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忙匍匐在地上,回头一看,眼见尘土弥漫,千斤闸被撕裂出一道大口子,有人挥舞着手电,正从斜上方的裂口爬进来。
这是小个子白人匪徒!耶格夫在门外使用了炸药,也许是手雷炸毁了千斤闸,整个大殿都为之震颤了一下。
我匍匐着要爬起来,突然背后冲来一阵马蹄奔腾声,是那只半人半马的怪物。我侧身翻滚,跌进角落里一根石柱边。却见那怪兽一下子越过我身边,向刚爬进来的小个子白人和正在爬的黑大个冲去。
小个子白人手里拿着强光手电,闻声惊讶地朝殿内照来,正照见这匹庞大的人首马身怪物疾冲而至,吓得“哇哇”大叫,跌在千斤闸下,战战兢兢地举着手枪,就是三连发子弹。
那怪物突地直立而起,扬着前蹄,避在一边,马身两侧忽地张开两道翅膀,对准小个子就是一扇,小个子被扇到墙角落里,撞在石板上,顿时昏死过去。
黑大个一见不妙,拼命挤出前半个身子,倒挂在裂口处,狠劲地扯出身上斜挎的冲锋枪,用左手撑地,右手持枪,奋力抬起头来,朝着马身就是一梭子弹,每颗子弹都打入怪兽的下半马身胸内,打得它连连后退几步。
那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扬起前蹄,“啪”地踩下,硬生生把黑大个的脑袋给踩成了血葫芦,蔫蔫地挂在颈上,只差剁下来,眼见难活了。这人首马身的怪物胸前喷出大量绿血来,扭过身来张开长达两米的双翅,无声息地滑翔飞入殿后的暗处去了。这个异常的举动,把我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眼见怪物飞走,我连滚带爬地从柱后跑出来,墙角落里捡起地上的手电和小个子白人手中的手枪,对准他的脑袋狠狠地剁了一脚,这小个子哼都没哼一声,就歪倒在墙下。
我心想,你他妈的,最少再睡半个小时吧,说不定等他一觉醒来,还以为是那怪物踩了呢。
一想到又骂道了自己,我“呸呸”两口,刚要拔枪射断自己手上的手铐,突然,裂口处黑大个的尸体被猛推进来,一只手枪伸进来,胡乱放起枪来,子弹“嗖嗖”乱射,差点打中我。
我吓得一缩头,差点忘了外面还有耶格夫两个混蛋。我反手一枪,正中那手腕,裂口处“啊”的一声惨叫,手枪掉在地上,手腕缩了回去,我接连几枪点射,子弹从裂口处射出去,“嗖嗖”乱飞。
看裂口处无人,我拔枪打断自己手腕间的手铐细链,蹑手蹑脚地跑过去,从黑大个的尸首上取出冲锋枪,又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扬手两枪射向裂口处,矮身跑回来,我躲在石柱后,心想,这下弹药够充分的,心中大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从裂口处忽地扔进来一只圆东西,滚落在地上,我用手电一照,“嗤嗤”地冒着白烟,是手雷,这耶格夫够阴毒的。我慌忙爬在石柱上,轰的一声巨响,硝烟弥漫,把地板上炸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溅,打得我面前的石柱子“叮当”作响。
耶格夫接连又扔进来几颗手雷来,把殿内炸得像采矿场一样,烟雾缭绕。
