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我和胖子才缓过劲来,勉强有了说话的力气。
“涛子,你怎么想出这招的?生石灰还能辟邪?”胖子的声音听着稍稍有点沙哑,可能是刚刚喊伤了。
“生石灰吸水干燥,又是碱性氧化物,正是酸的克星。不过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咱以前在学校读的早还给老师了,我也就是有那么点儿印象,想着也许能行吧。”我全身一阵阵地发痛,有气无力地答道。
胖子一听,眼睛都瞪圆了,满脸错愕地说:“啥?就有点儿印象?还也许能行?靠,涛子你个王八蛋,敢情你是蒙的啊!”
“这个。。那个。。”我结巴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时真的也就是有那么个印象,凭直觉就用上了,好在让我蒙对了,随即梗着脖子说:“反正它已经挺尸了,废什么话呢!”
“这。。”胖子没话说了。
嘿嘿,要不怎么说事实胜于雄辩呢!
全身这么一放松下来,才觉得一阵阵地后怕。刚才与酸尸的一搏,几次都到了生死边缘,平生所遇的危险,实实以这次为最。神经一松,肌肉一弛,便觉得肚子里一阵翻天覆地,排泄的欲望出奇得强烈。
我这边还在强忍着呢,忽听得旁边“噗”的一声响,当真是回肠荡气,经久不衰啊。
“靠,你放什么臭屁,也不打声招呼,想熏死老子啊!”我捂着鼻子臭骂道,看到胖子撅着P股满脸享受的样儿我就有气。
胖子涨红着脸,张大了嘴正要说什么,便听得一声“噗”的长鸣,紧接着又是一连串连绵不绝的脆响。嘿嘿,这是我也把积郁好久的气体全给放了出来。还真别说,这么一放,顿觉全身舒适,心头的闷气也随之一泻而空了。
胖子一手捂在脸上,一手指着我的鼻子,悲愤地说:“涛子,你就是一孙子,说我放屁,你这又是什么?”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理直气壮地说:“当然不一样了。”胖子一听傻了,愣愣地问:“那叫什么?”“这叫‘浑元气’。”“浑。。元气?”胖子让我给侃晕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看他无言以对,我心情更是舒畅,连着又放了几个“浑元气”。就这么逗着闷子,我们在地上足足躺了两个多小时,才算是缓过气来,然后决定由胖子出马把我们的战利品取上来。
胖子重新下到土室,先把金刚伞和五四式手枪扔了上来,便没有了动静。他这么一去,就是大半天,我在上面都等急了,怕他又遇到什么危险,正打算下去看看的时候,他终于背着一个硕大的铜箱子爬了上来。那箱子叫一个大,胖子背着它就像是个驮着壳的大王八一样。
胖子艰难地卸下箱子,重重地到地上。
“你就不能悠着点儿?笨手笨脚的!”一看胖子这动作,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好一阵数落。
胖子这时候已经一P股坐到地上,颤抖着手指指着我的鼻子,张大着嘴喘着粗气,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没理他,开始仔细打量起那个铜箱子。这个箱子年代久远,又长年跟酸性的东西熏泡在一起,已经生满了铜绿,有些地方还被腐蚀成了黑色。箱子呈长方体,上面除了缀满大铜钉帽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做得称不上精细,不过是胜在牢固罢了。
显得比较突兀的是,在箱子的一个侧面悬挂着一个怪异的铁锁——表面似乎是被涂上了一层特殊的材料,并没有受到酸的腐蚀。现在大家提起古锁,总是想当然地以为就是铜锁,其实不然。在宋时,铜锁当然也有,不过很少,多是使用铁锁。大范围成习俗地使用铜锁,那是清以后的事了。
这枚铁锁造型很是奇怪,锁身做得厚实无比,上半部分是一根拇指粗细的铁杆,横插在铜箱的锁扣上;下半部分是一个圆柱体,上面排列着7个大小相同的铜箍,每个铜箍表面都刻着4个篆体汉字。
还没来得及细看上面的篆字呢,胖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涛子你个王八蛋,站着说话不腰疼,有种你下去背这玩意儿试试,重得跟什么似的!要不是挂了把锁,老子还以为是块铜疙瘩呢。”胖子把气匀了过来,张口就是一阵抱怨。
不跟苦力计较,我没答腔,继续研究那口铜箱。不应该啊,这么大一口箱子往棺材里一放,那就没有剩地儿了。
“胖子,这箱子哪儿来的?棺材里有夹层?”我扭头朝胖子问道。
“哪儿能还有夹层,就生生塞在棺材里面。我瞅了瞅,按他那身板,在棺材里就只能蜷着。我说咋那么大怨气呢,一上来就跟哥们儿拼命,敢情是缩出火来了。”
胖子“噼里啪啦”这么把话一说,我听了也挺乐,还有这事?
“这里面绝对有好东西。涛子你闪开点儿,哥们儿把它撬开,看看都有啥宝贝。”说着,胖子掏出探阴爪就准备来硬的。
我摆了摆手止住他,没好气地说:“我说胖子,你就不能动点脑筋?你看这箱子有多结实,这锁条有多粗,得撬到什么年月去。”
“那还能咋办?这锁头我瞅过了,连个钥匙孔都没有,不撬怎么开?”胖子委屈地放下家伙,指着铁锁嘟囔开了。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知道这是啥不?”我摆弄着铁锁,随意转动着上面的铜箍,得意地说,“这叫藏诗锁,就是这7个箍一共28个字里面藏着一句诗,对出来就能开锁,跟现在的密码锁一个样。”
“啥?”胖子一听来了兴致,凑上来拨弄起那把锁,把铜箍儿转得“呼噜噜”直响。
“你消停点儿,小心再给搞坏了,别说这箱子里的东西,就这锁头都值钱。”说着,我一把拍开胖子的爪子。
胖子一缩手,笑嘻嘻地说:“那你还等啥?对诗呗,你不是老自称超李赶杜,唐以后就你牛了嘛。”
靠,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懒得跟他白话了,我仔细琢磨起这把锁来。
藏诗锁上面一共有28个汉字,每个箍子上4个,要是纯靠瞎蒙,那简直不可能打开的,因为概率是0.25的7次方,有那运气还不如买彩票去呢!
