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他们几个本想今天好好地玩一回,没想到被几只小松鼠给捉弄得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显得很郁闷。
虎子发现,他从一放假就一直担心着的那两件事慢慢地被人们忘记了,尤其是那个傻老头钟老师,从一开始就压根儿没有提起过这事,这使他开始放心起来。于是,原有的那一股疯劲儿又来了。
他们决定去游泳。
游泳中也可以逮鱼。
他们逮鱼根本不吃鱼,因为他们从小就在这山沟里,正像山里人养鸡不吃鸡一样,压根儿就不会吃鱼。
山里娃娃游泳只能他们的河里进行野游。
他们游泳最痛快的地方是在村前野狼河。
野狼河里有一个清清水潭,人们叫它黑疙瘩潭。
黑疙瘩潭是野狼沟下的野狼河中由河水多年冲击后而形成的一个月牙形清水潭。半面临山,一面对着河滩。常年有水,从爷爷那一辈起,就有娃娃们在这里戏戏,留下了不少关于淹死人的可怕记录。可孩子们不长时间就淡忘了。年年死人,年年都有人下水,年年都有人去捉鱼捉虾。到了父亲那一辈,曾经留下了不少关于有人跳河寻短见的传说,仍然挡不住那一盆清水的诱惑。尽管大人们千叮咛,万嘱咐,孩子们仍然偷着背着往那里跑。因为在这样一个山沟里,能有这样一盆水,的确太不容易了。
平时,黑疙瘩潭的来水并不大。上面入水处和下面出水处都只有很小的一条支流。像一位温柔而又疏着小辫子的小姑娘。只是到了下大雨山洪瀑发的时候,才会将大水漫在整个河沿上,活像一只凶猛的野兽。那时候,黑疙瘩潭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一提到黑疙瘩潭,那长毛猴就立即把摇得像拨浪鼓,坚决反对。
“妈呀,这不是明摆着又惹事吗,老师是不准咱们玩水的。”
“哎呀,什么水呀火呀的,又来了,老师不准就不去了?老师年年不准不是年年也有人去吗。”虎子说。
“就是嘛,胆小鬼。”铁蛋说。
“臭小子,什么时候能活得像个人样儿。”
一提到游泳,那皮皮虫却是坚决支持的,因为他知道,这一邦小子,虽然喳喳呼呼,可谁也没有他游的好。
就这样,他们又一次喊着叫着出发了。那长毛猴也只好随后跟了来。
虎子在跑的路上,就已经把上衣脱得精光。等到达沙滩上的时候,已经剥得一丝不挂了。差不多一个假期,都在郁闷中度过的,今天,他要彻彻底底地痛快上一回。
山里的娃娃下河,谁都不愿在人前装出那种假正经,谁都是剥得一丝不挂的滴溜光,在这些小子看来,谁还愿意穿个裤头穷讲究,穷麻烦。
其实,虎子今天想到这里来,心里还装着一个鬼主意。那就是要随便抓几条鱼回去。是啊,别看这小子平时在嘴里把钟老师骂得狗血喷头似的,可心里也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尤其是当他这一次听到那老师带着病来为他说话的时候,他就在心里产生了一个小小的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的想法,这想法,他不敢告诉任何人。
知恩不报非君子。虎子其实就是这样的人。
现在,这里已经是他们的天地,他们想怎么脱就怎么脱,想怎么玩就怎能玩,想怎么疯就怎么疯。在这里,没有人对他们这种把小牛牛亮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行为感到好笑,也没有人为他们的光P股而感到羞涩,反而觉得更真实、更自在。他们,已经完全地融入到大自然中去了。
这时,那虎子已高兴得在沙滩上乱滚。那长毛猴和皮皮虫立即舒舒服服地在沙地上躺下了。沙子的松软足以使他们把一切统统忘光,阳光把他们的身子照得发亮。只有那铁蛋子光着脚向一块石头踩去。只一伸脚,就听得“哎哟!”一声就又缩了回来。
大伙一回头,都乐了:“铁蛋子还怕石头,怪事!”
“烫,真烫。”
“娇气!那能有啥呢。”
“呵呵呵呵!”
