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一个假期过了一半。钟老师到县上讲课的日子也要到了。这个消息使虎子彻底放下了心来。因为只要他一走,还会有谁来追究那些事呢。即使有那个小子再敢提起这事,他也不怕了。野狼沟的这一群小子中,还没有那一个让他真正能害怕的。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由虎子妈传来的一句话又一次把他的心提到了半空中,好半天落不下来。那就是钟老师说他临走前要虎子到他那里去一趟。妈呀,不就是那么一点小事吗,怎么还没完没了呢。
本来,自从那一次那头儿在妈妈面前为自己求情以后,他已经不再恨他了。本来,这一次下河游泳,他也想随便逮几条鱼送过去,算是个道谦,也算是个赔偿。他听别人说过,在野狼沟,只有钟老师会吃鱼却很少吃鱼。虽然这一次并没有逮着一条鱼,但却意外地有了一个大王八,他听说这王八比鱼更值钱。大不了我把这个送你得了。现在,一听到这话,他什么也不想了。他的全部脑子里所想的,都是到底怎么才能对付这样一件事。
花花在野狼滩上开了个大玩笑捉弄了虎子他们,这事却彻底惹怒了铁蛋。天,你一个死女子夹在男娃娃中搅乎个啥呀?特别是他怀疑的,最后二伯的到来肯定也是他告的状,弄得大伙儿好狼狈。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呢。
也真是祸不单行。正当坐在屋里生闷气的时候,他好不容易捉来的几只叫蚂蚱,还没来得及叫几声就被两只老母鸡给吃了,气得那蛋子好半天不说话。
一会儿后,他站了起来,把一把扫扫重重地踢在一边上,然后又捡起一块石头向大门重重地砸去。大木头门咣的一声就被砸出了一个大坑来。
好狗日的老母鸡。
老母鸡,你吃了我的叫蚂蚱也不怕撑死憋死。
天下的母鸡都是可恶的。
天下的鸡都该死,统统都该死绝。
他真的一下子恨了老母鸡,恨死了天下所有的鸡。
铁蛋发疯似的向门外跑去。
夏日的中午,村子里静静的很少有人。卧在阴凉处的牛儿羊儿一边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一边睁着大大的眼睛环顾着周围的一切。只有不老实的鸡儿一会儿在地上觅食,一会儿又就卧在树下的土地上,两只爪子把身下的尘土扬得老高老高,舒舒服服地洗着“尘土浴”。
铁蛋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牛儿羊儿抬起了身,远处近处的大鸡小鸡都起身昂头看动静。
铁蛋心里有气,不管三七二十一捡起地上的石头、土疙瘩就向那鸡群乱打乱砸。鸡群被着莫名其妙的乱石吓得一下子跑的跑,飞的飞,咯咯咯地乱成一团。
村里的不少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就把头伸出来看动静,看来看去就是那么一个发狂的野小子,理也不想理地就又缩了回去。
“野驴,神经病。”有人偷偷地骂了一句。
铁蛋继续追,继续撵,鸡儿继续跑,继续飞,惊恐得乱叫。一时间,把这个本来还算宁静的小村子搅得乱哄哄的。
疯了,真是疯了。这劲头,这架势,真有点像电影上当年日本鬼子进村的感觉。
铁蛋突然发现,原来那些鸡群里并没有刚才的那两只老母鸡。
它们在哪儿?它们会在哪儿?
是谁家养了这些早该死绝死光的老母鸡?
他猛然想起,那一只黑色的和那一只白里泛黄的老母鸡好像都在山妞家的院子里见过。
是它吗?
呣,对,就是它。
于是,他便一脸怒气地向山妞家奔去。
由于天热,山妞和花花正在她的家里的地上画了几条线线玩“鳖等路”。
“鳖等路”是一种非常简单的小儿游戏。对垒的又方只需每人两个子儿,经过一番努力,一方将另一方的“路”堵得再不能前行者为赢。
山妞平时很少玩这种游戏,但真的玩真的玩起来却认真的不得了,三下两下就把花花的“路”给堵得死死的,一步也不能动。花花急了,就要求悔子儿重来,山妞却是死活就是不从。
花花说:“你赖皮!”