我急火中烧,把双抢插在腰间,熄灭强光手电,端起冲锋枪瞄准裂口处,对着趁机爬进来的那个家伙一阵扫射,把他打死在裂口上,看身材头像,我认出是那个又高又瘦的阿拉伯歹徒。
殿里殿外一时静悄悄的,陷入死寂。我躲在石柱后,用强光手电照去,但见大殿深处有一处国王金座,显然是遵照他生前的情形所摆设的,无什么奇异之处,倒是满殿的浮雕图案,熠熠生辉,极尽豪奢。
那人首马身怪物的血迹一路顺着地板滴入王座背部的一堵紫玉屏风后,那里很可能有个出口。
我暗忖,如此干耗,倒不如抽身后退来得干净利落,已经报了仇了,何必与那耶格夫拼个你死我活,反正我能够逃命出去就行了。
我抬起冲锋枪,对准裂口处点击扫射,借机拔腿转入紫玉屏风后,让耶拉夫这老鬼等去吧。
转过屏风,我发现屏风后有一处暗门,人首马身的血迹正是一路滴入门后。我轻轻推开暗门,眼前一道石阶斜向下去,强光手电照下去,唯见滩滩绿血浓糊糊地凝固起来。
我回身合上暗门,顺着石阶走进去,石洞内一股干霉气息刺鼻扑来。我不小心一脚踩在人首马身的血迹上,竟然粘糊糊地拔不开脚,鞋底也被腐蚀得“吱吱”乱响。我赶紧挣开,把脚底使劲蹬在石阶上蹭掉粘血,绿色的脚印,倒像是霉苔。拐过一道弯,地道平缓,很快呈现出一道暗门来。熄灭手电,我贴近墙壁,轻轻地启开一道门缝,但见屋内黑糊糊的一片,看不见什么东西。
我闪身入内,在黑暗中沿墙角摸索前进。还没走出几步,忽地一股急风从身前扑来,一下子把我掀翻在地,滚出老远。我还没爬起来,身边又是一股急风扑至,什么东西把我抓在手中,凌空飞起,“咯咯”笑着,在黑暗中,我猜想这是一只巨大的带翼怪兽,不会是翼龙吧。
我顾不得许多,抱起冲锋枪近距离朝头顶横扫。这怪物吃痛尖叫,猛地松开巨爪,我被重重摔在地上,一骨碌滚出好远。我拧亮强光手电一看,我靠,一只拍着翅膀的人身马首的怪人在天花板上飞来飞去地大叫。
我一梭子弹全部都打进了怪人的身体内,四下里喷出绿血来。那人身马首的怪人尖叫着,打了一个盘旋,斜刺里飞过去,落在不远处的物体上。
我扭转手电一看,那人身马首的怪人淌着绿液,落在了刚才那只人首马身怪物上,两只怪物扑着四只翅膀,猛一看去,还以为是超现实画家的抽象作品。
我惊呆了,暗地里挪步要向后退入石柱背后,哪知脚刚一挪动,那人头马身的怪物便已瞧见,扑地栽着直立在它背上的人身马首怪物,四翅并举,向我飞来。
我疯狂挥舞着冲锋枪向它们扫去,这两个怪物猛然分开,分左右两翼向我攻击,我背靠着石柱,不停地扫射它们,顾上了左边,顾不了右边,一下子又被庞大的人头马身怪物一翅膀扇到地板上。
眼见它扬蹄猛踩,我滚来滚去,疲于应付,冲锋枪打在它们身上,也只是一道道伤口,难以造成致命伤。
可怜我如今孤军奋战,节节败退,满地翻滚,很快小命就要玩儿完。我心中暗叹:“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更倒霉的是,打着打着,冲锋枪也没子弹了,我连拉两次,都是空枪,他妈的,看来天要亡我,连冲锋枪都耍我,我对着人头马身怪物狠狠扔去,冲锋枪砸空了,反倒被鬼魅似地追随在其后的人身马首怪一个俯冲,扑扇着翅膀抢了去。
人身马首怪提枪向我扳机,没打出子弹来,就又顺手扔出老远,掷向背后石门处。
突听“哎呀”一声,冲锋枪正砸中门缝里一人脑袋上,那是悄悄潜进来的耶格夫,他抱着额头刚一揉眼,那人身马首怪向他疾冲过去。
