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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山里的“战争”

  学生刚刚放假头一天,老师家的墙上就被贴上了泥疙瘩,弄得乱七八糟的不成样子。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不是明摆着给人伤脸子吗。并且,连那只小小的鸡儿也跟着被打成了跛子,你说可恶不可恶。这件事在野狼沟引起了极大震动。大人、小孩,尤其是那些学生家长们,更是气愤至极,一致指责干这事有人真不是个东西。有的甚至扬言要是真把那人抓出来,要好好地教训一顿。一时间,有说的,有骂的,也有嘻嘻哈哈看热闹的,大伙儿议论纷纷,不知道是哪位王八小子干的。

山里人虽然没有报纸,没有任何现代的信息传播工具,但消息传得比城里任何地方都快。无论谁家的娃娃得了病,谁家的小牛下了小牛嵬,无论是好是坏,是公是母,不出一顿饭工夫,保证传得人人皆知。这一点,保证比任何媒体都要快得多。

现在,村里出了这样的事,当然会像打了锣一样传得人人都知道。

那一天,钟老师自己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家的时候,就什么也不想干了。他这个人,常常就是这样,在外面可以是一只狼,在家里却像一条狗。为这事,还常常和老伴说得有点不高兴。现在,当他听到门外吵吵嚷嚷的时候,理也不想理地就躺下了。在学校,吵吵嚷嚷的事也够多的了,这会哪有那份心思。即使到后来他听到有人在他的墙上砸上泥疙瘩后,也只是淡淡地一笑:“嘿,这一伙小家伙,来这一手,心劲儿还不小呢。”说完就又躺下了。

其实,这样的事在他教书以来,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好几次了。第一次是在他刚教书的那一年,那时候年轻,一听到这,立即火冒三丈,恨不能立即抓住闹事者揍他一顿。到第二次的时候,他的心已经平静多了,娃娃嘛,何必和他较真呢。这一次,他当然也能这样。只是当他听到他的那只大公鸡也因此而受伤后,心里多少有几分不好受。这伙人,咋能这样呢,干嘛要对一只鸡下手呢。这只公鸡,是老伴专门留下来要为他补补身子的。本来过年的时候,就想杀了它。可是他怎么也舍不得,因此也就越养越大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让他受这份罪呢。他看到回到院子的那一跛一跛的小生灵,随手撒了一些吃的给它,心情也的几分难受。

现在,在他的心里,一时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自从有了那个“四个半”的宣誓以后,铁蛋他们几个各自都觉得心底里踏实了许多。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到底算什么。他们也绝不会懂得,这到底是亲兄弟间的蒙誓还是一种组织的成立?也不知道它的存在到底有多少实在的意义。尽管他们各自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小阄阄,各自有着不同的看法。可是也都信服一句话:有它总比没它好。

虎子这几天仍然在为他做的那些事七上八下的。外面风声紧的时候,他就像缩头乌龟一样不露头了。外面的风声一松,他又像什么都忘记了一样疯张起来。那一天在山上,他的心情很不好,可是他对“四个半”的蒙誓这件事却是十分用心。他认为,有了它,才会有自己发疯发野的场合,才能有他发号施令的机会,他自己也才能真正活得像个人物。

也正因为如此,他要让他的伙伴们在这个难得的假期里好好地玩一把,玩个疯,玩个够,玩的开心,玩的高兴,玩他个天翻地覆,玩得一辈子也忘不了。

为这事,他曾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搜寻了一番。结果硬是翻出了一大堆小人书。原来都是一些老掉牙的连环画。什么《闪闪的红星》,什么《小兵张嘎》,什么《地道战》《地雷战》,还有《红色娘子军》《红湖赤卫队》,还有一本《孙悟空大闹天宫》之类。看来都是他爸爸那一辈人读过的,有些纸张已经发黄,有些已经破烂得掉了皮儿。

现在,他要好好地读一读这些关于打仗方面的书,他已被那里边的一个个战斗场面和英雄人物给吸引住了。读很入神,读得激动。读着读着,就把周围的一切给忘记得一干二净。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铁蛋和几个小伙计溜了进来。他们猫着腰,屏着气,好像做贼似的硬让那虎子一点也没觉察。

三个人一起动手,趁着虎子还没转过神来的时候,冷不防就给他来了个突然袭击,三下两下就把那些书给抢光了。狗杂种,什么宝贝玩意儿还值得这么用心。

呀,又是这么几个要命的东西。

这一邦人见面,少不了又是一阵打打闹闹。完了,大伙儿才开始坐下来翻这些书。

怎么,全是这些老古懂,哪来的?

