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6年的春节快要来临了。腾密公路已进入关键性的阶段。为了保证工程的质量和进度,指挥部下发了春节不放假的通知,但还是有许多工人返回国内过节,每天来甘拜地指挥部办公室办理回国证明的人源源不断,几乎把门槛到快踏破了。到1月20为止,已经有1000多名工人回到国内。
尽管如此,一些重要的施工项目仍然没有停下来。其中,一标的几座筑桥工程已经动工,二标的狄霖崖路段已完成大半,三标的20米桥的桥胎已经搭建完毕。此外,六标的30米桥承台已于22日全部完成浇筑,而在29日这天,六标的40米桥也成功合龙了。
滴霖崖是当年修筑史迪威公路时美国工程师滴霖以身殉职的地方,“滴霖崖”三个苍劲的大字,还是民国元老李根源题写的。关于这出珍贵的历史遗存,起初在设计线路时,还差点儿被炸掉。县委书记王彩春和县长张尉建闻讯后,专门指示有关的工程设计人员,无论如何要将这块碑石保留下来。“这可是史迪威公路留给后人的活生生的见证呵,即使绕几千米,多花上百万元的资金,也不能炸掉它!”张惟建对笔者谈起这件事时,还感慨地说。
后来,滴霖崖终于原封不动地保存下来了。张惟建表示,将来我们要在这里开辟一个景点,让每一个游客都能瞻仰到这处历史遗迹,感受到腾密路同史迪威公路的血缘般的联系……
40米桥是腾密公路上跨径最长的一座悬链式石拱桥。它横跨南利卡河,两岸山势险峻、丛林茂密,南利卡河河水在这里显得十分清澈,也特别湍急。在漫长的岁月里,除了哗哗的流水声,这里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深山峡谷。但不久前,随着筑桥工人的进驻,这里的幽静被打破了。
承包这座桥的是来自腾冲县马站乡的父子二人。儿子叫胡安起,今年52岁,是腾冲县乃至整个滇西有名的土木工匠;父亲叫胡定华,今年73岁,更是腾冲有名的土木工程师了。17岁那年,胡定华就跟着同样是造桥工匠的父亲参加史迪威公路的建设,亲身经历了那条举世闻名的抗战国际大通道的修建过程。时隔半个多世纪后,老人回忆起这段经历时,还感慨不已。他回忆说,那时候,他们七、八个人从当时还被日本人占领着的腾冲出发,一路跋山涉水,进入缅北地区,参加到了史迪威公路的修筑行列。“那真是苦啊!既要忍受瘴气的威胁,又要躲避日本飞机的轰炸,真是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呢!”
此后的几十年里,胡定华老人始终忘不掉自己参加修筑史迪威公路的经历,并且一直引以为骄傲。所以,这次听说要在原史迪威公路的基础上,修建腾密公路,重新打通中缅印国际大通道,儿子胡安起还在40米桥投标中成功地中标了,他感到格外兴奋,好像获得了第二次青春一般,不顾已逾古稀之年,主动提出跟儿子一起上了工地。
12月29日,40米桥将开始下水搭建拱架木。为了保证搭建工程的顺利实施,好几天以前,胡定华老人就带领儿子胡安起、孙子胡广俊多次来到现场观测桥址的地形和水位。由于前段时间下大雨,此时的桥址水位还很深,最深的地方大约有3米多深。为了减轻施工的难度,经验丰富的胡定华老人让儿子从项目部请来一台挖掘机,运来近100多个立方的石料,在桥址的上方填起一个平台,并反复碾压夯实,为搭建拱架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2月29日一大早,胡定华老人就来到了施工现场,亲自指挥近百名工人下水搭建桥胎木。由于平台上的水位较深,工人们用了各种办法,还是不能把木料按压下去,每次努力都是按压下去这头,那头又浮了起来。施工一时变得颇为棘手。
胡定华老人见此情景,不顾冬天的寒意,毅然脱去身上的衣服,像年轻人那样,动作敏捷地跳进了一米多深的河水里,重新安排工人们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进行施工。
