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东汉后期专权的宦官,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到汉灵帝时期,宦官集团逐渐形成了一个小核心,这就是当时人切齿痛恨的“十常侍”。
古典名著《三国演义》在开篇第一回中称:“后张让、赵忠、封、段、曹节、侯览、蹇硕、程旷、夏恽、郭胜十人朋比为奸,号为‘十常侍’。帝遵信张让,呼为‘阿父’。朝政日非,以致天下人心思乱,盗贼蜂起”。其实,小说中开列的“十常侍”的名单并不全对。所谓的“十常侍”,确切地来说,应是十二名大太监,即《后汉书》中列举的: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高望、张恭、韩悝、宋典。这十二人都担任中常侍,而且封为列侯,贵宠无比;其父兄子弟布列郡县,虽为朝廷命官,却所在贪残,蠹害百姓。张让和赵忠就是他们的首领,位居群奸元凶之位。
张让等人掌权后,便整日鼓捣着,让皇上想方设法聚敛财富。东汉政府残酷掠夺百姓,敲骨吸髓,但农民已经极端赤贫化,实在没有多少油水可榨,于是,皇帝便想到了卖官鬻爵的一招。早在光和元年(公元178年),汉灵帝就在洛阳西园开设了邸舍,专门卖官收钱。公布的价码是:二千石官二千万钱,四百石官四百万钱。对不同的买主可有不同的议价,廉价者收钱一半或三分之一。既收现款,也可赊欠,即“其富者则先入钱,贫者到官而后倍输”。卖官得来的钱,在西园修了座叫“万金堂”的仓库专门贮存,作为皇帝的私钱,以供自己挥霍。除了朝廷公开卖官外,汉灵帝和张让他们还私下命令左右卖公卿要职,规定三公卖千万,九卿五百万。他们又下令,凡刺史和二千石官员以及茂才孝廉,这些人升官、调任都要捐钱,名义上是捐助军费和修宫殿费用,每个大郡,仅此一项收入就高达二、三千钱。为了能多卖官,多收钱,灵帝他们又经常无故调换官吏。甚至一个地方官,一个月内可以调换几个人,每调一次,皇上就可有一笔收入进帐。这样,官场完全变成了市场!
昏君权阉卖官鬻爵尚不满足,还常常无端地削减官员俸禄,借用侵挪王侯的租税,以供自己侈靡享用。
“十常侍”又不断怂恿汉灵帝大兴土木,他们好从中盘剥百姓,中饱私囊。光和三年(公元180年),汉灵帝在洛阳宣平门外修建东西圭苑和灵昆苑。司徒杨赐上书劝谏说:“先王之制,左开鸿池,右作上林,不奢不约,方合乎礼法。现在把城郊良田沃土都修作苑囿,驱赶居民,破坏生产,却养了大群珍禽猛兽,这恐怕不是治国的正道!”灵帝却听信十常侍的意见,对此不理不睬,照修不误。第二年,汉灵帝一时心血来潮,就让人在后宫修了模仿街市的阁楼店铺,让那些宫娥采女妆扮成小商小贩,吆喝叫卖。灵帝自己身穿商人的服装,与几名亲信太监在酒楼上饮宴作乐,观看这些摊贩讨价还价、盗窃争斗。喝完酒,灵帝又弄来一群恶狗,给它们带上进贤冠,系上绶带,自己驾着四头驴拉的车子,在街市上驰驱周旋,恶狗颠前跑后,高声吠叫。皇上玩得兴高采烈,大汗淋漓,才尽兴而归。汉灵帝原本就贪财如命,各地上贡的珍宝奇货,他都收积起来,留作己用,称之为“导行费”。现在在张让等人的教唆下,就更加聚敛有术了。
光和四年(公元181年)八月,汉灵帝在阿亭道修了四百尺高的道观。中平三年(公元186年),又让钩盾令宋典主持修南宫玉堂殿,令掖庭令毕岚铸造了四个铜人和四口大钟,把铜人布列在苍龙、玄武阙外,把铜钟悬挂在云台及玉堂殿前。又在宣平门外汴桥东侧铸造天禄和蟆,转河水入宫;复在桥西造翻车、渴乌,吸水喷洒南北郊路面。种种土木工程,不一而足。每一项工程完毕,张让他们都会大小发一笔财。
中平二年(公元185年),南宫发生了一场大火灾。张让、赵忠自然不肯放过这发财良机,他们给灵帝出主意,让全国每亩地增收十钱的田税,用这笔钱来重修南宫。同时,还下令让太原、河东、狄道各郡往京城送木材、石料。州郡官员派人把材料送到京城时,张让就带上一帮小太监前去验收。小太监们故意横生枝节,从中刁难,宣称这些材料全不合格,强迫州郡把这批材料按原价的十分之一卖给他们。太监们“买”到材料后,再转手倒卖,这样一来,张让等大小太监们又凭空发一笔大财,老百姓却额外增加了一项负担。凡是那些太监用不着的木材,就故意不买,任凭其堆积如山,腐朽变质。因而,宫殿建筑一拖再拖,连年不能完工,各地刺史、太守年年忙于追讨苛税,运送材料,老百姓不胜其苦,怨声载道。后来,钜鹿太守司马直在上任途中,给皇帝写了一道奏章,派人送往京城,痛斥“十常侍”乱政的种种罪行。奏章送走后,司马直知道自己得罪了“十常侍”,迟早难逃一死,便喝毒药自杀了。汉灵帝知道了这件事后,似乎受到了一点震动,才暂时停止了征收修南宫的税钱。
