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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鹊巢鸠占

  墓室的正中央,有一块30多厘米高用蓝砖砌就的平台,巨大的棺椁就停放在上面。

在考古队那会儿,听陈教授提过这种放置棺木的平台是宋代才开始流行,唐以前是没有的。不过我们现在可没心情考虑这个,折腾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见到正主儿,正激动着呢。

走到近前一看,让人不由得心中赞叹,这么大一个平台,再加上硕大的棺椁,我跟胖子绕了几圈,愣是没有发现,这个大衍阵法实在是了得啊!

没来得及多感慨,我们注意力很快就被平台上的棺椁吸引住了。棺椁厚重典雅,并没有做过多的纹饰,其实单单上面铜钱厚的漆层便尽显庄重高贵之气了。

1000多年的岁月风尘,似乎没有给它留下任何痕迹,上面的漆层依旧灿烂如新。漆层表面为朱色,里面为黑色,整体视之,呈沉稳的朱黑之色。在狼眼手电的照射下,漆层更是显出一种半透明的光泽,甚至浮现出了底下木料的纹理来。一看这情形,我当场就愣住了。这个漆层的工艺相当考究,但我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木料,这种淡金色的纹理我再熟悉不过了,这个棺椁居然是用金丝楠木做的!

“胖子,看什么呢,过来!”我招呼了一声正在棺材另一头晃悠的胖子。

“咋?要开棺了?”胖子屁颠屁颠地过来,张嘴就问。

“嘿嘿,知道这是啥木头吗?”我没搭他的话,指着棺材问。

“啥木头,还能是金丝楠不成?”胖子不屑一顾。

“还就是金丝楠木。这小子够有钱的,居然能用这木料,看来这回咱哥儿俩发达了。”我抚摸着棺椁兴奋地说。

“这,就是金丝楠木?”胖子一听也有点呆了,学着我的样子抚摸起棺木来,一边摸着一边嘴里还嘟喃着,“可惜了,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我一听奇怪了,问道。

“这可是好东西啊,以前你不是跟哥们儿提过嘛,万历皇帝的棺材用的也是这木料。就是可惜了,上面刻了字,怕是不值钱了。”胖子唉声叹气地说道,颇有点不舍的味道。

“就是没刻字也没用,咱还能扛着这大家伙走不成?关键是里面的东西,能用得起金丝楠的,里面的东西也寒酸不了。”少见胖子这副多愁善感的样儿,我一乐就没多想,顺便就回答了他,说完才觉出问题来,“刻字?什么刻字?”

“就是那个喽,跟刚才门上的一样,你说是什么瘦金体来着。”胖子说着朝棺材另一头一努嘴。

我闻言转过去一看,果然!上面密密麻麻地用瘦金体刻满了字。

一看这情况我心里猛地一凉,完了,怕是要坏事!这些字划破了漆层,露出了里面木料的原色,我伸手一摸,毛刺不平,这明显是后刻上去的,而且一定不是墓主的后人,因为这么大的墓都建了,不会去省这点儿功夫!

难道我们哥儿俩辛苦了这么半天竟让人抢了先不成?

我苦笑着把情况跟胖子一说,他当场就急了,掏出探阴爪就准备下手撬棺材。

我忙一把拦住他,说:“先看看他留下什么话再撬不迟,别是又给咱下了什么套。”

说完我不再理胖子,趴到棺材上仔细研究起那些刻字来。待我辨明了第一行字,心立马沉到了谷底,这赫然是位倒斗的老前辈的留言。现在我连死的心都有了,搞了半天,这墓压根就不是原装的,早让人破了处了!没奈何,谁让咱生得比人家晚呢,现在只求这位老前辈吃完肉能给我们留口汤喝喝了。

事已至此,再怨天尤人也没用了,我只好耐着性子,看看他都给咱留了什么话。上面是这么写着:

后世元良台鉴:

余姓张名越,字子良。少时承袭祖业,以摸金为生。恰逢乱世,人命轻贱,投伪齐帝豫(刘豫)麾下,任淘沙官以自保。自此挖坟掘冢、夷墓扬骨,行此田叔奸事以全身,凡二十年!(注:《史记》“掘冢,奸事也,而田叔以起。”)时值天下大乱,二帝北狩,堂堂宋人于此北地竟与猪狗无异。余虽行此贱役以糊口,然扪心自问,亦宋人矣!思及此,实不愿复掘先人冢而肥汉贼蛮夷,故携家眷,挂冠入陕,为一田舍郎也!

