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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家兔和野兔

  山里人坐在一起聊天,没有太多的话题。说着说着就又说到了虎子的那两件并不光彩的事。虎子本人虽然表面上装得跟没事一样,可心里越想越觉得不是个事儿。几天来,除了他们这几个小子,他见谁都想躲着走,有时候看见钟表老师,总是老远老远就躲了起来,总是怕有人再提起这件事,可是时常总有人提起。是啊,这事能躲得了今日,躲得过明日吗?回到家里,妈妈也常问起这事,弄得他好心烦。这一学期,本来学习名次就后退了十几名,弄得他到现在也不敢让妈妈看通知书,谎话说了一个又一个,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他真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结果。妈妈这里还好忽弄,可是那傻老头那里他能骗得过吗。好几次,他远远地看到了那老头,都像是老鼠见猫一样只能低着头避着走。这个假期呀,一开始就弄得人心里好难受。

这几天,他时常听到有人在一起议论,有的人甚至提到了打弹弓的事。天,这不是要命吗,在野狼沟这一群小子中,要说打弹弓,谁也是比不上他的。你说你们吃饱了撑的不好好干自己的事总议论这事干啥?

看来,离彻底“破案”只差一步了。虎子的心里更加害怕。

早晨,当夏日的阳光把大地上的露水照得快干的时候,野狼沟的一天才算开始了。

在通往后山沟的一条不算很宽的沙石路上,一位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正向后山走去。辫子在身后的衣衫上一甩一甩的显得很利索,很优美,也很动人。

她是一个人上山的,由于起得早,脚上的布鞋已经被露水湿透了。

姑娘正闷着头走着。周围的虫儿叫,鸟儿鸣,树儿绿,花儿红,她好像一点心思也没有。

她就是山妞。

对于眼前这样一条路,她实在太熟悉了。有好几次,她从这条路上走,猛然间会“唰”地一声在眼前出现一只小兔子或者一只黄鼠狼,然后还没等她来得及反应,就又“唰”地一声消失在视野之中。对于这种情况,她开始有点害怕,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这个季节,也是山区最好看的时候。山上的野花开了,有红的,有黄的,有白的,有蓝的,还有紫的和黑的。有大的,有小的,有多的,有少的,开在田埂旁,开在石崖上。山花开得鲜,开得艳。这里。没有空间的限制,没有任何规矩的约束,也没有人工修剪的强迫,想怎么开就怎么开,想怎么扯就怎么扯,像山里的野小子一样,无拘无束,野生野长,自由自在。在这里,有百合,有玉兰,有玫瑰,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花。

不远处,一棵棵半人高的野酸枣树长在路旁的半山腰里,尖尖的刺儿中的野酸枣已经绿里透红,馋得许多路人不由得冒着被扎出血的危险也要摘几颗尝尝。一条条长长的勾藤从高高的石崖上直垂下来,有的开満了小花,有的结満了山野葡萄,像城里人工布置的満天星一样显得十分壮观。

再向远处看去,不大的山地里的玉米已经吐出了红缨,谷子穗儿已经压弯了腰。一群小麻雀正在里面抢食,叽叽喳喳地简直就像一次大聚会、大合唱。一见有人走过来,呼的一下便腾空而起,成群结队的又向远处飞去了。

在这里,满山遍野都有是草,都是树,都是花,都是藤。草和树长在一起,树和花长在一起,花和藤长在一起。能长的地方都在长,一点也不放过。把整个山野变成了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

又一棵树上,一只乌鸦和一只喜鹊正在为争夺一个半红的柿子和一个青皮的核桃而上上下下叽叽喳喳、呜哩哇啦直叫。这些小生灵,常常就是这样,争来争去,结果把争来又吃不完的核桃、板栗等干果偷偷地埋在山上的许多地方。其结果,到了冬天,有的挖出来再吃,有的就找不到了,有的在第二年又长出了小树苗。山上的许多小树苗就是这样地长出来的。

