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婧来了兴致,两眼放光,正待要细问,帽子却走了过来。李元婧还真是害怕他这个表叔,立刻小嘴一噘,悻悻地走开了。
“夏侯兄弟,”帽子走到我近前,道,“刚才我跟渊兄弟商量了一下,有些事情我得跟你说说。”
我一听正好,也早该跟我说说了。于是正了正脸色道:“什么事?”
帽子道:“实际上我们……已经差不多找到了辽陵,但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盗洞打了十几个,每次都不知道为什么,绕上几圈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绕出来。”
果然已经找到辽陵了,只是怎么会不得其门而入呢?这些人不会这么不济吧?我心里暗暗纳闷。
只听帽子继续说道:“这次也不例外,我们能确定地宫就在下面,于是打了一个斜洞,但进去的时候,呈现在眼前的还是一些纵横交错的甬道,结果在里面转来转去,还是转出来了。”
听到这里我也有些吃惊,斜洞都已经打出来了,居然还是进不去,那这墓确实不简单。因为斜洞可不比一般的盗洞,一般人是根本打不出来的,需要经验极其老道,计算也不能有丝毫偏差,手上更是要精细到位,才能以一个斜斜的盗洞不偏不倚地打到地宫下面的虚位上,这才算一个合格的斜洞。
我问道:“你是说里面有个迷宫?”
帽子点点头,道:“看来是这样,好像在地宫的外围,是一整个巨大的迷宫,无论我们从哪个方位打盗洞,始终都绕不过去。”
我奇道:“怎么可能呢,迷宫怎么可能建在地宫的下面?”
帽子摊摊手,意思是——你看,事实就是这样。
我想了想,道:“迷宫里面是什么情形?只是一条一条的甬道?”
帽子道:“这正是我想和你商量的事情。不是的,并不只是一条一条的甬道,我们进去十来次,每次所见的都不相同,有的像配殿,有的像祭坛,有的像一些殉葬坑之类的所在,但也只是像而已,里面全都空空如也。”
这倒有些奇了,按理说要真是一个迷宫的话,似乎没必要在里面建上这么多耗费巨大却华而不实的工程。但要说不只是一个迷宫,那为什么那些东西里面又都是空的?
而帽子说要跟我商量,好像应该指的还不是这件事情。
帽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道:“想到什么了吗?”
我慢慢地摇摇头,道:“韩大哥你看呢?”
没想到帽子也摇了摇头,道:“现在我说不好,我正要跟你商量呢,我想,等会儿她——”说着伸手指了指还在昏迷的韩咏絮,“醒了的时候,问问她也许会有收获。”
“不行!”我断然拒绝,我当然明白帽子的意思,他说的问,很明显意思不单纯,想到他先前那雷厉风行的作风,保不准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帽子道:“夏侯兄弟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让你来问她。”
原来他说的商量是这么个意思,我赶紧补充道:“其实我问过的,刚到这个石屋的时候我就问过,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可能!”帽子一下子否定了我的说法,道,“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着帽子,奇怪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肯定,而且如此激动,与他平时的作风完全不一样。
我道:“你怎么知道她一定知道?她不可能骗我的!”
“咳咳,”帽子平稳了一下情绪,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应该知道的,因为,因为……”
帽子没有说下去,却更引起了我的怀疑,虽然他是第一次看到韩咏絮,但他知道的事情好像远比我要多。还有,刚才和他一起的那个人,就是帽子唤作老四的人,说了一句什么“真是像”,很明显说的就是李元婧和韩咏絮,意思也很明显,他们没见到韩咏絮之前——甚至在没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知道有这么个人了。
而且,从一开始我就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会带了李元婧来倒斗,我还误以为她有什么特殊的本事,但现在来看的话,应该还有什么别的玄机才对。
我接上帽子的话,道:“因为什么?韩大哥还请您据实相告,毕竟……咱们有共同的目标。”
“当然,”帽子略带苦涩地笑笑,道,“我从来没有不把夏侯兄弟当自己人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现在实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完完整整地告诉你听,怎么样?”
我日,怎么又是这一套。不过给他这么一弄,我还是不知说什么好了,但我心里真是分外不爽,怎么每次我问到相对重要一些的事情,他总是会拿出这套说辞,什么说来话长,什么以后解释,真有意思。
帽子见我不说话,大概也猜到我在想什么,于是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但这次我实在不想买他的账了,老是这样子,换谁也受不了。
我道:“到底李元婧和韩咏絮是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带李元婧到来倒斗?”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不光帽子低头不语,其他人也突然间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低着头看脚面,或者装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又是为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算是撕破脸皮了,我再无顾忌,心想你们都装没听见,那我就把刚才的问题再问一遍。可我还没说出来,突然传来了“咳咳”的声音,韩咏絮醒了。
我扶起她的脑袋,见她还是眼神迷茫,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帽子终于找了个好台阶,赶紧献起殷勤来。
我接过他递过的水壶,喂韩咏絮喝了几口。过了一会儿,韩咏絮脸色好了很多,也似乎有些力气了,挣扎着坐起来,但却一句话都不说。
帽子看了一眼,识趣地走到了一边。
没想到韩咏絮还是一句话都不说。突然之间,我发现我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安慰她么?好像没这个必要。自从坐起来,她的双手一直抱住膝盖,身体紧紧地缩紧,好像要把自己包起来似的。看得出来,她现在一定很痛苦,被自己的亲爷爷下了这样的毒手,又有谁能好受呢?
