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家族的“祖宗法度”,影响着赵家一代又一代的统治者,这也是赵氏政权软弱的原因所在。赵昚为了防止再次出现大臣擅权的局面,采取了各种措施以加强皇权。然而,赵昚的“志大才疏”,还是对南宋政治产生了消极的影响。
孝宗赵昚在积极处理对外关系的同时,更注重强化内部统治机能。高宗赵构后期,秦桧独揽朝政,党羽遍布朝廷,相权的膨胀对皇权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赵昚曾亲身感受到秦桧的专横跋扈,他主政后,为了防止再次出现大臣擅权的局面,采取了各种措施以加强皇权。
即位之初,赵昚就开始着手革除南宋初期以来政治上的种种弊端。他积极整顿吏治,裁汰冗官,加强对贪官污吏的惩治力度,严格官吏的考核,甚至亲自任免地方中下级官吏。南宋建立以后,财政一直拮据,赵昚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开支,还经常召负责财政的官吏进宫,详细询问各项支出和收入,认真核查具体账目,稍有出入,就一定要刨根问底。
为了改变民贫国弱的局面,赵昚特别重视农业生产,不仅每年都亲自过问各地的收成情况,并且还十分关注新的农作物品种。一次,范成大进呈一种叫“劫麦”的新品种,孝宗赵昚专门命人先在御苑试种,发现其穗实饱满,才在江淮各地大面积推广。
赵昚在位期间,“躬揽权纲,不以责任臣下”,大到军政国事,小到州县狱案,他都要亲自过问。无论是在积极进取的隆兴、乾道时期,还是在消沉保守的淳熙时期,赵昚一直保持着这种事必躬亲的作风。这固然是为了把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但作为一个皇帝,能够自始至终孜孜不倦地处理政事,毕竟是十分难得的。
赵昚的勤政的确达到了集中皇权的目的,许多原本该由臣子处理的政务,现在都要由他亲自裁定,臣子们只好俯首听命,很少有自己的主见。然而,这种勤政对南宋政治却产生了消极的影响。赵昚理政之细,已经到了烦琐的程度,他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了细枝末节上,反而忽视了治国的大政方针。一些大臣曾劝过赵昚要先抓住国家大政,虽然他也认为他们言之有理,但一遇到具体问题,又依然故我。
在重大决策上,赵昚往往事先不经深思熟虑,就贸然施行,稍有挫折,就马上收回成命,他在位期间,朝令夕改、犹豫反复的情况多次出现,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他在张浚北伐、隆兴和议中的表现。恢复中原的计划最终落空,与赵昚的这种为政作风也不无关联,有人评价他“志大才疏”,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赵昚的集权,使以宰相为首的朝廷大臣们难有作为。孝宗赵昚在位28年,先后出任宰相的有17人,参知政事的有34人之多,如此频繁地更换宰臣,这在宋朝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每位宰臣在任时间几乎都不长,可见赵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权臣的出现。他为了树立起君主的绝对权威,有时甚至听信片面之词,不经过调查核实,就将宰臣免职。乾道二年,有人检举参知政事叶颙受贿,而检举之人与叶颙素来就有矛盾,赵昚在真相尚未明了之前,就将叶颙免职,之后,经有关官员查证,并没有发现叶颙受贿的确凿证据,赵昚才意识到错怪了叶颙,重新召其入朝。
淳熙二年,朝廷选派使臣赴金求河南陵寝地,宰相叶衡推荐汤邦彦前往,汤邦彦胆小如鼠,他怀疑这是叶衡要自己去送命,因此怀恨在心,向赵昚上书告密,说叶衡曾有诋毁赵昚的言论。赵昚大怒,当日就罢去了叶衡的相位,并将其贬往郴州。宰相是百官之首,赵昚却轻易罢免,反映出他对宰臣们缺乏真正的信任。
在宰臣的具体人选上,赵昚恢复了宋代立国以来“异论相搅”的祖宗家法,提倡宰臣之间存在不同的政见,以此来让他们互相牵制。宰臣们不能团结合作,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皇帝控制朝政,但这种局面却给赵昚的中兴大业带来了极其严重的负面影响。
隆兴元年十二月,赵昚以汤思退为左丞相,张浚为右丞相,让主和派重新执掌了大权,主和派趁机大肆破坏张浚辛苦经营的江淮防线,最后,迫使赵昚屈辱求和。乾道年间,赵昚再谋北伐。他先是任命叶颙为左丞相,魏杞为右丞相,前者向主张恢复,后者却始终反战主和,一年之后,赵昚就觉得他们意见分歧,很难成事,便罢去了他们的相位。但是,赵昚并没有改变用人方法,乾道八年,在他任用虞允文为左丞相的同时,又将反对用兵的梁克家升为右丞相,结果使虞允文心存顾虑,迟迟不肯从四川出兵。