山妞无心地在路上走着,也无心看这一切。因为,说起来她并没有其它小伙伴们那份福气。小小年纪,从小死了娘。因此,生活中的许多事还得靠她来张罗。生活的无奈使她只得走上了这条现在还不该由她走的路。

现在,她要到后山梁上走一走。村子里有了那么几个野疯子,成天吵吵闹闹的,没个安静的时候,也没个安静的地方。她要找个避静的地方。因为这几天,她正好也从一个亲戚那里弄了几本十分好看的小人书。这要是在村里,非让那几个王八小子抢去不可。同时,她要在那里找一点感觉写几篇日记。老师布置的作业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不完成的。随便也弄一点青草回去,因为在她家里,不仅养着一头大肥猪,而且还养着鸡和几只小白兔。养猪和鸡是为了卖钱,养兔是为了自己玩。因为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可是,要养好这些活的东西毕竟不是商店里木偶玩具,它们不光好玩,而且要吃东西的,天天都要吃,每顿都要吃,差一点也不行。这一点也着实有点讨厌、烦人。也无形中成了她生活中的一种负担。

对于后山的一切她也是熟悉不过了。哪里有苦苦菜,哪里有蒿蒿草,哪里有“羊胡子”,哪里有“猪耳朵叶”,哪里今天又冒出了一棵小树,哪里的一块石头又滚下了山坡,全在她的记忆之中。

因为她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有时候甚至一天之内要来几次。

由于这一段天旱,山上的草并不多,她费了很大劲才割了那么一点点。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就坐下来休息。也正想打开她的小人书看上一会儿。现在,眼前的一切反而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棵树上又响起了叽叽喳喳的叫声,原来那是几只小鸟张着大口盼到了外出觅食的鸟妈妈回来后你争我抢的欢呼声;沟底小河旁,不时地有只小燕子飞来去,那是燕子妈妈为自己的孩子运送修窝的泥巴;又一棵树下,一只喜鹊正叼起了一根枯枝,一会儿便十分费力地向高空飞去,那是喜鹊妈妈正在为自己的孩子修补过冬的房子。

这一切,山妞看在眼里,也看得出奇。看着看着就悲伤起来。

是啊,自己没有了妈妈,就永远不会再有这样的福气。看着看着也就流出了眼泪来。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如今,自己活得连一根草都不如了。唉,有什么办法呢。

随着一阵风吹来,一群蜜蜂呼地一下就从眼前飞过,接着就在一堆草丛中落下了。嗡嗡嗡,忽上忽下,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跳舞。把一枝又一枝花儿的枝头弄得像点头一样摇摇晃晃的,像娇滴滴的姑娘一样样子挺好看。一会儿后就有几只飞走了,再过一会儿又有几只飞来,谁也弄不清是不是就是刚才飞走的那几只。蜜蜂是忙碌的,也是快乐的。山妞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那几只小蜜蜂,虽然忙忙碌碌,却生活在花丛之中,想起来也算怪有意思的。

昨天,她也听到了在钟老师家发生的事,心里觉得很不是个劲儿。她心里十分清楚,这么多年以来,在野狼沟,有两个人对她是最好的,一个是虎子妈,一个就是这位大伯钟老师。对老师嘛,干嘛要这样呢。她心里也十分清楚,这种事要不是那几个野小子肯定就是花花这死女子干的,除了他们几个还会有谁呢。平时,作为一个女娃娃,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她是不大过问的,而这一次不一样,在她心里,认为学生欺负老师,这是翻天了的大事。至于是谁,他一时还猜不准。因为从这几天发生的一切看,可以说肯定是虎子干的,可是从平常的表现看,这事还真不一定。

其实虎子这小子,平时也就大不咧咧的并不常干这种小心眼的鬼把戏。反倒是铁蛋这几个最爱干那些偷鸡摸狗的恶作剧。说不定还会是那心眼最多的皮皮虫呢,因为那小子有时候机灵得让人没法捉摸。反正不管是谁,都是心眼坏透了的坏东西。