耶格夫这狠角色猛然拉燃一颗手雷,连自己的胳膊一齐伸入眼前的马嘴中,被马首一口咬断胳膊,耶格夫趁势掉下地面。
随即那半空飞舞的人身马首怪头部猛然爆炸,一声巨响过后,满天飞雨,血肉撒落一地,那失去马首的人身也直直坠落下来,“呼”地落地,一动不动。
正在攻击我的人首马身怪物见状,一声悲鸣,大眼中淌出几颗豆大的泪珠,掉转头向掉落在地板上的耶格夫冲去。
耶格夫被摔得晕头转向,犹未爬起,就被疾冲而去的人首马身怪物“喀嚓”一声踏断了仅有的左臂,顿时惨呼一声,昏死过去。
可惜,那人首马身怪犹不解恨,不停地卷尾扬蹄,在耶格卡身上跑来跑去,直像跑马场练马一样,眼见四蹄翻飞,把耶格夫踩得扁头扁脑,不成人形,这样子恐怕连他老妈也认不出他了。
人首马身怪一声接一声悲鸣,奔至同伴那仅存的人身躯体旁,缓缓曲蹄跪下,俯首悲鸣,号啕大哭,声如人啼,他哭起来犹如“杜鹃啼血子规泣”,情何以堪!连我也给惊呆了,泪水不知不觉间沾满脸庞。
就在这时,从门外冲进来一个身影,急速向人首马身怪冲去,我凝神一看,却是被我打昏的小个子白人匪徒,这家伙倒没有看见我,提着手雷,挟着钱箱猛扑在人首马身怪物背上,抱着马背疯狂地大笑道:“我有五百万美元了,我有美国绿卡了!”借着手电筒的光,我看到他面容扭曲,状极疯狂,显然是给吓疯了。
那人首马身怪正自悲切,遭此一惊,勃然大怒,奋蹄跃起,它双翅刚扑闪开,还未飞起入半空,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小个子男人手中的手雷立时炸开,连人带马被炸作一团血肉模糊,“扑通”倒在地上。
我揉着被人首马身怪踢踩得青紫发肿的肩膀爬起来,蹒跚走近它们身边,借着手电光,却见小个子已经炸作烂泥,四肢分家。一团红绿血污,却见那人首马身怪的人头颅仍在挣扎待动,我骇了一跳,后退两步,用手枪拨开血污,发现这怪物的头颅赫然是一名古代男人的面相,双目尽赤,蓝眼珠子,须发皆黑,高鼻隆起,五官端正,很有威严,这人头犹且未死,眼皮眨动,冷冷地看看我,忽然长叹一声,阖目不动了。
他这声长叹,倒是又吓了我一跳,分明是一声男人的叹息声,人首马身怪的马身却被炸出一个大洞,内脏皆掉出体外,正是马的身体内脏。
禁不住好奇,我又去探看了那早已死去的马首人身怪,那马首已被炸作半段朽木穹窿,无法细看,倒是那完整的人身,却是身穿一袭真丝黑袍,四肢皆为人肢,我料想这躯体必是那男人头颅的躯体,不经意撩开胸前绳扣一看,妈呀,吓了一大跳,一P股坐倒在地板上。
我定了定神,再次撩开衣服一看,这躯体胸前半个红内衣裹胸(也叫抹胸,就是古代女人当作胸罩用的红肚兜)衣下乳峰高耸,股理细腻,分明是一个成年的女人躯体。
这下我可迷惑起来,看来这倒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怎么会有这种生物,又看不出它们人工制作木乃伊的痕迹。一男一女两只怪物,兄妹乎,情侣乎?
来不及深究,我站起来,带着疑惑地望了望四周,这座大殿内照例的是一色的白大理石建筑而成,唯有不远处摆放着一具大理石白玉棺,我用强光手电照去,棺体闪闪反光,却比普通棺材大上一倍不止。
我走近棺体,思忖着自己要不要打开棺材,一想到地上躺着这两具怪异的尸体,我就差点失去了勇气,万一棺内再跳出一只怪物来可怎么办?
