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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文化典籍的厄运

  以文字写成的典籍,是各个民族(有文字的民族)发展继承自己文明的重要载体。我们很难想象,如果没有文字,文明将如何发展。古埃及的许多历史能够为我们今天所熟悉,就是因为我们破译了古埃及的文字。而北美洲玛雅人的文明,我们今天却难以知晓,就因为我们无法读懂玛雅人遗留下来的文字。而懂得玛雅文字的印第安巫师早已被西方殖民者杀得精光,文明也被他们破坏得面目全非。

  中国最早的文字典籍皆与占卜有关。远古时代的巫史乃是文字的实际发明者。为了占断日常生活中的各种事情,为了将占卜的结果记录下来、他们逐渐发明出文字。在大汶口文化遗址中,已经发现了距今六千多年前的原始文字遗存。到殷商时代,中国的文字已具备相当完整的规模,这就是殷墟文字。因为这些文字是刻在牛肩骨、龟板等上面,后人称之为“甲骨文”。甲骨文是我国目前已知的体系最完整、内容最为丰富的文字,其单个字已达到五千以上。至今发现的甲骨文约有十五万片以上,全部是殷商王室的占卜纪录。它为我们研究商代历史文化提供了最宝贵的资料。

  商代之后,是西周王朝。因当时条件简陋,商代乃至西周时期绝大部分的王室大事记录都已散佚,只保留下部分当时王室的文告,后人将其收集整理成书,就是流传到今天的《尚书》。古时候王室都设有史官,其职责是对王每天的言行和决策作记录,所谓“左史记言,右史记事”。

  但这些记录只有很少一部分保存了下来。如春秋时期三百年的历史,如果不是有鲁国史官作的《春秋》经孔子删定,又经后人作《传》(注释,即今之《左传》等),则今天的人们几乎无法知道春秋时期的历史状况。当时楚国、齐国、晋国、宋国等大诸侯国都有自己的历史、或称“春秋”、或称“杌”,但到后来都亡佚了,只有《左传》和《国语》流传下来。

  战国以后,“百家争鸣”,私家著述之风盛行,《老子》、《庄子》、《孟子》、《商君书》、《慎子》、《晏子》、《荀子》、《韩非子》等私家著述纷然杂出。对历史的记载也更为详备。这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文艺繁荣昌盛的时代,也是真正奠定中国文化基础的时代。

  然而,公元前221年秦王朝统一之后,中国的文化典籍便遭到第一次大劫难。为了维护自己的专制统治,箝制人民的思想,秦始皇实行愚民政策,听从丞相李斯的恶劣建议,下令在全国焚书,历史类除了记载秦国的历史书籍、医卜类和法律文书以及种植等书不烧之外,其余国家的历史记载和诸子百家语之藏于民间者,要统统烧毁。违抗命令则处以重罚。无数先秦时期的经典著作就这样化为灰烬。许多人为了保护书籍,不得不将书埋藏起来、或带着书籍逃亡山林。如孔子之后孔鲋,便是冒杀头之罪将书籍埋藏,后来陈胜吴广起义时,他携带着书籍投靠了起义军为陈胜的博士,后来死在陈下。但经此一烧,许多书籍就此散亡,给中国文化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失。

  秦始皇虽然在全国焚书,但秦朝中央政府的宫廷中还收藏有不少图书以供当时的博士们使用。公元前206年春,刘邦率军入咸阳,萧何先去查封秦朝宫廷中的图书和图籍。但不久,项羽引军入关。为发泄愤怒,项羽下令将秦代的宫殿全部烧毁,这些图书就这样化为灰烟。

  公元前202年,刘邦击败项羽,统一天下。西汉初年,在文化上几乎是一片荒漠。刘邦本人是个文盲,从不读书,偏偏无赖就可以当皇帝。他自己不读书,也不喜欢别人读书。他的谋士陆贾劝他学一些书上的治国之道,刘邦说:“老子在马上得的天下,哪里用得着什么儒生?”陆贾说:“由马上得天下,却不能在马上治天下。”便写了一部叫《新语》的书念给刘邦听,刘邦才有所感悟。但西汉初年,仍然实行秦王朝颁布的“挟书律”,不准民间百姓私人藏书。过了许多年这个法令才废除。

