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叶聊了很久,他一直不谈他自己。我引导了他两次,他也不说,我就觉得没什么可聊的了。老叶也无话可说了,说困了,有时间再聊。我说明天见面谈吧。老叶说面就不见了,有事儿打电话。
我不困,但累了,心累。如果按老叶所说,谭小玉真要坑我,我还真挺容易着道儿的。这点我怎么没看出来呢?也难怪,这老叶心理阴暗,是事儿都往最坏了打算。
现在,我倒有些自卑。这些年我净他妈挨坑了,先前因为那当官的一百五十万,加和许俏离婚几乎倾家荡产,到今天的老孟,还有未来的谭小玉,一个个全他妈是我这个好人的克星。我是不是大脑有缺陷啊?
好人咋这么难?
我得多点儿防人之心啊,怎么防呢?或许唯一能防住人的方法,就是比对方更坏一点。
我叹了口气,先别想了,还是睡吧。
闭上了眼睛,又着了,结果又醒了,吵醒我的还是电话铃声。
“谁啊?”
“我。”
“你谁啊?”
“听不出来了?”
“操,你这么晚吵我干啥?人家装备不要了,钱不要了,你还想干啥?”
“嘿嘿,吵醒你了?”
“有事儿没?”
“没事!”
我按断了电话,翻了个身。刚摆好姿势,电话又进来了。
“我在外边呢。”
“知道了,有事儿没?”
“没事!”
我按断了电话,翻了个身,再次摆好了姿势,电话又再次进来了。
“我在路上呢。”
“有事儿没?”
“没事!”
“老孟,我操你妈!”
我坚决地关了机,再睁开眼睛,已经上午九点了。
洗完澡,穿上衣服,开了机,老孟的电话又来了。
“起来啦?”
“是!”
“昨天生气了?”
“有事儿没?”
“没事!”
“老孟,你是不是病了?”
“嘿嘿,没有。”
“那你打我电话干嘛?”
“没事!”
这老孟是玩网游玩疯了?听他口气,还挺正常的。
“有啥好事儿吧?”
“嘿嘿,我不说。”
“那就是有啦?”
“我可没说有。”
“你和我有话说没?”
“徐明,上次的事对不起,是大哥我错了,对不住了兄弟,就当我不是人啦。”
哎?老孟这口气不对啊,这些年他从来没在我面前自诩过大哥。他这状态,怎么和昨天变了个人呢?
“买着加属性的刀了?”
“嘿,不是,我对那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
“我不玩那玩儿意儿了,太没正事儿了,不扯了。”
哎?现在,我已经懵了。这老孟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我得往坏了想,我得学会防人。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
电话里的老孟呼哧呼哧喘着气,像似等着我发问。我没问,他就忍不住先说话了。
“徐明,那东西不能玩儿,你说那游戏吧,没完没了的,你打到什么时候,都不让你到尽头。为了升级快,你得买外挂;为了打架厉害,得弄装备;为了出口气,得没命地追人家;为了逃命,得到处乱跑;有时候脾气大了,还老对骂。你说说,这东西耗钱耗时间耗精力,被那游戏公司玩得团团转,犯得着不?是不是犯不上?我算看明白了,真没意思,有那时间干什么不好?扯那没用的?我说的对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没说,好在这一点,老孟并不在意。
老孟接着说:“那游戏是啥人玩的?成天没事儿干的人玩的;在真实生活里没有目标的人玩的;想在虚的环境里找寄托的人玩的。我又不是那样人,我不能玩儿,是不是?”
“是,你说得是。”
“哎,徐明,我想离了,和谭小玉。”
“啊?”
“我不想和她过了,你说我那财产得怎么分?”
“什么?”
“你说,我得给她多少钱?你说,我们夫妻一场,不能太刻薄人家吧?当男人是不是得有点儿男人样?哎,徐明,你帮我出出主意,怎么办好呢?你帮我想想,你离过,你有经验。对了,中午有时间没?咱俩见见,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老孟除了讲话的语气充满了阳光的气息,连挂电话前的一声咳嗽都显得那么自信。
吃过早饭,我先去了老孟的公司。谭小玉正没事人似的处理公司的事务,见着我,热情地迎了过来,说:“徐明,进来坐。”
我坐了半天,也没见谭小玉有什么异常。我说:“老孟不打游戏了?”
谭小玉说:“谁说的?昨儿从派出所回去还叽叽歪歪叨咕他那装备的事儿呢。这么快就醒悟了?不能吧?他不打游戏他干啥?”
我没做声,谭小玉说话了:“徐明,你说我没来这公司前,感觉管理个公司挺难的。其实没什么,只要把员工的心拢一起,有他们帮着操心就好了。以前你孟哥总说管公司累,你说,能累哪儿去?一天到晚不就这点儿事?他呀,就是好大喜功。这回他不是不来吗?不来我也照样,我得让他看看,这公司我能不能管。对了徐明,招标的事你可得帮嫂子,我一个女的,就得靠你帮了。你孟哥也不争气,说不来就不来了……”
我没就招标的事作出回应,起身回了公司。
P股刚落在椅子上,老孟的电话来了:“徐明,走啊,我在楼下等你呢。”
老孟精神饱满,气宇轩昂。头发是新剪的,又根根直立,还有鼻孔内的毛也比昨天变短了,估计刚刚进行了清理。
上了老孟的车,我说:“看着你媳妇了。”
老孟哼了声说:“她这几天怎么样?公司被她弄得稀巴乱吧?”老孟又嘿嘿了几声,声音里满是不屑。
“你老婆做得不错。”
“别扯了你可,她要能挺起那公司,早就去了。”
“你老婆准备投个标,五百万的,好像把握很大。”
“谁的?”
“你不知道?”
“不知道,她能整成?嘿嘿,还得我上。”
“她还让我帮着抬标呢。”
“哎?有两下子啊,这个也懂了。”
“她说她钱不够,让我帮垫五十万。”
“哦,这样啊,她?她也就瞎折腾吧。到时候还得我亲自出马。对了,徐明,你说我给她多少钱好?”
“真离?”
老孟边驾着车,边腾出一只手扯过我嘴里的烟,放进自己嘴里,头部向上抑起了三十度。他边吐着烟边说:“我还能骗你?”
“为什么离?”
“嘿,就是想离,金都宾馆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以前怎么不离,现在才想明白?不对,你有新目标了?”
“嘿嘿,徐明,你不愧是徐明,我就知道,你能懂我。”
“看上谁啦?”
“你猜。”
“谁?”
“你能猜到的,你要猜不到,你就不是徐明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颤抖着说了声:“小王?”
老孟停了车,瞪着眼睛望着我。
“怎么了?”
老孟的双臂放在了我的肩上,持续了足足十几秒,接着他说:“徐明,你不愧是徐明。告你吧,昨天半夜小王叫我去她家了,没想到,真没想到,太没想到了……我不能说,怎么说呢?我和你说?行,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和你说了吧。告你啊,你自己知道就完了,别跟别人说。她啊……她还是……还是……处女呢,你看,我嘴贱,和你说了。你想,都三十岁的女人了,还处女,可能吗?徐明,我都不敢相信,真的。徐明,我真不敢相信。”
老孟抑起了头,狠狠地靠在靠背椅上:“我真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