说来也奇怪,经过胡定华老人一番调遣,那些原本桀骜不驯的木头竟忽然变得驯顺听话起来。
从那天开始,100多名工人在胡定华老人的指挥下,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将40米桥的桥胎木搭建成功了。
1月26日,是农历腊月28 。这一天,40米桥进入了翻拱这道重要工序。上午8时左右胡定华老人亲自爬到桥胎最高处,像一位统帅千军万马的将军,沉着镇定地指挥大家施工。在他的安排下,工人们被他分成两个作业小组,分别从桥两头支砌拱石。由于拱圈的起点和桥胎结合处比较陡,工人们抬着二百多公斤的石头举步维艰,不得不吃力地弓着身子,行走十分艰难。但在胡定华老人的指挥下,整个施工过程始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翻拱顺利完成那天,正是大年三十除夕。在国内,正是家家团圆吃年饭的时候。胡定华老人却沉浸在40米大桥成功实现翻拱的喜悦之中。他让儿子胡安起将他自己做的两幅春联贴到了大桥上:
“劈山填壑,高质量公路连接中缅,同辞旧岁;精雕细凿,大跨度拱桥飞跨腾密,共迎新春。”
“安全第一,建好公孙桥;质量至上。修通腾密路。”
随着一阵喜庆的鞭炮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响起,胡定华老人祖孙三代和几十名工人一起,在这个远离家乡的缅北深山峡谷里度过了一个特殊的春节。
大年初一,40米桥成功翻拱的消息传遍了腾密公路各个标段和所有工地。传到了国内每一个关心腾密公路建设的人们那里。
腾冲县委书记王彩春和县长张惟建获悉这一消息后,打电话给指挥部,向全体坚守在腾密公路建设工地上的建设者,特别是胡定华老人表示最亲切的慰问和祝贺,祝他们再接再厉,早日修通腾密公路全线,在这场特殊的远征中,为腾冲人民和祖国献上一份更厚重的礼物!
二
2006年4月6日下午5点钟左右,腾密公路二标的工棚里燃起一缕缕淡蓝色的炊烟。胡家文的媳妇段习解正在忙着为快要收工的工人们做晚饭。这个跟着丈夫长期坚持在腾密路工地上的普通农妇做梦也不会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很快就要在她面前发生了。
这时,一个叫老荣的克钦族村民和人民军三营的士兵宗等从甘拜地过来,路过工棚,见里面炊烟袅袅,飘散出一缕缕诱人的香味儿,便不由自主地向工棚里走来。
“你做的饭有不有我们的份?”老荣一进工棚,就厚着脸皮向正在忙碌的胡家文媳妇段习解说。
老荣以前不止一次地来工棚蹭饭吃,几乎把这儿当成了自己的临时食堂,段习解和工人们早就很厌烦他了。此刻,见老荣嬉皮笑脸的样子,她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你的家里人,凭什么会给你们留一份?”
老荣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往外工棚外面走去,经过一辆独轮车时,他顺手牵羊地推起就走。段习解一见,赶紧追上来,气愤地说:“这是我们的车子,你要推到哪儿去?”
两个人争吵起来,老荣挥手要打段习解,但这时收工的民工们陆陆续续续地回来了,他们只好拂袖而去。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工人们正聚在一起准备吃饭,一边听段习解说着刚才老荣那两个人又来这儿想揩油的事儿。就在这当儿,老荣和那个叫宗等的缅兵忽然不知从哪儿又冒了出来。老荣走进工棚,就跟胡学文胡搅蛮缠,非说胡的媳妇刚才骂过他们。
胡学文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气愤地道:“明明是你来这儿找我媳妇的茬,还向偷走我们的车子,还有脸来倒打一耙!”