  汉朝虽然建立了,但没有书读,成了当时文化上的最大难题。由于天下平定,儒生们纷纷开始整理自己埋藏的书籍。但过了许多年之后,又有许多书亡佚了。儒家最重要的几部经典:《周易》、《诗》、《尚书》、《春秋》等,都成了断简残编。如《尚书》,汉初能懂得的人只有济南一个叫伏生的老人,曾经跟先秦大儒荀子学习过。西汉初,伏生还活着,还能背诵其中的一些篇章。汉文帝时,伏生已经九十岁了。为了保存《尚书》,汉文帝时派太子家令晁错去向伏生学习,并将伏生的背诵抄录下来。但伏生因年纪太大、口齿不清,加上方言等原因,背出来的《尚书》几乎令人无法读懂,发生了许多谬误。再如《诗经》,因为诗是入乐的,又合辙押韵,便于背诵,所以经过秦朝焚书之后,《诗》三百篇保存得还比较完好。但同样因为西汉建立后儒生们只能背诵,将脑子里背的东西记录下来,因此《诗》三百篇也出现了许多问题,各地儒生们对诗的解释也不尽相同。于是西汉初年,《诗》三百篇的研究就出现了齐、鲁、韩三个流派,互相排斥,都说对方错误,自己正确。到武帝时,又出现了《毛诗》,是用先秦的古文写成,比齐、鲁、韩三家都正确,于是三家代表又合力攻击《毛诗》,说它是后人伪造,不让官方正式承认它。其他的许多书也有类似的情形。如《左传》,秦到西汉末年,一百多年里没有人知道这本书。直到西汉末刘歆在校理皇家从民间各地收上来的藏书时,才发现这部用先秦古文写成的书。他向朝廷推荐,朝中的博士们为保自己的利禄,群起而攻击,说这部书是刘歆所伪造,不值一读。刘歆十分气愤,写了一封书信回敬他们,这便是有名的《答太常博士书》。学术界也因此而闹出一个今文经学派(其经书主要用汉代通行的文字写成),一个古文经派(其所依据的经书皆为先秦古文,较为可靠),闹得不可开交,而且沸沸扬扬闹了二千年。直到清朝末年,今文派的学者康有为还著书立说,说《左传》等古文全是刘歆等所伪造。

  但无论如何,西汉要比秦朝宽松得多。于是,西汉初年以后,民间的各种藏书便纷纷出现了。到汉武帝时,又下诏广开献书之路,鼓励民间将自己收藏的书献给朝廷,朝廷派人专门抄写,以广流传。一些诸侯王也因喜欢书而大力收藏,如河间献王便对中国的史籍保存做出过巨大贡献。他当时所收藏的书籍仅次于朝廷,而且有许多朝廷所没有的书。如《毛诗》便是他献给朝廷的。到汉成帝时,因为有许多书籍散亡,成帝派谒者(官名)陈农为使者,到天下各地去搜集遗书。成帝又下诏让著名学者、光禄大夫刘向负责校理皇家藏书,总理其事。刘向校经、传、诸子、诗、赋类;步兵校尉任宠校兵书,太史令尹咸负责校术数类;侍医李柱国负责校方技类图书。每校好一本书,刘向都要将该书的书名和内容梗概写下来,上奏给成帝。不久刘向去世,工作尚未完成,汉哀帝便命刘向的儿子刘歆继承父亲的事业。刘歆于是将所有的图书都作了区分,分成七大类,各自写成提要,名为《七略》:即《辑略》、《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术数略》、《方技略》等。班固著《汉书?艺文志》,就是在刘歆《七略》的基础上加工而成。

  到西汉末,天下图书的数量已经非常可观。据《汉书?艺文志》记载,当时所有的书籍共有:

