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Richard杨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
“是的,只有这样。”而后转向我,“胡先生,我佩服你的勇气,也谢谢你的贡献。时间已经不多,不能等胖子醒了,还请你原谅。”说着,就见Richard杨手臂一抬,只听到“啪啪”两声,我一阵眩晕瘫软在地上。
感觉身下一阵振动,我醒了过来。头有点晕,四下看看,胖子倒在我的旁边还没有醒。
我想站起来,脚底一滑又坐在地上,发出了一阵沉闷的金属声,身下感觉空空的。由于这一下撞击,地居然晃了几晃,一阵“咯吱咯吱”的金属摩擦声从上方传来。我一听声音不对忙抬头看去,不出所料,头顶六七米处正是那个不规则的洞口,我和胖子毫无悬念地被置于铜鼎之中,吊在半空之上,估计是Richard杨趁我们晕厥的当口,把我们运了上来。
四周的温度在逐渐升高,伸手碰碰鼎的四壁,马上就被烫得无法忍受。
我心中一阵难过,没想到我胡八一就这样死在一个鼎里。《秘术》上说,古代中国有一种鼎葬,是高规格的丧葬仪式,没想到临了被我享受到了。
胖子还在熟睡状态,嘴上念叨着:“看你假洋鬼子粽子还嚣张,吃我的黑驴蹄……”
我自言自语道:“胖子,大哥这次替你做主了,我们1966年在天安门发过誓,要为全人类的解放事业献出一切,虽然不知道人类包不包括这个鬼洞族,反正现在咱两个换那么多人的命,怎么样都是赚的。”
“轰”的一声山摇地动,大鼎剧烈地震动起来,胖子一下子惊醒了:“咦,老胡,这是怎么了?我们在哪儿?其他人呢?”说着用手碰了碰四周,马上缩回手,“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烫?不会是在那个大鼎里面吧?假洋鬼子真想把咱们煮了?”
“轰”的又是一声巨响,整个金字塔都在震动,塔身似乎有点支撑不住了,不时有大石开始脱落。
由于我们在一人多高的大鼎里面,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我心里着急,也不知道仪式进行得怎么样了,我们怎么还一点事儿没有呢,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我对胖子说:“你猜对了,我们是在鼎里,不知道现在外面怎么样了,不如我们搭个人梯上去看看。”
胖子属于行动派,一听我这么说,便脱了上衣裹在手上,蹲裆马步站好,双手扶住鼎壁道:“老胡你快上,看看怎么样了,别午时三刻一到就把我们化为一摊脓血喽。”
我看了看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决心不给他解释了,于是抬腿踩到胖子的肩上,胖子腰上一用力,我被托出了鼎口。
鼎外已经乱作一团,浓重的硫磺气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塔壁的许多地方由于震动已经出现了裂痕。我不顾铜鼎的高温,双手搭在鼎沿尽力探身往下观看。
下方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原来还在金字塔底的圆洞中的岩浆,如今已经蔓延到了上层平台,四处一片沸腾,只留下中间那座丈把高的平台还能站人。这会儿,杨氏兄妹、明叔、阿香、麦克都站在平台上面,那尊跪像的托盘中似乎有液体正在沸腾翻滚。Richard杨一手握刀,一手拉着阿香站在跪像旁边。阿香全身无力,任由Richard杨拉着。Shirley杨则被麦克和明叔拦在平台的一角,正拼命地对着麦克和明叔又踢又打。
只见Richard杨用刀在阿香的手臂上一划,血立刻贴着她雪白的手臂滴入盆中。仿佛是催化剂一般,血一落入盆中,盆中那已经沸腾的血红色物质,便像爆发一样一下子喷出老高。而岩浆也随之产生了变化,原先方孔处的岩浆开始“突突”的往上冒,随时都会喷出来的样子。我脑子一凉,完了,该来的总是要来,估计这岩浆若喷出来,我和胖子就得归位了。
“老胡,看到什么了么?这鼎忒热了,我的手支持不住了。”
我感觉身下的胖子已经开始微微地颤抖,看来真是坚持不住了,也不能怪他,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又没有吃喝,铁人也会受不了。算了,看来这次是真要牺牲了。我无奈地又向下瞟了一眼,准备下到鼎内等死。真是命不该绝,转机就在这个时候来了!