除了内部的互相牵制,赵昚还利用宰臣之外的政治力量来制约宰臣,这就是重用自己未当皇帝前的部属们。这些部属往往倚仗赵昚的宠幸祸乱朝政,被士大夫们指斥为“近习”。他们由于长期跟随赵昚,和他关系密切。相对于其他朝臣,赵昚对他们更为信任,遂重用他们以为耳目,这构成了孝宗朝政治的又一特点。
赵昚的近臣比较有名的有曾觌、龙大渊、张说等人。曾觌、龙大渊原是赵昚为建王时的低级僚属,由于善于察言观色,深得孝宗欢心。赵昚一登上皇位,便立即破格提升二人,让他们参与军机大政。朝臣们纷纷奏章反对,抨击二人不学无术、见识浅薄,仗着赵昚的恩宠,必将“摇唇鼓舌,变乱是非”。赵昚不但不听劝谏,反而还将反对的大臣降职免官。曾、龙二人从此更无所忌惮。
乾道三年(1167年),参知政事陈俊卿抓住曾、龙二人不法行为的证据,弹劾他们偷听、泄漏机密政事,赵昚一时激愤,将曾、龙驱逐出朝。但实际上,赵昚心里对二人还是念念不忘的。乾道四年,龙大渊死于任上。接到龙大渊的死讯,赵昚又想召曾觌回朝,但朝臣们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不等诏书下达,反对的奏章就纷至沓来。
乾道六年,反对最为强烈的陈俊卿罢相,赵昚立刻召回了曾觌,对其恩宠有加。曾觌一时间权势显赫,朝中文武官员多出其门。淳熙六年(1179年),出守建康府的陈俊卿两次面见赵昚,一再指出近习结党营私的危害。赵昚对朋党一向严于防范,经陈俊卿的提醒,这才开始对曾觌等人稍有疏远。
张说本以父荫入仕,后因娶高宗吴皇后之妹,遂受重用。乾道七年,赵昚任其为签书枢密院事,进入执政之列。朝议大哗,同知枢密院事刘珙耻于与张说共事,愤然辞职,中书舍人范成大拒绝草诏,赵昚只得暂时收回成命。
一年之后,赵昚再次命张说参与枢密院事,尽管这次朝臣们依然激烈反对,但赵昚仍不为所动,将持有异议的李衡、王希吕、周必大、莫济等人一并免职,强行发布了对张说的任命诏书,此后再也没有人敢公开议论这件事了。张说之所以能够得到赵昚的器重,除了他的外戚身份外,还与他在抗金恢复上的态度有关。当时,赵昚正在筹备再次北伐,而朝中大臣要么明确反对,要么犹豫观望,张说对北伐积极赞同,是除虞允文外,少数几个支持出兵的大臣之一,因此,赵昚坚持起用张说,是希望他能协助自己和虞允文,早日恢复中原。然而,张说既无才识,又无德行,他上任之后,便与曾觌等人互相勾结,倚恃恩宠,为所欲为,使赵昚大失所望。淳熙元年,赵昚罢免张说,将其贬谪抚州。
综观孝宗一朝,对外力图中兴恢复,最终却徒劳无功;对内即使重新树立起了皇权的威严,但吏治腐败、民乱迭起的状况却没有得到根本好转。
尽管如此,赵昚仍不失为南宋最想有作为的君主。他经常感叹自己功业不如唐太宗,富庶不及汉文景父子,抱怨自己还不如东吴孙权,能得许多人才。他十分勤政,以至“事无巨细,概呈御览,情无轻重,均由圣裁”。乾道、淳熙年间,南宋社会经济持续迅速发展,尽管也有过湖北赖文政率领的茶贩茶农暴动,以及广西李接领导的农民起义,但就社会政治而言,这一时期仍不失为南宋最清明稳定的时期。
赵昚锐意北伐,但内外条件却令他“用兵之意弗遂而终”。他外逢金世宗统治,对手政局稳定,财政充裕,战备严整,无懈可击;内有太上皇干扰,自己被索缚手脚,消磨锐气,有心无力,有种种的无奈。孝宗在位二十七年,有二十五年受到太上皇赵构制约。太上皇并没有如其禅位时宣称的那样,不问朝政,颐养天年,一到关键时刻,他就多方掣肘,出面干涉,例如新任命的宰执必须到他那儿“入谢”,面听“圣训”。在恢复大计上,太上皇更是寸步不让。他一再告诫赵昚:一旦用兵,对方不过事关胜负,我们却是关乎存亡;恢复事等我百年以后你再考虑吧!这也是赵昚在隆兴北伐后不再用兵的重要原因之一。
范成大像加图:《二十四史》p514的S1827淳熙十四年(1187年),太上皇赵构最终去世,赵昚还做了两年皇帝,但他却无复当年的锐气,暗中打算着禅位给自己儿子了。后人以恢复论其父子道:“高宗之朝,有恢复之臣,而无恢复之君;孝宗之朝,有恢复之君,而无恢复之臣。”此说不无道理,高宗无意恢复,但岳飞、李纲、张浚都以恢复为己任;孝宗志在恢复,仅一个虞允文也中途而殁,历史的机遇并不是尽如人意的。
淳熙后期,赵昚已经深感力不从心,开始厌倦烦琐的政事,打算让位于太子,但碍于太上皇高宗还健在,一时无法施行。淳熙十四年十月,高宗病逝,赵昚决定服丧三年,以“守孝”为由退位。
淳熙十六年(1189年)二月,孝宗正式传位于太子赵惇,时为光宗,自己退居重华宫,做起了太上皇。赵惇(1147—1200),公元1189—1194年在位,史称宋光宗,赵惇是孝宗第三子,母为成穆皇后郭氏。他43岁登基,仅仅过了两年,就患上了精神疾病。光宗的病态心理源于他对父亲的猜忌和对妻子的恐惧,在位5年间,他的病情不断加重,最后不得不在48岁时退位。宋光宗赵惇是南宋初期几位皇帝中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位,他在位时间虽短,却在宋代历史上挥下了极为奇特的一笔。
§§第十章 庸碌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