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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离魂

  第二天吃过早饭,三人一早就奔了潘家园,因为去得太早,很多摊子还没开张。

韩咏絮从没出过将甸,一出将甸就来了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自然是什么都觉得新鲜、稀奇,不停地问这问那。正合了胖子的口味,有问必答,滔滔不绝,但答得对不对、靠不靠谱,按胖子同志的性格和一贯作风可想而知。

最后我实在听不过去了,正要出言反驳,却突然看到了前面正在招徕着一个主顾的大金牙。

大金牙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当然也看到了我们,对那人小声说了两句便快跑步跑了过来。

“哟,两位爷,凯旋啦!怎么着,”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道,“满载而归吧?烫不烫手?需要我出面的话尽管言语,这肥水咱不流外人田,我金爷你还不了解嘛,再说又都是老朋友了。”

对着大金牙的热情,我却不由叹了口气。

大金牙何等会察言观色之人,立刻觉察到事情不对,马上道:“两位爷,稍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我送走那边那位,咱们东四,我给你们接风洗尘。”说完匆匆回去了。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相对苦笑。只有韩咏絮看得有趣,道:“这人真是热情啊,是好人。”

胖子不屑道:“好个屁,还不是以为我和猴子摸了明器,想分一杯羹。”

韩咏絮正要细问,大金牙已跑了过来,四个人直奔东四。

大清早的火锅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就我们四个,但大金牙还是让老板把我们领进了里面的小单间,那是他和胡八一专门用来谈生意的地方。

落座后大金牙向着韩咏絮一笑,道:“这妹子是?”

我道:“一个朋友,待会儿我和你说了事情经过你就知道了。”

大金牙点点头,也不多问,不一会儿,酒菜齐活,火锅下面的炭火呼呼地烧着,火锅里则冒着腾腾热气,胖子顾不上羊肉熟不熟,筷子流水般地送出收回,把大金牙看得傻了。

大金牙道:“多日不见,嘿,胖爷神勇如前啊!”

胖子根本顾不上说话,一个劲地低头猛吃,连教一教韩咏絮都顾不上。

我道:“胡大哥还没回来吗?”

“唉,”大金牙叹口气,“说的是呢,这走了也大半个月了,一点儿信儿都没有,我正提着心呢!”

大金牙也是倒过斗的人,说的自然是心里话,这倒斗可实实在在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勾当,有去无回的人多了去了,我们这次能安全回来运气也不能算不好。

我道:“金爷也不用太担心,胡大哥身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料来问题应该不大。”

大金牙点点头,道:“那倒是,胡爷那手段,嘿,我可是亲眼见过,那才是正宗的摸金校尉,半点儿也不含糊。”

接着又道:“你老弟身手也不错,依我看当今虽然干这勾当的人不少,但真正出色的不多,老弟当是其中之一。”

我不由叹口气道:“金爷高看了,这次我们是铩羽而归。”

大金牙一愣,洒然道:“这有什么,来日方长,何必计较这一城一地的得失。况且我们只所以要暂时放弃这个地方,就是因为我们要长久地保存这个地方嘛。”

我被大金牙搞得哭笑不得,几杯酒下肚,这说话你就得拣着听。

我正了正脸色,道:“我不是因为这次走空在这里说丧气话,而是……唉,我从头说起吧,我们从北京走后……”

大金牙倒是很耐心,一直认真地听我说完,最后知道胖子中了恶煞,脸色大变,道:“这事很棘手啊!”

我道:“是啊,我这不没办法了,想在北京寻寻能人,这全得仰仗金爷了!”说着举起酒杯,大金牙也举杯道:“夏侯兄弟千万别见外,交个朋友不容易,知心朋友更难得,你们和胡爷一样,都是重义气的人,我绝不会推辞的。”

我忙不迭地点头,道:“多谢了。”

大金牙叹口气道:“这长生不老真是害人不浅哪,胡爷上次倒的那献王斗,里面的献王老儿也是这么个主,连尘珠都给他弄到脑袋里去了。”

我奇道:“尘珠是什么东西?”

大金牙道:“谁知道到底什么玩意儿,又叫什么凤凰胆,有人说是黄帝坐化而生的,乃人间至宝,有长生不老之效,可还不是骗人的,也没见献王老儿真能尸解成仙。”

我叹口气。

大金牙忽道:“哎对了,胡爷上次得了一个秦王照骨镜,不过可惜丢了,不然的话肯定能治好胖子,甭管他什么恶煞鬼怪,给秦王照骨镜一照还不得立刻灰飞烟灭!”

我忙想问个详细,但一听丢了,我问得再清楚又有什么没用。

胖子已经吃了个七八成,打了两个饱嗝,道:“什么镜?照妖镜吗?”

我怕大金牙侃起来就没完,忙把话头接过来道:“金爷知不知道北京现在有没有什么人懂这种邪术的?”

大金牙先向胖子赞道:“果是好汉子,生死全不放在心上!”又转向我道,“现在就有一个人,就是胡爷上次去龙岭迷窟时将他带回北京的。”

我道:“莫不是那个瞎子?”

