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醒了过来。我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被牢牢困在一张旋转座椅中,双手和双脚都被一道从座椅中伸出的精钢打造的圈箍死死地扣着,竟然完全没法挣脱。再往左右一看,没有发现阿海、Shirley杨和王胖子倒是同样的待遇,分别被锁在两张轮椅中,只不过都还没有醒过来。我叫了两声,没有反应,想来可能是我察觉迷药稍早,提前闭住了呼吸,所以比他俩醒得早一点。我只好再往远处看去,这是一个类似海底空间的宽大房间,通体是用高强度钢铁铸成的,没有窗户,只在头顶部位镶嵌了一块一尺见方的透明的椭圆形防弹玻璃,透过玻璃能看到碧油油的海水流淌,间或一两只鱼虾游过。胖子身后一道高压阀控制的门户紧闭,沿门框边上还紧贴着一圈深灰色的橡胶层,看来是密不透风。想把我们活活地憋死在海底喂鱼啊,我苦笑着。房间内摆设得像个高层领导办公室,正对面是一张硕大的黑栗色的紫檀木老板桌,桌上整整齐齐摆着日历、笔筒、立式无绳电话、书本、放大镜,居然还竖着一方五星红旗和一方美利坚合众国星条旗,桌后一张老板椅。靠墙一溜四只清漆油过的铁角书柜,满满当当看不清什么书类。墙角还有一支八角衣架,上边挂着一顶灰色的毡帽。
Shirley杨和胖子还没有醒过来。我无意间又向头顶的玻璃窗望去,突然打了个寒颤,不知什么时候,一只怪模怪样的巨眼紧压着防弹玻璃从海水中死死地望过来,没有眼皮,没有睫毛,只是一只巨眼,眨也不眨,巨大的瞳孔是深蓝色的,蓝凄凄得骇人,没有眼白,我浑身的汗毛“唰”的立了起来,冷汗透满了脊梁骨。它动也不动,我也一动不动。突然,它向后缩了一下,我从空隙中看到除了眼球外居然什么也没有,那只鬼眼猛地撞过来,带着巨浪,撞在高强度的防弹玻璃上,“哗”的一声刺耳的声响,我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身子,整个房间被撞击得晃动了一下。它又撞过来,一下,两下,三下,防弹玻璃在尖叫,我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这时,密封门“吱”的一声推开了,一个风度翩翩的老年男人迈步进来。我向上一看,防弹玻璃外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一切好像是一个噩梦,一只深海鱼苗轻轻地伏在玻璃上,来回摇摆着尾巴,宛如一朵风中摇曳的黄色的小野花。老男人微笑着,脱下毡帽,手举胸前,弯下他花白的脑袋静静向我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去挂灰毡帽和黑色风衣。
我又心有余悸地向上看了一眼,一只布满倒钩刺的血红的长舌头猛然伸过来,“唰”的一声,卷走了那只黄色的深海鱼苗。我“啊”的一声大叫,王胖子和Shirley杨身子猛的一抖,先后被我惊醒了。
胖子弓身要站起来,才发觉自己被扣押了,闹不明白地转过头来问我,“老胡,怎么回事,上审判法庭了?”
“是啊,胖子,我也是被告,庭长在那儿呢。”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胖子发现了窝在老板台后面的椅子里,正用一只放大镜查资料的那个老男人。
“你他妈是谁,有什么权力关押我们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大好青年?”胖子吼道。
“他是罗伯特教授,给陈教授看病的三藩市精神科客座教授,”Shirley杨冷冷地说。
罗伯特教授走过来,用放大镜从王胖子开始挨个仔细地检查了我们三人的双眼,直起身来走到桌后,放下放大镜,拿一条细白毛巾擦了擦手说:“恭喜各位确实逃过了魔国鬼眼的诅咒,我倒很有兴趣听听三位的历险故事。”
“可惜我们没有兴趣讲,至少是在被审判的情况下。”我直言拒绝了。
“不,你会有兴趣讲的,因为陈教授还在我的手中。”罗伯特认真地说。这个卑鄙无耻的老骗子,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其实我还有甚多身份,”罗伯特顿了顿,对Shirley杨说道,“说尊父杨玄威先生生前所信奉的‘通灵术’科学教教主,通过明叔间接指示你们攫取冰川水晶尸的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州博物馆名誉馆长等等”原来如此,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整个是天衣无缝的大骗局,我们三个只不过是其中几个任人摆布的棋子而已,甚至包括Shirley杨的父亲、陈教授、明叔、阿香等。我越想越可怕,一时竟无法说出话来。
Shirley杨嘶声叫道:“那我父亲花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去精绝古城都是你指使的?”
“不,他是自愿的,是为了验证科学教崇高的信仰‘通灵术’的真实性而去的。另外,还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请原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们。对于杨老先生的罹难,我代表科学教同仁表示深切的哀悼。科学教会在教旨中镌刻下他的伟大事迹。”罗伯特表情沉重地说。妈的,你这个老婊子养的杂碎,老子总有一天让你血债血偿,吃下去的全给我吐出来,我心中暗暗咬牙。
想起父亲,Shirley杨失声痛哭。还是让她哭出来比较舒服,毕竟憋了这么久,我还从没有见过她想念父亲在人前痛苦失声的样子。
“那阿香的死是怎么回事?”我突然想到阿香的父母也是科学教的信徒,竟然拿阿香作试验,如此说来,阿香肯定是这个头子指使手下人绑架的。
“阿香的父母早在我接任科学教教主之前,就因为教中一项重要的任务失踪了,而后阿香流落到中国大陆,在我们的秘密监控下被你们口中的明叔收养了,也为了在昆仑山探险中助你们一臂之力,她的‘开天眼’就是我教通灵术多年研究的成果。昆仑山回来后,我们秘密把她接到了旧金山基地治疗,不料她偷偷地跑了出去,竟然在金门大桥上失足丧生了。我们正在调查具体原因,相信不久就会有满意的答案的。”罗伯特慢条斯理地解说着,话锋一转,说道,“现在,各位也应该给我我所需要的答案了吧,相信我,我只需要知道凤凰神宫的来龙去脉,也好为治疗你们的陈教授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案。”
我扭头不愿理他,用眼睛示意王胖子讲给他听。胖子这会儿也听呆了,见我让他讲,无奈嘟哝着骂了一句,清清嗓门,故意前言不搭后语地讲给他听。
在胖子讲的这段时间里,Shirley杨还沉浸在悲痛中。我不愿打扰她,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下,正好我也趁这段空隙好好地想一想,理一理头绪,好趁机对付这个头子,摆脱目前的困境。
现在整件事情比较清晰了,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故都是在这个罗伯特和他背后的势力所引导控制下逐步发展的。看来事情还没完,他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布局出来,目的肯定是一个还不为我们所知的巨大阴谋,到底是什么,根据这些线索我还猜不出来。从眼前看来,我们三人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他需要利用我们继续为他服务,至少从他控制着陈教授这一点来看是这样的。只要他还利用我们,我们就有机会咸鱼翻生。
胖子已经说完,罗伯特静静地听着,陷入了沉思。Shirley杨也渐渐平静下来。罗伯特动了一下身子,向我们说道:“我想,眼下我们还有一项交易可以谈谈。”
到底来了。我暗暗想着,不禁放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