“嗨,快拿一边去吧,现在谁还看这个。”铁蛋不屑地说。可是,尽管嘴里这么说,手里还是挑了两本放进了他的口袋。皮皮虫这一次抢得最多,他的那个大口袋里一下就装了四五本。

“你看过?”

“没有。”

“那你凭什么这样说。”

“没看过也不想看。”

就这一句,说得虎子好丧气。

“妈的,你们这些土匪,抢了老子的东西还敢嘴硬,我跟你们拼了。”

“拼就拼,难道谁还怕你不成?”

“还是乖乖地缴械投降吧,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虎子说着就做一幅拔枪的姿势。

“站住!我们是八路军。”铁蛋也说了一句。

“八路军又能怎么样?”

“八路军是共产党的队伍,是专门收拾你们这些坏蛋的。”

这一说,大伙反而笑了,因为他的这句话本身就是不少小人书中的话。

这一说,也正好为大伙提出了一个新的话题。

“嗯,咱们玩打仗吧!”不知是谁突然说出了这一句虎子本来就想说的话。

“好!”虎子立即响应。

“玩就玩,你以为谁不敢呢。”铁蛋说。

就这样,虎子立即把他们四个人分成两个组,铁蛋和长毛猴一组,虎子自己和皮皮虫一个组。虎子说:“好了,你们那一组当‘敌人’。”

“你们才当‘敌人’呢。”铁蛋说。

“都一样,其实当‘敌人’更好玩些。”

没料到这时候那长毛猴说了一句极其扫兴的话:“我不玩。”

“不行!”虎子发怒了。

“还没玩就当了俘虏,哈哈,你们已经输了。”铁蛋说。

“我不想玩嘛。”

“玩吧玩吧,这怕个啥呀,又不是真的。”皮皮虫说。

“真没劲。”铁蛋也生气地说。

“你这人,老是扫大家的兴。你把话说清楚,到底玩不玩?”虎子说。

那长毛猴一看虎子真的生气了,只好免强地答应了。

“战斗”开始了。虎子立即拿出他的铁丝枪,然后在其中装上了两根火柴头儿,一抠,向空中重重地放了一枪。这声音还真响真脆,一下子就震得门外的公鸡母鸡咯咯地乱叫,跑出很远以后又把脖子伸得老长老长看动静。就连院子里那条以往十分听话的大黄狗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吓得汪汪直叫。

长毛猴的木头步枪这会儿彻底摆上了用场。虽然刚才他还不大愿意,可是一开始,就立即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十分勇猛,嘴里还一个劲地“咚咚”地直叫着。铁蛋子没有枪,他顺手摸出一根长棍就能当“枪”使。皮皮虫也没有枪,他只好用空手握着指头做着打枪的姿势,嘴里同样噼哩啪啦地乱叫着。使整个场面从一开始就显得很激烈。

(这里有一个三分之二页插图,图的内容是:山区的庄稼旁,一群野小玩打仗追逐的场面)

是啊,虎子毕竟就是虎子。一到这个时候,他早把心里的事彻底忘记了。也许,正是由于那一点让人烦心的事,激发了他急于发泻的激情。现在,他正带着长毛猴,向对方发起了猛烈地“射击”,时不时地还摔出了几个小土疙瘩,算是炸弹。嘴里还“冲啊!杀!”地喊个不停。他要用这种强大的阵势从一开始就彻底压倒对方。

