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黑牡丹一样俏丽的玄女打败和收服了兑、震两黎的喜讯传到正在考察、研习冶炼术的摄政王轩辕的耳中,轩辕对玄女就更加高看一眼了。这位西夏美女高高的眉弓下面的深眼窝里圆鼓鼓地凸起的扑闪扑闪的、就像是镶了花边儿一样的亮眸,眼白就像是浅蓝的湖水,眼珠就像是晶莹的黑宝石。整齐划一地呈弧形翘起的、长长的眼睫毛,在下眼睑及其周围的颜面上,投下细巧的放射状弧线,犹如刺绣出的针脚一般秀美迷人。黑黝黝的、与众不同的肤色,小小的点画出来的眉心痣,细细弯弯的像初三晚上的新月一样纤巧的眉毛,高高隆起的直直的鼻梁、小巧的随着呼吸同时娇气地翕动的鼻翼,很有形的、有意抿起的宝石红的大口,嘴角线细而深,两颗黑芝麻一样深陷的酒窝儿,细长的、经常有意地在耸动的斜肩上左右晃动的脖颈,她这样晃动时抛出的飞眼儿……轩辕看到那磨光了的青铜表面能照出自己的形象来,他对着自己看,就从其中看到了玄女旋转的身影和黑牡丹一样盛开的黑色长裙,他甚至听到了玄女“嘻嘻哈哈”的西部女子极富磁力的爽朗长笑……在对她深情的思念中,轩辕亲自设计了一种像月亮一样圆、周围有放射状的光芒造型、中间平而光滑、可以照出人的形象来的青铜器物,请富于冶铜经验的黎民兄弟,先铸成一个来磨光了平面看,果真光可鉴人,从中看到了自己英武的形象和明睿的目光。轩辕又按照一年十二次月圆月缺的道理,一共铸造了十二面,命之为“镜”,作为贺礼,派人快马加鞭地送到玄女处。玄女见了这般稀奇之物十分珍爱,对着它左照照,右看看,爱不释手,甚至睡觉时,也放在铺前。时间一长,太耽搁时间,甚至误事——军务繁忙,她没有那么多的闲时间去慢慢地自我欣赏!为了能更加集中精力投身于军务,减少缠缠绵绵的对轩辕的思念之情,她就一咬牙,将这十二面铜镜作为轩辕和她孝敬母亲的礼物,派人送给了住在晋东南王屋山上的西王母偃昌,供她老人家随月去使用(这也是一种记年的方式,每面铜镜上都有记号,每到月圆时换一面镜子,等十二面铜镜用过一遍,就是一年)。玄女自己,则腾出大量的时间来,认真地总结作战经验、研习军事谋略。轩辕来到首阳山一带巡视,但见绿色的山坡上蓝蓝的炉烟袅袅,炉火红似长河落日,周围笼罩在一派淡蓝色的烟气之中,强烈刺鼻的冶炼金属的气味,被晚风送了过来。这一带正对着自北向南流去的平缓开阔的黄河,冶炼的黎民,个个汗流浃背,一副副红铜一样的脊梁,汗珠反射着落日的深红的余晖。
轩辕拿起一块矿石,反来复去地翻看着,询问采矿的经验:“山上之石多矣,何知地下有矿石乎?”蚩尤的师兄、现在的冶炼总管伯高(道不同,不相谋,他已经“弃暗投明”,成为这里的冶铜主管)告诉轩辕:“上有丹矸者,下有黄银;上有慈石者,下有铜金;上有陵石者,下有赤铜青金;上有代赭,下有鉴铁……伯高一连说出几种鉴别的方法后,就总结道:“据此而下挖,则矿石出焉。”轩辕听后很受启发,他诚心诚意地拜伯高为师,就在这黄河东岸的山坡上燃香草而举行了拜师仪式。轩辕把伯高敬在面南而立的师位上,一位长期以来因了蚩尤的横行霸道而忧思重重的人,这时候脸上笑得就像盛开了两朵白菊花。长期的烟熏火燎,却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过多的紫红疤痕,也没有炼出一副宽厚结实的身板儿。他是天生的白皮肤、瘦高个儿,加上主要是指导和示范,这样的形象也可以理解。轩辕面北,对着端坐在发白的蒲草坐垫上的伯高师傅的修长体形,深深地作揖,一次次站起又跪下,粗壮的手指像蒲扇一样展开,躬身伏地,头磕至地,额头直抵到凉浸浸的、散发着青甜芳香气息的草叶之上,行了三叩九拜之大礼,并让随在身后的隶首把这件事郑重地记录下来。当然包括伯高传授的采矿“口诀”。轩辕英武盖世而又谦逊至诚、甘拜下风的风范,深深地打动了伯高的心。两人相互倾慕,视为知己,在这一片炉火熊熊、烟气缭绕的冶铜基地巡查的时候,经常是相互挽着手,伯高冰凉的布满了细纹儿的瘦白手,从轩辕温厚红润的大手里,感受到了真诚和温暖。两人既已相互心仪,伯高的教授和指导也就格外精心,加上轩辕本身聪慧,很快就掌握了冶铜的要领。
