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阅读页

第一章 父亲

  从山上下来的人讲,山上没什么,连根鸟毛都没,上山的人还在爬,但有人便坐在了那里。很多时候故事就这么产生,甚至最后成了看上去的模糊不清。虚娃那张狗嘴能吐出那么多象牙,就在于他去了西安,其他人没去,因而后来他那张嘴拉什么人都信,讲什么都不为过,仿佛他就是玉皇大帝,很多时候我不想理他就在这里,假如有些东西像他说的,那么母鸡都打鸣了,公鸡便下蛋了。当然,一段时间我也信他的话,觉得可能事情便是他说的样子,什么我爹就像只鸟,那么飞出去到西安就没了,那么不知是被枪被炮给打了,而且他有时说得很玄,说得有些事似乎就是他亲眼所见。后来我知道了一些事情,我再看他就像看到鸡屎。但他肯定以为我什么都不知,像我妈信他一样,事实上,他在整个事情中就我所知连个道具都算不上,甚至某些时候我们对他就像给鸡撒把米,让他哄着我妈当时高兴,让她在那样的时候有个念头,有个对整个问题的一个回旋。

一次,我爷就对我讲,让我记住有些事只能让男人知道,有些事甚至只能自己知道,即使让你感觉像吃了苍蝇、屎,你都必须咽下去,这样你才可能在更纷繁的事情中保持清醒,并让你自己始终处在安全的地方。世界很多时候没有真相,抑或所谓真相都是给别人听的,是让有些东西有个时间上的延缓,并让有些东西在暗中更迅速和迅捷地运行。我爷说,人和动物最大区别就是人在时间面前是主动的,让它能够形成更显事物的变化,从而让它最后形成让更多人根本就无法看懂的存在,而正因为有些人看不懂,他们才在一些时候和地方等,最后越来越看不懂,似乎当他们都能看懂的时候,有些事其实早已经成为了历史,成为了时过境迁的存在。这有什么好?其实这就是人类存在,很多东西其实展现的便是它的过程,有时很多人没有过程感,只有生命感,抑或只有平面对平面的存在,从而让他们感觉人生很漫长,而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其实已经到了坟墓的边上,恍惚这时才发现自己一生似乎都在睡梦里,都在一个和这个世界几乎没有关系的角落。

我父亲的情况究竟是什么样,这里我只能说西安起义之后他并没有死,甚至应该说活得还很滋润,很洒脱,就像电影里所展现的那种来无踪、去无影式的神秘人物。而且据我所知他最后不仅改了名,还改了姓,还重新对面部做了修饰,因而他最后其实干脆便成了一个符号。也许虚娃有一点算蒙对了,就是我父亲就像一只鸟,后来消失了,就像土掉到了土里,水掉到了水中,那样化了。当然,我知道父亲当年确实用过一个叫“老鸟”的绰号。但此鸟和像虚娃这样的鸟人说的鸟不一样,是没有消失的形体存在。用我后来逐步明白的话讲,就是像我父亲这样的人其实最后要做的就是隐蔽,那种只有指令对指令的存在。西安起义后所以让我父亲消失,让他在很多人的印象中他在那场战斗中死了,并将寻找的声势还搞得那么大,那么多头进行,而且我爷为此还亲临西安,事实上,就是让他能够在当时消失得干净彻底,并让几乎所有知道他的人都以为他已经不在世上,以为他死在了那片废墟和混战中,已经不辨面目,已经血肉模糊。对付当时的复杂局势,一个最后的方式就是做到极致,而极致便是最简单,最简单便是让一切最后都成为孩子手上的土。我在这样的谜中也过了很多年,恍惚在我内心,我父亲也早成了灰,成了人们常说的空。

后来我才清楚真正的政治是什么,其实就是残酷到极处的一种玩意儿,就是将人世一切都放下的存在,这从某种程度讲就是活着将自己的心取下的一种情景。用文雅的说法,这是有信念的存在,这是一切都聚集到一个点的存在。没有信仰和信念的人做不到这点,或者说这样的人他自己要什么都是模糊和本能的。让自己先死的一种活,就是大境界的活,而让别人先死的一种活便是小境界的,是自己很多事情放在那儿都不知道的一种存在。这样的人眼睛永远是往下的,就像捡拾柴火的老太太,这样的人构成的是一种朴素和实在,而虚娃这样的人还不是这样,他似乎就像闻腥的猫,哪里有味他就去了,就在什么地方卧下了。

