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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三叔

  我知道什么,又不知道什么,我似乎感觉自己一直都在梦里,在想说清又似乎说不清的砖缝里。我的感觉是很多时候我似乎被有些东西护着,又似乎被有些东西挡着。这样的情景让我感到了某种被包围,又仿佛被晾晒在那儿的情景。有时处在这样的存在让我觉得不错,而某些时候又常常让我有点愤怒。我不知道这样是自己的营养太足还是太不足。我觉得我来到世界就很梦幻,或者说还没有来到世界我就感到了一种动荡和起伏——那类似很是情绪的东西,或者说我还在黑暗中,在母亲的子宫里我似乎已经感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人在子宫中,有时相当程度是能感到什么的。子宫中的生命某些时候就犹如生命的种子在感受和体会自己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环境生长。而当时就我的感觉而言,我仿佛始终都犹如在风浪中,在类似一艘船的船底。在这样的地方我似乎能够感受到外面的各种变化和声音,能感到某些近似一直都在起伏的东西。似乎在整个自己被孕育的过程中,我都恍如处在不安里,处在风浪里,处在某种颠簸里。因而我不安地那么上下,感到自己一会儿像在谷底,一会儿又近似到了浪尖。在这种情况下,我常常感到自己整个身子都收得非常紧,这种紧类似自己总想抓住什么,但能抓的只是自己本身。我对外面是恐怖的,对世界也是恐怖的。我似乎在子宫里就已经感到这点,感到了我身上似乎缺少某种东西,缺少某种很是天然的硬质,而有的就是软。在有的人的印象里和记忆里,仿佛一个人最值得回忆的地方是童年和少年,但我不一样,我感到自己真正有记忆的地方似乎并不是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而是之前,而是在黑暗里,我就已经隐隐感到了外面发生的很多。因而时间的非时间性,和梦幻的非梦幻性,在那个时候我已经体会和感受到了。世界有时就是世相,很多世相的东西我并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可能在我眼睛还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我就相当程度上有所体悟和体会了。似乎我在子宫里的时候就有人在时不时提醒自己外面的风浪很大,你还是安安地在这儿。

也不知由于我在这种黑暗和风浪里待得太久,抑或别的什么,有一天那么真正到了这个世界时,我恍惚已经有了某种精疲力竭,有了那种人们常说的有气无力。我当时的哭声很响,但有人回忆似乎就那么一声,之后便毫无声息。这娃需要好好地缓。我似乎在听到这样的说法之后,感到了母亲流在我身上的泪、奶水或者汗液,然后我感到我被她急切地揽到怀里,有一种近似不想再松手的感觉。后来我又听母亲说,你可真是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赶到这么个年景到我身边,这不是要我的命吗。这时候恍惚声音的声音构成了没有声音,构成了近似大地的沉睡。这娃需要相当长时间的缓,应该说在他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就注定了要经历相当漫长的缓和恢复。

后来我知道自己是个遗腹子,这样的一种身份可以说并不是我自己可以决定的,从另一方面讲也并不是我用任何手段和方法可以抹掉的。或许正因这样我才被那么多人关注,包围,被那么多人呵护,尤其是被母亲这样呵护。这构成了一种什么状态和状况?这仿佛构成了脱离子宫后又近似依然还在子宫里的情形。这时的我是什么?这时候的我仿佛从当初看不到的软到了可以看到的一种软中。我似乎一直和一生都在脱离这样的环境,但脱离最后恍惚构成了没有脱离,甚至构成了一种更大的柔软深陷。母亲说你还是不要乱跑,外面风大,外面野兽也多,你就老实这么待着。仿佛我一离开母亲身边,母亲就会惊恐,就会像我在子宫里感到的那样,她就会流露出不安,流露出神色特恐慌的样子。某些时候她似乎就同母狼和其他哺乳动物那样,将它的小崽叼到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至于到底安全还是不安全不知道,反正她觉得是安全的。我在这里只能接受这样的摆布,这样看似不错的田园生活。当然,某些时候过于暖和便构成了一种冷,构成了一种仿佛一到外面就冷的状态。

