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捶了胖子一拳道:“刚才就开玩笑,现在还开玩笑,没完了你?!”
“我没……”胖子刚想分辩,但帽子摆摆手制止了。他和夏侯渊对视一眼,俱都神色凝重。
夏侯渊想了想道:“不是没有可能,这里匪夷所思的事物太多了,不过要真是水鬼,那、那……”
众人都听出了帽子后面话的意思,但怎么可能呢?我摇摇头道:“水鬼怎么不抓我?怎么不抓你?单单把李元婧抓去了?”
胖子道:“嗨,不是我说你猴子,水鬼水鬼嘛,他又不是人,还不是逮谁抓谁?他要是有你这智商,那我们早都歇菜了。”
这死胖子,真是越来越能瞎掰了,有理无理都搅三分,弄得我也没法反驳。
帽子和夏侯渊又沉思了一阵,夏侯渊突然道:“那暗流方向是往哪儿去的?”
“上游。”我立刻道,这我还是能确定的。
“好!”夏侯渊重重地说了一句,随即看着帽子道,“我看咱们也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赶紧追吧,不管是人是鬼,还是其它什么,先追上再说。”
帽子早已急不可待,连忙招呼大家上岸,沿着河流往上游进发。
这里的情形与我先前从石屋的井中下来时走过的那个甬道非常相像,当时我也是沿着河流往上游走的,结果最后莫名其妙地又回到了石屋,所以现在一边走我一边在心里犯着嘀咕。
又走了一段,我越发觉得不对头了,我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帽子等人,道:
“韩大哥,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帽子脚下不停,扭过头问道:“怎么了?又有什么情况?”
我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就是从这么一条甬道里不停地走,走到头的时候居然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帽子一下子停住脚步,惊慌地看着我,道:“不错,我们也有过相似的经历,刚才一急把这事儿给忘了,这里是一个……迷宫。”说完呆呆地看着帽子,神情颇为沮丧。
夏侯渊倒不像帽子,他回过头来,扫了众人一眼,道:“迷宫就是迷宫,这里本来就是一个迷宫,但迷宫不代表没有出路。”
听夏侯渊这么一说,帽子禁不住喜上眉梢,道:“渊兄弟有办法?”
“没有。”夏侯渊冷冷地道,现在他真是有些不买这个领队的账了,对帽子的态度大别于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只听他继续道:“我只知道要是没有了李元婧,那咱们就前功尽弃了,我不想半途而废,相信谁也不想,现在找到她才是问题的关键。”
帽子点点头道:“我当然知道。”
可我却听不明白了,什么李元婧才是问题的关键?难道她真的身怀某种绝技?到时候只有她才能找到棺椁?或者说只有她才能打开棺椁?不可能啊,据我观察,李元婧好像并没有什么非比寻常的本事,而且知道的情况也是少之又少,而这也不可能是她装出来的。
我问道:“渊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李元婧是问题的关键?”
夏侯渊没有回答,白了我一眼便转过身往前走去。我只好满怀期望地看着帽子,谁知帽子根本就没有看我,叹了口气,紧紧追夏侯渊而去。
我又生气又无奈,对着两个人的背影,狠狠地骂了一句:“混账东西!”
胖子从后面赶上来,直走到我前面,做出很同情的样子,接着又做个鬼脸,往前走去了。
“混账东西!”我又骂了一句,胖子的作态也让我生气。
众人正行走间,韩咏絮的二哥突然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呻吟,这呻吟回响在空旷的甬道里,听上去竟然说不出的凄惨。
韩咏絮一直跟在老四后面照顾他二哥,现在见他二哥突然醒了过来,忍不住喜极而泣。我走回去,看着伏在老四背上仍是奄奄一息的二哥,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伤心。不过还好,总算醒过来了。
也就是在这一停之间,四周突然静了下来,不像刚才的那种静,而是一种压抑的、可怕的静。帽子在前面打个手势,众人都凝神戒备。
“哗啦、哗啦……”
是河里的声音!
众人心中都是一懔,难道真有水鬼不成?