也许是由于年代过于久远,几次巨大的震动以后,金字塔的结构已经无法承受如此冲击,原本还在岩浆上的平台突然一歪,一大块台角连带着麦克陷入了岩浆中。麦克半个身子陷入在岩浆里,手无力地挥了两下,Shirley立刻抓住麦克的手想把他拉上来,但是已经迟了,拉上来的只有半截完好的上身。
Shirley杨吓得一下子坐在地上,一边的明叔也放弃了阻拦Shirley杨的举动,往祭台的中间逃去。不知道是不是一角塌陷而造成了整个平台失去平衡的缘故,平台开始慢慢倒向一边,明叔一个没有站住坐在了地上,随后随着倾斜滑了下去。
平台上唯一可以固定的东西就是那个石人跪像,而Richard杨在发生异变以后,马上抱住了石像的一条胳膊,另外一只手拉着阿香在苦苦支撑。明叔和Shirley杨先后双双滑向石像,Richard杨伸出腿拦下了两人,并奋力拉向石像处,终于四人都靠石像固定住了身体。
随着平台的倾斜,石人托盘里的液体斜向一边,眼看就要泼溅出来。这时Richard杨已经把阿香交到了Shirley杨手上,而后从包里艰难地取出一副带绳子的弩弓,对准铜鼎的方向就是一箭。银光一闪,就听到“当”的一声,一个飞爪挂在了铜鼎的边缘,正落在我的边上,而后Richard杨似乎和Shirley杨说了些什么,虽然她不住地摇头,但是还是扭不过Richard杨,被迫用绳子固定好阿香,然后开始借着绳子往上爬。
我一见这个情景就明白了个大概,可能是由于平台的塌陷,这个祭祀无法再进行下去,Richard杨想让Shirley杨借着绳子爬到我们这里暂避一下。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劲,一压胖子,手上用力,一下撑上了铜鼎的边缘。我跨坐在铜鼎的边缘,开始拉绳子。Shirley杨感觉到了拉力,抬头看向我,虽然隔着很远,但是我还是看到了她眼中的泪光。
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拉绳子,绳子的一头顺势坠下到铜鼎中。胖子看到后二话没有说,攒足了力气也开始帮忙拉。
这一下可轻松了不少,但是还没有等我松口气,突然手上的绳子一沉,险些把我拉下铜鼎,手上也被勒得皮开肉绽。我低头一看,是明叔,他硕大的身影正吊在绳子的末端。
完了,我再有力气,拉Shirley杨和阿香已经够呛了,再加上个明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如今我只能死死攥着绳子,身子向后掉,勉强能维持一个平衡,心里不停地咒骂着明叔。
就在我的手即将达到极限的时候,突然听到“啪啪”两声枪响,紧接着手上一轻,我险些倒栽回大鼎里面。稳了一下身形,我忙不迭往下观瞧。明叔被Richard杨拎着一条手臂滑在平台的一旁,而绳子的末端只剩下一只被齐腕打断的血淋淋的手。没有多想,赶紧拉绳子,一会儿的工夫,Shirley杨和阿香便被我们拉上铜鼎,并送入大鼎内,之后我想都没想顺手把绳子抛了下去。
下面的情况此时又发生了变化,平台已经倾斜得很厉害了,大盆中的溶液缓缓倾了出来,除了一部分撒在Richard杨和明叔的身上,其余的都流入了岩浆。岩浆接触了这些液体,就好像在篝火里泼上了一盆汽油般,瞬间蹿出了几丈高,隆隆声大作。
看来在强烈的刺激之下,这座火山是支持不住了,平台从倾斜状态已经开始慢慢向岩浆中沉没。Richard杨死死抱住石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荡在身边的绳子,而明叔则抱着Richard杨的大腿,拼命往上爬。
也许是因为力气已经到达极限,Richard杨抬头看了看上面,见Shirley杨已经安全到达,松开一只手冲我摆了摆,而后又松开了另一只,两人慢慢向岩浆滑去。我一闭眼,心说“完了”,忽然觉得眼前白光闪动,低头看去,只见明叔首先接触到岩浆,身体开始泛出刺眼的白光,光芒一闪,整个人凭空消失,连带着Richard杨也转眼不见了。我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往下又看了看,平台已经大半没入岩浆,剩下的部分完全竖起来,下降的速度也加快了,而明叔和Richard杨却凭空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随着整盆的液体倾倒入岩浆,整个金子塔内已经变成了一个沸腾的大熔炉,岩浆也往上飞涨,甚至喷射到离我们只有十来米的位置,而且一阵一阵的喷射每次都冲高不少,我一咋舌赶紧翻身跳回大鼎。鼎中燥热无比,温度似乎已经达到了六七十度,没有人敢靠在鼎壁上,只是时不时用裹了衣服的手撑一下鼎壁来保持平衡。