“都怪你!”那铁蛋好不服气地说着说着就在黑虎正脱衣服的身上狠狠地打了一下。那虎子一急,对着铁蛋子就撒尿,撒得对方湿淋淋的直往下流。
那铁蛋子、长毛猴、皮皮虫也一下子像开了壶似的相互对着乱撒尿。
这完全是一种恶作剧,是他们下水前常做的一项预热活动,也是他们最为得意的时候。
“不行,咱们来个尿尿比赛吧,看谁尿得高,谁尿得高今天咱们都听他的。”这是铁蛋的提议。这架势,真有点像当年花果山的猴子们争王的情景。
“尿就尿,谁还尿不过谁。”长毛猴积极应战。
“是男子汉就得尿得高”,虎子绝不示弱。
铁蛋子说着就光脚跑上了一个又大又高的石头,准备随时来个居高临下,倾其所有。
看来这家伙的脚板这会儿倒不怎么娇气。
“好!”
那虎子一看铁蛋爬上了一颗大石头,三下两下就爬上了一旁的一棵小树。这家伙,就是爱逞能。
可是,就在大伙已经摆好架势正准备应战的时候,大伙几乎都同时发现,铁蛋子那个并非万能的“小酒壶”里已经没有东西,他再不能站在高处显威风了。
这一来可真乐了,乐得几个野小子笑弯了腰。
“尿呀,尿!”
“怎么不尿了?”
铁蛋子空了“壶”,不好意思地从大石头上走下来,却让那树上的小虎子居高临下“唰唰唰”地又美美占了一次上风。
“好!好!”长毛猴和皮皮虫拍着手高兴得直叫,铁蛋子脸一红就向一旁走去。
于是,他们就打打闹闹地一同下水去了。
水中的舒服和凉爽使他几乎到了忘情的程度。
(三分之二页图:河滩上,一伙脱光衣服的野小子疯玩着,有的在水里,有的在沙滩,兴高采烈)
“美,实在是美。”铁蛋喊。
“美,就是美。”长毛猴喊。
“啊哟!”皮皮虫只叫了一声,就向深水处钻去。
其实,对于这么几个小子来说,下到水中就是为的玩一玩,凉快凉快,至于游泳的水平如何,他们一点也不在乎。
看到三个人都同时下了水,那虎子一急,就“唰”地一下从树上溜下来。由于下来的太急,树皮蹭破了他的肚皮,他的腿,有些地方已经流了血。特别是那个光着身子的小牛牛,已经被蹭得让人透心疼,那虎子“哎哟”一声就坐在了地上。
在水中,他们又一次地讨论起了刚才撒尿的一幕,都觉得自己是尿得高的英雄,都在一致挖苦说那个铁蛋子是个没用的狗熊王八蛋。
铁蛋十分不服气,就说:“鬼才是王八蛋,不信,咱们重来。”
“谁跟你重来。”
“那有什么了不起,咱干这事,说出来吓死你。那一年,那一天,咱不小心站在山顶上一尿,妈呀,整整地发了一场大水。还有那一年,咱这地方旱得地都裂了缝,咱站在飞机上一尿,啊,不小心又把个野狼沟的地给全浇了一遍。还有……”
“吹,吹,吹。”
“伙计,你坐过飞机吗?”
“没,没坐过难道不能想吗。”
“哈哈哈哈!”
“那一年,那一年是哪一年啊?”
“那一年还没你呢。”
“呵呵呵!”
