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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四姨

  有时轻就是一种重,我默默地看着什么,我有时觉得这种看什么都不是,又感到什么都是。在我的视角里,我似乎更多时候只是观察,只是看,只是那么静静地感受着一切变化。记得那些年我无论到大姐家还是到二姐家,我都能感受到我不那么熟悉的什么,抑或正是这样的不熟悉让我清楚了存在和世界的神秘,也让我感受到了我似乎一直都在某个地方穿梭,有时像虫子,有时像鸟,而有时又仅仅是我自己。我和大姐相差十五六岁,和二姐差十岁,和三姐相差二岁,和我哥也相差六岁,因而在我们家我就像树枝的末梢,又像家里最重又最无足轻重的存在。也许正是这样的一种存在,让我感到我时时都在变化,仿佛没有变化,这种感觉让我愉快,让我常常就同水里的虫子,就像事物与空间的任何,又恍惚让我感到自己一直都在变,都在梦中又都在梦外。这样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常常就像在看一种植物的生长、蔓延,在看这其中各种不同的存在声响。在我看来,这很奇妙,这种奇妙让我某些时候恍惚到什么地方都可以,而不去想我就在自己很是简单的存在里。有时事物其实就是一种景象,就犹如天空的云、地面所有变化的变化以及我们每个人的面孔。有时怕构成的便是不怕,而不怕构成的便是我们的某种熟悉。我在自己的家便是这样,我有的便是不怕,但我后来无论去大姐、二姐和三姐那儿,我似乎都近似处在不同的怕里,这种怕有时并不是别的什么,事实上就是我对某些地方的不熟悉,而且正是这样的不熟悉才让我在很多时候犹如在那些地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也许正是这样的近似在感受中的感受,让我知道了很多细微,也让我清楚了更多环境的不同。当我长到十七岁时,我也嫁到了二姐这个村子,那时候他们家已经有了很多变化,这些变化也让我清楚了人在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起码知道了一个家,一个女人和男人更内在的东西。我嫁的人家当时也不错,他们家那时在西安就有生意,这点不用看很多,只从我嫁到这儿的院子便能看出。或许从某种角度讲当时没有二姐家那样的规模,但我可以从那更青色,更显规整的院落里感到这中间的某种厚,某种类似地下还有几层的存在印象。当我嫁到这个家的第二年我就去了一趟西安,并且后来还去了甘肃的天水,这样我才知道了这个家更多的背景。

或许正是那次的游历,让我知道了某些表现下面的东西,知道了什么才叫山脉感的存在,也正是这次的出行,让我清楚了世界有多大,同时也让我清楚了什么是让我们肉眼都难以看到的力量,也让我意识到走过九州十八县都不用住别人店是一种什么感受,是一种怎样的使人迷离的存在景象。后来我知道,我二姐家其实是在他们的上一代才发达的,而我嫁的这个人家在比他们早两代就发达了,而且这种发达构成的并不仅仅是我们在乡下看到的什么,他们真正的家业其实是在外面,在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那情形才可以讲什么叫梦中的梦,什么又叫更显绵延变化的存在。当然,对我来说我并不喜欢城市的那种生活,或者说我在那里更多感到的便是嘈杂、无序,便是类似怎么都是梦中的情景。因而用有人的话讲,我这是享不了这福,我就是一个乡下命。我不管他们怎么说,我只说我在城市头疼、头晕,在城市感觉自己就想呕吐。后来他们说我可能是怀孕了,我心里知道我是怎么了,自来到城市我可能先感到的是新鲜,是梦幻,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情形,到后来我能感到的似乎就是某种存在的不真实,就是白天和晚上似乎都难以分清的状况。我当时都不清楚他们家到底有多少亲戚,在不同的地方有多少店面,仿佛每天就那么被人领着在近似迷宫一般的地方转,我近似将自己的魂都丢了。这让我最后实在受不了,甚至那种受不了几乎都要要了我的命,因而我和我的女婿就那么回去了,就那么离开了那样一种喧哗。我记得当我们离开城市,当我们一踏上老家的地界,我一下就神清气爽了,不敢讲有放虎归山的感觉,起码也有鸟回林中的感觉。