看到我一下跳回来,胖子不由大叫:“老胡,你是热昏了头了吧,怎么跳回来了?我还指望你把我们拉出去呢,这里都快成蒸笼了。”
我苦笑道:“出去也是死路一条。我看上头有个洞,估计离咱们有十来米的距离,如今装备尽失,赤手空拳根本不可能上去。我看这火山马上就要喷发了,不如赌一把,看看岩浆能不能把咱们推出去。”
我话音刚落,整个金字塔犹如一个已达临界点的炸弹,“轰”的一声爆炸了,强大的冲击波一下子推动大鼎往上蹿,我们身上备感压力,眼看头顶的圆洞越来越近,“当”的一下,大鼎撞到了上面的岩壁,居然没作任何停留继续向上破壁出去,大量的石块泥土落到我们的头顶,使我们睁不开眼睛,只能低下了头。
大鼎还在上升,大家低头忍耐着,十几秒钟以后就觉得身上的压力一松,紧接着猛然下沉。我心想“坏了”,如此下落回去,即使烧不死也会摔死的……
真可谓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大鼎急速下落之初,鼎口猛然歪向了一边,我们也就被逐个抛出了鼎外。“扑通扑通”几声,不是预想中的坚硬的地面,迎接我身体的是蔚蓝的海水。由于是背部和P股先落到水面,我很快就止住了下沉的趋势,冰凉的海水让我精神为之一振,立刻极速向海面浮去。
一轮红日刚从天边蓬勃而出,映得海面一片金光,清新的空气中带着淡淡的咸味。来不及适应地上明亮的环境,我开始四下寻找同伴的身影。胖子率先冲出了水面,仰天长吼了一声:“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紧接着Shirley杨也浮出了水面,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后,恢复了正常。但是阿香却迟迟没有出现。
容不得我多想,和胖子、Shirley杨对视了一眼,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这个时候多浪费一秒钟的时间,阿香的命就会少一分希望。胖子和Shirley杨也立马出动,我们三人分三个方向向下寻找。
海水并不深,也就七八米的样子,很快就看到了铺着细沙的海底,而阿香正平静地躺在海底,犹如美人鱼一般,面色恬静。我紧划了几下水,蹿到阿香身旁,拉起她轻轻夹在腋下,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海面。
虽然人是救出来了,但是我们失去了所有的装备,包括救生艇、食物、淡水、武器、渔具等等,这种情况下,在这茫茫的大海中,几乎和死没有区别。
我将阿香交给Shirley杨,她学过急救术,这个时候只有她也许能救阿香,胖子则在一旁帮助Shirley杨。我举目四望,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小岛,毕竟之前一长串的经历都是在海岛下发生的,如果我们被火山喷发带到地面,应该离海岛并不远。很遗憾,我没有看到岛的踪影,但是我发现了一只快艇正向着我们飞驰而来。
我们获救了!一艘科学考察船救了我们。后来我们才知道,几位研究火山的科学家探测到这里的火山爆发动态,于是在几天前就开始在这附近开展研究。
精疲力竭的我被拖上船以后就失去了知觉,直睡了整整一天才缓过劲来,翻身看到阿香正在另一张床上安然入睡,于是四下找胖子和Shirley杨,在和船员猩猩般的比划了一阵后,这个家伙终于开了窍,为我指点了一条明路。
我上到甲板,Shirley杨和胖子正坐在躺椅上望着远方夕阳西下,见我上来两人欣喜地站了起来,三人的手握在了一起,又一次死里逃生。
良久,Shirley杨拉我来到了甲板一侧,对着不远处的海底指了指。
我定睛一看,隐约看到海底石林中的那半截黑峰。我抬头疑惑地看了看Shirley杨,而Shirley杨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难怪浮出水面后我竭力寻找也没有找到小岛,原来它随着火山的爆发又一次沉入了海底,带着地下人种的秘密,带着数以吨计的黄金,带着无数的沉没古船……不知道哪一天还能够重见天日。
科考船上的日子过得惬意而悠闲,由于船还有其他任务,所以过了二十多天才把我们送回了美国。
阿香早已经完全清醒了,只是经过了如此巨大的打击,无论我们怎么劝,她都不能释怀,每天都躲在船舱里不肯出来,多次努力之后连最有耐性的Shirley杨也放弃了,只是每天早晚去她房里坐坐,看看她。余下的时间,我、胖子和Shirley杨三人大多坐在一起聊天,聊这次的冒险经历、Richard杨的用心……当然还有我和胖子落地后该怎么去赚大钱。
从谈话中,我了解到了在金字塔内我和胖子昏迷以后发生的事情——“你干什么?老胡已经同意牺牲了,你为什么还要伤害他?”
