样扭来扭去的山道上奔跑。花骝马四蹄腾空奔跑的样子好像飞了起来。方明驾的马车,轻快地向荣将的营地靠近。当然,也有坡陡难行的道儿,最困难时,他还得给牲畜帮忙,在坚实的肩膀上挂一个绳环,和牲畜一起卖力拉车。这时候,他们已经兴奋地看到对方的影子了。初夏的暖风,将荣将马鬃一样潇洒威武的长发扬起,长发在他开阔的鬓角飞舞着,缠绕着,形成千万种变化不定的弧线,不变的是他深情的目光——荣将微皱着眉头,把他火热的目光聚向前方。两套骨珠项链在他的胸前跳荡着,碰撞着,发出轻微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他手舞皮鞭,鞭影在马P股上一次次“啪啪”落下,留下一条条白色的印记。碎女手扶车辕,焦急地伸长了细颈向前张望。忽然,她的脸上像鲜花盛开似的绽放了美丽的笑容,一双大大的俊眼,也眯成了跳动的小鱼儿……那种翘首以待的模样儿,让她风情万种,楚楚动人。她已经清楚地看到了在尘土扬起黄雾的地方,一匹花骝马正高扬了头颅,四蹄像编花似的向这边狂奔。不远处,还有两匹马从黄尘后面显出。她兴奋地举起手来,向飞奔而来的花骝马和它的主人招手。荣将在频频招手的同时,又在马P股上加了两鞭子。双方在相互能准确地看清对方的地方停了下来。马鼻子“突突”地喷着热气,马早已经是汗流浃背了。荣将飞身下马,碎女则手扶车辕,在方明的帮助下跳下车来。两个人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定格下来。这一组“罗曼蒂克”式的镜头,一瞬间完全凝固了——一个欣赏着对方的英俊潇洒和结实的肌肉块,一个欣赏着对方的明丽美貌和柔美的曲线。“荣哥!”“碎妹!”如同晴天劈雳,两道电光相聚,一身黄麻披挂的荣将和一身洁白丝帛的碎女扑在一起。他俩相互端详着,欣赏着,无尽的情思,一瞬间都千回万转、万般柔情地写在了脸上。碎女美丽的俊眼里溢出了幸福的泪水。要知道,这是她多少次在梦里重复过的幸福镜头啊。这会儿,她感到这幸福是重叠的、旋转的……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