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涅出生在一个犹太商人家庭里,但他的家境却不富裕。中学毕业后,父母要他经商,他只得来到汉堡,寄居在伯父所罗门·海涅的家里。所罗门·海涅是个百万富翁,完全有能力扶助侄子在商界大展宏图,但海涅的志向却在读书,他要成为一个有学问的人。1819年秋天,他进入波恩大学学习法律,接下来又到哥廷根大学和柏林大学学习过,在柏林时还听过黑格尔的哲学课程,结识了浪漫派作家沙米索、富凯等人,积极参加争取犹太人解放的工作。
寄居在伯父家中那段日子里,海涅爱上了他的堂妹阿玛丽,这注定是一段无望的爱情,伯父绝对不会允许他们两个有这种来往,海涅为了宣泄心中的苦恼,就开始写抒情诗。这些爱情诗歌将一个人在恋爱中的苦恼与欢乐表现得真切完整,淋漓尽致,感情细腻而真挚,能够拨动人的心弦。1827年,海涅把他早期写的那些抒情诗汇集在一起出版,题名《歌集》,立刻在年轻的读者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由此奠定了他在文坛上的地位。
海涅虽然有了名气,但因为他是犹太人,在社会交往中经常受到各种无礼的对待。在一次宴会上,一个貌似有教养的旅行家想捉弄一下海涅,就向人们讲起了他在一次旅行中,发现了一个小岛。他故作神秘地说:“你们知道吗?在这个岛上有什么事情令我大开眼界?”看到没人接话茬,他就瞟了海涅一眼,然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说:
“在这个小岛上竟然没有犹太人和驴子!”
海涅瞪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回敬道:“如果是这样,那只要我和你一起去这个小岛,就可以弥补这个缺陷了!”
周围的人们听了哄堂大笑,那个旅行家满脸羞涩,再也不敢戏弄海涅了。
随着年事渐长,生活范围和眼界不断扩大,海涅逐渐认识到,“诗人在他脚踏现实大地时,他是坚强有力的;可当他凭空翱翔于碧空时,就会变得软弱无力。”而当时的现实就是普鲁士的封建专制统治,海涅决心以诗歌为刀剑,刺向普鲁士统治者,用火一般的热情去温暖被压迫群众的心。当时的德国,绝不容许这样一位诗人存在,于是在1831年,海涅流亡到了法国,在巴黎定居下来。从此,他除了因为挂念独居在德国的老母亲,在1843年和1844年先后两次回国探亲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法国。
海涅从童年时代起,就对法国充满了向往。那是海涅出生时的前两年,拿破仑的军队开进莱茵河流域,对德国的封建制度进行了一些民主改革,备受歧视的犹太人的社会地位也得到了一些改善。海涅从小就接受了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思想的影响,在他的心目中,巴黎是法国大革命的故乡,也是自由的摇篮。而在德国,他的政治观点受到越来越多的攻击,德意志的书报检查制度更是让他感到厌恶。
海涅只身来到世界文化中心巴黎,法国媒体争相报道,德国当代第一诗人来了,海涅成为巴黎有史以来最受人爱戴的外国诗人和作家。当时生活在巴黎的巴尔扎克写信给海涅说:“您在巴黎代表的是德意志精神和德意志抒情文学。”
海涅在巴黎结识了很多朋友,有大仲马、乔治·桑、巴尔扎克、雨果等作家,还有李斯特、肖邦等音乐家。海涅托人给他在德国的朋友带信说:“如果有人问海涅在巴黎有什么感觉,就对他们说,海涅在巴黎,就像水中的鱼。或者换句话说,如果谁看到大海里有一条鱼,问鱼有什么感觉,鱼会对他说:就像海涅生活在巴黎。”
1843年冬天,海涅与同样流亡在巴黎的马克思见了面,他们两个很快就建立起了亲密的友谊。他们经常在一起谈话和修改诗稿,有时彻夜不眠。马克思还特意邀请海涅为《新莱茵报》撰稿,海涅总是完成得出色。有一天,马克思家里突然发生了一件令人惊慌失措的事:马克思的女儿小燕妮突发痉挛,几乎窒息。正当马克思夫妇焦虑万分而毫无办法之际,在场的海涅镇静沉着地建议到:“赶快给孩子洗个澡!”说罢,他一把拉过澡盆,把刚出生不久的小燕妮放了进去,就这样拯救了马克思女儿的生命。
在马克思的影响下,海涅更加关注现实生活,他的创作思想更加积极进步。1844年6月,德国西里西亚地区彼德斯瓦尔道和朗恩比劳两镇发生织工起义,海涅立刻写出了《西里西亚织工》之歌,它以简洁感人的语言,铿锵浊重的节奏,描述了织工的苦难和愤怒,刻画出了决心推翻德意志统治的纺织工人的形象。这首诗首先发表在马克思主办的《前进报》上,又被印刷五万份在起义地区作为传单广为分发。普鲁士内政部长阿宁姆在给国王腓特烈·威廉四世国王的报告中说:这首作品“针对臣民中的穷人,充斥着煽动性语言和罪恶的表达的讲话。”普鲁士王国最高法院随即颁布了对这首诗的禁令,有谁敢在公共场合朗诵它,就将被判处入狱。
就在这一年,海涅又发表了他最着名的长诗《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全面表达了他爱国的热忱,美好的理想,对普鲁士反动统治的憎恨与蔑视。他在长诗的前言中说明了他写这首诗的动机,那就是要站在“德国思想的高度”,揭露那些为反对派效劳的“民族伪善者”连篇的爱国空话,要扞卫民主改革的思想和“可怜的被剥夺了幸福的人民”的权利。这样一首诗必然在普鲁士再次被禁,连带着他的所有作品都在德国的一些城市被禁,而且普鲁士政府还通令边境各地,如果海涅回国,就马上抓起来。
1845年,马克思被法国政府驱逐出巴黎,在他匆匆动身前往比利时的时候,还没有忘记给海涅留下一封告别信。他在信中这样说:“在留在这里的所有的人中间,和你的离别使我最为难过,我恨不得把你也装在我的行李中带走。”海涅同样舍不得离开马克思,他在写给朋友的信中这样说:“今天马克思也要走了,我真是愤怒到了极点!”