Shirley杨看到Richard杨用麻醉枪将我放倒,心痛地跑上来抱住我,眼泪已经控制不住了。
Richard杨看了看妹妹,狠了狠心道:“好了,时间要到了,我们快开始吧,错过了时间也对不起我这妹夫的一片苦心。”说着,Richard杨招呼明叔和麦克一起扳动了升降铜鼎的机关。几千年的岁月过去,机关仍然可以使用,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降下铜鼎,Richard杨从Shirley杨手中强行抢过我,而后松开我和胖子的绑绳,将我们双双放入铜鼎,再度升回原来的高度。
Richard杨看万事俱备,信步走上高台,开始对着笔记本上的记录吟诵咒语,而Shirley杨和阿香被麦克押着也上了平台。这金字塔不知道采用了什么结构,看似轻声低吟的咒语,在金字塔内居然被放大了数十倍,感觉就像在大广场上用扩音器说话一样,声音“轰轰”作响,让人头晕。随着这个声音,整个大地都开始共振起来,金字塔下层的岩浆沸腾了。
吟诵了一会儿,Richard杨取出一壶从黄金河中打来的水,掺杂着金沙倒入石像驮着的盆中,而后又割破自己的手臂往盆里倾血,接着是Shirley杨的血。一边放血,Richard杨一边自言自语地解释:“要发动这个仪式,一定需要大眼人后裔的纯粹血液掺入地下河冰冷的水,以及只有地下种族才出产的凤眼金,以引发地火。”一会儿的工夫,盆内原本清澈的河水已经被兄妹俩的血液染成了暗红,水也像沸腾般“突突”冒着气泡。
随着盆内血水的沸腾,金字塔底部开始隆隆作响,如果站在下层,就可以看到圆井中原本平静的岩浆,开始泛起了气泡。气泡“噗噗”的炸开,带出一股股高温气体和炽热的火星。岩浆开始沸腾了,小小的井口显然不能满足地下火山爆发的欲望,岩浆毫无悬念地漫过了井口,淹没了石梯,逐渐向上层靠近。
Richard杨做完这一切,静静地站在祭坛边,凝视着方洞下正在肆虐的岩浆,口中喃喃道:“快点,再快点,我已经等不及了,盼了那么多年总算要实现了。爷爷,你在天之灵开眼,看看孙子今天终于要实现我们数千年来的复兴之愿了。”
看到岩浆即将涨到上层的平台,Richard杨再次回到祭坛边,抱起昏迷不醒的阿香,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柔声道:“香,对不起,你是我寻找了多年才遇到的圣女,只有我族的圣女,才能拥有如此灵动的眼睛和如此敏锐的感知力,如今我要借你的血来洗去强加在我族身上的诅咒,一旦成功,我愿与你从此不离。”
“阿香已经这样了,你还忍心如此对她,你是个禽兽!”Shirley杨依然在一边徒劳地挣扎,但是透支的体力让她无法冲破麦克和明叔的阻拦。
Richard杨对妹妹的行动不作反应,他径直来到石像边,轻轻放下阿香怜惜地看了看后,狠下心划开她的手臂。这个时候,正是我从大鼎中探出头来往下看的时候。
接下来祭坛坍塌了,Richard杨在最后时刻把妹妹和阿香送上了大鼎。临分手前,Richard杨只说了句:“对不起,替我照顾阿香,父亲的信是真的。”而后将他的笔记本塞到Shirley杨怀里……
再后来,我把看到Richard杨和明叔凭空消失的事情一说,Shirley杨和胖子难得一致地认为是我被高温熏晕了脑袋。“掉在岩浆里那还有个好啊?”胖子不以为然地说。
对于哥哥留下的笔记本,Shirley杨没有细看,她说现在心里很乱,等回到家里再说。而对于Richard杨对信的解释,所有人都表示了沉默。
难得轻松的海上之行匆匆地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