首阳山的冶铜基地,原本是蚩尤在其祖母祸母冶铜的基础上建起来的,专门用于装备羊龙部落族众。包括后来在轩辕战胜蚩尤的战争中,这个冶铜基地均发挥了重要作用,为中华民族的第一次大统一,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甚至到黄帝晚年,还是采首阳之铜,运到黄河西岸的铸鼎原去,铸造出标志着华夏一统江山的大鼎来,流传下铸鼎“升天”的神话。当然,这是后话了。轩辕还把冶铜和健身结合起来,演变成一种炼丹术。这种炼丹术,在黄帝晚年的养生实践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也影响了中国以后数千年道家的养生炼丹之术。炼丹术的进一步发展,又推进了冶铜技术的发展以及以后炼铁技术的产生……就说眼前,轩辕就由冶铜发明了一种铜镜,圆形,周围有光芒的造型,背后铸有龙、虎等各种复杂的图腾图案,正面则磨得光亮,可以照出人的形象来,以后成为华夏历史上女人梳妆的必备品。而轩辕首批铸镜,一次就铸了十二面。这十二面铜镜,是专为玄女而铸的。目的,一是向她祝捷,望她美丽常驻;二是一种记月的手段。在涿鹿之战前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也是一种主要的记年方法。轩辕还有一种利用自然生物的叶落叶长来记时的方法——这是一种记月的方法。据说当地生长有一种神荚草,它的叶片从初一到十五月儿圆,每天生出来一片,就生出十五片来;而从十五到月尽,每天又落掉一片叶子,等所有的叶子都落尽的时候,正好是一个月的时间。而记时辰,白天就立一个日晷,看太阳的影子移动,来判断时辰的变化;晚上则用漏沙的办法来记时。这些办法同样影响了中国历史几千年,直到近代西方的钟表传入后,才取代了这种古老的计时方法。轩辕还利用一种“指佞草”的神奇特性,成功地预防了奸佞小人在大臣中的出现。据说,轩辕把这种神奇的指佞草,植在大臣们上殿朝拜的中宫入口处。这种草能识别良莠,只要有奸佞小人从它旁边经过,指佞草那胖乎乎的枝干,就会自动地指向此人,使那些奸佞小人惧之而不敢进入朝堂……轩辕以他的聪明才智,总是把大自然的各种属性都充分地利用起来。铜镜的发明,就是他对光影的一个意外的发现。他留心了,所以他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遇”。他创造了,所以他就成功了。话说回来,在晋南盐池一带的轩辕和蚩尤作战的主战场,蚩尤的最后一线援助的希望,也因为玄女连克夷方、大赫的兑、震两黎而宣告破灭。蚩尤只有横下一条心,誓与轩辕一决雌雄。
这是秋后一个晴空万里、天蓝得碧眼的日子。空气清爽,早晚的温差明显地增大了,一天的日子,就好像过了几个季节。蚩尤汇齐了蚩尤城内外的黄、青、白三黎的全部兵力,青铜兵器闪着冷凛的寒光,气势汹涌地倾全力向轩辕在渤澥的中军大营发动猛攻。事先已经侦察出蚩尤这一动向的轩辕,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于深夜进行了重大的军事调整。轩辕之所以能做出这样的决策,取决于他已经从曾经归附九黎的羊龙部落中,选出了“中华第一将相”力牧和风后,并由他俩来担任此次力克蚩尤的大将和谋臣。为了能启用这两位事先没有一点儿知名度的人中精英,轩辕还真颇费了一番心思。首先,在己人的带领下,他亲自前往风后简居的小泥屋和力牧的散布着“万群”牛羊的牧场,实地进行了考察,和他们进行了一番“隆中对”式的交流,认真地听取了他们对当前战局的见解和看法。风后的小泥屋内,光线依然是那么阴暗,外面的空气已经变得凉爽宜人了,而他的屋内却依然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昏暗的屋内,只有一缕粉带一样的阳光从天窗斜射进来,照亮了一角物什,也照在轩辕的脸上。轩辕被闷得脱去了上衣,光着膀子,还是一头晶莹的汗珠。