山妞说:“你才是赖皮呢。”
花花说:“你敢悔三步?”
山妞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别人下棋都悔子儿嘛。”
“不行。”
“要不就悔两步吧。”
“一步也不行。”
花花说:“你敢悔两步我肯定赢你。”
“悔三步你也赢不了。”
“你敢试试?”
“试就试。”经这么一激,那山妞也急了:“哼,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悔了以后再输咋办?”
“学狼叫。”
“学狼叫?”
“对,学狼叫。”
“狼怎么个叫法?”
这一问,那花花就真的就先示范性地“唔-唔-”学了一句。
这一来山妞乐了:“呵,你还是输了。”
“我怎么输了?”
“你已经学狼叫了。”山妞还是在笑。
“呵,你这死女子。”花花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当。不过那眼睛珠子很快一转,就说:“那好吧,算你欠我一句。”
“什么?狼叫也有欠账的?”
“那可不!”
于是,那山妞就真的后退了两步,两个人继续对垒。你一步,我一步,冷不防又被山妞给赢了一局。花花无奈,抓起那石子就向院子里砸去:“不玩了。”刚说完自己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山妞还要花花学狼叫,花花坚决不从:“你不是还欠我一句吗。”
“你赖皮。”
“你才赖皮呢。”
山妞埋怨起花花在野狼河开的那么大玩笑。说:“你也太疯了,怎么能开那样的玩笑。”
“那怕啥,我就是要让那一伙都难受难受。”
“可你是女娃娃呀。”
“我要不是女的他们还不会难受呢。”
“你不害羞。”
“我就想让他们泡在水里别出来,没想到光不溜啾还真的给爬来了呢。”
“呀,那多不好意思。以后千万别再开这样的玩笑。”
“行了行了,别说了!”
也就在这时,那铁蛋怒气冲冲地冲进了院子。
花花和山妞没有想到,这个从来不进女孩门的臭小子为什么今天会到这里来。
铁蛋发疯似的喊:“山妞,你出来!”
花花和山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听到叫声,自然就走了出来,一看是铁蛋,不由得就笑了:哟嗨,是蛋子呀。”
“山妞,你家是不是有老母鸡?”铁蛋气势汹汹地问。
“有啊,咋啦?”山妞不解地问。
花花一看这架势,也就气不打一处来:“干啥干啥?吃火药了是吧。”
“火药,我还想吃炸弹呢。”铁蛋说。
“想吃炸弹到别处去吃,别在这儿搅乎。”花花说。
“哟,这就怪了,是我搅乎还是你搅乎。不关你的屁事你参乎什么。”铁蛋说。
“你这人,人家有没有老母鸡管你屁事。”花花说。
“哟嗨,还有理了是吧?”铁蛋本来要找山妞的事,可偏偏遇上这个该死的花花,一家伙,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他真想上去打那个该死的花花。
“滚滚滚,别在这儿没事找事。”花花说。
好啊,看来他还来劲了:“呵,没事找事?”铁蛋说。
“滚滚滚,没功夫跟你磨闲嘴。”
“这是你家?”
“不是我家咋啦?”
“你算老几?”
“老大,今天就算个老大咋的啦?”
“你?!”
“真是头野驴。”
“你敢骂人?”