铁蛋这一方自然也不示弱。他“命令”皮皮虫赶快向门外跑,先来了个“战场”转移。他要把对方吸引到有利于自己的地方,然后再进行“反击”。干这事,皮皮虫显得特别灵巧,他迅速跑出了门,又在一个柴火堆后面悄悄地隐蔽起来。然后向铁蛋喊:“快!快!‘敌人’来了,快打!打呀。”铁蛋出来后也迅速藏在一个小土堆旁。喳呼得更厉害。

虎子他们一看“敌人”跑了,就立即“追捕”过来。也不停地喊着:“追!快追!那边,在那边。”正喊得入神,冷不防被那铁蛋像饿狼捕食一样地扑了上来,把那虎子死死地按倒在地后就骑在了身上。这一来那铁蛋可得意了。他也不知道,这一阵子哪里会来这么大的劲,于是就破着噪子也喊

了一句:“一二三四五!”

然而最令他得意的是,这时候,所有在场的人都跟着和了一句:“上山烤红薯!”

“一二三四五!”铁蛋越喊越来劲。

“杀了王黑虎!”长毛猴和皮皮虫也跟着喊了起来。

那种感觉,真不美极了。

“你胡说!”虎子爬在地上发疯似的挣扎着、制止着,惹得大伙儿又是一阵笑。

这一段时间以来,放假那一天的被虎子骑在身上的那一顿羞辱一直埋在铁蛋的心里,让他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就感到窝囊和不快,现在,这个“深仇大恨”就要报了,他打心眼里当然高兴,甚至有点扬眉吐气的味道:哼,好小子,你也有今天。

最令人气愤的是那个“敌”、“我”不分的长毛猴,他不但没有帮虎子,反而还像是帮着铁蛋一样拍着手直笑。

“小猴子,王八蛋,你算什么东西呢。”

虎子彻底气急了。他一翻身又把那铁蛋摔了个仰面朝天。铁蛋一看不对劲,爬起来就跑。这一跑,虎子自然要追。铁蛋跑到一棵树后,虎子追到树后。铁蛋翻过一堵矮墙,虎子追过了矮墙。铁蛋钻进了二伯家的小屋,虎子追到了二伯家的小屋。铁蛋从后门溜了出去,虎子也追了出去。

一时间,鸡儿飞过了墙,兔儿钻进了窝,卧着的牛儿被惊得爬起,圈里的羊儿也被吓得咩咩乱叫。就连刚才还在那里静静觅食的小麻雀、山鸟和小鸽子也只好哄的一下就飞得无影无踪,好长时间再也不敢回来。

乱了,全乱了。整个村子里被搅和得顿时乱成一锅粥。

这一来可苦了那长毛猴和小虫子,他们也只好不知到底谁敌谁友地跟着“冲啊!杀!”地乱喊乱叫。

村子后面是一片坟地,坟地里长满了杂草。铁蛋从屋里出来后就向那片坟地跑去,然后在杂草中又一次隐蔽起来。虎子一看四处无人,立即想到肯定就是那片坟地。于是又追了来。铁蛋一看根本藏不住,爬起来又钻进了坟地后面的一片灌木林,好在这一次,他的帮手皮皮虫也跟着钻了进去。

虎子一看当然也追进去了。林子中密密实实,没几步就看不清人影。这时候,只能凭感觉、听声音。铁蛋本来就是个笨人,他跑起来的声音比谁都响,弄得就是再傻的人也会知道他到底在哪儿。只是那皮皮虫轻手轻脚,加上个头本来就小,一会儿就溜进丛林不见了。

铁蛋一看不行,又从小林子爬出来,钻进了一块不小的包谷地。

这时候的包谷已经差不多一人高了,铁蛋一进去就撞得那些包谷苗子咯吧咯吧直响。虎子这时还算是理智的,他一看这样必然又弄出事非来,就冲着地里喊:“出来!出来!不玩了,咱们不玩了。”

铁蛋那里肯听,仍然一个劲地向里钻,虎子一急就顺手捡起地上的一个白白、圆圆、光光的东西砸了过去,没想到这东西竟然在铁蛋的背部炸裂开来。露出了一包子黄色的汗液。呵,原来是个野鸡蛋。

