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师要去县上开会的事直到这个时候才最后定了下来,他准备准备马上就要动身了,家访的事就只好暂时没有提起。他临走时给大伙又留了一个作文题,名字叫“我喜欢……我不喜欢……”
这个钟老师,净出怪点子。前几天,刚刚有了一场关于“山的那一边……”的大讨论现在又出这个怪题目。嘿,你走了也不让别人闲着,没事找事,也不管你喜欢不喜欢的,啥人嘛!
同时,他走时,正好这个班的班长病了。这使他又想起了刚开学时的那一个想法,于是就一狠心任命了一个临时的班长,这个人就是那个二杆子黑虎。
黑虎从来没有当过班干部。他真不知道这个班长到底该怎么当。更不知道这个临时的到底又该怎么代理。
为这事,他昨天晚上想了很长时间。既高兴,又激动,还有点害怕。他认为,要当就要当出个名堂来,要让全班同学都知道,我黑虎还算个人物。
第二天,他独自起得特别早。独自一个人就要出门。妈妈问:“我的匪儿子哟,啥事把你心热的连觉也睡不好,时间还早着哩。”
“没啥,你别管,我走了。”虎子这一次的口气中虽然明显地有几分得意,但却表现得并没有像想像中的那么张扬。
“去哪儿?”
“学校。”
“时间还早着哪。”
“今天我得先走。”
“这儿子,又闯什么祸了?”
“妈,没有,我没有。”
“不行,你那两下子妈还不知道吗,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人们,不说清楚就别想走。”妈妈一下子真的就生气了。
这一来,虎子终于瞒不住了,只好说:“妈,我……,你咋老是把你儿子想得那么坏呢。嗯,还是先别告诉你。”虎子一笑说。
“不行,你得说,得说清楚。不然就别想出这个门。”妈妈说着就起了床。
“妈,你别逼我了好不好。”
“不行!几天个毛娃娃翅膀还硬哩就学着骗人。”
“妈,我……,嗯,还是等有了结果再告诉你们行不行。”
“那就更应该说清楚。”
“那我就说了?”
“说!”
“妈,我告诉你,我当班长了。”
“什么?”
“我当班长了。”
“吹牛,你还能当班长?”
“代理的。”
“代理的也不可能,你能当班长,我的儿子我还能不知道,你能当班长给狗扔块肉狗也不会吃的。”
“你别小看人好不好,”虎子说着说着就生气了,“我就当了,我就当了怎么的。”虎子一说完就一摔门走了出去。再向后看时,那妈妈仍木木地站在那里。
就这样,虎子一个人最先到了学校。由于天黑害怕,他还特意带了他的大黄狗。
天还不大亮,他就第一个站在操场上等待出早操。因为他知道,从今天起,他自己就是一位班长了。虽然只是个代理,但代理也是班长啊,代理也得代出个样子来。你们有本事也代理代理。
还差五分钟,他就一声口哨,召乎全班开始集合。
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
虎子的口令叫得还挺干脆。
不过,人还没有到齐。先来的一些人都对虎子这种过分的积极表示反感。这小子,当了个屁大的官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虎子开始带领大家跑步。平时只跑在那个小操场里五圈,而今天他非要大伙儿跑十圈,并且“一二一”还把口令叫得特别快。弄得不少人脚步上老是跟不上点儿,不是你踢了我的腿,就是我踩了你的脚后跟,乱糟糟的紧赶慢赶就是踩不上点。
有些人迟到了,他就让站在操场外,不准进入队伍。结果,包括五分钟前和五分钟以后的,一会儿就站了长长的一排。
有的人跑着跑着就掉了队,虎子大喊叫一声,就叫他非跑不可。有的人刚蹲下来,虎子跑过来踢了一脚,那人只好又往前跑。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也的确烧得过了点头。跑的人跑着跑着就没劲了,都骂这小子不是个东西。站的人站在那里更难受,都想着法儿说是非要收拾这小子不可。
好不容易等到下操以后,跑的人已经大汗淋漓,不少人已妈呀爷呀的叫个不停。站着的人反而冷飕飕的直打喷嚏。
所有的人都对这小子恨得咬牙切齿。他们恨虎子,也恨钟老师为什么委任了这么个二杆子东西。
没办法,因为他终究还是班长啊。
早读开始了。别的教室里都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唯独这个班还乱得像一窝蜂。
虎子装模作样地坐在讲台上,像个小老师、小大人一样显得很威严。大伙都不知道,这小子又要出什么整人的怪点子了。
的确,虎子坐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那么多迟到的人的名字记下来,他要把那些迟到的、没来的,一个一个都报告给老师。哼,看以后怎么收拾你们。
虎子得意极了。他又一次把那根用树枝做成的教鞭敲得嘣嘣响,就是不准大伙读课文。
“读什么读,听我的还是听你的,我是班长还是你是班长,啊?”