  《易》十三家,二百九十四篇《尚书》九家,四百一十二篇《诗经》六家,共四百一十六卷《礼》十三家,五百五十五篇《乐》六家,一百六十五篇《春秋》二十三家,九百四十八篇《论语》十二家,二百二十九篇《孝经》十一家,五十九篇以上六艺类凡一百零三家,共三千一百二十三篇。又儒家著作:五十三家,八百三十六篇道家著作:三十七家,九百九十三篇阴阳家:二十一家,三百六十九篇法家:十家,二百一十七篇名家:七家,三十六篇墨家:六家,八十六篇纵横家:十二家,一百零七篇杂家:九家,一百一十四篇农家:九家,一午三百八十篇小说家:十五家,一千三百八十篇以上凡诸子百家共一百八十九家,四千三百二十四篇。又赋:四十六家,四百二十篇。杂赋:十二家,二百三十三篇。兵形势:十一家,九十二篇,图十八卷。阴阳家(鬼神),十六家,二百四十九篇,图十卷。兵技巧:十三家,一百九十九篇。

  以上兵书共五十三家,七百九十篇,图四十三卷,又:

  天文:二十一家,四百四十五卷。历谱:十八家,六百零六卷。

  五行:三十一家,六百五十二卷。

  蓍龟:十五家,四百一卷。

  杂占:十八家,三百一十三卷。

  形法:六家,一百二十二卷。

  以上术数类凡一百九十家,二千五百二十入卷。又:

  医经:七家,二百一十六卷经方:十一家,二百七十四卷房中:八家,一百八十六卷神仙:十家,二百零五卷以上方技类、凡三十六家,八百六十八卷《汉书?艺文志》所收图书,共六略,三十八种,五百九十六家,一万三千百六十九卷。这是东汉初年的图书规模。东汉一代,我国的文化事业继续发展,产生的书籍也越来越多。东汉政府建立的石室、兰台两个主要图书库,都堆满了书籍。装不下,又在都城洛阳宫中的东观和仁寿阁二个地方存放新书,并让班固和傅毅等人负责管理,极一时之盛。

  然而东汉末年,灾难又一次降临。公元192年,董卓逼迫汉献帝迁都长安,皇家图书遭到严重破坏。许多图书是写在缣帛之上,董卓的士兵将它们取来任意撕扯,做成口袋以装抢来的东西。经过一番洗劫后,还剩下七十多车被运往长安。剩下的全被焚毁。等李催、郭汜乱长安,这七十余车图书无一幸免。许多汉代以前的著作就此亡佚。

  曹魏代汉以后,因曹操父子都喜欢读书,便又开始搜辑佚亡之书,收藏在秘书中、外的三个阁中。魏秘书郎郑默将这些图书进行整理,写成《中经》一书。秘书监荀勖又在《中经》的基础上写成《新薄》一书,将阁中所有图书分成四大部以总括群书。一曰甲部,包括六艺及小学等方面的书。二曰乙部,包括古代的诸子百家,近代(当时的近代)诸子家、兵书、兵家、术数等;三曰丙部,包括史记、旧事、皇览薄、杂事等;四曰丁部,包括诗赋、图赞、《汲冢书》(即竹书纪年)等。这四部图书共有二万九千九百四十五卷。但荀勖所著的《新薄》一书。只是抄录了各书的标题,并未论辨著作的得失。而西晋末年,“八王之乱”过后,中原又陷入混乱,京师洛阳成为战场。不久,刘渊的叛军攻破洛阳,这些藏书又都扫地以尽,所剩无几。