铁蛋受到这一次打击,只好钻出来重新回到那片坟地。不过这时候,他已经满头大汗,裤子上已经被挂了一个大口子,差一点儿把自己那个命根子“小宝贝”也暴露了出来。一时间显得很狼狈。

还能怎么样呢。虎子一看到情况,不由得又笑了。哼,活该!你小子还敢欺负我,没治了你。扑上去抱着那铁蛋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就坐了下来。

“战斗”终于结束了。

长毛猴立即跑上一个坟头喊:“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那劲头,真有点像是打了一次胜仗一样高兴。

虎子瞪一他一眼,那意思明显地在说,去去去!王八蛋,你小子还有脸喊这个?

铁蛋再也不说话了,他只能有的是一阵无奈的憨笑。

虎子帮铁蛋擦掉了后背上的蛋汁,然后要他把上衣先脱下来,亮在了坟头上。再一看铁蛋那条已不成样的裤子,就笑了:“脱!再脱呀!”铁蛋赶紧用手抓住了裤带,好像生怕被人立即脱掉似的。不过这一抓,就摸到了刚才的那几本小人书。一气之下就掏了出来,狠狠地摔在地上:“妈的,什么玩打仗,原来净是这玩意儿害人。”惹得几个人又是一顿笑。

看来一时还不能回家,三个人就一起在地上躺下了。这时候,谁知那长毛猴又提起了钟老师家发生的事,说:“你们说那些事会是谁干的呢?”

“说不清,反正不是好人干的。”

“屁话,等于没说。”

“你们说会不会是花花她们干的呢?”

这一来,那铁蛋说话了:“净胡说,哪有的事。”

这时候,那长毛猴又十分认真地说了一句:“哎,你别说,还真说不准呢。”没想到被那虎子一句顶了回去“这人,咱们玩咱们的,老提这事干啥。”

一听到这,铁蛋没话可说了,长毛猴也没话可说了。更加令人气愤的是,那该死的虎子说完这话不大一会儿,竟然像没事似的一会儿就呼呼地睡着了。

大约半小时以后,那长毛猴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喊了一句:“天哪,皮皮虫?皮皮虫呢?”

这一邦王八小子,到这会儿才想起了他们的小同伴。虎子和铁蛋也在这时才突然一惊:“妈呀,小虫子呢?”“妈呀,怎么玩着玩着就丢了一个人,这还得了。”

于是,他们立即站起来喊。可是好半天竟无人答应。

他们都急了。

他会上哪儿?

平时,他们在一起玩,这小家伙从来没有不打招呼就走的。

这一想,心里不免有几分害怕。

“这小东西,要是让我这回找到,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别说胡话了,人都找不到,还说大话呢。”

他们立即向那个灌林丛走去。其实这里的灌林丛并不大,三个人不一会儿就钻了个透。呀,刚才明明是在这儿分手的,怎么会没有呢?

他们的心更急了,又一次地喊了起来。喊得对面的“崖娃娃”又一次跟着叫了起来。

真的,会上哪儿去呢?

原来那皮皮虫看到这几个小子玩疯了,玩得把自己都忘了,就趁机从另一侧钻了出去,钻到另一棵大树下看他的小人书去了。现在,他听到这几个小子喊。知道想跑是跑不掉的,于是就趁他们钻进灌林丛的那当儿,就悄悄地绕了一小圈儿返回来跑到那片坟地,独自一个又在那儿躺下了。

虎子他们几个从灌林丛里出来,已经热得满大汗了,回头一看,原来那小子正躺在他们刚刚躺过的地方。于是气不打一处来,跑过去就要动手。怎奈那小家伙一看不对劲,爬起来就往回跑。惹得那铁蛋子只好从坟头了抓起那件并没有完全干透的衣服就随后追了去。

于是,在下山的小路上,嗒嗒嗒!又响起了一阵紧急追击的脚步声。

这正是:

一窝降一窝,

斑鸠降白鸽。

白鸽不说话,

好事也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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