我打着手电慢慢地探向河边,原本平静的河面上,正自顾泛着一波一波的浪花,那些浪花的形状很奇怪,虽然说不上到底是怎么个奇怪法,但却绝不像平常所见的浪花那样,激起便散开,这里的浪花都是逆着水流的方向,或者上涌,或者下沉,但不论上涌还是下沉,都凝而不散,所以一个一个水花叠加起来,形成了非常奇怪的现象,好像那水带有固体的性质一样。
我看了看其他人,发现他们也是同样的反应,水下到底有什么东西?怎么如此诡异?
胖子现在也是一脸郑重,再不像先前那么轻松了,他凑到我边上,小声道:
“猴子,看来让我说中了……好像真是水鬼啊!”
老实说,现在我也有点儿信了,毕竟事实就在眼前,虽然还是没有亲眼见到水下的情形,可看这架势,八成是让胖子说着了。
前边帽子和夏侯渊一时也摸不清状况,只死死地盯着起伏不定的水面。
“嘭……嘭,啪唧……啪唧……”
夹杂在“哗啦哗啦”的水声中,间或有一声两声撞击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什么东西上,撞完之后便落入水中。
“还在上游!”帽子大喊一声,和夏侯渊率先往前跑去,我们在后面的人紧紧跟上。
走不多远,水流声、撞击声变大了,也变得更加密集。
“大家小心了!”
夏侯渊喊了一声。随着这一声喊,众人全往前面看去,可不看还好,一看全傻了眼。
河流在这里好像停止了,一块高大的青灰色石板仿佛闸门一样,静静地伫立在河流的中央,把这条宽度足有七八米的河道赫然分成了两半。在石板的顶端,一条张牙舞爪的大龙横跨其上,那龙雕刻精细,栩栩如生。此刻,正有无数的大鱼不顾死活地高高跳起,企图跃过这扇高大的青石板,但这石板又高又大,顶端离水面足有两米的距离,又岂是那么容易跃得过去的。
“乖乖,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鲤鱼跃龙门吗?”胖子吧嗒着嘴道,一副大开眼界的样子。
夏侯渊道:“鱼跃龙门不假,但鲤鱼却未必。”说着拉开背包,拿出一捆绳子,一头系在自己腰上,另一头扔给帽子。
胖子看着夏侯渊,道:“你这是要干嘛?你也要跃龙门不成?”
夏侯渊没理会胖子,对帽子道:“我下去看看。”
帽子看着鱼头攒动的水面,道了一声:“小心!”
夏侯渊这厮果然不是一般角色,在胆有识,反正现在我是肯定不敢下去的,胖子也不敢——就是帽子,估计也够戗。
不过我也更疑惑了,到底李元婧是什么人物?怎么会如此重要?而且连夏侯渊都这么紧张她,甚至比她的表叔还紧张?
现在夏侯渊不在,我正想借机再问问帽子,先前帽子没有回答,可能是顾忌着有夏侯渊在场。可我刚转过身,帽子却像早有预感似的,立刻摆摆手,提醒我留意水面的动静。
刚才夏侯渊下去时,水面曾有一时的安静,但没过一会儿消失的鱼群再次浮出水面,仍旧像先前一样,迅速地游动,随即高高跃起,撞向石板,接着跌落,再重复……似乎根本不知道疲倦和疼痛。
胖子实在忍不住了,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鲤鱼跃过龙门,难道真的能变成龙吗?”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虽然是有这么个传说,但毕竟谁都没有见过,是真是假,谁又知道?
帽子摇摇头,道:“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大家千万别大意!”
站在岸边荷枪实弹的众人都点点头。突然“哗啦”一声,水面分开,一条鱼竟向我们飞了过来!
慌乱中有人开枪,但不知道打没打中,大家都纷纷向两边躲避。
鱼跌在地上,一拱一拱地蹦着。大家见没有什么危险,这才围到近处仔细观看。鱼身黑色,显然不是鲤鱼,长有一尺半,头大尾小,肚子鼓胀。
更奇怪的是鱼头上的鳞片的形状,有大有小,弯弯曲曲,纹理有致,看上去倒像人为雕刻的一样。
帽子伸手把鱼翻过来,另一面也是如此。
“这好像是无尾鲵啊,可看肚子又不像。”帽子自言自语道。
“什么什么,什么无尾鲵?什么鱼名字这么奇怪,我从来没听说过啊!”胖子急得抓耳挠腮。
帽子道:“无尾鲵是远古鱼类的一种,顾名思义,这种鱼的头很大,尾巴却很小,也有人说这鱼本来是跟正常鱼一样的,但因为触犯了龙王爷的禁忌,龙王爷一气之下就把它的尾巴变没了,叫它根本没法游泳,所以这种鱼在大自然中就逐渐被淘汰了。”
“还有这么一说呢?嘿嘿,”胖子听得有趣,也伸手去摸无尾鲵,“可我看这鱼也有尾巴的嘛,嗯,虽然是小了点儿。”
我道:“韩大哥刚才说看肚子不像?这鱼的肚子有什么问题吗?”
