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又行走了多半日,张三指挥老船夫将船摇进一条支流。那水就越来越大,再行了没有多远,竟又回到了京杭运河之中。
我看着张三在给老船夫熟练地指点着水路,不禁暗暗惊奇,没有想到这张三对于这里的水道那么熟悉,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就这样,小船一路在水中行驶着,张三和麻四依旧是我行我素,我和小胖与乌小忧也渐渐熟悉了,几个人天天在一起吹牛侃天,倒也自在。
小船已经驶到江苏地界,眼看着就要到古城扬州了。
那一天,我和小胖、乌小忧三人正在船舱里喝酒聊天,外面突然一阵金光闪耀,只听得老船夫的孙子在外面喊着:“金子,水底下有金子!”
一听有金子,小胖马上撂下酒杯就冲了出去。
我和乌小忧也跟着出去想看个稀奇。在那幽深的水下果然射出了一道金光,开始只是一线,刹那间金光盈满河水,流水映着金光,金光里衬着流水,一时间金光闪闪,流水哗哗,晃得我们几个人的眼睛都要花了。
“华伟,这水底下有宝贝!”小胖使劲揉了揉眼睛,探头向水里望去。金光道道之中,却始终看不分明到底是个什么物件。
那老船夫则两眼发愣,说:“这是龙珠,水里的神珠!”拉着小孙子就向着水里“嘭嘭”地磕头。
乌小忧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时说:“我看在这河水中的可能是颗珠子,就像古代传说中的夜明珠一样的东西。”
我也点点头,说:“我查过资料,出现这样的景况,应该就是一颗夜明珠了,也被称作神珠。这珠子多出现在水中,没想到这次竟然被咱们撞上了。”
小胖赶紧追问我这珠子的来历。
我说:“据北宋科学家沈括巨着《梦溪笔谈》第二十一卷《异事异疾附》载:‘嘉佑中,扬州有一珠甚大,天晦多见。初出于天长县陂泽中后转入甓社湖中,又后乃在新开湖中。余友人书斋在湖上,一夜忽见其珠甚近,其大如半席,壳中白光如银,珠大如拳,灿然不可正视,十余里间林木皆有影,如初日所照,远处单见天赤如野火。悠然远去,其行如飞,浮于波中,杳杳如日。’在高邮县志中,也对这湖中的神珠有过多次介绍。高邮人崔伯易经常见到此珠,为此写过《明珠赋》。甚至这‘高邮神珠’被列入了高邮十景之一。不知什么原因,截止到元朝时期,关于这颗珠子就再也没有相关的史料记载了。只是在近几十年里,才有人传言,曾在那鄱阳湖的惊涛骇浪中,又觅得那宝珠的点滴影子。不知道怎么的,它又来到京杭运河中了?”
小胖听我这样说,拍着手说:“造化,造化!这真是我小胖前世修来福分。华伟,你赶紧给我找出绳索来,我现在就要下去将这个罕世的宝贝给打捞上来。”
我见这小子被宝贝冲昏了脑袋,忙一把拉住他,说:“你小子不要命了!这宝贝是那么好得来的吗?从北宋到现在,这物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你这样贸然下去,恐怕还没碰到它,自己就先送了性命!”
小胖听我这样说,也有些害怕,说:“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我们手里溜走吧?”
我说:“这我也不懂了,反正要得这样的宝贝是需要机缘的。要不然你去问张三他们吧,他们原先跟着三叔,应该知道怎么办。”
小胖听后,站在那里锐声地喊张三,喊了一声,又喊了一声,张三就从船舱里走出来,手里拿了一杆长枪,竟然对着我们瞄准。
小胖不由大惊,说:“不好了,华伟!张三这小子一定是见财心切,现在要杀我们几个灭口了。”
我也诧异张三的举动古怪,但是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猛然一转身,就看见那金光之中突然出现了一艘金碧辉煌的龙船,龙船上喧哗骚动,热闹非凡,正朝我们缓缓地开过来。
小胖见这水中突然冒出了这样一艘怪船,也是惊奇不已,说:“华……华伟,这怎么突然出来了一艘船?”