早在海涅来巴黎定居时,他就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疾病(后来诊断为多发性硬化症),身体麻痹,头疼,视力减退。到了1848年2月,就巴黎爆发二月革命的同一个月,海涅的身体垮了。这一天,大病初愈的海涅到街上散步,看到人们成群结队地在游行,在路边筑堡垒,旗帜飘扬,呼声震天,广场上还有人燃起了篝火。海涅并不反感自己钟爱的马车被革命者拖去筑了街垒,但是他确实反感暴力。在莫名其妙地恐惧中,他走进了卢浮宫。
卢浮宫中非常冷清。他穿过几座大厅,默默地来到美神维纳斯的雕像前。他用怜惜的目光注视着它,想到那些革命者在胜利后,有可能把一切美好的艺术作品都毁坏掉,不由得悲从中来,躺在雕像脚下啜泣起来。
1847年9月,海涅的视力急剧减退,先是双腿继而下半身瘫痪,被疾病“钉”在了病床上。他在自己命名的“床褥坟墓”中活了八年,直到去世。在这段日子里,他全身剧痛,睡不成一个安稳觉,瘫痪的口舌使他吃饭只能像鸟儿一样吃小粒食物,但他在彻底瘫痪之前,仍然紧紧地握着那管黑白分明的鹅毛笔。作为一个战士,他拒绝向病痛投降,他在《自白》一诗中这样写道:“亲爱的读者,你是知道的: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个诗人。”
1841年,海涅和一个名叫欧仁妮·克莱仙蒂亚·米拉的女售货员结了婚,亲昵地称她玛蒂尔德。也许海涅并不爱她,但她不懂德语,不知道她的丈夫是一个什么样的诗人,这让海涅觉得与她生活在一起比较安心。海涅没有想到,这桩婚姻竟是他的幸运。
在他浑身恶臭,大小便失禁,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只有玛蒂尔德天天守候在他的床前,为他喂药喂饭,不弃不离。海涅向朋友劳勃坦白道:“如果没有老婆和鹦鹉,那我早就——上帝宽恕我——像罗马人那样对这悲惨生活痛下了断!”
1856年2月17日凌晨,海涅进入弥留之际,他对守护在他身旁的医生说:“格鲁比博士,你不仅是我的医生,也是我的朋友。你能否如实告诉我,现在是否是我的最后时刻?”
医生含着眼泪,沉默不语。海涅一切都明白了,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医生凑到近前问道:“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海涅请医生不要推醒正在熟睡的玛蒂尔德,又说:“把她今天送来的鲜花拿来……放在我的胸口……我闻到了香味……我爱花朵……花朵是那样的美……”就这样,在一束鲜花的陪伴下,一位绝代诗人在异乡的土地上离开了人世。
根据海涅的遗嘱,他的遗体被安葬在巴黎的蒙马特墓地。他的墓地非常简洁,墓碑上只写着他的名字。27年后,玛蒂尔德也在这里找到了永久的居所。直到1901年,着名的丹麦雕塑家路易斯·哈瑟里斯为他制作了大理石半身像,墓碑上雕刻着一座竖琴,墓基上刻着海涅的一首遗诗《哪里》。
文学家逸闻
石头落地
有一次,海涅收到一个朋友寄来的大邮包,里面塞着一大堆软纸,中间是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有一封信,上边只写着一句话:“我很健康,也很快活。”
不久,这个朋友也收到海涅寄来的邮包,这是一个又重又大的木箱,请了搬运工人才搬了回去。打开木箱一看,除了一块大石头,一张便条外,并无别的什么东西。便条上边这样写着:“亲爱的朋友,读到你的来信知道您很健康,我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
§§第五章 意大利文学朝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