“对,”帽子翻来覆去地看着无尾鲵,道,“无尾鲵只是头大,但肚子却比这个小得多。”
“也许这不是无尾鲵呢,”胖子道,“毕竟龙王爷让它绝种了嘛,它怎么敢偷生?”
我见胖子一个劲地瞎扯淡,忍不住道:“小胖你真是不学无术,大自然的进化自然有它自己的规律,几千几万年下来,多少物种都因为不能适应灭绝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而什么龙王爷惩罚之类的传说,不过是民间游手好闲者的街头巷谈,纯粹是闲极无聊逗逗闷子而已。”
胖子正想同我争论,帽子突然道:“不对,这鱼肚子里有东西啊!”
“鱼肚子里当然有东西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胖子让帽子打断,一股不爽劲正好转到了帽子头上。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帽子兴奋中也没听出胖子话里的讥讽之意,道,“来,搭把手!”
胖子斜我一眼,悻悻地帮帽子摁住无尾鲵,没想到那鱼头滑不溜手,胖子一摁竟没摁住。
我正想借机取笑,再气气胖子,胖子却一本正经地道:“这鱼头上怎么没鳞?”
我一听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以为胖子在找借口,因为刚才明明看见的鱼头上有鳞片,而且鳞片形状还颇为怪异。现在胖子居然说鱼头上没鳞,这招术也太拙劣了点儿吧?
胖子瞅我一眼,道:“真的,猴子,你摸摸!”
我半信半疑地伸手摸了一下,鱼头触手冰凉,但是光滑而且非常柔软,确实没有鳞。
帽子正要给无尾鲵开肠破腹,此刻见我和胖子神色郑重,不由收起刀子,也伸手摸过来,摸完紧紧地皱起了眉头,随即招呼几个人将手电的光全部聚集在鱼头上。
帽子认真观察了一会儿,喃喃地道:“这纹理,这纹理……”
“怎么了?”我纳闷地看着惊慌的帽子。
“这是戢魂纹啊!”帽子完全失去了平时的镇定,摸着鱼头的手忍不住一下下抖动。
我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纹理也是悚然一惊,不过以为是鱼本身的纹理便没往心里去,现在听帽子这么一说,那这鱼肯定有问题,可又是干什么用的呢?
胖子道:“你不是说鱼肚子里有东西吗?赶紧剖开看看,没准一看就明白了!”