我回来之后,三姐问我怎么不就在城市待着,怎么回来了。我说,我受不了。三姐说,人家都想离开这穷地方,你倒好,有这条件离开,你倒不离开,我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要是我我巴不得。我说那是你没到城市去过,去过了你就知道在那里你脑仁都疼。三姨说,我看你就是穷命。我说,我穷命现在还命在,要是我在城里可能我的命都没了,你可能不清楚人的脑仁疼起来是什么感觉,我告诉你那比死还难受。我要说,二姐那时还没有到过西安,或者讲没有到过外面很多地方,可我这次是见识了,而且可以说不是一般的见识,但对我来说,我确实不喜欢外面,那让我怎么都不踏实,抑或怎么都找不到自己。

或许那时我就体会到了在外百日好,不如在家一日安,因而我喜欢家里的感觉。有人说我这人似乎就是食草的命,但这没有办法,我知道自己不是老虎,也不是狼,自己就是只羊,就是只兔子,因而我到了城市感觉自己就同到了狼窝、狼群和老虎山,时刻都感到自己有类似要被吃掉的感觉,有在哪里都似乎不安全的感觉。因而当时我说什么都要回来,而且还要将女婿也一同叫回来。我当时是这么对他说的,你要我活,那么咱们就回老家去,倘若要我死,那你就在这里待着。后来女婿也就放弃了在城市待下去的想法。

我从西安回来后,我二姐偶尔也到我这里来,我能感到二姐在那个家也很压抑,这种压抑似乎就是二姐在那里就是没有话的那种存在,仿佛就像她从来就生活在水里,就那么在无声的世界干着和做着什么。我能感到她在那个家似乎真像人们所说的是山上有山、水中有水的状况。如果说他家老爷是最高的山,那么当时她的婆婆就是一道绵延的山岭,而她的男人就是山中之山,再别说她还有两个小叔子,后来还有两个妯娌,再加上她这时自己的两个孩子,仿佛她上下都受着挤压,而身边又似乎有那么多的事将她包围,因而我知道她那在很多人看来已经相当不错的家,对她而言是一种什么滋味。她说,我有时候在那个家连一个尿尿的时间都没有。二姐说的这种情况我能想象到。她几次都说,就是牛也有下套的时候,但在那个家我没有,似乎我每天从一睁开眼到晚上一家老小都睡了,我才能那么上炕,那么眯上一会儿,似乎就像那么打了一个盹。二姐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真不知道,有时我真的在想,我还不如茅房里的蝇子和蛆,它们过得似乎都比我轻松和滋润。

在我眼中,乡下很静,可城市便同一团乱麻,仿佛哪里都有头,哪里又都找不到头,在那儿都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这让我有种被困在什么地方的感觉,我类似从田里拔出的草,在阳光下不一会儿便蔫了,便没有了丝毫的朝气。如果这算享福,那么我享不了这福,我宁可回乡下受罪,宁可在老家喂鸡喂羊,在田野里和庄稼打转,或者在家中围着锅台转,像大姐那样,或者像二姐那样,那样她才觉得自己是活的,是有生命的。在城市吃得好、穿得好,似乎看去也像不干什么,可她的感受是在那儿她就同一个木头人,就像一个没有了脚,没有了手的人,甚至就像鸟没了翅膀。如果这也叫享福,那么谁愿意去谁去,我是不去。二姐说,她在屋里憋屈,事实上她是没有去过城里,她要到了城里她就清楚什么叫憋屈,而且那种憋屈让你感到尿尿都不顺畅,都会觉得有什么人在什么地方盯着你。尤其在城市的后半段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失眠,直到后来头痛得厉害,似乎要死一样,最后他们才让我们回来。我也不知道当年二姐的公公怎么就想着到西安,而且他家老爷也就真的让去,结果连个尸首都没找到,让那个外表看着挺殷实的家,最后像没有了能下地犁地的人和牲口一样,让人怎么看都像缺点什么。我是决不会让我男人上城里和外面的,我就愿意过那种两个人始终在一起的日子,我真不知道公母分开那算什么生活,或者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以前没有体会过一个女人和男人那么脱得光溜溜一起睡的感觉,现在尝到了,我才知道了那实际上才叫真正的神仙生活,我才觉得谁拿世上再嫽的东西换它我都不会换。在我看来,每天无论白天再累,再辛苦,只要晚上还没有死,只要晚上两个人能光溜溜再在一起,就什么累都没有了,假如再能像牲口那么来一下或几下,那么我感到真和男人累了吸烟一样。说实在的我就喜欢让男人那么弄,那才叫没在世上白走一遭。有时我甚至想,城里人忙成那样,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干那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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