老荣理屈词穷,突然从背后拿出一只塑料壶,疯了似的往火坑里倒。火坑里腾地冒出一串火焰,差点儿把屋顶都烧起来了。
民工们见这两个人如此蛮不讲理,生怕他们再闹出什么乱子,忍无可忍地围上去,将他们两个人捆了起来,准备送到项目部去。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从附近的村子里冲过来一群人,其中约摸有七八个人民军士兵,他们个个手里拿着枪,把工棚围了个水泄不通。
工人们此时本来已经放了老荣和宗等,现在看见这副架势,又重新抓住他俩,让他们向来人解释。但老荣不仅不说明真相,反而恶人先告状,把肇事的责任全推到了胡学文和工人们身上。这无异于火上浇油。有个人民军士兵拔出手枪,不由分说,对着胡学文的脑袋就是一枪,胡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一个叫段生堂的工人见状,过去抱住受伤的胡学文。可那个士兵竟从后面对着他又开了一枪。段生堂哇地惨叫了一声,滚到在地上。
段生堂的弟弟段生龙扑上去欲救哥哥,被几个手拿棍棒的村民打得头破血流。
几个人民军士兵打伤了人还不罢休,找来绳索,把受伤的段生堂五花大绑地捆绑起来,送往三营的营部。一路上,段生龙的伤口血流不止,他们也制止不理,到达营部后,还将他的双手反绑在猪圈里的柱子上……
这是自上次的枪击事件后,在腾密路工地上发生的又一起严重的枪击事件。
远在腾冲县的指挥长钏相强闻讯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一面要求工人们尽量保持冷静,不要采取过激的行动,指示大家对受伤人员进行紧急抢救,一面打电话向县委县政府汇报。
很快,县委县政府派出救护车火速赶往缅甸境内去抢救伤者,同时,腾冲县公安局成立了专项小组,由钏相强亲自带领着,连夜奔赴出事地点。
一封以腾冲县外办名义起草的严正声明和情况通报也发往了克钦邦政府和缅北军区司令部。与此同时,钏相强打电话给密支那办事处,让他们紧急联络克钦邦政府和缅北军区官员,要求他们立刻着手调查这一恶性事件。
第二天,克钦邦和平与发展委员会主席和缅北军区司令翁敏就针对这起事件发出了明确指示:一,马上向缅甸联邦政府汇报;二,派北部军区军情局国猫特上尉等火速赶往出事地点;三,马上与第一特区主席丁英联系,敦促他们迅速介入处理此事。
到4月7日早上,缅方调查人员向缅北军区呈送了调查情况的书面报告。第二天,克钦邦政府派出的警察便赶往出事地点缉拿凶手。
从整个事件发生后的处理过程来看,缅方的态度应该说是颇为真正和负责任的。对此腾冲县委县政府对腾密路工程指挥部做出了几点指示,特别强调指出,此事的处理妥当与否,不仅关系到腾密公路的建设进程,还影响到中缅双方的合作关系,因此,在随后的谈判过程中,我方既要坚持维护中方人员的正当权益,亦要有理有节,同时要注意稳定工人们的情绪,对此事也不宜公开宣传,等等。
根据县委的指示精神,指挥部授意一分指向克钦邦政府递交了一封声明。内容如下:
一, 对此次事件造成的人员和财产损失,必须有缅方完全负责,包括对伤员的治疗费用以及由此给腾密公路建设造成的直接和间接损失;
二, 缅甸克钦邦政府必须迅速严惩所有肇事人员,否则我方将通过外交途径解决;
三, 鉴于此事发生后,在腾密公路施工人员中造成了严重的恐慌和不安全感,不少工人已经撤离了工地,缅方能否妥善及时处理好此时,将直接影响到腾密公路能否按期完成施工合同,甚至导致工程被迫停工,对此,缅方也必须负完全责任;
四, 缅方应该以此为鉴,加强我方施工人员在面施工期间的安全保卫工作,杜绝同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4月14日,腾冲县政府受到了缅甸克钦邦第一特区主席丁英关于此次枪击事件处理情况的通报:
向贵方通报我NDAK对2006年4月6日发生在克钦邦第一特区俄穷村工人斗殴事件的看法:
1,工人之间发生冲突时经常的小事。中方工人因为琐事与当地村民正操就拿绳子捆人,并围着打人,这实在太过分了。由于中国工人用绳子捆,并围着两个缅甸人,所以当地村民就赶到了事发现场。第一特区镇长吴科姜的儿子无意拿了父亲的手枪,中方工人在争夺手枪的过程中由于受枪走火才受了伤。
2,NDAK兵营接到消息:NDAK的一名士兵被打,中国工人和缅甸村民在斗殴。于是,NDAK的三名士兵和两名民兵就赶到了事发现场,为了把斗殴人群分开,向天开了两枪。中方在向缅甸政府报告时说,NDAK的士兵用枪追着中国工人扫射。由于中方的不实报告,缅政府指示要缴NDAK的枪。由于中方负责人没有慎重考虑,不实的报告致使政府军和NDAK出现了严重的、不应该的对峙。
3,腾冲县人民政府为了巩固中缅双方的友谊到缅甸修路,我们第一特区热烈欢迎。我方也尽力承担能承担的任务。作为中方,在缅甸,应遵守缅甸的法律和尊重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发生矛盾要向有关部门报告,不应该用绳子捆,抓着通打,也不应该乱骂。你们是来修路的,不是管理缅甸人的。不能抓起来关着打。有矛盾的话,向双方的负责人报告,然后协商解决是最好的途径。
4,因为整件事已由政府处理,所以关于医疗费补助问题与我们无关。
…………
第一特区和克钦邦政府截然相反的这种混淆是非、甚至强词夺理的态度,使我方人员都感到难以接受。可眼下腾密公路的建设即将进入尾声阶段,如果就此事跟第一特区争执不下,势必会影响工程的进展,弄不好会推迟工期。这样一来,受的损失就太大了。
为了腾密公路建设的大局,大家还是牢记县委县政府的指示,忍辱负重,强咽下了满腹的委屈
这是怎样的委屈啊!