那老船夫说:“造孽啊,造孽啊!这是隋炀帝的鬼船啊!他应该是来看琼花的,怎么偏偏让我们给赶上了?”
我听他这样一说,也先有几分惊慌,忙问乌小忧:“你快看看,那船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乌小忧摇摇头,“那只船里面黑糊糊的,我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我觉得那船上有一个我很熟悉的人,正在等着我。”
我听她这样说,更有些着急。
这时那龙船慢慢地近了,船身宽阔,桅杆林立,甲板上莺飞燕舞,还仿佛能听到船上宫女唱歌的声音。那声音,让人不觉沉醉其中,好像恋人在远方遥远的呼唤一样,让人昏昏沉沉的情不自禁的想跟着它走。刚听了一会儿,我就有点神情恍惚了。
小胖在那边迷迷糊糊地说:“华……华伟,我是不是眼花了?我怎么觉得那龙船上的小宫女在招手让我过去呢。”说着,就直直地往水里走。
我赶紧上前抱住他,却拉不住,这小子拖着我直往水里走。我照他脸上“啪啪”地打着大耳刮子。那小子却还是迷糊着,我一边使劲拉着他,一边大声喊着:“张三!张三!”
“轰”的一声枪响了,一枚雪亮的燃烧弹划过天际,将那河面上照得仿佛白昼一般。
被强光一照,我们不自觉地用手挡住眼睛。小胖也从刚才的恍惚中走出来,捂着脸说:“华伟,你小子打我干什么?”
我说:“不打你,你小子刚才就跑到水里喂王八去了!”
小胖这才想起刚才的事,两人一齐转过头看去,哪里还有什么金碧辉煌的龙船,在那空荡荡的河面上,只有一个黑糊糊的大船,船身上结满了青黑的水草,一个挨一个的虾贝残骸纠缠在水草上。
这时,乌小忧惊恐地叫了起来:“这是我父亲当年的商船!”
我听乌小忧这样一说,立刻浑身直冒冷汗。她父亲是十年前在此失踪的,全船人死于非命。今天这船幽灵般地出现在这里,绝对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小胖看了看那船,说:“乌小忧,你该不是看走了眼吧?这水面上的船那么多,看起来都一样,怎么那么巧就是你爸当年那艘?”
乌小忧指着那船,说:“你看看那船上写的字。我爸爸说过,他的船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
我和小胖向船首看去,果然就用红漆涂着“耶小忧号”这几个大字。
我诧异道:“你不是姓乌吗?”
她说:“我父亲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家族是姓耶的,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才改姓乌了。华伟,”她看着我,“我要上这船上去!”
我说:“不行,这船来路不明。你爸爸那只船到现在早就该腐烂了。”
她摇摇头,说:“我总觉得父亲就在这艘船里等着我,我一定要去看他。”
她既然这样说,我就不好阻拦了,忙招呼张三和麻四拿了武器一起去那船上查看。但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张三和麻四却公然拒绝去那艘船。
张三说:“谢先生派我们来只是带你们进古墓的,我们不会随便到这艘来路不明的船上去冒险。”
我急了,就让小胖给三叔打电话。小胖拨了好一会儿号码,那边却始终没人接。气氛这时就很尴尬了。
乌小忧说:“华伟,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火了,进船舱拿出救生筏,快速充好气,说道:“乌小忧,我和你一起去!”就要走。
小胖说:“别介儿啊,华伟,咱们哥俩谁跟谁呀,况且小忧也不是外人。我也去。”不由分说,拿了武器就跳上了救生筏。
那艘船身上全是黏糊糊的一层水草,里面裹了一具具死鱼的骸骨,间或还有几具大的骸骨,不知道是不是人的骨头还是什么其他大型动物的。黑漆漆的船壁上还结着一个个拳头大的螺蛳,不知道已经在水底下浸泡了多长时间。
我们划着小筏子,绕了大船整整一圈,才看见旁边吊下来一条长长的悬梯。我们将救生筏系在悬梯上,几个人依次往上爬。
我先扒住船舷探头看了一眼,甲板上长满一层厚厚的黏糊糊的绿苔,一条银白色的小蛇弓着身子盯着我,很快就钻到水草里不见了。
我拉了小胖和乌小忧上来,小胖一脚踏到甲板上,先是一滑,险些跌倒,等站稳了身子一看,脚底下竟然趴着一个巴掌般大小的吸血蚂蝗,正在慢慢地蠕动着。
小胖恶心得不行,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再不愿意动一步。
我扯住小胖,和乌小忧下到舱房。看着那一排排被水草覆盖住的房门,我扭头问乌小忧:“我们先去哪个房间?”