大金牙笑道:“正是他,没想到你也听说过。”

我道:“听胡大哥提过一次,那人不太靠谱吧?满嘴跑火车,算命蒙俩钱还成,这个他肯定干不了。”

大金牙笑了笑,喝一口酒,道:“那都是蒙别人的,混俩钱儿糊口,这个时代,没个谋生的手段成吗?不过您放心,对自己人当然不会这样,虽然瞎子能说会道,但到底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而且他以前算是你的同行,不不,不是摸金校尉,是卸岭力士,他那对招子,就是在云南倒献王斗的时候丢的。”

大金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提不起什么信心,道:“卸岭力士这一派我也听说过,手段正如其名,恐怕……”

大金牙打断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瞎子那人见识颇广,咱们找他来听听他的意见,多少能对胖子兄弟的情况加深一些了解,这样才好有的放失不是?”

我点点头道:“不错,还是金爷想得周到,就这么办吧,来,我敬你一杯。”

胖子也跟着举杯,三人一饮而尽。

大金牙道:“你们住旅店不合适,正好胡爷走前让我给他照看房子,你们搬那儿去得了。”

我道:“这不大好吧?”

“嗨!”大金牙一摆手,道,“都不是外人了,就算胡爷在也会这么做的,就这样吧,这事我做主了。”

又谈了一会儿,酒足饭饱,大金牙道:“两位爷,我先走一步,瞎子买卖火得厉害,现在去也没准找不找得到他,你们回旅店等我消息,成吗?”

我起身起送,道:“麻烦金爷了。”

大金牙结完账后离开,胖子却赖着死活不走,我一看罢了,我心情本来也不好,于是两个人一直对喝到下午两点多钟,最后还是韩咏絮找了店里的伙计把我们送回的旅店。

我们都喝得人事不省,最后被人拍醒,就听见有人大喊:“老夫来了,小子快来接驾。”

韩咏絮先去打开门,就看见一个戴着双元墨镜拿着一根玉石手杖的人站在门外。

我使劲从身上坐起来,还没说话,就听瞎子道:“离魂!”

我一听瞎子这么说酒劲立刻醒了一半,冲过去迎上瞎子。

瞎子向我摆摆手,示意我不要说话,我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大金牙,大金牙冲我点点头。

瞎子走到胖子边上,伸手摸摸胖子的头,又摸摸胖子的手,最后凑上鼻子沿着胖子上上下下闻一遍,道:“果然不错,确实是离魂。”

我问道:“请问先生,离魂是什么意思?”

瞎子捋捋下巴上稀巯的一把山羊胡,摇头晃脑地道:“我说诸位,且不要着急,待老夫慢慢道来。”

我回头看大金牙,大金牙抬脚就踢了瞎子一脚,道:“你收起那套江湖把式成不成?都跟说了夏侯兄弟是自己人,胡爷的好朋友!”

瞎子干咳两声道:“嗨嗨,习惯了,诸位勿怪,勿怪。若老夫猜得不错,这位胖子兄弟正是处于离魂状态。何谓离魂呢,就是本身的魂魄被逼到肉身之外,而另一个魂魄强居其中,俗话说,两魂相争,必有一伤啊!我看这位胖子兄弟相当不妙。”

我听得大皱眉头,不过还是听明白了瞎子的意思,而至于他说的到底对不对,我一时无法判断,于是问道:“依先生看该怎么办呢?”

大金牙把瞎子扶到桌子旁坐下,瞎子道:“此种情况极为罕有,老夫见过被恶煞附体的人,其中有人煞也有畜牲煞,受害者或是八字软体质弱当场死亡,或是阳气盛血脉旺暂时无事,过些时日才发作,但无论何种情况,都是走的两个极端,从未见过两魂争一主的局面。”

我道:“既然没见过你怎么能断定是离魂呢?”

瞎子不悦道:“老夫这么说自然有老夫的道理,难道还会欺骗尔等小辈不成?”

我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老先生不要误会。”

瞎子摆摆手,道:“此事虽然棘手,但也不是全无办法。”

我听了大喜,道:“仰仗老先生。”

瞎子颜色稍缓,道:“小子可教。不过这事老夫干不了,只能指条路你们去走。能不能成事,就要看尔等的造化了。”

我道:“请老先生明言。”

瞎子道:“方法很简单,就是你们须找一个懂崂山道术的高人,为胖子兄弟做法,将附在其身上的恶煞请出,但一定要遵个快字诀,越慢就越困难,麻烦也会越多。”

我和大金牙听得面面相觑,我半信半疑道,“这行吗?怎么感觉跟要请人来跳大神似的?”

瞎子“噌”一下站起来,道:“老夫言尽于此,去也!”说完便让大金牙扶着往外面走去。大金牙给我打个手势,意思他一会儿回来。

我无力地坐下,想起瞎子所说的话,不由皱起眉头。韩咏絮道:“这个老爷爷脾气好大啊!一句话说不好就走了。”

我道:“话都说完了,他不走干什么?”

韩咏絮道:“你觉得他说得对吗?”

我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听上去好像有点儿道理,多了解一些情况也是好的,总比咱们盲人骑瞎马强。”

不一会儿,大金牙返回,一进门就道:“夏侯兄弟觉得怎么样?”