帽子“嗯”了一声,操刀划开了无尾鲵的肚子。可东西还没有看到,肚子一开,倒立时窜出了一股刺鼻的腥臭味,闻之令人作呕。
“这什么鱼啊?怎么这么臭?”胖子捏着鼻子道。
众人也都被这扑面而来的腥臭味熏得连连叫苦,只有帽子强忍着臭味用刀子在剖出来的内脏里拨弄着,其中有一个硬硬的东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帽子捡起那个只有核桃大小的东西,走到河边洗干净,这时能看出来,竟然是一个铜制的铃铛。
“哎,这里头也有明器啊!”胖子看这铜铃式样古朴,正想要过去看看,却被帽子把手打了回去。
“夏侯兄弟,”帽子指着铜铃上的一圈小小的凸起,道,“你看这上面好像有字。”
我看了看,好像确实是字的形状,但这铜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放到无尾鲵体内了,天长日久,已被无尾鲵体内的分泌物腐蚀得极其厉害,现在想看清楚并不容易。
帽子拿刀子慢慢地刮着铜铃上的锈迹,我则忍住奇臭又在无尾鲵的肚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想看看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没有,但什么也没找到。
此时众人注意力全在那个核桃大的铜铃上,谁也没想到河里突然传来了“哗啦”的一声,接着又是一条无尾鲵飞上岸,差点没砸到胖子身上。不过很快大家都明白过来,因为夏侯渊随之钻出水面。
这次胖子不等别人动手,立刻上去摁住无尾鲵,准备立刻将其开肠破腹,寻找明器。
其他人围拢过来,向着夏侯渊问这问那。当然,李元婧他是没有找到。据他说,下面也全是这种怪鱼,有的特别大,有的小一些,但全部都是来来回回,往返有序,好像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
青石板下面,有几个不太规则的圆洞,但里面都封着金属网,那网像是铜的,但又不像,夏侯渊一时也没太仔细分辨。但正是有了那张金属网,水流可以通过,鱼却被禁止通行。他看这鱼形状怪异,便瞅准机会抓了两条上来,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
这时候帽子好像也找到了一个东西,兴奋地喊了一声。
但大家都没顾上理他。帽子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我和夏侯渊凑过去,见帽子已把铜铃清理得干净了很多,上面的字迹差不多全部显露出来。我笑了一下,心想帽子这人去做考古工作也必会是一把好手。
帽子看看夏侯渊,又看看我,道:“看来我的感觉没错,这好像又是某种邪术。”
“快说说看!”夏侯渊急道。
“根据我的经验,这铜铃应该是宋朝时期的,”说着看了夏侯渊一眼,见夏侯渊点头表示同意,帽子继续道,“鱼头上面刻有戢魂纹,这个铃铛上也刻有戢魂纹,很明显是封印灵魂的,而且看这戢魂纹的刻法和风格,也明显是明清以前的,但现在有一个问题让我很困惑。”
夏侯渊已接过铜铃端详着,道:“你是说这上面刻的字?”
“对!”帽子伸出手指着铜铃上细小的文字,道,“你们看,韩冲虚,甲午戊辰己酉庚午,这十一个字的字体,却又标明了时间应该是在现代。”
我听明白了帽子的意思,想了一会儿,我道:“那就只能有一个解释了——铃铛确实是宋朝的,但字却是后来刻上去的。”
夏侯渊同意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这应该就是那些守陵人的杰作了。”
可是问题也就接着出来了,他们把叫韩冲虚的那个人的名字和他的生辰八字刻在这铜铃上,又把铜铃放进无尾鲵的身体内,又置了一道雕有巨龙的青石板,再让这些无尾鲵做出跳龙门的形势,究竟这么做会起到一种什么样的作用?
三个人互望了一眼,一时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帽子道:“既然是后来刻上去的,那咱们不妨推测一下时间。在现代这个期间内的甲午年只有三个,一个是1894年,一个是1954年,一个是2014年,很显然后一个不是,而前一个可能性也不是很大,那就只有中间那个了——1954年,距今天只有三十年的时间。”
我反对道:“你这么推测不对——你到底想推测什么?”
帽子默然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这么推测确实不对,”夏侯渊想了想才道,“这上面刻的是韩冲虚的生辰,并不是刻这些字的时间,我们能确定刻这些字的时间是在现代,但生辰却未必。”
帽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急糊涂了。”
我道:“难道那个什么韩冲虚的灵魂就被封在这铃铛之中?”
夏侯渊和帽子对视一眼,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帽子道:“封印灵魂的邪术我以前也听说过一些,但用的大多都要依靠道家的符咒,而且据说两者缼一不可。现在这无尾鲵身上只刻有戢魂纹,好像于理不合。”
我道:“会不会是时间太长,无尾鲵身上丢掉了一些东西?”
帽子叹口气道:“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可这么一来,那封印之说也就没有意义了,你想当年施这种邪术的人,会这么容易就让自己的杰作失去效力吗?”
我沉默,因为我知道当然不能,换了我我也不会甘心让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
一时间三个人都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夏侯渊道:“我看咱们还是先别管这么多了,总之这是一种邪术,也不急于立刻便要解决。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李元婧。”
帽子点点头,我也点点头,可说得容易,现在线索已经断了,我们再次回到了外围,一时之间实在难以再找到可供下手之处。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胖子突然高兴地道:“发达了,发达了,这玩意儿应该值不少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