我也不说话,就陪韩咏絮静静地坐着。
外面的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我知道,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迷迷糊糊地,我感觉到有人在推我,我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但眼皮还是忍不住上下跳个不停。
“夏侯兄弟,我们该走了。”帽子蹲在我边上,一脸郑重地看着我道。
我使劲晃晃脑袋,又用手搓了搓脸,才勉强清醒了一些。
我道:“走?去哪里?”说出来的话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声音又苦又涩,像要哑了似的。
帽子道:“大家又商量了一下,决定还得从这里回去。”
“有办法了吗?”一边说我一边看了看手表,天哪,我刚睡了不到一个半小时!怪不得这么难受。算起来的话,我已经差不多有一天的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
帽子拿出水壶给我,我喝了两口,又倒了一些胡乱洗洗脸,这才算真正清醒过来。
韩咏絮还躺在地上,睡得很安稳的样子,让人不忍心叫醒她。
帽子随着我站起来,目中露出询问的光芒。我知道他是想问我韩咏絮都说了些什么,可是她根本就什么都没说!
而且帽子这人也太过势利,对我的态度前倨后恭,让人不由得对其生出厌恶之情。
我无奈地摆了摆手,没想到帽子倒很大方地一笑,还拍拍我的肩膀。
帽子道:“夏侯兄弟有什么意见?咱们带不带上他们?”
帽子问了一个本不该让我来回答的问题,我很纳闷他怎么会问我?
我隐隐觉得不能够带上他们,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行动能力而成为累赘,只是总觉得好像正有某种危险在悄悄地靠近我们,和我们在一起会很不安全。但是就让他们这么回去吗?似乎也不妥当,他们的爷爷——那个老畜牲,既然对他们兄妹俩都下了如此的黑手,要是真回去指不定又会出现什么不测。
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做法,也只好等韩咏絮自己决定了。
帽子看出了我的意思,也不再多问,径去招呼其他人收拾东西。
我轻轻地摇醒韩咏絮,喂她喝了些水。经过大半夜的休息,她已经恢复得相当不错,甚至于都看不出来曾中过什么御魂偶,看来这女孩的身体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好。不过她二哥就惨了,到现在仍然昏迷不醒。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夏侯大哥?”韩咏絮放下水壶,脸上满是关心之情。
我没有回答,我觉得实在没有办法说清楚。
我道:“我们要出发了,你……你怎么办?是回去还是……跟着我们?”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我的心情极其复杂,想听到她说跟着我们,可又害怕跟着我们反而会让她面对更多的危险。
韩咏絮的表情变得冷漠,她扭开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前面的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她道:“我不会再回去了,就当是,就当是……我不孝吧!但想知道为什么!我也要看看,他既然对我和二哥都下了这么重的手,这墓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样做!”
这句话吓了我一跳。
韩咏絮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得苍白,心里的难过和愤恨可想而知。我真有些恨自己了,若不是我们来倒什么狗屁斗,她又怎么会发生这些事呢?就在昨天,她还是多么活泼多么单纯的一个姑娘,和我们斗嘴,问我们一些外面的事物,让我给她背情诗,可才只不过过了一天,就让她经历了这样的事,这种打击也实在太沉重了。要不是胖子突然失踪,我真想什么都不要管了,就这么一走了之算了。
这时韩咏絮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样子,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他二哥边上呆呆地看着。
我看大家都准备好了,便也赶紧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把我背包里的东西扔掉了一部分,其余有用的都放到胖子的背包里。等拿到胖子一直爱不释手的美人草的时候,心里不禁又涌上一阵难过。
帽子见所有人都已整装待发,打了一个前进的手势,便当先往楼梯中间的石洞里钻去。
接着是他的三个兄弟和李元婧。我和韩咏絮在中间,她坚持要自己背着二哥,我只好在她后面,以作照应。最后是夏侯渊和他的搭档。
这洞不深,不一会儿一行人已钻了出去,进到了里面又高又宽的甬道里。我忽然想起来,我就是从这里返回到石屋的,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从井里跳下去,最后竟又莫名其妙地回到石屋。但听了帽子所说,我知道,很可能这也是个迷宫一类的所在。
只是我不明白,我沿着甬道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还有其他的洞口,帽子一帮人是从哪里出来的?
现在一行人互相拉扯着,已经下了直上直下的石梯,正沿着河流往下游走去。
对了,我是沿着河流往上游走的,下游的情况并没有看见,看来另一个洞口多半应该是在下游了。
走下石梯,一行人继续前进。甬道一如既往又高又宽,除了缓缓下降的坡度,根本觉不出什么变化,里面连一个可供参照的标志性事物都没有。
走了很长时间,帽子仍然在前面大步流星。我正想出言相问,帽子突然喊了一声:“到了!”
我和韩咏絮走到近前,果然看见一个半圆形的洞口,在河流的对面一个耸起的石突下面。
“很累吧?让我背会儿吧。”看韩咏絮满头大汗的样子,我便要伸手接过她背上的二哥。
“不用不用。”韩咏絮还待坚持。
帽子突然在前面道:“老四,你去背。”
老四答应了一声,一把抄起韩咏絮背上的二哥,力气之大,吓了我一跳。
这次韩咏絮没有坚持,只在老四的后面紧紧跟着。
这个洞口比先前的石洞还要大些,走了有一根烟的工夫才到尽头,众人刚从里面钻出来,就听一直走在最前面的帽子叹了口气。
我正想问什么情况,帽子又叹了口气,沮丧道:“上次进来的不是这个地方。”
众人一听都面面相觑,夏侯渊从后面走过来,晃着手电照了照四周,道:
“我们进错洞了,那甬道里可能不止一个洞。”
现在虽然看不到帽子的脸,但我想他此刻的表情一定难堪之极,连先前进过的一个洞都能找错,这不啻为一种污辱,尤其对帽子这种老江湖来说,更是脸上无光。不过他这人倒是知错就改,确定自己带错了路之后,立刻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诸位,咱们撤回去吧。”说着抽了抽鼻子,道,“什么东西这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