不过,古时候会识字的人很少,识字的又去当梁上君子或者盗墓贼的,那更是少之又少。如果不识字不懂诗,那这锁跟现在的银行保险柜比起来也毫不逊色。但就现代人来看,其实也就是有点儿雅趣而已。现在识字的人多了,再加上可以通过诗韵判断,开这锁其实并不难。
从头拨到尾,在最后一个箍上是这么四个字:矣、杀、鸥、亲。杀?看到这字我心中一动,难道是……
连忙回到第一个铜箍,“呼噜噜”地一转,找到了一个“我”字。有门儿,我心中一喜,紧接着又去翻转中间的5个铜箍,这算是找对了门路——有了大致的印象和目标,再找其他字就容易多了。
不一会儿,7个字都被我找了出来,稍稍正了正位置,一句七言古诗便出现在面前:我花开后百花杀。
同时,“咔嚓”一声响,锁开了。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居然是黄巢这个大反贼的诗,其志不小嘛!
我先拿金刚伞挡在前面,等胖子躲开后,伸手取下铁锁,猛地一掀箱盖,然后整个人都缩到伞后。这是小心起见。前面的坎儿那么难都过了,要是最后栽在小小的机关上,那也忒冤了吧!
等了好半天,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移开金刚伞探头朝箱子里张望。一旁的胖子也看出没有危险,屁颠屁颠地凑上来,一起翻检起我们的战利品来。
这箱子看来是分层的,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浅浅的第一层,大约只有十几厘米高。上面躺着两个小物件,都只是比巴掌略大,其中一个是半月型,像是人工切开的半面圆镜,另一个则是抽象的老虎卧像。
我拿起那个半月型的玩意儿一打量,还真是半面铜镜,后边阴刻着某种怪异的图案,看着就像是切开的半个咸鸭蛋,外面还长着稀疏的毛。这铜镜年代久远又保护不善,那图案都有点模糊了,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翻到正面,镜面倒还光滑,依稀还可以照出人的相貌,但奇怪的是,上面居然还有很多奇怪的繁复无比的方块字。
这些字明显是后加上去的,看样子先是铸成一个个铜字,然后通过什么特殊的手法粘到了镜面上。这半面镜子透着一股诡异,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什么门道来,那就带回去再慢慢研究吧。我把镜子揣到包里,正想去拿那个虎型像,却见箱子里空无一物,扭头一看,胖子正把它拿在手里歪头歪脑地把玩着呢。
看到我注意到他,胖子举了举手中的虎型像,问道:“涛子,这难道就是书里说的那种调兵用的虎符?”说着,他两手一掰,那只卧虎“咔”地一声从中裂成了两半。
我伸手接过来一瞅,黑不溜秋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上面还错满银线,显出了一份高贵庄重。没想到胖子还蛮有眼光的嘛,这还真是个虎符。这东西听得多了,倒也是第一次见。
摆弄了一会儿,我递还给胖子,说:“你行啊,这是虎符没错。不过不是调兵的那种,这应该是件‘明器’。”
“啥?”胖子没听懂。
“这是考古上的说法,跟咱行里说的‘明器’不是一个意思。咱说的其实该是‘冥器’,只要是墓里挖出来的都算。考古行里的‘明器’,指的是专门为陪葬而生产的玩意儿,活人是不用的。这件应该是考古行里说的‘明器’,是为了陪葬专门造的。也就是说,这墓主生前至少曾任过大将军之职。”
胖子可不管什么明器不冥器的,“哦”了一声后,接过我递过去的虎符往怀里一揣,接着就一把揭开隔板,露出下层的东西。一看这下层的东西,我们哥儿俩全呆了,里面赫然是整整大半个箱子的玉片。翻检了一下,这些玉片大都呈长方形,麻将牌大小,玉质温润,通体呈墨绿色,在上下方还打有精细的小空。
“这……这是啥?”胖子结巴了。
“金……金缕玉衣!”我说话也不利索了。
“啥衣?”
“金缕玉衣!靠,这可是国宝啊,汉以后就没人敢用了。这老家伙只怕也是咱的同行,不然哪能弄到这物件。”这些玉片明显就是金缕玉衣上的,只是被人抽走了金线,这才显得乱糟糟的。要把这些玉片穿在一起,少说也要两斤黄金。
金缕玉衣又称玉匣,这可是我们中国随葬品的最高规格了,在曹丕下令禁止后,再也没有在中国出现过,没想到居然能见到实物。
这回可发大了!我心里喜滋滋的,扭过头对还在发呆的胖子招呼了一声:“胖子。”
“啥?”
我朝铜箱一努嘴,笑得犹如阳光般灿烂。
胖子一琢磨,明白了过来,一张胖脸当场就垮了:“涛子,这。。哥们儿背不动啊。”
“背不动也得背,没看咱是一伤员吗?”
“你,你。。天啊!”
胖子的悲呼声,我的笑声,在墓室中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