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尴尬地笑着,抢到电脑旁把聊天记录窗口关掉。
“我看得差不多了……”潘婷似在自语。
“开玩笑的,都不认识……”我解释着。
“是同学……”
我保持着一种圣洁感,缓缓仰起头,望着窗外。不过,这种感觉我无法维持得太久。现在,正有一双眼睛望着我。
“是的,是同学,她老公有了外遇,需要安慰……”
“安慰?你去安慰?这么安慰?”
我不作声,显得悲壮。
“你都是骗我的?”潘婷低低的声音。
我叹了口气:“没有!”
“那你为什么?”潘婷的语声变了,“我知道了……我怎么这么傻……我算什么?我们算什么?其实我们就是两只蛾子,寂寞的蛾子,在朝着灯猛扑的时候撞在了一起,跟爱情没什么关系!”
我回过身,见潘婷脸上流下了泪水,流下了委屈与愤怒。
“潘婷,你听我说。我承认,我惦记她,喜欢她!可她……她有老公了啊……我也是真心对你好的……”
潘婷的眼睛眨了一下,挤出大颗的两滴眼泪,砸在了地板上。“叶明影,你说心里话!你真喜欢她,还和我一起,你不感觉累吗?”
“我……”我的嘴角张合着,扭转身,又望着窗外。
细微的锣声响起……
良久……
“我走了……”
我无动于衷,带门声亦没能将我惊醒,我强迫自己麻木着。我走进洗手间,任水流冲刷我的头发。我大口喘着粗气,茫然地望着水幕。甩掉头上的水珠,踩着锣声的节奏,我缓慢地满屋子游走着。
锣声停止了,我将自己的身体狠狠摔在床上,弹起,又再次摔倒。
良久,我起身站起,登上QQ,盯着屏幕中跳动的陌生人的提示头像。那下面可能有王宇,或者吴迪的留言。
我直接按了笔记本的关机键,放弃了屏幕后的未知。
站起身,窗子映出我灰色的脸。
打开手机,有吴迪的留言:“怎么了?不在线了?”
我索性直接删掉,给潘婷发了个信息:“到家了吗?”
凝视着手机,久久没有回应。我又补发了一个:“到了吗?”
仍没有回应,我再次补发了一条:“如果到家了,一定告诉我!”
依旧没有回应。
我将手机丢在床上,又再次打开电脑,登上QQ的瞬间,我又看了眼手机的屏幕,没有显示短信到达的标志。
QQ静默得像是未曾登录。吴迪和王宇后来都没有新的留言。我以为自己拒绝了未知,却不知道那背后的空无一物。当我想到这所谓的拒绝,更像是一种姿态,用来弥补对潘婷的伤害时,自己的形象更加可笑。
我打开合同样本,浏览着繁杂的条款。一次性买断?
我点开王宇的聊天窗口:一次性买断是不能谈的!其它方式也不出了,没意思!
我敲了发送,关掉电脑,把身子伸向了窗外,长出了口气。
凉风袭来,我打了个哆嗦。
突然,我发现右侧有根东西在蠕动,细看原来是根绳子。我俯身顺着绳子向下看,疯老头正蹲在地上吭哧着,那口破锣随着那根绳子缓缓升起。
我回身冲进洗手间,接起半盆水,跑回对着窗子泼了出去。
我又探出身子,见疯老头在夜色中跳着脚,冲我嘿嘿笑着。
“早有准备,嘿嘿,干气猴儿,你浇不着,浇不着……敲啊!你敲啊!开敲!”疯老头向我的隔壁做着手势。
“铛铛铛,铛铛铛……”锣声再次响起,比以前还要响亮。
“你妈的!大半夜的,别敲了!”我对着窗子大吼着。
“大半夜的你喊啥啊?还骂人,那没礼貌呢?”疯老头继续跳着。
上下左右的窗子一起打开,一堆脑袋齐刷刷扭向了我。
“这谁啊?”
“叫唤啥啊?要不要人睡了?”
“跟疯子一般见识,丢不丢人?”
……
“敲!你敲!你他妈的继续敲!”我继续大吼着。
“铛铛铛,铛铛铛……”
“闺女,别敲了,听叔话……”右上方的一只脑袋叫着。
“铛,铛,铛……”
“听叔话,不敲了……”
“铛——”。
“听话……”
“对,好闺女,别跟疯子一般见识……”
最后一句话差点噎得我吐血。靠,谁是疯子也成了问题。
我愤愤地关上窗子,倒在床上。又忽地起身坐起,穿上运动鞋,推门向楼下跑去。
在楼下转了几圈,也没发现疯老头的踪迹。正当我悻悻地准备上楼时,忽听“呛啷”一声。
“让你藏!”我的牙齿咬住了嘴唇,以最快的速度向楼外奔去。
疯老头正整理着绳子。他发现了我,丢下绳子及破锣边跑边喊:出人命喽,出人命喽……
窗子齐刷刷亮了起来,一部分被推开,探出了一只只脖子,注视着一头猛兽追逐着猎物。
目标越来越近,我放缓了脚步。你他妈跑吧,跑吧,我累死你!
“出人命喽……”疯老头气喘吁吁地喊着。
“你他妈跑啊,使劲儿!”
“出人命喽……”疯老头继续绕着楼划着圈。
“你叫啊,你使劲儿!”
疯老头放缓了脚步,“你以为我跑不过你?”
“老子能把你累吐血!”
“我是全国冠军!”
“去你妈的,我还刘翔呢。你跑!”
疯老头加快了脚步,我奋力追赶着。
拐了个弯,又跑到了楼道的一面,黑漆漆一片。突然,又一团漆黑向我涌来,我双脚挂在了半空,身体射了出去,面部着了地。
我捂着脸挣扎着。那团漆黑站起:“小样儿,刘翔他也跨不过去我这个杆儿。你啊,跟我年轻时一样,不过笨了点儿……”
我无奈地仰望着那团漆黑离去,陪伴我站起的,是几声稀疏的锣音,越来越远。
嘴里有些发咸。我搓揉着腮,门牙有松动的迹象,用舌尖顶了几下,掉了,只剩下连着的几缕游丝。
我把牙齿含在嘴里,翻了个个儿,又狠狠咬了一下,最后“噗”地吐在了地上。更咸的口水涌出,我又狠狠吐了一口,蹒跚着漫无目地地走着。
窗子仍亮着,伸出的脑袋们开着公审大会。
“太不像话了,惹个疯子什么劲儿?”
“听说是大学老师……”
“你们学校的?”
“体育教研室的……”
“教辅的……”
“闭嘴!我X你们妈!”我大吼着。
窗子一扇扇关上,光亮也一个个消失。有几个准备对抗的,见少了支持的同党,也陆续退出了战场。
“孩子啊,听叔话,别闹了!”那熟悉的声音又传来。
“你叫唤个JB!你个老不死的!”
“这孩子咋这样儿呢?”
“我是你爹!X你妈的!”
最后一盏灯也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