张让一伙一边唆使汉灵帝聚敛财富,一边从中渔利,中饱肥私。“十常侍”在京城大修宅第,其富丽堂皇的程度,都赶上了皇帝的宫殿。汉灵帝平常喜欢登上永安宫的望台,向四处眺望。宦官们担心皇上会发现他们豪华的住宅,就欺骗灵帝说:“皇帝是上天的儿子,不应该登高。皇帝一登上高处,老百姓就要吓得东躲西藏,这可是不祥的兆头啊!”灵帝一听,从此再也不敢登高远眺了。
“十常侍”在政治上也是欺凌公卿,无恶不作。就在他们当权乱政的时候,后宫也有个别宦官能够奉法自守,不与张让一伙同流合污,但却难有好下场。在这方面,吕强就是个典型。吕强是河南成皋(今河南荥阳汜水镇)人,汉灵帝即位初,张让、王甫、曹节、许相等宦官都被封为列侯,灵帝也把吕强封为都乡侯。但是,吕强认为自己无功于国,拒绝接受,并上书痛斥张让等人的奸行,从此和张让一伙结下了怨仇。黄巾起义爆发后,吕强又劝说汉灵帝起用被禁锢的“党人”,精选刺史、郡守,召还“十常侍”在外地任官的父兄子弟。这样,吕强和“十常侍”之间的矛盾逐渐激化。张让、赵忠、夏恽等人纷纷诬告说:吕强常和“党人”一块攻击朝廷;又常私下读《霍光传》,想效法西汉权臣霍光废旧立新;而且吕强的兄弟在地方上贪污受贿,恶名昭著。汉灵帝便让太监们拿着兵器,去召吕强进宫。吕强一见,愤怒地说:“我死了,大乱必起!大丈夫尽忠国家,岂能受狱吏之辱?”于是,自杀而死。张让他们回宫后,又对皇帝说:“吕强见陛下召问,还不知道所问何事,就跑到门外头草丛里自杀了,显见得作贼心虚,有奸自明!”灵帝一听,立刻下令逮捕吕强宗亲,抄没吕家全部家产。
吕强死后,侍中向栩又向皇帝上书,讥刺“十常侍”。张让他们就诬陷说:向栩私通黄巾主帅张角,打算作内应,图谋不轨。向栩便被逮捕入狱,张让派人在狱中杀了向栩。
东汉到灵帝时,政治极端黑暗,人民饱受折磨,无法忍受剥削压迫,便起而反抗。中平元年(公元184年)二月,终于爆发了张角兄弟领导的黄巾大起义。这时,郎中张钧上书说:“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人乐附,这根源就在于十常侍放纵父兄子弟、姻亲宾客,各据州郡,贪残勒索,侵害百姓。老百姓无处诉冤,只好铤而走险,谋为不轨。只要陛下砍下十常侍的脑袋,挂在南门外示众,然后布告天下,我敢说,不用派大军镇压,张角等人就会自行解散!”灵帝把张钧的奏章递给张让,让他自己去看。张让看完后,唯恐皇帝治罪,就领着“十常侍”脱帽赤脚跪在皇帝面前,假称愿意自动入洛阳诏狱,以表示服罪。同时,“十常侍”又各自从家里拿出一部分钱财,捐作镇压黄巾起义的军费。灵帝一看张让等人都这样了,马上态度缓和,照旧信任如故。转过身来,就怒斥张钧:“你这个大胆狂徒,十常侍难道没有一个好人吗?”后来,张让他们暗示御史,诬告张钧学习太平道,跟张角有牵连。遂将张钧下入大狱,百般用刑折磨致死。
张角在起义前,曾派大弟子马元义等人到洛阳刺探朝廷虚实。马元义曾收买了太监封、徐奉等人作为内应。不久,这件事情暴露了,汉灵帝十分震怒。他派人把张让他们叫来,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通:“你们这帮人整天说‘党人’要作乱!要造反!结果把‘党人’杀了不少,剩下的都禁锢了起来。可现在那些‘党人’个个为国卖命,努力平乱。而你们这帮混蛋中间却有人和反贼张角勾结,难道不该杀头吗?”张让立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急中生智,忙领着太监们跪倒在地,战兢兢地说:“那些都是过去王甫、侯览他们干的呀!”脸上还带着一副委屈的神情。灵帝一听,也就不再追究了。这样,张让一句话,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推了个一干二净。
皇甫嵩在领兵镇压张角起义时,路过邺城,见赵忠的老家高门大院,不合礼制规定,便上奏朝廷予以揭发。恰好,这时张让又派人私下向皇甫嵩勒索要五千万钱,遭到了坚决拒绝。张让便和赵忠联名上奏,说皇甫嵩治军无方,屡战屡败,丧师辱国,耗费钱财。于是,汉灵帝立刻召还皇甫嵩,收回了左车骑将军大印,改派张温和董卓去和黄巾军作战。
汉灵帝晚年,“十常侍”已完全箝制了朝野,大臣中敢于与其抗争者,已属凤毛麟角。就上述寥寥数人,除皇甫嵩外,竟无一能幸免于难。由此可见,“十常侍”群魔共舞,浊乱天下,已经到了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