尽管很疼,虎子还是下了水。他不愿意再让同伴们再一次地看到自己的窝囊样儿。只不过,在这会儿,以尿得高来决定“猴儿王”的事并没有再次提起。
黑虎他们一下水就高兴得前后左右乱扑腾。黑疙瘩潭毕竟不是人造的游泳池,它有些地方则浅得出奇,而有些地方则深得可怕。最可怕的是有一个无名洞,据说很多会水的人也不知道它的深浅。
其实,四个小子中,皮皮虫是个子最小的一个。平时,在地面上,他也是最受欺负的一个。可一到水里,他立即变得像鱼儿一样想怎么漂就怎么漂,想怎么游就怎么游。一会儿在这个地方露出个头,一会儿又从另一个地方钻到水底不见了。简直就像个水鸭子。在他看来,水本来就是浮人的,人只要一到水中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沉底的时候。
四个小子中,铁蛋子真像一个铁疙瘩,他在地面上,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吹起牛来一点也不脸红,一点也不费力。一到水里,就像狗熊一样一点也不得心应手了。尽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管怎么扑腾就是浮不起来。在他看来,水就是水,人就是人,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人浮出水面的。
看着皮皮虫轻巧的动作,铁蛋是既佩服又嫉妒。哼,屁大的人,个儿小人轻,自然沉不下去,有什么了不起。你再能,能长高长胖才算本事呢。
铁蛋一急就拿别人的短处和自己比。
那黑虎下了水。本来还免强能游两下,可那动作实在笨拙得让人觉得好笑。他也想好好地游一游,可怎么也浮不起来,不管他是仰面还是侧面,或者干脆就是狗爬,老是往下沉,一步也游不动,只好在喝了两口以后,就用两只手撑在靠近岸边河底的沙滩上,两脚平浮在水里乱扑腾。平时,就他最爱欺负人家皮皮虫,可在这一会儿,任凭那小子在他周围任意挑逗,甚至钻在他的肚皮下,弄得他讨厌,弄得他发痒,他也没办法。
哼!等出了水再说。
这时,那小不点儿皮皮虫又游到潭中央,老远就喊:“过来,过来呀!”,说完又一头扎进水里不见了。
虎子和铁蛋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可是不服不行啊,这时候,真正的英雄也许就在这清水之中。
也就在这时候,那长毛猴突然发现,在不远的小路上,有一男一女向这边走来。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哆来咪和花花。这一次,那哆来咪并没有吹他那根破笛。
呵,这两个怎么能在一起?
这不可能。
明摆着的事有什么不可能。
“男娃娃怎么老是跟女孩子挤在一起,还算个狗屁男子汉?”
“没出息。”
“嗨,管他哩。”
没想到这时那铁蛋插了一句结结实实的话:“你懂个屁,什么是男子汉,只要能站着撒尿的都是男子汉。”
呵!原来在人们心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标准就是这样的低。
大伙一下子又乐了。
看着花花和哆来咪仍然从容地向这边走来,他们一下子又急了。
“别过来!”铁蛋喊了一句。
这时,大伙儿发现,那两个家伙果然停下了,可是出现了拉拉扯扯的样子。
天,他们俩在干什么呀?
一会儿后,大伙儿又看见,那哆来咪回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了。
怪了。
再过几秒钟,大伙儿几乎同时发现,那花花竟然飞快地向这边跑来,头也不回地抓起这几个人的衣服就往回走。
坏了!
这个死女子,怎么能这样呢。
一看到这种情况,几个小子几乎同时上了岸。可是他们个个都光不溜啾的已没法向前追。
这可怎么办?
四个小子中,长毛猴是最胆小的一个。他爱下水,但最怕水中的蚂蟥。那个全身扁、两头尖的小虫子在水中游起来简直就像鸟儿在飞,样子很好看也很可怕。一旦碰了人,简直就是个吸血虫。一旦贴在人身上,就立即把它平时看不见的那张嘴使劲地吸附在人的皮肤上,然后很快钻出一个洞,使劲地吸食着人血。如果你想把它撵走,那简直是难上加难,如果你拉住它的一头使劲往外扯,就是一时把它的全身扯断也别想一时把它拿下。
说来也怪,人有时候怕鬼就有鬼。长毛猴这一次刚下水,一会儿那腿上身上一下子就有四五条小蚂蟥一起向他发起了进攻。吓得也不一会儿就叽哩哇啦地跑上了岸。
对于这种小玩意儿,长毛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一边求救,一边在沙地上乱滚。
他好像在那里听说过,有一年,一条蚂蟥钻进一个男人的肌肉里,不几天就在那里生出了好几条小蚂蟥。他似乎还听说,有一年,一条蚂蟥钻进一个女人的肚子里,不几天那女人就丢了命。真是吓死人!他真害怕那个可怕的小家伙一直钻进去,钻进皮肤里,钻进肌肉里,钻进血管里,钻进心脏里,再钻进肚子里,骨头里,那不是要命吗。现在他只有在心里骂这几个小子:妈的,我说不来,你们偏要来。真是。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你烦人不。”
“蚂……”
“妈什么妈,这时候叫爷也不行。”
“蚂蟥,蚂蟥。”
“我知道是蚂蟥。蚂蟥有什么要紧,胆小鬼!”
这时,那长毛猴发现虎子身上竟一条蚂蟥也没有。奇怪!
“你!”
