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惦记着赵蕊的手机和身份证。拿到手机可以尝试着查下她的通话记录、“电话本”,兴许能侥幸通过蛛丝马迹查到那个奸夫的信息。当然,赵蕊让我有据可查的可能性很小,但我依然不愿放弃。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执着的人,当然,那种执着放弃了好多年。
大学时,我一直窥探学生会体育部长的位置,虽然我体育压根儿就不怎么地,但我对站在全校学生前面吆五喝六的赵全来嫉妒红了眼。一是感觉一个男人站在万把人的场地喊来喝去,而别人却得闭上嘴听从指示,实在是牛X;二是他赵全来抢走了我那个漂亮姑娘——吴迪,让他这个满脸胡子的家伙捷足先登,完全和他所处的位置有关。
为了达成目的,我狠狠心把那个月打麻将赢下的饭票换成人民币,花了一百二十块钱给学生处长买了一条假中华烟。之后,我便跑到荒郊野外练习了几千遍“立正”、“稍息”。同时,我又偷偷向保卫处举报了吴迪留在赵全来寝室夜不归宿的消息,使他背着记大过的处分离开了学生会。那个吴迪虽然不敢再和赵全来当众粘来粘去,却也没有投入到我的怀里,但我还是站在了全校学生的最高点。
现在,为查出那个奸夫是谁,我又有了那种执着的感觉。如果从赵蕊的手机查不到线索,那么我就拿她的身份证去查询通话记录。
赵蕊的挎包离她不到一尺,就摆在脚下的位置。我偷过西瓜偷过情,就是没有偷过别人的身份证和手机。此时,我的心跳在加速。
我想试探着屏住呼吸,轻轻拉开门。可一旦被赵蕊发现,换来一番义正辞严的训斥,多让我挂不住颜面。我本来稳居上风的姿态,因为这种行为,换来一个被动局面,就太划不来。
我轻轻走回床边,整理下被子,钻了进去。
闭上眼睛,还是睡不着。如何能让赵蕊跪在我面前乖乖说出:我错了!那个奸夫是谁谁谁?
突然,我脑子里又出现了一种苍白。就算知道那个奸夫是谁,我就去实现我的恩仇快意?那有什么意义?她赵蕊就算认错了,我还能接受她?她赵蕊告诉我那个奸夫是谁,我就有必要提着刀子赔上一条人命去杀了人家?我耗尽脑汁追究这事,为赵蕊去违法,值吗?
我爱赵蕊吗?
我刻意中断了思绪,打开电视机,吉林某台正直播着当地中小学优秀教师的现场评比。现在的教师队伍基本都是高中学习不太好的,流落到二三流师范院校的毕业生,让这些不懂学习的群体去教孩子们学习,纯粹是一种胡闹。中国的教育要是再不提高,再不把这些主导教育路线的老头子们干掉,再不弄些清华北大的来基层执教,花朵们早晚得被毁掉,过些年再去挽救,花儿没开就谢了。
关掉电视,调整下呼吸,让自己忘掉一切,让思绪变得空白。
我睡着了,梦到了老宁,梦到了赵蕊的表哥,甚至是赵全来,他们陆续担任着奸夫的角色,我挥舞着菜刀向他们挥去,最后砍到的竟是隔壁的疯子。这依然不能阻止我的愤怒,我在狂躁的世界里任意挥舞着菜刀……
“明影,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不停地抽泣着,喊叫着,“X你妈……X你妈的……”
赵蕊的眼睛充满了焦虑,城市的夜光透过窗帘,全然清醒过来的我看得很真切。她一定知道,我刚才在睡梦中正承受着一种伤害,而这种伤害让她心痛焦急又无奈。她明明知道我为什么在黑夜里发泄着我的痛苦,却用无聊的“你怎么了”的询问,其实就是一种明知的糊涂。
我能怎么了?我只不过是在睡梦中承受着屈辱、挣扎和痛苦。
我想直起身,投入面前这个女人的怀抱,通过她母体的温暖来融化我的迷茫、痛苦和愤怒。而我所面对的,却是给我带来这些困扰的人。她拥有一个温暖的母体,也拥有一颗残忍的心。
醒来后,我依然摆脱不掉缠绕着的愤怒。那个凌晨致命的背叛场面,一天后相似的时间在我脑海里再现,似乎是一次毫无缺失的重演。我分不清楚,是赵蕊悠长的叫床声,还是她护犊般拼死守门所迸发的勇气,给我造成了更大的伤害。我的内心被开了一个黑洞,能抽进去整个银河。
我不愿在此时让赵蕊看出我是一个脆弱的人,或许这能带给她一些同情、自责,抑或是自醒。但我不该这样,泪腺再发达,那也得憋着。
赵全来得知我是举报人,指使校外几个小流氓把我堵在了开水房里。任他们狂踢猛打,我都没有流下半滴眼泪。在判断他们即将扬长而去的时候,我站起身捉住一个狠命地咬掉了他的耳朵。后面迎来更重的拳头,我依然没有哭泣。那时候,我很坚强。我擦掉脸上的血迹找到赵全来,我说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就是要打你,如果你不服,可以报警。那天,我打掉了他的牙齿,我因故意伤害被带到了公安局。我托看我的同学给赵全来捎了个话,我说,我在恐吓他,但你必须告诉他,如果我毕不了业,就杀他全家。第二天,公安局免掉了我的刑事责任,把我放回学校。学生处也因我被流氓欺负,胡乱算了个“正当防卫”,免去了我的处分。赵全来则因有大过在身,我也没有追究。我想,我一直都是坚强的。
我不该流泪。刚才流下的也许是愤怒的泪水,也许是痛苦的泪水,也许是积淤在我内心深处的脆弱。无论什么样的泪,我都不该流。我是坚强的!
我对赵蕊说,我没事儿,你快去睡吧。赵蕊转身回到她的房间,我则一直睁着眼睛,熬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