  东晋建立后,散佚的图书又渐渐聚集起来。东晋著作郎李充按照荀勖所记录的图书进行校对,发现近三万卷图书当时只剩下三千零一十四卷,即原来的十分之一。李充只是将这些图书按甲乙编次而已,并未作认真的整理。而且在很长时期内都因循这个体制,无所变革。南北朝后,许多图书随着江北士族的南迁又流向江左三吴地区。刘宋元嘉八年(公元431),宋秘书监、著名诗人谢灵运造制《四部目录》,总共搜集到图书六万四千五百八十二卷,这包括东汉以后新出的书籍,特别是大量的佛教和道教书籍。元徽元年(公元473年),宋秘书丞王俭又造制了《目录》一书,共收书一万五千七百零四卷。王俭又别撰了《七志》:一曰《经典志》,包括六艺、小学、史记、杂传等。二曰《诸子志》、包括古今诸子;三曰《文翰志》,包括诗赋;四曰《军书志》,录兵书著作;五曰《阴阳志》,收录阴阳图纬等书;六曰《术艺志》,收录方技之书;七曰《图谦志》,纪地域及图书。加上道家书籍与佛教书籍,合为九条。但王俭和李充一样,也不述作者之意,只是在书名之下,各立一传,而又作了九篇条例,编在首卷之中;而且文义浅近,不够精练。南齐永明年间(483―493)秘书丞王亮、秘书监谢月出,又造了《四部书目》,共一万八千零一十卷。南齐末年,因争夺帝位而发生内乱,战火延烧秘阁,经籍散佚,损失无数。南朝梁初年,秘书监任亲自搜罗散佚的图书,在京师建康城中的文德殿内列藏众书,又将佛教方面的书籍集中在华林园中,共有二万三千一百零六卷。梁代的有关著作有秘书监任月出和殷均所著的《四部目录》、《文德殿目录》。术数类书籍别立一部,使奉朝请祖日恒撰其名。所以梁代实际上有五部目录,普通年间(520―――526),处士阮孝绪博采宋、齐以来王公之家所有的书,参校官方目录,更著《七录》:一曰《经典录》、二曰《记传录》,三曰《子兵录》、纪子书、兵书;四曰《文集录》,纪诗赋;五曰《技术录》、纪术数;六曰《佛录》、七曰《道录》。其分布题目,颇有次序。但又割析辞义,浅薄而不经。梁武帝在位期间,因梁武帝当皇帝之前就是有名的文士,当了皇帝后又笃好诗书,所以化行全国,许多人家家中都藏有文史之书。梁朝皇家的藏书也相当可观。侯景之乱中,这些书籍毁坏了一部分。平定侯景后,梁元帝尽收建康城中的藏书归于江陵,共有图书七万余卷,加上江陵旧藏,共十四万卷。然而这些图书又面临一场更大的实难。梁元帝承圣三年(554年)十月,西魏宇文泰派大将于谨、宇文护、杨忠等率军五万进攻江陵,城破,梁元帝走投无路,愤而入东阁竹殿,将这十四万卷古今图书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别人问他:“为什么要焚书?”他回答说:“我读了上万卷书,犹有今日,所以烧掉它们。”南朝陈代,图书又渐渐聚集,但考其篇日,遗缺尚多。

  在中国北方,当时成了各民族竞技的大猎场,战争不断,干戈相寻。重视文教的,只有前秦的苻坚和后秦的姚兴。南朝宋武帝刘裕北伐进入长安,灭掉后秦,收后秦的图籍,府藏所有,总共才四千卷,而且是赤轴青纸,文字古拙。可见北方文化事业的落后。北魏初期,虽统一北方,粗收经史,但未能全部收具。孝文帝迁都于洛阳之后,曾向南朝齐借书以充实秘府。但不久发生尔朱荣之乱,这些图书又散落到民间。北齐迁都于邺城,颇下了一番力气搜集图书,直到天统、武平年间,尚且校写不辍。而北周只以戎马为事,保定年间(561―564),藏书只有八千卷。稍后有所增加,才达到一万卷。周武帝灭北齐时,先查封北齐的书府,也只增加了五千卷书。