我把刚才的话说了,大金牙道:“我也觉得有点儿玄乎,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前我还不信世界上有鬼,现在却不这么看了,大自然无其不有,超自然的现象也有很多,有些是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

我点点头,其实我何尝不是呢,倒斗遇到匪夷所思的事情真是太多了。我道,“可是上哪里去找崂山道士呢?”

大金牙笑笑道:“这个应该不难,四九城要是连这种人都没有的话,那也算不得这个了,”说着伸了伸大拇指,接着道,“这个就包在我身上,走,咱们先转移到胡爷家吧,在这里行事太不方便。”

我道一声谢,便和大金牙、韩咏絮一起,架起胖子,直奔胡府。

当晚胖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醉了,到了完全麻木的地步,但没有像前面几次一样,现出痛不欲生的情形。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睡醒就听见胖子大呼小叫自己头疼,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看见胖子正捂着脑袋在客厅里跑来跑去。

我急道:“怎么了?是不是喝酒喝的?”

胖子气急败坏地道:“可不是嘛,疼死我了,哎,咱们什么时候到胡大哥家里来了?”

我却觉得没那么简单,走过去把胖子按在沙发上,伸手在胖子头上摸来摸去,但实在摸不出有什么不妥,我这凡夫俗子又能摸出什么来呢?

我安慰了一会儿胖子,胖子又嚷道“饿了”,我只好下楼去买早餐。

等我提着油条和豆浆和回来的时候,看见一个人正在胡门前探头探脑地张望。

我拍了那人一把,道:“你找谁?”

那人操山东口音,打量我一眼,道:“俺是来救人的,你是这屋的吗?”

我暗忖难道是崂山道士?竟然这么快就来了,大金牙真是太帮忙了,不由生出几分感激。

我道:“你是崂山的?”

那人身子一挺,抱拳道:“崂山第一百零九代弟子,道号九弓,请指教。”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这么正式,心说这人怎么看也不像个道士啊,更不像个高人,但转念一想,人不可貌相,于是把他让进屋里。

那人提了一个大提包,进屋之后放到门口边上,不住地四处看来看去,道:

“哎呀,你们家真大啊!”

胖子和韩咏絮都奇怪地看着那中年汉子,汉子自觉失态,忙咳了两声,道:

“这位是离魂人吧?”

我一听这人有些道行,竟能一眼就看出来受伤的是胖子。

胖子把眼睛一瞪,从沙发上站起来,道:“你别过来啊!”

汉子笑笑,露出的牙齿倒是挺白的,可能跟道士长年吃素有关,道:“别紧张,让俺看看俺才好知道怎么施法啊!”

我示意胖子坐下,那人走过去,伸出两根手指放到胖子额头上,闭上眼睛,表情忽明忽暗,过了一会儿,道:“明白啦!”

胖子纳闷地看了那人一眼,道:“什么你就明白了?”

汉子走到门口把包拿过来打开,从里面拿出桃木剑、阴阳镜、香烛、黄裱纸、酒壶等等东西,道:“俺明白了,你又不是俺,你当然不明白了。”

胖子瞅我一眼,我点点头,让他别急,不妨让这个人试试看。

“别乱动啊!”汉子说着点上两只蜡烛,分立在胖子左右,又拿出黄裱纸,贴在胖子额头上,胖子厌恶地别过头,那人又叫道,“你别动啊!”

弄好后,那人脱去外衣,拿起桃木剑开始配合着嘴里含混不清的咒语施法,木剑左挥右舞,间或跳起,转圈,偶尔还有呼喝,声音忽大忽小,飘乎不定。

我和韩咏絮看得大皱眉头。那人忙活了一阵,突然停下,口中大喝一声: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接着拿起酒壶猛灌一口,“噗”的一声,吐了胖子一脸一身。

汉子做了个收势,站着一动不动,我们也不敢随便打断。

过了一会儿,汉子道:“中了!”

胖子赶紧跑到洗手间去洗脸,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想问,那人就道:“你给俺一千块就中了。”

我心头火起,怒道,“钱不是问题,可你这是干的什么呀?什么就中了中了的?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汉子面含微笑,伸手指着蜡烛道:“看到了吗?”

我纳闷道:“看到了。”

汉子道:“那你对了,你看蜡烛刚才不是烧着的吗?现在不是灭了吗?灭了就表示俺做法成功了嘛,俺收你一千块,也是俺师父定下的规矩,俺可没有漫天要价。”

我气极反笑,道:“得,你还知道漫天要价这个词,现在我不揍你,你赶紧给我有多么远滚多么远。”

汉子急道:“怎么了啊,你还想赖俺账啊?俺可是出家人,赖俺账是要遭报应的!”

我吼道:“快滚快滚,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到你。”

汉子还想胡搅蛮缠,我一把掏出手枪顶在他脑门上,学着他的口气道:“滚不滚?知不知道俺是干什么的?信不信俺一枪送你去见太上老君?”

汉子这才慌忙收拾起东西夺门而逃。

韩咏絮忍不住笑起来,我也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从哪儿招来这么一个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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