三
2006年5月,腾密公路路基工程已经接近尾声。
5月3日晚上,指挥长钏相强来到工地检查施工情况。过两天,他就要参加保山市和腾冲县组成的代表团考察密支那至印度公路,为将来中缅印公路的全线贯通作准备。县委已经决定暂时由胡广凡代理他的指挥长职务。
从2004年算起,作为指挥长的钏相强,已经在腾密公路这条特殊的战场上奋斗整整两年时间了。两年的700多个日日夜夜,无论酷暑秋冬,还是白天黑夜,他的整个身心都是随着腾密公路建设的每一步进展而搏动、而运转的。由于过度的劳累,他的身体已经严重透支,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出现晕眩和头疼等症状,有好几次,他一边在工地上检查和安排工作,一边打点滴,有时点滴没打完,工地上发生突然事故,他便拔下针头,赶往事发现场,类似的情况不致发生过一次。钏相强记得,有一次,他陪同县委书记王彩春到现场检查施工进展情况,经过一道山坡时,那辆日本三菱吉普车的引擎突然熄火了,刹车亚突然失灵了,车子一点一点地后退去,而旁边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眼看车毁人亡的惨剧即将发生。他身上冒出一股冷汗。情急之下,他和另外两个同志冒着极大的危险,推开车门跳了下去,搬来几块石头,垫在后轮下面,当三菱吉普在距离悬崖直不到十公分处停下时,他和王彩春对视了一眼,朝下面的万丈深渊望了望,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还有一次,钏相强带领黄定祥等技术人员到第七合同勘测线路。正当他们在密密的丛林里艰难行走时,从林子里突然冒出一头野猪来。所有人都懵住了,痴痴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一下。钏相强马上冷静下来,一边吩咐大家往后撤退,一边做好了同野猪、殊死一搏的准备。好在当野猪反应过来时,他们凭借丛林的掩护,悄悄离开了危险区域。
类似的危险,在钏相强担任指挥长期间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现在,路基工程眼看就要顺利竣工,作为亲自参与和指挥了工程全过程的钏相强虽然只是把职务暂时交给别人,但还是像一个即将离开战场的统帅,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
夜晚的工地依然是一派繁忙的景象。准备爆破的工人们正在开凿炮眼,挖掘机和推土机、装载机正在紧张作业,发出一阵阵震耳的轰鸣声。整个施工现场看上去的确像一个热气腾腾的战场。
面对着眼前的这一切,钏相强仿佛看到了即将来临的胜利曙光。
既然是一场“战争”,就会有死亡和牺牲。有时候,这种牺牲甚至比真正的战场上更惨烈、更悲壮。
5月23日,在腾密公路建设过程中,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和以往的每一天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同。进入夏季以来,缅北的气候一天比一天炎热,跟凉爽如春的腾冲相比,简直像个大火炉,工人没通常都在吃过午饭后,要在工棚里休息一段时间,避过最难熬的一段酷热之后,再上工地。但在五标,由于施工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攻坚阶段,为了赶工期,刚吃过午饭,工人们就迫不及待地上工了。
下午一点多种,刚吃过午饭的爆破能手董诗雄带领着另外两个同伴,顶着炎炎烈日,来到了爆破工地上。这将是他们在腾密公路上的最后一次作业。像往常一样,他们在已经凿好的炮眼上填装炸药,并依次安装雷管、引线和填土,几个人配合默契,十分得心应手。
可就在这时候,一名叫许勇三的爆破手在填装炸药时出现了失误。随着突然一声巨响,炮眼附近的几个工人被爆炸后的气浪掀倒到。而距炮眼最近的董诗雄则被气浪高高地抛向空中,又重重地跌下来,落到了2米开外的地方。
附近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呆了。当他们回过神来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不顾一切地向硝烟尚未散尽的爆炸现场奔去。
此时,几个受伤较轻的工人躺在地上,满脸都是血迹,疼痛和恐惧使他们本能地一边在地上爬,一边发出阵阵呻吟。而董诗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整个身体几乎被爆炸后掀起的尘土全部盖住了。