年齿渐长,每思及所犯之孽,无不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后得智光先师点化,遂散尽家财,遁入空门以赎前罪。得佛祖垂怜,罪孽如吾者,亦得寿永。

年逾古稀,死则不为夭也,然思前事,尤感孽不可消,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吾发掘冢墓毁人尸骨无算,常恐身后亦遭此报,祸及子孙。

恰逢夏党项族嵬名氏大将殁,其后辈子弟行堪舆奇术,立“七星引煞立勾陈”大局,欲其安息且长旺氏族。余思之,若无党项蛮夷扰吾边关,损吾军力,堂堂大宋何至有徽钦之耻,彼亦为吾大宋之仇敌也。损敌利己,此非亦为正道乎!

是故,余访嵬名氏后人,献“勾魂直道”及“大衍阵图”,为其督建此穴,后假死得脱!待其下葬,余携族中子弟,寻其疏水之管,溯而上之,则入其墓。

尽洗明器,贷之以资乡民。复移其棺,欲残其身取其珍,孰料始移之,方开其椁,尚未及发,已有尸变之兆,料其杀孽过重且枉移佳穴,故有此变。未敢发,觅铜椁镇之,于下掘一穴,坠之永镇。

余自知寿元将尽,且常虑身后之事,逢此良机岂能失之乎!故占此佳穴,乞能全身而佑及子孙也!

然,君既视此赘言,足证阁下高能,千古佳穴,竟亦不足全,此诚业报也!吾家财散尽,存者唯一琉璃茶盏,一则吾实爱之,不忍弃;二则料知今日事,实所难免,故存之以馈后世元良。

君高义,望毋伤吾身。非吾惜此皮囊,实乃为后世子孙计。吾张氏,行摸金之事千载,余亦不能止,唯望能于幽明之中,能保全一二。

呜呼!掘人冢者亦难逃此报,此岂所及料哉?

“怎么样,上面写着啥?”胖子看我久久不言语,忍不住问道。

我长出了一口气,拍着棺材说:“这里面躺着的不是正主儿,丫的给鹊巢鸠占了。现在躺里面的是咱摸金校尉的前辈,在南宋初年还当过淘沙官,也就是跟曹操立的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差不多,都是官盗!”

“啥?敢情咱这老半天的,全是白忙活了!今天非剐了他不可!”胖子一听怒了,操起探阴爪就准备开棺毁尸。

“别介,这事太缺德咱不能干。”我连忙一把拦住气呼呼的胖子,想了想继续说道,“人家也给咱留下个琉璃茶盏做买命钱,我看就算了吧。再说了,他老人家姓张,哥们儿也姓张,还都是摸金世家,别搞不好大水冲了龙王庙,回头再害到自个,那就不值当了。”

胖子一听泄了气,把家伙随手一扔,一P股坐到了地上,垂头丧气地说:“那怎么办?咱累死累活半天,就拿一茶碗走人?回头还不被金大牙笑死。”

“茶碗?你还真别小看这东西,这可是个宝贝。”胖子就是不识货,琉璃是什么东西?那可是咱中国五大名器之首(琉璃、金银、玉翠、陶瓷、青铜),佛家的七宝之一,又称“药玉”。

“沙和尚记得不?”看胖子那垂头丧气的样,我还真有点不忍心,得激励激励。

“这还能不记得,他还是神仙呢,混得也忒差了,打破个酒杯就给人从天上扔了下来。”胖子有气无力地回答。

“嘿嘿,酒杯?人家打破的那叫琉璃盏。什么是琉璃盏知道不?”我笑着拍了拍棺材,“就是里面的那玩意。”

一听到这,胖子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扑闪扑闪地冒着绿光。

我一看有效,就又加了把劲:“再说了,这老家伙提到正主儿的棺材还没有被打开过,这会儿还埋在下面呢,最值钱的东西应该还在棺材里。”

我话刚说完,胖子霍地蹿了起来,吼道:“靠!那还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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