很多时候我并不想说什么,我知道的太多,我这里一漏,一切最后都会灰飞烟灭,甚至让有些东西比现在还面目全非,甚至最后我们近乎所有家人都可能没有活路。这就是残酷后面的东西,就是战争背后的和平。人就是一个不能让心死的一种交织存在,并由此形成一种呈现。这辈子说实在的就苦了我母亲,她所遭受的罪似乎让很多人难以理解,但我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尤其对女人,对一个还要带三个孩子的女人,她所承受的是怎样一种压力,又是怎样的一种出自母性的存在刚烈,怎样的一种近乎母狼一般的疯狂。因为有些事她难以左右,而有些事又必须让她承担、承受。最后很多事让人不敢说出真相,似乎讲出来在很多人眼中这可能都是一种阴谋,像由什么人在背后操纵的一样。有时候山越高云越淡,仿佛什么都没有,但事实上那儿常常飞着的才是苍鹰,才是大鸟,才是将很多变化都考虑进去的情形。我开始对这些也看不懂,但后来我的看法改变了,仿佛我才理解了当年我爷所做的一切,甚至正由于他当初的果断,由于他将我父亲送了出去,才让我们这个家有了延续,才让我们在如此复杂的时代变化和变迁中最后免遭灭顶之灾。我知道于右任曾有这样的一个段子,一次他和一个日本女人在一起,他对那女人说,你知道我喜欢你哪边的P股蛋。女的说,哪边。于右任说,中间。这个段子可能在有些人看来会觉得于右任怎么这么流氓,这么色,但在政治的那个层面这些都算不了什么,似乎就是生活的一种本来面目。

人有时活得很龌龊,后来我发现并不是别的原因,而是自己将自己僵死了,从而让有些东西便没有了存在的飘逸,从而让人在这里只能那么近似动物活下去,并将它当做了我们生活和存在的全部。有时人玩性只是最初的一部分,而从性到情是一个阶段,从情到意则又是一个阶段。于右任当时已经到了意的层面,因而他才能够洒脱,有看似恶心的不恶心。我知道我爷没有到这里,他顶多到情的层面,因而他某些时候便显得有点沉重,有点严肃,有点在情这方面就将自己困住了。当然,这是题外话,也可能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不同。我后来还能做一些事,可能在有些人看来做得还不错,事实上,他们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内在原因,也并不知道还有一个叫“老鸟”的人在这中间所起的作用,而且这个作用连我都搞不明白。我当时只知道我做什么似乎都很顺,都像是梦中才有的情况。恍惚当时我只是隐隐感到了什么,但一直都不知道这里包含的真正东西。那时我也觉得父亲已经死了,并且死得就像从人间蒸发,也是在多少年之后,我才明白那个叫“大鸟”的原来和我是什么关系。关于这些我似乎一直都压在心里,尤其对母亲我没有吐哪怕半个字,或告诉她我爸,就是你丈夫还活着。我不能说这话,也不能将它告诉任何人,尤其在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我只能不去说出真相,只能让她认定她的丈夫早死了这个事实。后来我发现很多时候似乎隐瞒真相比知道真相更难,也更折磨人。知道了却不能说,这叫什么?这其实就叫人们常说的文火炖鳖,最后一切东西都在汤里。人没有翅膀,但有些人却给人感觉似乎能够飞,能够在很多人眼里形成忽然,形成我们所说的变化、隐藏和隐秘,就像他们永远都不在某个地方,但有时你又觉得他恍惚一直都在那儿。我爷结交的很多人就这样,他们似乎就是空中的大鸟,就是给人感觉不在人间的一些怪物。很多人很难看清他们要什么,似乎常常什么都不要,但又似乎在很多地方都能看到他们。这形成了一种自由,又形成了一种神秘,仿佛他们的一切都是冷静的,仿佛一动便是很大的动作,便是人们所讲的可以兴风作浪。

虚娃知道看到的倒是个屁花,别说一跺脚,就是掉下个土块,他都会怕得哆嗦。他以为他是舅,事实上在我眼中他顶多就是牛粪上落的虫。这里要说的是并不是我看不起他,是他自己让人没有办法将他看起,一被看起,他就以为自己是龙王,就觉得他这么个屎壳郎也能上天。要不为母亲,他早就可能被喂了王八,我早就将他那颗小脑袋做瓢了。

  
更多

编辑推荐

1心理学十日读
2清朝皇帝那些事儿
3最后的军礼
4天下兄弟
5烂泥丁香
6水姻缘
7
8炎帝与民族复兴
9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
10这一年我们在一起
看过本书的人还看过
  • 绿眼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为纪念冰心奖创办二十一周年,我们献上这套“冰心奖获奖作家书系”,用以见证冰心奖二十一年来为推动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贡献。书系遴选了十位获奖作家的优秀儿童文学作品,这些作品语言生动,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叫花子蜕变成小红军的故事,展现乡村小子成长为少年特工的历程。读懂那一段历史,才能真正读懂我们这个民族的过去,也才能洞悉我们这个民族的未来。《少年特工》讲述十位智勇双全的少年特工与狡猾阴险的国民党...

  • 角儿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石钟山影视原创小说。

  • 男左女右:石钟山机关小说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文君和韦晓晴成为情人时,并不知道马萍早已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其实马萍和别的男人好上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马萍从生理到心理是有一系列变化的,只因文君没有感觉到,如果在平时,文君是能感觉到的,因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