他认为,这时候,老老实实地完成老师交给的任务那才是天大的事呢。
他要大伙从早读开始就写那篇“我喜欢……我不喜欢……”的作文。他说,这是老师布置的任务,必须完成。
这个坏东西,怎么一下把一切都搞乱了。
许多人敢怒而不敢言,只好怀着气闷着头挖空心思地去琢磨那个既新鲜又陌生的话题。
有人写下:“我喜欢我的祖国,不喜欢强盗法西斯”
有人写到:“我喜欢野狼沟,不喜欢野狼洞”
还有人写:“我喜欢天晴,不喜欢下雨”
有人则写下了:“我喜欢老师,不喜欢代理班长”
有的人干脆一气就写了一句:“我宁愿喜欢一只狗,也不喜野小子黑虎”
虎子没有想到的是,写着写着,教室里就乱了。首先跳起来的是和他要好的伙伴铁蛋和花花。
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跳得高。
这个说,虎子是胡闹,是搞个人英雄主义。
那个说,黑虎根本不配当班长,要去告校长。
还有人说,你小子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一个小小的代理吗,有什么张狂的。
就连他那个“四个半”小集团中那个平时不太说大话的长毛猴和皮皮虫也跳出来反对。
这一下可气坏了虎子。没想到自己这种负责任的行为竟遭到这么多人的反对,真是狗咬吕洞滨,不识好人心。
他一气之下就野性大发。“啪”的一声就把板擦摔在桌子上,自己跳到凳子上:“怎么?翻天了不成?啊!叫你们出操,这有什么错,啊,叫你们学习这有什么错,啊?”
“错,错,全错了。”长毛猴说。
“你这是胡闹。”皮皮虫说。
这一来虎子气得几乎跳起来。
正在这时,只听那教室里有人喊:“报告班长,我要尿尿!”
本来,今天自当班长以来,还没有人这么恭敬地称呼他,应当是高兴的,可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谁还管得了这些?
“尿什么尿?哪儿来那么多尿,啊?”
“我就是要尿尿嘛。”
“想尿尿为什么不让你妈给你穿个尿壶带上,啊,这是学校,不是自由市场,啊,知道吗?”显然这一次他又装模作样地学起了校长的口气。
“真的,我要尿尿。”
“对,天大的事也不能不准尿尿啊。”其它人跟着直起哄。
“不行!”
“不行也得行,难道还要真的憋死人不成?”说话的那小子已经把眼睛瞪得嘀溜圆。
“我说不成就是不成,这是课堂,不是赶集上皇会。”
“你?!”
“怎么,上皇会也得叫人尿尿,水火无情,天王老子也得让人尿尿啊。”
“真是个土霸王。”大伙都这么想。
“不行!”虎子的口气还是那么硬。
正在这时,外面的铃声响了。所有的人再也管不了那么多,都像潮水一样一起涌出了教室,只有那虎子还呆呆地坐在那里,现在的一切让他觉得好没面子。
第一节是体育课。体育老师也跟钟老师一起去县上了。自然还得由虎子来组织。
虎子再气,也没有忘记自己还是个班长。他要让老师和所有的人知道,自己仍然是一个极负责任的好班长。
他要好好地组织一次篮球比赛。这是他昨天晚上就想好了的。
操场上,集合,跑步,这一次和早操比起来,还多少像那么一回事。跑完以后,他把男男女女分成两个组,每组先出五个人上场。
虎子不是篮球运动员,他基本上不懂得多少关于篮球方面的规则。在他心里,管他规则不规则,只要能玩得高兴就行。在山上玩的“狼吃娃”、“鳖等路”没有多少死规则不是照样玩得挺好吗。再说不就是一节体育课吗,哪儿来那么多讲究,规矩是人定的,人就可以修改。
对于裁判这个角色,他今天是当仁不让的。因为在他心里,自己仍然是一个名符其实的班长。
比赛开始了。虎子虽然心里带着气,但还是坚持着吹响了第一声哨音。
有的同学规规矩矩地跑步、传球、投篮,显得很规矩。而有的则完全在操场上乱跑。一会儿拉住这个的胳膊,一会儿又把那个绊倒。更有甚者,有的干脆死拉住对方的衣服或抱着对方的腰就是不松手,还有的死死地抱着球不拍不带谁也不传就往篮下跑。惹得全场笑弯了腰。
虎子今天本来心里就有气,更不管他规则不规则,想怎么吹就怎么吹,结果全然吹乱了套。该当吹的没吹,不该吹的他反倒吹得吱吱响。
天,这算个狗屁裁判。
虎子的行为又一次激起了不少人的愤怒。
有的人跑过来要夺过口哨自己吹。虎子当然不给。哼,今天我是班长,你算老几?有的场外的人也一下子跑入场内抢球夺球凑热闹。打打闹闹,乱得没法收拾。
整个操场上,笑声不断,愤怒声也不断。包括场外也乱成一锅粥。
打起来了,几个不服气的人和虎子打起来了。
好小子,翻天了,还敢打班长?论打架你们还不是对手呢。
有几个小子哪里管这个,还是还把死死地按在地上,夺的夺,推的推,抢的抢,弄得他一点也没有办法。
虎子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觉得真委屈,他无耐中吹了另一种口哨,于是,一条大黄狗立即冲了进来。
天,这场面怎么会有狗?
狗自然只听主人的话,所有的人几乎都停住了手。
虎子又一次占了上风,不过这一次,他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因为他认为,今天这个臭班长当得是实在的窝囊。他的心里,正筹划着一种更大的报复行动。
放学的时候,他想了想,就悄悄地把男女厕所门前的两个牌子给换了个个儿。
这一下更热闹了。从一个班乱到了全学校。男的进了女的一边,女的进了男的一边。出来的和进去的都吵吵闹闹、骂骂咧咧,男的骂女的,女的骂男的。大伙都一起骂那个成心捣鬼的坏小子。
这件惊动了校长。
校长大怒。立即一个班一个人地查。很简单地一了解就把个祸根子挖了出来。
虎子的代理班长自然是当不成了。
当不成就不当了,有什么了不起。反正我已经当过班长呢。
这正是:
野小子,想当官,
当官也想好好干。
张张狂狂闹笑话,
官命只能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