乌小忧指着其中一个房间,说:“我感觉这个房间里有人在一直等着我。”
我听她说得郑重,心里也有些悚然。
小胖这时偷偷地说:“华伟,你看这船上哪有什么活物。小忧她是不是被鬼魂附体了,怎么老是想去那个房间?”
我说:“别胡说!你小子要是不敢去,我陪她去。”
小胖说:“小看你胖爷不是?我这时给你创造机会呢,这都看不出来?”
这时,乌小忧已经自己走到那个房间旁,只轻轻一推,那门上的一层水草竟然自己“刷刷”地掉了下来,沉重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乌小忧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我和小胖在一旁都看呆了,恍惚中那水草竟似有生命一样,自己“刷刷”地退了船舱。我见乌小忧这么轻易就进去了,才回过神来,怕她在里面出什么事,连忙想跟进去。可是,那房门却又自已关上了。我上前使劲去推,房门却纹丝不动,我就大喊:“乌小忧!乌小忧!”可是没有人答应,我又喊,“小胖,小胖!快来帮忙!”
小胖答应了一声,刚要过来,身子却又定住了,惊恐地看着我的另一侧。我一愣,又觉得身上凉嗖嗖的,扭头一看,竟然有了一只水桶般粗细的银白色大蛇,正昂着脸盆般大小的蛇头,朝我“嘶嘶”地吐着血红的信子。
我一惊,这是什么怪蛇,怎么会这么大!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腿脚都软了,就这么痴痴地站在那里看着它。
小胖在那边大喊:“华伟,华伟!快跑!”
我才回过神来,慌忙往小胖那边跑,小胖举着枪压阵,防止着那大蛇突然蹿过来。不过那蛇仿佛对我们并不感兴趣,不但没有扑过来,反而把头缩了回去,身子懒懒地倦成一团,像睡着了一样。
小胖看那蛇奇怪,试探着跺脚吓唬它。那蛇依旧纹丝不动。他说:“嘿,这蛇是不是在冬眠呢,怎么这样懒?”
我说:“七月天里冬眠,你以为是你呢?”
小胖也挠挠头,说:“估计是它不饿吧,不然当时一口就能把你小子吞下去。”
我这时想起乌小忧还在那里面,就要再往里走。
小胖使劲拉住我,“你小子想让蛇吃你啊?还敢往那儿去!”
我说:“乌小忧还在里面!”
小胖不做声了,从裤子里掏出了一盒烟,全部点着了,让我拿着,我不拿,直着眼问他:“这都火烧P股了,你还顾得上吸烟?”
他说:“你懂个屁!蛇怕烟气你懂不懂。咱们待会儿拿着这个过去,那蛇估计就不会扑过来了。”
我这才接过烟,在手里举着,和小胖一起小心地朝那房间靠过去。就在我们要靠近时,那懒蛇突然一个跃起,怒张起脸盆大小的嘴,直直地向我和小胖扑来。小胖叫了声“妈唉!”,一P股摔在地上,连忙屁滚尿流地往回爬。
我赶紧拉起他,两个人仓皇地跑了回去。
小胖惊魂未定,还不住地摸着胸脯喊妈。
我见他这样,又可气又好笑,骂道:“你小子到底是真懂还是假懂,我见那蛇根本就不怕这狗屁烟头儿!”
小胖被吓了半死,慌张张地说:“狗日的老胡他敢骗我,回去废了丫的!”