想到这儿,她的心情又算复杂了许多。随便又看起了她的那几本小人书。

刚一打开,突然,随着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吆喝声。紧接着,一只土黄色的野兔子竖着高高的耳朵从那边跑了过来,还没等她完全反映过来,就像风一样“唰”的一声就从眼前窜了过去。不远处,就有人喊着叫着随后追了来。

野兔子毫无目标地向山下飞窜,逃跑中翻了几个跟头后,又爬起来转身向山上跑去。

有人说,下山的兔子上山的狼,这话一点不假。野兔子后腿长前腿短,最怕的就是往山下跑,因为这样净翻跟头跑不动。现在,当那兔子突然转向由下山改为上山以后,唰唰唰一会儿就跑上山梁,紧接着便消失在草丛之中。

这一下山妞急了。

疯子,疯子,哪儿来的野疯子?她心里这样想着,也十分生气。

这时候,只见一个头发乱乱的疯女子气喘嘘嘘地向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吆喝着:“兔子,兔子,追呀,追呀!兔子,兔子,截住,截住!”

呵,又是她。

“兔子,截住!”那疯女子还在大声地喊着向这边跑来。

“你干什么,干什么?”山妞十分生气的喝斥着。

说话中那疯女子已经到了跟前,那一脸着急的表情中明显地包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与遗憾。

这个疯女子就是花花。

“山妞,兔子,野兔子……”花花嘻嘻哈哈地追了来。

“别喊了!你烦人不?”山妞一点兴趣也没有。

“哎呀,山野兔,你这人,为啥不截住?”花花有点扫兴地指责着。

山妞没有回答,但表情中带着气愤。

“山妞,真的,一只野兔子,呵,看见了吗?这么大,这么长。”花花伸着两手和胳膊饶有兴趣地比划着。

“狗屁野兔子,害人精,你疯个啥呀。”

“你看见了吗,真好玩。我追到那儿,又从那儿追到这儿,嘿,要是有一杆枪……”花花还是那样指着山下一片又一片的田野兴奋地说着。

“有一杆枪你还是你。”

“咋的了?真没劲。”

“想有劲你到别处去吧,别在这儿搅和。”

“这就更怪了,难道谁会明明看着见了野兔子躺在那儿也不追不喊是吧,哪有这样的事?”

“追也是白追,喊也是白喊,这几年,你哪一次不是白追白喊,哪一次抓住过一根兔子毛。”

“没治了,没治了,你这人真是没治了。”

“要知道,你是女孩,别成天把自己弄得像假小子一样疯疯颠颠的。”

“女孩咋的了?难道女孩不是人?”

“女孩就不该那么张张狂狂的,就不该做那些刀刀枪枪、追狼撵狗的事儿。”

“嗯,真是的,不说了,跟你这号人永远说不清。”

“说不清就别说,谁想跟你说呀。”

“呵,还真的生气了?”

“谁敢生你的气。”

“呀,这话我爱听,这会儿还算你是个人物,就凭你这句话,今天我还非管不可。”花花已有点死皮赖脸,山妞仍然不理。花花说:“山妞,别老是那个样儿好不好。村里的娃娃都玩疯了,你还……”

“行了行了,你走吧!”

“我不走。”

“你别烦人行不行。”

“就不走,就不走。”花花又赖皮起来,自己先笑了起来。

对于花花今天的搅乎,山妞真的很生气。她从心底里看不起那种疯疯癫癫的样子。女娃娃嘛,咋能那个样呢。而且使她又一次想起了钟老师家的那件事。哼,说不定还真会是这死女子呢。人心隔肚皮,难说哟。

好长时间以后,那花花好没趣地向前走了几步,随手折来一朵野花独自在那里玩。

山妞一看到个又觉得挺好笑。也随手拿出笔写了几句话:

“花花花花不是人,

疯疯张张像活鬼,

可惜折花不是花,

原来是朵刺儿玫。”

花花回过头来的时候,看见山妞在写东西,就打着闹着硬是抢了过来,一看,原来是在说自己的坏话,就一下撕得粉粹:“好啊,你这死女子,也学坏了,成精了。”山妞虽然也在还击,毕竟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就这样,两个人打闹一阵后又坐了下来。

好长时间以后,那花花好像还在想着他的小野兔,觉得好没趣,就没话找话似地问:“山妞,我问你一句话好不好?”