  隋开皇三年(583年),秘书监牛弘上表请求分遣众人,到各地去搜访异本图书。每得一卷书,便赏绢一匹。校写好后,旧本还给原主。于是民间所藏异书,一时纷纷并出。等平灭陈朝,又缴获大批图书,朝廷之经籍才稍具规模。因所得之书纸墨不精,书法也差,朝迁便召天下工书之士京兆人韦霈、南阳人杜君页等在秘书之内补续残缺,写为正副二本,藏于宫中,其余都存在秘书府内外阁中,共有书三万多卷。隋炀帝即位后,下诏将秘阁所藏之书,每种抄五十个副本,并将其分为三品,分别建房屋以藏之。又收集曹魏以来的名画古迹,在皇宫中修起妙楷台和宝迹台以分别存放。又在内道场收集道教和佛教经典,别撰目录。

  唐武德五年,平王世充,尽收隋代藏于东都洛阳的图书和古代书画名迹,命门农少卿宋遵贵以船沿黄河逆流而上,运往长安。结果船到砥柱之险(今河南三门峡北),有些船被撞毁漂没,只剩下十分之一二。目录也被水浸湿,时有残缺。魏征等在撰写《隋书?经籍志》时,将当时见到的所有图书目录进行整理,分为四部,共有一万四千四百六十六部,八万九千六百六十六卷。此目录现全部存于《隋书?经籍志》中。

  大业末年,全国又一次发生农民大起义,这些书籍又有许多因战火而散佚。

  唐朝建立后,比较重视文化事业。贞观年间,令狐德、魏征相继为秘书监,上书谈历代经籍的亡佚,请唐太宗下令由国家出资购买民间之藏书以集于朝延,并推荐了一些学士对这些书籍进行校定。一时之间,书籍增加,又恢复到了隋代的规模。唐高宗时,继续奉行此策,对书籍的保存起到了好作用。

  解缙等召集一百四十七人,匆匆编纂,第二年(即永乐二年)的十一月就编成了《文献大成》。明成祖览后,认为“所纂尚多未备”,过于简单,不符合他的原意。于是在永乐三年(1405年)再命姚广孝、郑赐、刘季篪、解缙等人重新修纂,并召集了朝臣文士、四方宿学老儒达二千一百六十九人,分别担任编辑、校订、绘图、圈点等工作。

  《永乐大典》修纂时,制订了凡例,全书依照《洪武正韵》的韵目,“用韵以统字,用字以系事”的编辑方法,将自古以来书籍中的有关资料整段整篇,甚至整部地抄入。据不完全统计,当时辑入的图书包括经、史、子、集、释藏、道经、北剧、南戏、平话、工技、农艺、医学、志乘等达七、八千种。永乐五年(1407年)《大典》定稿,姚广孝撰写了《永乐大典表》进呈明成祖。明成祖阅后非常满意,并亲自撰写了序言,赞扬《大典》“上自古初,迄于当世,旁搜博采,汇聚群书,著为奥典”,正式定名为《永乐大典》。于是向全国各地征集了一大批各色善书人,开始清钞。到第二年冬天便正式完成了。全书二万二千八百七十七卷,目录六十卷,分装成一万零九十五册,约三亿七千万字。

  《永乐大典》与以前历代修纂的各种类书相比较,有三方面的特点。

  第一,在编纂方法上,《永乐大典》采取按韵与分类两者相结合的“用韵以统字,用字以系事”的编纂方法,也就是依照《洪武正韵》的韵目,按每韵下分列单字,在每一单字下详注该字音韵、训释和它的篆、隶、楷、草各种书体,再依次把有关天文、地理、人事、名物、以至奇文异见、诗文词曲等随字收载。明成祖称赞这种编辑方法是“揭其纲而目毕张,振其始而末具举”。查索者只要“因韵以求字,因字以考事,自源徂流,如射中鹄,开卷无所隐”,检索非常方便。