这时我回过头,见白蛇又懒懒地趴在那里,不禁有些奇怪,说:“小胖,你有没有发现那蛇有点奇怪?”
小胖说:“奇怪?它要是不奇怪,早把你我给吞进肚子里去了。”
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那只白蛇好像并不想伤害我们,只是守着什么东西,不让我们靠近而已。”
小胖眯着眼看了看,也说:“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那么个意思。不过,这白蛇守护的究竟是个什么物件呢?”
我想了想,说:“这蛇好像是在守护着……”突然一愣,一个思路突现出来,“这蛇是在守护着那个房间,它不想让我们进去。”
小胖一愣,看着那条怪蛇,看样子确实就是在守护着乌小忧刚刚进去的房间。
乌小忧在进去之前曾经说过,在那房间里有人等着她。可是,这房间里到底有什么呢?
小胖叹息起来:“我的个天神呀!胖爷我这次可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怎么上了你们的贼船!”这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兴奋地说,“华伟,你说这房间里是不是有什么宝贝?要不这条白蛇干什么在这里看护着。”转而又担起心来,“你说乌小忧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应该不会吧。”我说,“她说有人在等她,若是有危险她会感觉出来的,况且这条白蛇也没有攻击咱们。应该是没有事的。”
小胖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你说想见她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是个绝美的漂亮姑娘呗。”我见形势并不很危险,也放松了下来,便开始打趣他。
“又开始闹了不是。”小胖不满地说道,随即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给我说了他之前看到了一个场景——
之前我们的船路过尸体堆时,张三叫我们闭上眼睛,小胖有点不相信张三,中途偷偷睁开了眼,就看见一群群的男人和女人,身上拖着长长的白布,围绕着我们的船跳舞。
“你还真别说,那些小娘子还长得真是俊,看得我两眼都发直了。”小胖回味道。
我说:“那女鬼怎么没把你这个色鬼给拖到水里去啊?”
小胖说:“你倒是听我跟你说啊!当时我见有个俏娇娘冲我妖艳地一笑,把我的魂都要勾走了一半,当时就犯迷糊了,伸手去拉她。那女人就躺在了我怀里”咯吱咯吱“地笑。就在这时,张三突然在那边一挥手,不知道弄了点儿什么,我就突然觉得身边冰冷冰冷的,再往怀里一看,我的个妈呀,这怀里哪里是什么美娇娘,竟然是一具女尸,浑身都腐烂了,两只眼睛鼓得像个癞蛤蟆!”
我就笑了,说:“活该,看你小子以后再色迷迷地看小娘子!”
小胖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不过那张三和麻四确实不一般。你发现了吗?我看他们两个就不像是一般的摸金倒斗的人物。”
我说:“你为什么这么说?”
他说:“你想啊,那摸金的人手脚多利索,那眼睛就像锥子,两只手就像钳子,恨不得见到什么就撬走什么。要是他们二人真是那摸金的,那么精致的黄铜匣子还能落到你我的手里?凭良心说,这一趟出船全靠他们二个,他们要是开了口,咱们还能不给他们?”
我也沉吟着说:“仔细想想,他们也确实有点儿和常人不大一样。”
小胖鼻子里哼哼着,“我看咱们哥俩以后还是要多长几个心眼才行,可别到时候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正说着,那沉重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乌小忧从里面从容地走了出来。
我忙说:“乌小忧,小心那蛇!”
乌小忧回头看了看,并没有那条诡异的白蛇,诧异地问我:“哪里有蛇?”
小胖说:“我的个妈呀!乌小忧你可是出来了,你不知道刚才在那儿盘着那么长一条大白蛇,可把我们家华伟给担心死了。你要是再晚出来个三五分钟,估计他就要跳河徇情去了。”
我上前捂住小胖的嘴,把他拉到一边,回头讪讪地笑着说:“你安全回来就好了,安全回来就好了。”
随后,我们又回到船上,继续我们的航程。
我见乌小忧一直呆呆地看着河水,想问她刚才的经历,又不敢问,怕其中会有令她伤感的秘密。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因此就给她讲起这大运河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