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渡在伊敏的公司负责原生态绿色食品开发项目。他原来在农学院就涉猎过这个课题,那时,一些开明人士已意识到环保、原生态、无污染食品巨大的市场潜力,后因学院经费不足而中断。所以,这个项目对他来说,谈不上轻车熟路,也不是很陌生。
康渡和伊敏以前并不认识。康渡和安婧结婚那天,伊敏回家听父亲说喝了顿喜酒,是康喜年的儿子,搞生物技术的。当时伊敏没在意。后来公司准备涉足原生态食品开发,急需专业人士,伊敏灵光一闪想起了父亲的话,便从父亲处打听到康渡父亲康喜年家的地址,又从那里知道了康渡的工作单位,才一路寻了过去。当时康渡正是不如意的时候,伊敏的出现给了他一线生机,他要抓住这个机会,所以表现得很积极。伊敏是个聪明人,两个人说了没几句话就探明了康渡的心理,她要有意地控制一下,以便吊足康渡的胃口,为今后的工作铺垫铺垫。所以,伊敏当时摆了一个小局,说先来了解一下,现在想进入公司的人很多,还要比较比较。这是一个小伎俩,非常拙劣,如果康渡用点心是不难识破的。但康渡被目前的环境搅乱了头脑,胆战心惊地等待着伊敏的裁决,似乎整件事儿不是伊敏主动找的他,而是他上赶着求的伊敏。
所以,那天晚上伊敏打电话说公司同意录取他的时候,康渡很兴奋,放下电话就从床上弹了起来。伊敏要求康渡立即赶到公司参加项目会议,康渡想初次和公司的人见面要穿得体面些,便翻箱倒柜地找衣服。安婧在一旁看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康渡很快办理了停职手续,实心实意地跟着伊敏干。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换了环境的康渡立即展现出他的技术优势,每天钻在公司里搞新产品研发。对此,伊敏很满意,对康渡也别样照顾。
夏商回城后并没有想象中的如意。他没有在伊敏的公司干,而是托岳父另外找了家机关安顿了下来。伊敏也没有强求他,做生意说到底是性格兴趣问题,就像有人喜欢胖,说是丰满,有人喜欢瘦,说是苗条,各有各的喜好。对于伊敏来说,夏商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自己的丈夫。只要夏商当好丈夫这个角色伊敏就满意了。夏商起初做得还是很不错的,可以用恪尽职守四个字来形容,伊敏笑的时候陪着笑,伊敏烦的时候陪着皱眉头,想出法子舒缓伊敏的情绪。最让伊敏满意的是夏商的厨艺,她忙了一天回到家的时候摆在桌子上的总是不同花样的饭菜。那段时间,伊敏觉得很幸福,她想这就是爱情吧。
让伊敏不满意的是夏商对于安婧的感情。那天晚上,夏商做爱做到高潮的时候竟然喊出了安婧的名字。伊敏刚刚燃烧的身体迅速冷却下来。
“叫谁?安婧,你和我做爱心里想的是安婧?!”
“不,我,我没有。”夏商无力地辩解着。“怎么没有?我明明听到你喊安婧。”“我,我是怕你叫的声儿太大。我是说安静,不是安婧。”“胡说,你这个伪君子,喊都喊了还不敢承认。”“我……”“你既然想她回城干啥,和我结婚干啥?你走,到乡下找你的安婧去。”伊敏说着把夏商踹下床,又把他赤裸地推出卧室,反锁了卧室的门。伊敏委屈极了,趴在床上哭了起来。夏商敲了敲门,唤了几声伊敏的名字。伊敏没理会,她恨极了,恨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丈夫,更恨安婧。她觉得自己的婚姻全都毁在这个乡下女人的手里了。
她想到了报复。
这件事发生后,夏商更加卖力地服侍着妻子。但在伊敏看来,夏商所做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她看到他殷勤的样子心里莫名地一阵阵恶心。这样,伊敏就基本不认同自己的家了,她想到过离婚,但觉得那样太便宜夏商,便不冷不热地维持着。其实她知道自己还爱着夏商,这种爱说不清楚是什么,她不会放夏商走,一辈子也不会放。
伊敏很少在家里待,公司的业务范围越来越大,她总是马不停蹄地忙。这样也好,伊敏感情上的空缺被繁杂的工作填补了,她喜欢忙,因为她知道一旦停下来,自己就会被内心的空虚压垮的。
伊敏的忙碌给了夏商很多自由的时间,独自在家的时候,他能够无所顾忌地回忆在凤林乡发生的一切。说实话,夏商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回城的选择。在一个夜里,夏商喝了很多酒,酒里的火在他身体里窜来窜去,最终酿成了一场无法遏制的火灾。那一刻,他痛骂着自己,用拳头狠捶着自己的头。当击打的疼痛传来时,夏商压紧的心才略微地舒服了一丝。那天晚上,夏商把自己打伤了,他用头撞碎了一整块玻璃,用玻璃扎破了自己的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凝固着暗红的血迹。夏商到小区卫生所里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就坐上了赶往凤林乡的交通车。
凤林乡变了,变得夏商就快不认识了。远处一排排现代化的工厂,近处一座座乳白色的楼房,让夏商下车的时候感到了陌生。农技站的那个土台还在,但台上的小院已经没有了,许多建筑工人正在忙碌着。夏商隐隐地有些失望,离开农技站,打车来到了乡政府。乡政府也变了,白墙红瓦,透着现代和洁净。大门两旁蹲着石狮子,有穿着制服的保安笔挺地站着,很是威严的样子。
夏商在乡政府对面的路边徘徊了一阵子,希望能看到安婧从里面走出来。他要求得不多,只是想看安婧一眼。最终,他没有实现这个愿望,乡政府来往的车辆很多,没有看到安婧的影子。在他失望地准备离开的时候,张红波打着手机从门里走了出来。夏商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张……”夏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张红波,刚吐了一个字嘴巴便僵住了。
“哎哟,是夏副乡长啊,哪阵风把您吹来了?”张红波装了手机,握住夏商的手问,“您这头咋了,挂彩了?”
“不小心碰了一下,没事儿。”
“走,去我办公室坐坐。”张红波很热情。
“不,不了。我也是顺道儿过来看看,还有事儿,马上就走。”
“好久没来了哪能不坐坐就走呢?走,进去坐坐。”
“还是改天吧。”夏商推托着,试探地问,“安婧在吗?”
“她呀,早飞回东山市了。怎么,您不知道?”
“不,不知道。”
“嫁了个城里人,自己跟着调过去了。”
夏商多少有些失望,见一辆交通车过来,急忙告别了张红波,登上了返城的路。
张红波看着交通车远去,心里多少明白了些,嘴角挂了丝笑意。彩虹从大门里出来,见张红波愣着,问:“傻愣着干啥呢?”
“你猜我遇到了谁?”
“谁?”
“夏商。”
“夏商?他来做啥?”
“找安婧。”
“人呢?”
“听说安婧不在,灰溜溜坐车走了。”
彩虹向道路远处望去,叹了口气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