  其次,《永乐大典》收辑各类典籍之宏富,也是其他类书无能望其项背的。唐代的《艺术类聚》收书一千四百三十一种,宋代的《太平御览》比《艺文类聚》庞大得多,亦仅收一千六百九十种。《永乐大典》收书达七、八千种之多,等于以前大型类书的五、六倍。在收辑典籍的内容上,它一反过去类书偏重儒家经典、史传文集的传统做法,收辑的典籍极为广博,上自唐虞,下至明初的经史子集百家之言以及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等等,真是包罗古今,无不搜述无遗。

  第三、《永乐大典》在装帧上也别具一格。全书采用上等白宣纸,印有朱丝栏,每半页八行,大字占一行,小字钞成双行,行二十八字,用极为端正的楷书抄写,墨色黝黑,微发古香。对于名物器什、山川地形等皆绘有图形。所绘之图,全用白描手法,形态逼真,精丽工致,是古代书籍插图中的佳品。凡征引书名和圈点,全用朱笔,相当醒目。版心亦为朱色,上鱼尾内标有“永乐大典卷××”,下鱼尾内记每卷页码。每册高营造尺一尺五寸六分,宽九寸三分。书面硬裱,用粗黄布连脑包过,显得格外庄重朴实。每册三十至五十余页不等,有一卷一册的,亦有二卷或三卷一册的,但以二卷一册者居多。每册外封左上有一长方框,内题“永乐大典”四字,其下用双行小字注明卷几至卷几。右上角有一小方格,题该册所属韵目,又低一字再注明这一册又是该韵目之第几册。这样“考索之便”,真如“探囊取物”了。

  《永乐大典》不仅是我国最早最大的百科全书,而且就其书籍本身,也是一件珍贵的历史文物。

  《永乐大典》修纂时的组织机构的最高负责人是监修,由资善大夫、太子少师姚广孝,礼部尚书郑赐,侍读解缙担任。以下是副监修,也是三人,为刑部侍郎刘季篪、翰林院修撰兼右春坊右赞善梁潜、通政司右通政李至刚。监修以下设有都总裁、总裁、副总裁,其次为纂修、编写人、缮录及圈点生等。整个编辑机构分工由监修、总裁总其大成,都总裁一人由陈济担任,负责调节和沟通监修与总裁、副总载之间的情况。副总裁除参与总的计划工作外,大致还兼管一个部门的实际任务,领导若干纂修人员,从事搜集和加工本部的图书资料。如果副总裁所主管的部门范围较广的话,再分成若干小组,修纂人员按照所分工的范围搜集资料,然后将所有资料由编写人依韵目编排和连缀起来,再由校对人员负责核实资料,最后是缮写工作,此外还设有“催纂”五人,监视编辑工作的进度。整个编纂机构虽然庞大但并不臃肿,人手众多却没有造成杂乱。由于组织严密,分工细致,保证了整个工作的顺利展开。

  《永乐大典》是部百科全书,涉及范围极广,必须发掘和汇集各种学科的优秀专业人材。为此,永乐三年和四年曾各征召过一次纂修人。由在朝的官吏或地方的官吏荐举人选,经过考核,予以录用。这次征召来的修纂人员中,大部分是地方府、县的训导教谕,有的甚至是布衣诸生,他们虽来自民间,却有不少是学识渊博,赋有专长的。姚广孝等也善于识别人才,破格任用。

  永乐五年《大典》定稿后,又征召了一批缮写人员和画师,进行清钞。这些人员中,有不少人是技艺高超,擅长篆隶楷草的书法家和工于绘画的艺术家。

  我们可以这样说,修纂《永乐大典》荟萃了全国各方面的优秀人材,故当时有人以“天下文艺之英,济济乎咸集于京师”来形容这种盛况。

  《永乐大典》是在南京文渊阁纂修的,文渊阁又是明朝皇家藏书的地方,所以修成后就贮藏在文渊阁的东阁里。永乐十九年(1421年)北京新宫建成,迁都北京,暂时收贮在左顺门的北廊下,直到正统六年(1441年)才移入北京的文渊阁。《永乐大典》大概是同时从南京运来北京的,由于特别重视,运到北京以后就贮藏在文楼。