尴尬有时形成的尴尬,会让人有一种怎么走都难受和不对的感觉,我其实就是这么生活着,这么一直似乎在哪里都会有各种眼神在看,在关注,尤其是母亲的眼神,似乎任何时候都没有离开过我,恍惚她的这种关注某些时候就同空气,甚至是空气中的空气,因而某些时候我似乎不能不顾忌这样的存在。尤其是我爷还在世的那段日子,我似乎更是在一种怎么都难受的情形中。我能感到老爷对我同样很好,好的那种程度同样让我有种被浸泡在柔软,甚至更柔软的地方。有时他的手摸在我的头上,或者他用那样一种透亮的眼光在看我的时候,我似乎整个骨头都是软的,都会那么像猫一样卧在他身边,并那么感受着阳光,感受着周围怎么都是光和亮,都是静中的静。爱是没有理由的,爱有时也是最难让人回绝的一种馈赠。我当时就在这种难以说清和诉说的各种爱中,又似乎在各种各样的爱恨交织成的网中。而我便在这样的网里走,穿梭,感受着某种光和影的变化。

那段日子我能真切感受到的便是,我在母亲身旁似乎怎么感觉都是一种实,一种怎么都安全的状态。而到了我爷那儿,我似乎就像到了天上,到了没有谁能够到的地方。有了这样的两个去处,我似乎在这个家里就有点像为王一样,似乎到哪里都没有谁敢惹我,到什么地方其他人都得躲着我。不论是我哥我嫂,还是我的侄子侄女,我到哪儿他们似乎都会离开,给我让路和让位,否则会发生什么,我能感到,他们仿佛也清楚,说得再明白点就是整个家里可能都会鸡飞狗跳,最后每个屋子都会出现响动。后来,我觉得一个人没有爱可怕,让人觉得凄凉,但一个人的爱假如太多,甚至比没爱更让人窒息。作为我,我并不想也不愿处在这样的一种氛围,但我发现自己没有能力改变这些,似乎不改变我难受,而改变的话似乎会让母亲伤心,让爱我的人失望和痛心。如此一来,反抗构成了无法和难以反抗,让我在很多时候只能这么空壳般活着,这么近似在有些地方只吸气,而在有些地方只呼气。这是一种垂危构成的一种垂危感,近似我生来便是一个病人。在有的人眼里,我似乎太幸福,仿佛围绕我的都是爱,但我内心清楚这样的一种爱要承受更多的是孤独,是什么都可以说,又说什么都不对。

我后来感觉,我可能来到世界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或者讲就是这样一种只有被人爱,而没有资格爱别人的情景。后来我知道,我父亲是在我还没有出生便死到了战场上,这死形成的那片红,让人可以感受到的便是一种黑,一种暗,而我恰恰处在这样的红,这样的血光喷发、流淌的强烈刺激的另一端点——暗中之暗构成的漩涡里,那种太阳形成的黑洞的另一端口。这是时间泯灭后形成的灰尘,形成的时间和生命落下之后的情景。我清楚母亲在这样的一种情形下已经被那样的强光搞得晕厥,搞得不省人事,搞得几乎完全疯癫和崩溃。而此时的我就在她的体内,并这么恍惚一切的一切都已灵魂出窍,像整个的心也同时被这样的瞬间烧作了灰。灰中之灰是什么状况?而此刻的我还在这样被灰覆盖的深潭中。我也常听到这样的话,这话似乎是母亲说的,似乎也只有母亲有资格说这话:你到这个世界真是一个错误。相当长时间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后来我已经能慢慢感觉到这其中的什么。

花永远开在春天,但似乎你更像是在最不该开花的时候,在最严寒的时候开出的花。因而你要能活下去,就必须始终在温室里,但在这样的年景,在这样的一个兵荒马乱的日子,这真如同登天。我从母亲的眼神中屡屡读到这样的言语。

其实,就我的印象很多时候爱比恨更让人恐怖,让人无所适从。我就是一直处在被宠幸和凸显的地方,而到最后我才感到爱让我到了雪山的上面,让我犹如雪莲。最高的地方往往能开的便是这样的花,也只能是这样的花。可能用一种说法,我在天堂,我也在地狱,我似乎到最后只能这么随环境而环境,只能那么听命运的安排。

当然,我不止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危险,但后来我已经无法也无力改变。我不知道我到世界是历史的错误,还是,还是……

我的性格中缺少一种东西,还是那种东西已经被鲜红的血给化了,给冲得只有生命本身?除了它世界恍惚没有了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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