爆炸惊动了指挥部和国内的县委领导。一辆救护车从腾冲县城呼啸着往缅甸境内的工地现场飞驰而来。
然而,在送回国内的途中,伤势严重的董诗雄永远和上了他26岁的年轻双眼。
在腾密公路建设中,这不是第一次死人事件,但由于发生在工程即将进入尾声的攻坚阶段,所以显得格外悲壮。
好几天,所有干部和工人们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但毕竟胜利就在眼前,人们没有任何理由停下来。
就这样,腾密公路最后阶段的施工在董诗雄倒下的血泊中,继续顽强地向前方延伸、挺进……
四
谁也没料到的是:就在爆炸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缅甸第一特区又发生了兵变。
从5月24日早上开始到天黑,甘拜地至新寨的枪声一直没有停息过。以第一特区副司令则弄为首的兵变部队企图占领甘拜地,沿途不时冒出小股荷枪实弹的人民军士兵,有的地方还发生了短兵相接的激烈枪战。平静多时的缅北地区再次出现了战争时期特有的紧张和恐慌局面。
一分指距亲丁英的人民军三营营地,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则弄的部队向三营发起了猛烈的攻势。双方展开了殊死的较量,机枪声、手榴弹爆炸的声音不绝于耳,其中,有一枚手榴弹还掷到了一分指旁边的池塘里。
据悉,缅甸政府军和独立军也派兵向兵变地区开进。战斗随时有进一步向周边地区蔓延的危险。
虽然克钦邦政府和第一特区一再声明,不会危及腾密公路的建设和工人的安全,但鉴于腾密公路的路基工程已基本上完工。为了避免兵变给工程施工人员造成生命损失。腾冲县委县政府给指挥部发来的紧急指示:要求各分指和项目部采取措施,稳定人心,尽快组织我方施工人员撤回国内
县委书记王彩春和指挥长钏相强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中缅边境南四号界桩,亲自坐镇组织。
在界碑旁边,王彩春对组织工人撤退、在边境上搭建临时指挥所、设立难民棚以及防止缅甸难民大量涌入我境内进行了细致的安排。
此时,附近的山坡上不时响起阵阵枪声,其中,一颗子弹掠过人们的头顶,从界碑旁边擦了过去。
下午两点,甘拜地再次发生了激烈的枪战。指挥部的全体人员迅速撤到了南四号界桩。
27日下午,指挥长钏相强电话通知各分指,就分期分批组织好工人撤离作了具体的安排。
从第二天开始,工人们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国内撤退。在五标至昔董和甘拜地的路上,车辆和步行的工人络绎不绝。由于接连几天大雨不断,路面泥泞难行,致使撤退的车辆和队伍且行且停,有时还发生了拥堵现象,速度非常缓慢。而且,沿途上到处都是缅兵摄制的哨卡,每个人通过时,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
下午3点,一分指的全部人员终于安全撤到了甘拜地,并连夜撤回国内。晚上10点钟,当他们撤到猴桥口岸时,整个猴桥已经人满为患,被乘汽车回来的工人们占据得水泄不通了。
此时,中缅边境南四号界桩附近搭建起了许多简易帐篷,里面也已经住满了从缅甸逃出来的难民。界碑旁边的国境线上,中国边防武警组成了严密的警戒线,附近还停了不少等着迎接中国侨民和施工人员的救护车和大客车。
指挥施工人员撤退的临时指挥所就设在界碑旁边的一座简易工棚里。钏相强在已经在这里坐镇指挥着整个撤退过程。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生病的他脸色憔悴,眼圈里布满了血丝。他已经有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
到目前为止,我方施工人员已经有一半安全撤到了南四号界桩,但另一半近200名工人仍然还在撤退的路上,钏相强的心自然难以完全安妥下来。由于一天到晚不停地打电话和亲自安排撤退的事宜,他的嗓子已经完全嘶哑了。
这位腾密公路的指挥长,虽然身心疲乏到了极点,但仍然顽强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直到几天后,最后一名工人撤回到南四号界碑,而那时候,他已经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
当钏相强被人搀扶着爬上前来接她的越野车时,忍不住回头眺望了一下远处笼罩在雨雾中的甘拜地,眼睛有些湿润。他喃喃地对旁边的人感叹道:“这真是一场特殊的战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