  永乐七年十月《永乐大曲》清钞完毕后,有人提议过刊刻,明万历间南京国子祭酒陆可教又建议交各省督抚分批刊刻,都因“工费浩繁”,只好作罢,只是重录过一部。

  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宫中发生了一次大火,三殿被烧毁,文楼在三殿附近,明世宗一夜下了三、四道命令,由于抢救及时,《大典》得以保全。明世宗是非常喜欢《大典》的,案头常备置数十册,经常翻阅。为了防止不测之虞,明世宗很想重录一部。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秋,正式决定重录,任命礼部侍郎高拱、左春坊左谕德兼侍读瞿景淳为总校官,中允兼翰林院编修张居正,翰林院修撰林火廉、丁士善、徐时行、翰林院编修吕、王希烈、张四维、陶大临,检讨吴可行、马自强等担任。为了物色善书人,吏、礼两部主持了“糊名考试”,招收儒生程道南等一百零九人,并为重录工作增置了服务设施和人员,如:内府御用监调拨了画匠、砑(yà)光匠、纸匠等,顺天府提供砚台、水罐、笔墨,惜薪司供应取暖的木炭,光禄寺负责酒饭,翰林院支付书写人员“月米”,此外还配备了警卫人员。

  重录时还订有规章制度,规定缮写人员晨入晚出,每次领取《大典》必须登记,不许私自携带外出雇人代写。每人每日钞写三页,“如遇差错,发与另写,不拘一次二次,只算一页”,发现有混报怠工者,要“罪坐各官”。每册《大典》重录完毕后,于册后注明该册重录总校官、分校官、写书官及圈点员姓名,以示各人职责。我们今天查阅《大典》,没有发现丝毫挖改涂补的痕迹,可见当时是严格执行了规章制度的。

  重录工作整整用了六年,直到明穆宗隆庆元年(1567年)四月方才完成。重录副本与永乐正本的格式装帧完全一致。

  重录之后,《永乐大典》有了两个钞本,一般人称重录本为“嘉靖钞本”或“副本”,永乐间修纂本为“永乐钞本”或“正本”。正本大概仍归藏文楼或文渊阁,副本贮藏在新建的皇史。

  《永乐大典》的命运,象灾难深重的旧中国一样,受尽种种磨难和摧残。虽然有正副二部,但都没有完整地流传下来。

  先说正本的失踪。

  晚上仍带包袱而去,丝毫不起疑心。日积月累,象文廷式之流一人就盗走一百多本。《大典》逐渐流散出去,引起了一些帝国主义分子的觊觎,用每本十两银子的高价暗中收购,以致《大典》亡佚日多。光绪元年(1875年)重修翰林院衙门时,清点《大典》已不到五千册,至二十年(1894年)六月,翁同龠禾入翰林院检查,竟只存八百册了,亡佚之快,简直惊人。由于清政府的腐败,对《永乐大典》保管不善,以致《大典》又遭到第二次人为的破坏。

  《永乐大典》最大的厄运,还是帝国主义两次对中国的侵略。咸丰年间,英法帝国主义谋求扩大侵华特权未果,便发动了第二次鸦片战争。咸丰十年(1860年)英法联军侵占北京,大肆烧杀掳掠,攫夺珍贵文物,称为“万园之园”的清代皇家宫苑―――圆明园,也被侵略者焚之一炬,化为灰烬。翰林院中的许多珍贵典籍,侵略军也肆意焚烧拿取,任意糟蹋,《四库全书》文源阁本在这次劫乱中被焚毁,《永乐大典》也难以幸免。当时相传英人劫走的《大典》最多,故后来黄公度出使英法时,王颂蔚临别赠诗说:“《大典》图书渊,渔猎资来学。岁久渐沦芜,往往山岸伏。颇闻伦敦城,稿尚盈两屋。愿君勤搜访,寄我采遗目。”王颂蔚说伦敦藏有《大典》“稿尚盈两屋”,希望黄公度出使英法期间,能搜求《大典》回国。