静静地站了半响,终归是个倒斗的职业习惯作案,我下意识地拍拍腰间的两杆手枪,一咬牙,叨住手电筒,双臂一用劲,推开了棺盖。
停顿了一下,眼见毫无动静,我才警惕地凑近棺体,用手电向棺内照去,却见棺内厚厚地结了一层冰碴,棺底放着一具非铜非铁的金属匣子,巴掌大小,玲珑精致。
我探身入内,摸住金属匣子,一股透体的深寒侵入手指,让我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太冷了,这什么东西,我跳下棺材,呵着手,蹦跳着转了几圈,才驱除掉手指间的寒气。
我再次探身,在棺内发现了另一只稍大的金属匣子,从冰碴中抠出来一看,空荡荡的,就试着用手枪撬掉冷匣子周围的冰块,把它翻进稍大的同样金属材质的匣子内,正好放下,用枪管抬上匣盖,这次伸手拿出来,还好,只是感到一丁点寒意。
我把金属匣子揣进衣兜里,跳下棺椁,合上棺盖,准备从原路返回,手电照处,在角落里又发现不起眼的一道暗门。
犹豫了一下,我持枪推开暗门,发现门后又是一座大殿,不过这间大殿内布置得大不相同,大红的帐子,温柔的双人石床,形同女人的闺房,而不像一国皇后的寝宫。
最奇妙的是,床边还有一座石制的梳妆台,珠钗玉簪,珠宝手饰,应有尽有,金灿灿地发光,令人眼花缭乱。
至此我敢肯定,这就是一国皇后的寝宫,回想种种,我不禁莞尔,这该不会是那男首马身和马脸皇后的宿地吧。想像两人,不,两只怪人夫唱妇随,琴瑟和谐,形影不离,花前月下的美满生活,我不禁痴了。
我转了一周,发现这寝殿里还真齐全,连衣箱都有,净是些黑色真丝袍衣,最后,我在石床里边发现了另一道暗门,确切地应称之为暗洞,只容一人爬过,料想那两只怪人是绝对爬不出去的。
我伏身爬入上半身,又退了回来,跑回梳妆台旁,恋恋不舍地从首饰堆里拣出一只最古香古色的玉碧钗,揣入怀中。
“给Shirley杨捎一只礼物吧,”我喜滋滋地想,转过身,我又对着殿内说道,“有怪莫怪,作个留念,要是王胖子来,还不把你这满屋珠宝给搬走一空,我可是个老实人啊,出家人不打诳语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我也是满口雌黄,我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重新钻入床石暗洞内,向上爬去,手电照处,洞壁窄小,清一色大理石白色,简直是直上直下,滑不溜手。
虽然只有短短十几米高,我喘着粗气,爬了几次,每次都是爬到一半就掉了下来,最惨的是,脚下的暗门不知什么时候也合上了,我躲了几次,也没有躲开,想走回头路也不实际了。难不成真给困死在这老鼠洞里了?我咬了咬牙,脱下鞋子,用双肘双膝双足同进,一步一步向上蹭去,足足有半个小时。
就在我大汗淋漓,哆嗦着四肢,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右手终于触摸到了洞顶。
我再次咬着牙根,努力向上蹭出一尺,头顶着洞顶,幸好,只是薄薄一层大理石板,我喘着粗气,顶开石板,双手抓住洞口边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出了洞。
坐在洞顶上,我喘息了半天,迈出双腿,这两条腿简直哆嗦得不像自己的了。我合上大理石板,瘫倒在地上,几乎虚脱地昏死过去。
当我终于翻身想要爬起来行走时,还没挺腰,头部“砰”地碰上了一道石板,我捂着头,打开狼烟手电一看,身处一个五尺见方的石盒子里。
我摸索着周围,没有找到暗门,慌乱中按到盒子角落里一处石钮,陡见盒子飞转,一下子把我甩在底部,不知旋转了多少圈,转得我眼冒金星,四处碰壁,头上早碰出几个大包来,几乎撞晕过去。等到石盒子停止转动,我鼻青脸肿地坐起来,发誓一定要揭开身下的石板滑下洞穴去,就算死在里面,也不要这样被玩儿死。
可是我伸手一摸身子底下,却再也找不到那道洞穴石板了,我惊愕地张大嘴巴,捡起甩落的手电,仔仔细细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完了,我瘫倒在地上。
终于回过味来,我抬手电一照这石盒子,发现宽约三尺,长约七尺,不正好是一只标准的石棺材的尺寸嘛,我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恐惧,拼命地踢打着石壁,张口大喊起来——
§§第三卷 拯救旧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