“你算个什么东西。”花花说着就去推那铁蛋,铁蛋一甩胳膊就把那花花推得后退了几步。
对于今天花花胡参乎的事铁蛋真是气愤极了。
这一下花花真的生气了,好小子,你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到人家女娃娃家里来胡闹,这还得了。于是就上前又去推铁蛋,铁蛋又要扑上去应战打花花。眼看两个人快要撕打在一起了。山妞一看不对劲,就夹在中间挡架。
花花说:“你别拦,打,给我打,他敢冲到女孩家里来闹事,就该打。”
“你还敢打人。”
“你敢我就敢,不信试试。”
铁蛋已经抓住花花的衣服,花花抓住了铁蛋的头发。山妞来挡架。那铁蛋一急就去抓山妞。
铁蛋说:“山妞子,你别装好人,我跟你没完。”
“我怎么啦?“山妞好心去挡架,却不防挨了这么一句,心里很不好受,于是就不解地问。
花花说:“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你敢?”铁蛋说着喊着就向前扑去。花花也不示弱。两个人就撕打起来。
山妞急了,一下子就冲着两个人一起喊:“干什么,干什么,一见面就打架,算什么本事,要打架到别处打去,都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打死一个少一个。”
花花和铁蛋他们几乎同时发现,这个平时文静得不得了的小女子,一下子发起了这么大的火,于是都停住了手。
铁蛋说:“山妞,你别喊,你家的老母鸡……”
“我家的老母鸡怎么了?”山妞问。
“你家的老母鸡它吃了我的叫蚂蚱。”
“什么?”
“你家的老母鸡它吃了我的叫蚂蚱。”
“活该!”没想到那铁蛋费了很大的劲吐出这句话后,那花花反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别笑!”
“嗨,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原来就是这个呀。”
“难道这还不是大事吗?”
“大,大,的确是大,比放个屁大多了。”花花说着自己也笑了。
“你?!”
山妞仍然不解:“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嘛。”
“你家的老母鸡它吃了我的叫蚂蚱。”
“我家的老母鸡怎么会吃你的叫蚂蚱?在哪儿?”
“就在我家院子。”
“是你叫它吃的吧。”
“我怎么能……哎,不跟你说了。”
“你以为谁愿意跟你磨嘴皮子。”
“你?”
“说来说去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谁说的?”
“谁说的,还用谁说吗,我亲眼看见的。”
“那你干啥去了?”花花问。
“我在家呀。”
“这就怪了,她家的老母鸡在你家院子里吃你的叫蚂蚱,而你明明在家还能让它吃,这怨谁呀。”花花说。
“你,你不讲理。”别看这铁蛋平时吹起牛来还来劲,到了这会儿可好像一下子嘴笨得硬是说不过这个女娃娃。
“是我不讲理还是你不讲理呀?”
“当然是你不讲理了。”
山妞在一旁高兴得直吆喝。
“反正你得赔我。”
“赔,我凭什么赔你,说好听点我可以帮你捉几只,说不好一只也没有。”山妞这一次表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硬朗。
“呵!逮几只,说得道轻巧。”
“那你还要怎么样?”
“我还要我原来那几只。”
“那可能吗?”
“我就要我原来那几只。其它再好我不要。”
“你真是二赖子。”
“你才是二赖子呢。”
“那你向鸡要去吧,与我无关。”
“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那我杀了你的鸡。”
“什么,你敢?”经这么一说,那花花又发怒了,“你这人,真不识抬举,给你一个棒锤你还当真的呢,你敢动一根鸡毛,别说山妞,我跟你没完。”
这一来那铁蛋更生气了。这个死女子,今天盐里没你醋里没你多管闲事。于是就卷起了袖子。
山妞一看不对劲,就赶紧上前拦架,不料被子那铁蛋推得老远。
这一次山妞彻底生气了,就捡起一根木棍,横立在院中央:“你小子真的没治了呢。你再往前走一步……。”
“呵,还行啊。”
这一招,果真弄得那铁蛋好长时间下不了台,他看了一眼山妞,觉得好像很陌生。他真没想到,原来那山妞也会这个样,于是只好一吐舌头就溜了出去。
这正是:
野疯子,二赖子,
闹事闹到小院子。
为的一只小蚂蚱,
闹得自己没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