  事隔四十年,《永乐大典》又遭受了另一场更为惨重的浩劫。英、美、德、法、俄、日、

  意、奥八个帝国主义国家,为了镇压义和团运动,阴谋瓜分中国,借口清政府“排外”,联合组成八国侵华联军,于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六月入侵北京。翰林院座落在东交民巷,与使馆区相接,该地沦为战场,存放《永乐大典》的敬一亭被毁,该书绝大部分为兵火所焚,其余也散落在瓦砾中,遍地皆是。帝国主义侵略军竟用《永乐大典》来代替砖块,构筑工事和铺路,甚至做成马槽,肆意糟蹋。一些稍微懂得此书价值的侵略者,又乘机抢劫。英国使馆与翰林院毗邻,可谓“近水楼台”,劫走最多。英使馆官员翟理斯在《使馆被围日记》中记道,当硝烟余烬尚未完全熄止的时候,他从翰林院的废墟中拾来一些《永乐大典》,其中卷一三三四五这一册,作为“战利品,”后来交给他父亲收藏,另一个叫威尔的,在《庚子使馆被围记》中记录得极详尽。他写道,翰林院里的藏书“排积成行”,“一望无尽”,“皆前人苦心之文字,均手钞本,凡数千万卷”,这些典籍“有与黄金等价者”,在猛烈的枪声中,有人用火具抛入翰林院,“无价之文字,亦多被焚。龙式池及井中,均书函狼藉,为人所抛弃。有绸面华丽之书,皆手订者;又有善书人所书之字,皆被人随意搬移。其在使馆中研究中国文学者,见宝贵之书如此之多,皆在平时所决不能见者,心不能忍,皆欲拣选抱归。自火光中觅一路,抱之而奔”。威尔、翟理斯等人,当然也是属于在火光中恣意“拣选”,抱之而奔者。这些帝国主义分子哄抢完毕后,还装模作样地到总理衙门报信,真是贼喊捉贼。他们还恬不知耻地夸耀:“将来中国遗失之文字,或在欧洲出现,

  亦一异事也。”

  事后,在废墟堆中,还有不少人捡到《永乐大典》,译学馆官员刘可毅在侵略军的马槽下就拣到《大典》数十册。

  经过这次浩劫,《永乐大典》的残存本被分割散裂在世界各国的图书馆或私人手里,成为他们象征东方文化的陈列品或高价待沽的商品。有的甚至出现在旧书店或拍卖行里。戏字韵的一册,就是叶恭绰在1920年从伦敦买回的。

  一些帝国主义分子趁火打劫,意犹未已,还各方百计地从中国私人手中攫夺。东洋文库便是一例。东洋文库的前身是莫利逊文库,为英人莫利逊创办,他在庚子事变中掠得《大典》六册。

  莫利逊死后,东洋文库从他的妻子手里接收了六册《大典》,同时委托北京等地书肆,如有出卖《永乐大典》,希望首先告诉他们,因此又购得多册。1943年春,东洋文库得悉吴兴嘉业堂所藏的四十九册要出售,便勾结大连满铁图书馆的松冈洋右去抢先购买,因此,这一大批《大典》为满铁图书馆占有了。一些官吏和书商,为贪图暴利,也随便将《大典》售于外人。民国三年(1914年)有个叫董康的官吏,携带十七册《大典》东渡日本贩卖。又如1948年北京解放前夕,美国还通过其在燕京大学的代理人,从该校图书馆取走该馆仅藏的一册《永乐大典》。帝国主义分子掠夺我国珍贵文物的罪行是不胜枚举的,掠夺《永乐大典》正是其中的一桩而已。

  由于帝国主义的侵略和反动统治者的腐败,《永乐大典》在暗偷明抢、巧取豪夺之下,几乎丧失殆尽。残存的少量《大典》,有一些也远离了她的祖国,流散到异域远邦。这部出类拔萃的文化典籍,遭受如此厄运,没有人不为之痛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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