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世界,就像坐在时间的船上,并这么在一点点往什么地方去,这么随着四季、随着白昼和夜晚轮回,这么各个时段做各个时段的事,就像一个很是自然的转盘。这很好玩,这就是我们看到的大地。时间构成的时间变化很多时候确实是一种景象,从某种角度看人都在时间里,而同时又在时间外,因为我们很多时候所能看到的就是事物。我现在已经不想再寻找什么了,尤其不想寻找我的父亲、祖先,和我爷当初到西安之后的具体,或者讲传奇和意外,更何况当时本身就是一个传奇、意外,就是一个什么都可能发生、又什么都会发生的时代。我追究这些,无疑殉葬,还不如我坐在什么地方晒太阳,逗狗玩,或在那儿看点书。
用有的人的话,世界其实无论怎么看就是男女,就是两性,就是由此形成的变化和繁衍。性是本能,性是冲动,性就像有人将另一个人的帽子打到了地上,这本身就是性与性的一种表现,就是性的变种和延伸。洋人将大清国的帽子那么打到了地上,或者干脆抢去了,慈禧为捡这顶帽子,最后似乎有点什么都不顾了,感觉哪怕丧权辱国,哪怕让她的子民处于水深火热,也要从这些洋狗手中要回帽子。试想,这之前谁敢在太上皇头上动土?这次洋人似乎不仅在太上皇头上动了土,还撒了尿,还屙了屎。这让我大清国的皇上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坐在朝堂和龙椅上?难道我大清国真的没人了,难道我们到今天真是养了一群只会吃只会喝只会跟猪狗一样下崽、作乐、寻欢的货色?几年后,有个人说话了,他说你还以为你养了什么东西,不就养了帮见洋狗就拉稀,就连东南西北都不知的家伙?这人就是孙文,就是孙中山,就是敢举火把烧大清国沟子的人。有了火把,便有人架柴、抱柴。如果说洋人打的是大清国的脸,那么孙中山点起的火把就是要看看大清国的那些官是不是都是太监,是不是还有屁眼。
有时这就是历史,就是电影。一天,我在看有人画这段历史的景象图,仿佛就像在画让人怎么都看不懂的抽象画,在画各种图案和图案形成的交错、交汇和重叠,仿佛看去就像卫星云图,并那么一层层交织在一起,薄得就像纸,就像纸中的透明。我在旁边看了一会,仿佛就像到了大海的旁边,并在那里感受海天一色的场景。这让我不由产生了这样的幻觉,让我似乎忽然发现我们原来所说的历史其实是没有历史的感觉,它就是海边的一块岩石,它呈现的就是褐色,就是像黑煤一样的存在物,并那么牢牢地抓着大地,并那么被海水继续着它的冲刷,从而让人感觉似乎在任何地方都一样。后来我感到自己似乎就像一只苍蝇一般落在了那种画上,落在了海边的礁石上。
海的味道很腥。它会让女人想到精液,会让男人想到女人的分泌物、阴道、子宫,阴毛及阴毛下的软、红,充满渴望的蠕动、光影。这样人待在这样的气味里,恍惚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找到自己似乎身体处处都生长的感觉,这是种种欲望的滋生地,也是各种欲望萌发、展示、又不觉裸露的地方。仿佛一切都是自然地长,自然地分泌,又很是自然地满足。人都在各种不同的气味里,气味让我们有了各自的性和性情,有了自然又不自然的种种形态,又由此形成招惹或被招惹,形成事物在这里的种种变化。这样我们便能看到我们某些时候都是时间的,而某些时候又是纯事物的,是种种事物和生命交织在一起的情形。
很多时候我们都是随着时间向什么地方去,但更确切地说我们都是在朝着自己的欲望去,某些时候欲望让时间缺席,而相反的情况便是事物和欲望的缺位,又让一切都成为了空,成为了模糊,成为了水、石头和空气,成为了大地在这里的存在寂静。
战争往往不期而至,那似乎就同瞬间的瞬间,就同我们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它便已经结束。但结束又似乎构成了又一战争的开始。这仿佛构成了一条存在的食物链,一条一种欲望刺激另一欲望的链条。很显然,洋人让大清国脸面尽失,只是人们看到的一种更大规模战争的序幕,是仿佛看似没有什么的什么,但可以说相当程度这时大清国牌、大清国肥美的大腿、春光和春色,已经让更多猎物看到,从另一角度看这时的大清国人们看到它已经不是从前的猎鹰、猎豹,而纯粹成了菜鸟,成了仿佛枪一响就可能鸡飞狗跳的慌张。
但很明显我老爷当时还看不到这点,倒是于右任于大胡子嗅到了这点。他原本可能成为大清国的一员,但他恍惚看到了走进大清国的官僚体系就犹如自己被关入了鸡笼,关入了羊圈或牛栏。因而他提早飞掉了,提早到了上海,到了那似乎各种欲望都能滋长的地方。
大清国的人大多没有闻过海味,或者说他们可能一闻到那味便会吐,便会觉得那东西腥死人了。这样最后海风一来,就可能先熏倒一片,枪炮一响再吓趴下一群,想想这样一群充满各种禁忌的人组成的所谓大厦何有不倾覆之理?
我坐在海边看着这一切,看着这段历史形成的烟尘,仿佛就像在看一部历史的慢镜头回放,在看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理智之后的种种欲望构成的欲望混战,并最后恍惚无一幸免地都埋到了各自欲望的坟地,有的坟地可能本身就是欲望混杂在一起的,就同最后大家都玩死的情况。
狼的眼睛永远是绿的,或者说是随着不同光线变化的。女人和男人有时属于不同的气味。动物对气味都很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