本来那猴子见虎子上了岸,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没想到这家伙也是个见死不救的东西,于是又“呜呜”地哭起来。
“看来今天咱们别想回去了。”
这时候,他们也看见,那花花和哆来咪正在不远的山包上发笑呢。
死女子,这玩笑也开的太大了。
一个女娃娃和男娃娃开这样的玩笑,你真不害骚。
就这样,哭的哭,笑的笑。弄得虎子他们一时没了辙。更为可恶的是,那该死的哆来咪又像鬼魂一样吹起了他的破笛子,叫人一时感觉很难受。
那黑虎上了岸以后,身上受了伤,一见水就疼得厉害。有什么办法呢,无论如何这会儿还得硬撑着。这几年,伤胳膊伤腿的已是常有的事了。现在,他看着那猴子的一幅可怜像,就有几分瞧不起他了。因此,并没有急着动手,又好气又好笑地坐在一旁看热闹。
长毛猴一时哭得更厉害了,那虎子仍然在一旁呵呵地直笑。
“哭,哭,真烦人。”虎子说。
“你,真是个王八蛋。”那长毛猴说着哭着就抓起一把沙撒了过来。
“哭,哭啊!”虎子有意挑逗。
“你!”
“哭,哭够了蚂蟥也就吃够了,大不了在骨头上钻个眼儿,那怕个啥,大不了咱们‘咔嚓’一下不要那条腿不就行了吗。”虎子说着就做了一个用刀砍的姿势。显然,他在有意气那猴子。
长毛猴一下子没了辙,又抓起一把细沙就撒了过来:“你滚!你滚!”
他一下子恨死他们了。
这时候,虎子并没有还击。只见那皮皮虫不慌不忙地走到那猴子身边,有意笑嘻嘻地说:“我说这小小的蚂蟥也是看客下菜呀,咱想叫它咬它可偏偏不咬,有人不想呢它可照顾得特别好,有什么办法哟。”
长毛猴明明知道是在说自己的讽凉话,气得肺快都要炸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剰下也只有哭泣了。
铁蛋向远处喊:“快,拿过来,我们要回家了。”
“屁话,这会儿她能过来吗。”虎子说。
那一头的花花并没有回答,只是在笑。
虎子一生气,就跑过去骑在那猴子的身上,照着长毛猴身上有蚂蟥的地方一连就是几个重重的巴掌,打得那小子在地上噢噢地乱叫。
“你?!”那猴子一惊。
虎子那里管得了这些,他照着蚂蟥所在的地方还在打。
“你?”那猴子今天被小虫儿咬着又挨了打,觉得真窝囊,于是就开始反抗了。
只见那猴子一边打着还一边笑着喊:“叫哥,叫哥那小家伙自然会下去的。”
“什么?”那长毛猴更加不理解了。
原来这是黑虎特有的一招,巴掌所到之处,有一条小蚂蟥就落地了。
“噢!”
虎子又在另一条蚂蟥所在的地方打了一个巴掌,又有一条落地了。
这算什么招啊?
呵,还真灵。
那猴子一看自己也打了起来,几条小虫子真的都纷纷落地了。
呀,原来是这样。
长毛猴爬起来又在虎子的身上还了一个巴掌。
“怎么样?”虎子问。
咦,那猴子变得很不好意思起来。
“就是这一招,服不服?”
虎子这才得意地笑了,长毛猴也破泣为笑,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得很开心。
现在,那花花笑够了,玩够了,就把那些衣服往地上一扔,扭头就回去了。那皮皮虫只好像做贼一样溜过去才把大伙儿的衣服拿了回来。也就在这个时候,那虎子才又想起了要捉鱼的事。其实,经这么一折腾,没有几个人再有多少兴趣了。于是都躺在沙滩上晒太阳。
那虎子又下水了。一会儿后,那皮皮虫也跟着下了水。
在四个小伙中,最要命的还应当算是他了。他的水性臭得出奇,还净喊着逞能不认输。皮皮虫一会儿钻在他的肚皮下面搔痒痒,一会儿又在他的背上拍拍打打,弄不好还会在他的脚心和光P股上指指搓搓,弄得他好难受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真想把那小子抓起来,摁在水中,让他好好偿偿虎哥哥的厉害。可是几次都有没有成功,都被他们溜走了。
这正是:
野小子,真可笑,
野河滩上比撒尿。
你高我高他也高,
一下尿到大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