山妞知道花花是在找话茬,就爱理不理地没有回答。

“妞子,我问你话呢。”

“噢!”

“多大的事儿,架子还不小。”

山妞没想到那花花突然变得文皱皱的,很好玩,也很好笑。就说:“问呗。”

“你说这世上到底是家养的小白兔好玩还是乱跑的山野兔好玩?”

对于这样的没趣的话山妞并没有在意,所以并没有回答。

“我问你话呢。”

“什么?”

“我问你到底是家兔好玩还是野兔好玩?”

“噢,是这呀,你说呢?”

“我问你呢。”

山妞一时觉得很烦,仍然没有在意花花的问话。

“你说呀,说呀,这会儿哑巴了?”

“你烦人不,我不想说。”

“看看看,不知道了是吧。”

“什么不知道,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什么明知故问,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

“跟你这号人知道也不想说。”说这话的时候,连山妞自己也笑了。

“好了好了,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

“都好玩!”山妞突然又扔出这么一句。

“噢,我问你哪一个更好玩?”

“那当然是家养的小白兔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反正就是这样。”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明明知道为啥还要问。”

“你知道啥呀。我就喜欢山野兔,你看它腿儿长长的,耳朵高高的,跑起来像飞一样,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想怎么跑就怎么跑,可以放开脚步跑,可以满世界地跑,多自由,多自在,不像那些家兔子成天只能呆在那么一点小天地里,那多没意思。”花花说着说着就就手舞足蹈的笑了起来。

“反正你喜欢你就喜欢吧,我不喜欢。”

“真没劲,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喜欢。”

“你这人,知道还问什么?怪不怪。”

“我怕你不知道。”

“你知道啥呀?净胡说。”

“我知道啥,我就知道那山野兔子跑起来这样,这样,唰唰唰,那动作多狂多优美。”花花说着就在原地学起了野兔子跑的动作。

“我看你就像个山野兔子。”

“什么?我像山野兔子,我怎么能像山野兔?那你像什么?”

“我什么也不像。”

“这么说你就是小白兔了?长得黑黑的哪儿像小白兔呀。”

“净胡说。”

呵呵呵呵!

山妞再也不说话了。她的心里还在记着自己的事。

“真的,”花花又说话了,“要是把你家的小白兔放在野地里,保准不出一个晚上……”

“怎么?”

“保准不出一个晚上,全叫狼给吃了。”花花说着说着就自己人先笑了起来。

“什么?我不许你说我的小白兔,不许!”

“呀,死女子。”花花又去逗山妞,山妞也笑了:哼,真是个搅屎棍。

不管怎么说,今天不光书看不成,日记也别想写出来了,只好往回走。

就这样,花花在前面疯跑,山妞在后面跟着走,两个人又说说笑笑地下了山。

刚走出不远,那山妞又止住了脚步,花花一看也停了下来。这时,那山妞冷不防问了一句:“你实话告诉我,老师家的那事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

“看把你吓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随便问问。随便问还不行吗?”

“去你的吧,什么事,那是随便问的吗。”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那你说会是谁干的呢?”

“你这人,怎么老是怪怪的,屁事真多,我怎么知道。”

远处,又响起了一阵笛子声,看来,她们的事已经被对面半山腰里的哆来咪看得一清二楚,惹得他们好心烦。

这正是:

前山梁,后山岗,

做了坏事心里慌。

半夜也有鬼推磨,

难坏一位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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