轩辕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问道:“敢问天下之大势!”风后白得透明的肌肤,即使在幽暗的环境中,也是那么白莹莹的。他超乎寻常的宽阔额头下,一双神韵幽然的单皮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轩辕,从容不迫地答道:“天下大势者有二。一则近身之势,即渤澥之役也,华夏已占尽人和,欠缺者,乃地利、天时矣。人言汝有土德,既如此,就该扬其长而避其短,察以地形,布以罗网,静待天时;二则天下大势,尔虽摄政生杀,仍处偏位,则应敬帝于前,携天子而令诸部,举大道而天下往,进取中原,策应八方……”风后滔滔不绝的对答,轩辕听得满意,不由得点头称是。他又来到大泽中力牧的牧场。大泽边上的这一片绿色牧场一望无际,瓦蓝的天空,一朵朵一堆堆的棉花一样的白云在悠闲地缓缓流动。一层绿一层黄,到处点缀着亮黄、紫红、粉白的野菊花,平缓起伏的草地上,羊群好像是要和天上的朵朵白云相呼应似的,一堆堆一群群地在草地上游动,牛群的毛色则红得深沉,光滑的脊背反射着秋日的阳光。
力牧悠闲地面对着这一大群扇面一样铺展开来的驯服的牛羊,只要他学一下牛羊叫的声音,牛群羊群就会汇在一起,跟着他走……轩辕看得稀奇,遂问力牧:
“观尔体魄,力大无穷,何以不用?”力牧回答得很简捷:“群之大,非力为。”这话进一步激发了轩辕的好奇心,他要问个究竟:“此话怎讲?”“群之大,非力为。”力牧重复了一遍前面的话,一向很少讲话、不善言谈的他,这才简捷地作了解释:“尔观牛羊之群,大否?尔纵力大无朋,前遮后拦,又劳顿几时?唯抓头羊,观其行而通其言,畜语训之,群即驯服……”轩辕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就铭记在心。轩辕虽然慧眼识才,准备重用风后、力牧二人,但是,怎样才能隆重地推出他们呢?为了隆重地推出风后和力牧,轩辕几经考虑,最后才在帝师天老的配合下,完成了这一重大安排。他借用“解梦”的方法来增加其神秘性,成功地将这二位奇才推上了历史舞台。以后的实践证明,轩辕的这个选择是正确的。有一天,当文武大臣和各部落的酋长都在场的时候,轩辕告诉天老:“余昨夜梦,见大风袭来,尘垢尽失矣……又见一力士,执千钧之弩,驱数万牛羊,若行云流水……”轩辕说到这儿,故意停了一下,加重口气,沉吟着解梦:“风者号令,掌权之人也;垢者,取土而后哉。天下岂有姓风名后之人乎?能驱羊数万,牧民为善者也。天下岂有姓力名牧之人乎?”轩辕这么说话的时候,天老帝师也在旁边皱着眉头沉吟思考着。等轩辕一说完,天老马上做出回应:“轩辕此言顺也,理也。不若派出人等,往天下寻之。”天老这么敲着边鼓,大家也都觉得有道理,轩辕就做出了派人前去寻访风后、力牧的决定:“既这般神力之人,汝且寻之。应龙!”应龙立刻从坐垫上站了起来:“喏!”应龙嘴上应得爽快,可心里却犯起了愁:“此啥子事哟……”全场都是交头接耳的镜头,一片嘁嘁喳喳的私语声和窸窣的衣裾摩擦声。文武大臣、各部落的酋长议论纷纷,不觉那种细细的蚊子一样的声音就被一片嗡嗡之声代替了。
看应龙难为的皱着眉头的样子,天老笑了,学着应龙平时的腔调:“龟儿子,尽管找矣……”这边,好事而特别较真的隶首却坐不住了,平明被人称作“花子”的他,这会儿却黑着脑壳儿大呼:“此有悖常理矣!轩辕之梦解得好,然,梦毕竟虚幻。虽言预示,亦不可据一梦之解,就前去寻之矣。”天老微笑着,重重地拍了拍隶首的肩膀。隶首不愧有“花子”之美号,他马上会意其中的意思,也就不再坚持了。应龙派出人去,骑上马绕着个盐池去找。开始,找的人也没有信心,只是执行命令而已。后来,果真在盐池西南拐角处一隅,打听到一位名叫风后的人。他们带上聘礼,走进风后的小泥屋,恭恭敬敬地把风后给请了出来,带到轩辕的中军大帐来。另一批派出去找力牧的人,也在大泽的草场上,找到了正在放牧的力牧,也是同样的办法,送给他一匹马,请他到轩辕的中军大帐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