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很大,西安城也很小,这构成了一种更具历史感的呼吸,而正是这样的历史和历史反复形成的脉动,让它有了不断向四周辐射的可能。我能想象一百年前的西安是一个什么样子,仿佛之仿佛就是一个围绕钟楼形成的大院落,那时候大多满人住在城东,似乎那里都属于有着皇家血统的人。而那时似乎住在城墙里的人才称得上是西安人,称得上在这里有了根基,有了我们所说的一官半职,有了家业。这种布局下可以说近三百年都是满人的子民,它构成了一种庄稼和树木一般的演化、成长,但到了1900年之后,这里的一切似乎便有了一种破败和沉重,有了一种城市机器和心脉的呼吸困难。这样轻与重似乎便形成了一种不能同步,形成了我们所说的那种轻之更轻和重之更重的情况。这样一来,很多气韵的东西便发生了翻转,这时候仿佛天在上,地在下,这样似乎气与气便没有了流通,有的似乎是天地都受挤压的状况。这时候恍惚哪里都不敢有个口子,一旦有了口子便可能天崩地陷,便可能旧有的一切不得不重新布局。有时心力衰竭对一个人是致命的,对一个城市也如此。这样我们便听到了1911年10月22日的那声枪响。我们随即似乎看到这样的枪声类似在给西安城重新换了心脏。这样形成的震动,形成的波动和连锁,似乎让当时整个的中国大地都能感到。
在这种情形下,我们似乎看到了这样一种很是自然的现象,这样的一种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的情况。而由此构成的一种相互,一种汹涌,一种类似海浪般的循环和涌动,便几乎就成了人和人之间的对决、搏斗和博弈。这样一来,似乎一切都有了说不清,一切似乎都像成了大地上遍地开花的场景,又似乎成了近乎各种存在都在凋落的情况。这是一次近代史上的大变革,是埋葬什么,又产生什么的一种景象。很多时候所谓历史的大书其实便是这样写就的,就是这样的一种大震动和大变动之后的近乎听天由命,一种近似我们所说的下滑、飘落而有些又由此上升的景象。这是大地的历史,这也是人类的历史,某方面也是城市的变化史。很多时候存在形成的存在是波及全方位的,它既是上下的力,又是水平的力,某些时候它究竟如何,实际上并不是看力和光的产生者,而在它的接受者——有怎样的接受者和接受面。这犹如光照在什么地方,也犹如枪炮打到了什么东西,比如打到了砖、墙、瓦,又比如打到了人、动物和植物是不同的。很多时候真相其实说白了就这点,就这么似乎怎么看都瞬间,怎么看都犹如一些东西在变化。
我重新回忆自己潜入发生在西安城的那次推翻清政府的战斗,就我感觉枪声打响的那一两天,似乎一切都是简单明了的,就那么兵分三路,近乎我们看到的三股水流,在那天默默和若无其事地向各自的目标在流,没有人发现这样的水流在当时有什么特别,仿佛一切都像平素的生活,都像城市正常运动的本身。但当枪声近乎在同一时间在这个城市的几个点同时骤响时,大家几乎才可能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才看到近乎整个东面仿佛都成了火药桶,最后似乎到处都是火光冲天的情景。
我坐在时间的今天仿佛坐在地平线的一块石头上。这时候无论我看到的看到,还是看到的没有看到,似乎都那么诗情画意,犹如被各种历史支撑的一座时间水面上的岛屿。这里有花,有石,有各种各样的历史景观,同时也有更显种种不同生命的生命景象。
经过了这次对历史的寻觅,某种程度也可以讲是对各种时间的不同感受,似乎过去的时间总和大地相连,并那么近似越是随着时间的上升,随着时间的不断向前,过去的时间越有质感,越像曾经许多事情浓缩到一起的情况。因而有时在这样的地方,我们不得不小心,甚至不由你不屏住呼吸。而且在这样的情景下,我们的那种轻似乎就同尘埃,就同微粒和微粒中的微粒。因而我们不张口和开口似乎还好点,我们在这样的历史深处,别说张口,有时似乎就是轻轻的呼吸,可能就已经不知上了哪里。
或许用另一种说法,昨日的时间是沙,今日的时间是尘,抑或是我们每个生命本身。经过了这次神奇之旅,我似乎在现实世界更梦幻了,并且我感到今天的一切都是历史的,或者说历史和我们从来就没有中断,感觉就像我们任何时代的人都坐在从远古、从天地混沌便开出的时间列车上。时间从来没有停止过,我们能够看到的某些景象其实便是有人在这里不断地上和下,而时间本身的这趟列车,则是一路向前的。
时间的列车应该讲对每个人、每一生命都是公平的。这种公平便是任何生命都可以上,都可以在这里那么存在和游走,有自己的一段光阴和生活。时间的列车其实一直都是向上的,有时类似就这么将不同时代的人放在不同时间段的月台上。我能看到的父辈、祖辈和前辈,大致便被放到了1860年到现在这样的一个存在区间。对他们来说,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生活,有自己在自己生命过程中的生命承担。或许正是由于这样的看到,我尊重他们每个人,并且也深爱他们生活过的土地,他们生活过的城市。存在就是一幅彩图,是由整个人类共同编织而成的。
尊重让一切呈现,这就是这幅画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