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策不但不躲,就像铁塔一样立于地面,只听“嘭”的一声,张策不仅丝毫未动地方,反而把总督弹得一歪一斜。
三招过后,总督有点发怵,两人拉开架势,第四个照面一交手,张策用“孤燕出群”的掌法,轻轻一推,把总督推出一丈开外翻身倒地,爬不起来了。张策上前扶起总督,连说:“对不起,我失手了。”
总督又羞又愧,龇牙咧嘴地说:“你的拳法厉害,真是名不虚传呀!”
河南的武林朋友闻讯,纷纷赶往张策住处祝贺。张策说道:“河南武林高手如云,许多人是不敢得罪总督,在比武中让他,那总督不知深浅,还以为他拳术高明。我与他比试,其实只用了三分气力啊!”
却说“鼻子李”李瑞东带着人在中南海搜寻,穿过春藕斋,来到瀛秀园,这里有个火车站。原来当年李鸿章为讨好慈禧太后,并吸引朝延对铁路事业的兴趣,在三海铺设了一条轻便的紫光阁铁路,从德国用高价进口了六辆特制的小火车,五辆呈进慈禧太后,一辆呈时了光绪的生父醇亲王奕。这要铁路南起中南海瀛秀园门外,也就是居仁堂宝光门外,沿中南海,北海西岸,至极乐世界,折而向东,终点为北海静清斋临幸别墅。慈禧每日上午从仪銮殿到勤政殿上朝,中午散朝至海宴楼(今居仁堂)更换便服,进茶点后,就偕同光绪帝后、妃嫔及王公大臣、乘小火车到静清斋吃饭、吸鸦片、睡午觉。由于慈禧迷信风水,害怕火车鸣笛吼叫,会破坏皇城气脉,所以这些火车一律不使用火车头,而是在每辆车上拴着绒绳,各由四各太监挽绳牵引。车上的装饰有着严格的别区,慈禧和光绪的车是黄绸窗帏,宗亲、外戚乘坐的车是红绸窗帏,大臣的车是蓝绸窗帏,每次行车,都有许多太监在黄绸窗帏车前,手持幡旗等仪仗,分列铁轨两旁导车前行,有一首《清宫词》道:“宫奴左右引黄幡,轨道平铺瀛秀园。日午御餐传北海,飚轮直过福华门。”
这条紫光阁铁路是中国的第一条铁路。
如今袁世凯也仿效慈禧,又从华门铺设轻便铁轨至丰泽园。他经常乘车行驶其间,到北海静清斋游玩,由壮夫前后挽拉而行。
此时,李瑞东见小火车的上黄窗一动,知是有人在里面。他想:这火车是袁世凯专用,袁世凯目前正在居仁堂内,何人大胆在车上呢,会不会就是那个刺客……
他独自一人上了火车,刚走过两个车厢,只听有人轻轻唤他,他抬头一瞧,见有个人趴在车顶厢架上,那人二十多岁,模样有点面熟,一时又记不起来。
“李老先生,陇南之会忘了吗?我是王芗斋呀!”
此人正是王芗斋,他为杨少侯摆脱厄境,潜入中南海,来找李瑞东商量对策。
李瑞东听王芗斋一提,想起来了,连忙道:“原来是你!总统府戒备森严,你不要命了,方才贴在壁上的就是你吧?”
王芗斋点点头,跳了下来。
“你想刺杀袁世凯?”李瑞东小心地问,紧张地望望后面,他生怕卫兵们闯进来。
王芗斋摇摇头,说道:“杨少侯和许多武林朋友不愿到袁府卖力,可是又无可奈何,我倒有一个办法,就是请李老先生借辞职,迫使袁世凯改变主意。”
李瑞东苦笑道:“你以为我就愿意干这个差使,闲居家中,子孙绕膝,享那天伦之乐,有多快活?无奔跑人家用枪杆子逼着呀!”
王芗斋道:“我知道您老的处境,就是为了这个,才为为杨少侯等人想办法。”
李瑞东道:“这个拿糖法倒很高明,不知可否奏效?我去试一试。”
王芗斋问:“你住哪里?”
李瑞东道:“我住在居仁堂后边的一座楼上,这个楼和居仁堂之间有一个天桥通着。”
这时,火车外面有人问道:“李老先生,上面有贼吗?”
李瑞东回答:“没有”。
那人道:“咦,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
李瑞东道:“我在自言自语,人老了,什么毛病都出来了……”
李瑞东与王芗斋打了一个告别的手势,下车去了。一会儿,王芗斋听到李瑞东等人走远了。正欲下车,忽然想到:这李瑞东是不是守信义之人,我还要弄个明白,一定要等弄清了才能离开中南海,于是又留在火车里。
傍晚时分,暮霭低垂,中南海的山水亭阁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紫晕。一忽儿,王芗斋听见一阵急促的哨子声,他有些警觉,睁大眼睛瞧着外面的动静。
一会儿,袁世凯由女儿、姨太太、丫环、老妈、差役陪着,徐徐而来。原来袁世凯有个习惯,每日傍晚吃饭前,他就离开办公室和姨太太、女儿和丫环们陪着到园内散步,有时还要骑马或划船。王芗斋见袁世凯穿着蓝色总统服,头上戴着插有白缨的蓝色鸭舌帽。他的女儿上身穿着大红绣牡丹花的外褂,里面衬着和尚领,淡青色绸衬衣,下面穿着淡青色绸裙子,红色缎子高跟皮鞋。
王芗斋见他们有说有笑来到小火车前,只听袁世凯道:“咱们坐这辆小火车到稻香村用晚饭吧。”说着就要上车。王芗斋一听,心里有点沉不住气,身子直往后缩。
但听袁世凯的女儿道:“爹爹,天色不早了,不要走的太远,现在革命党到处派人刺杀你,你可要小心哟。”
袁世凯道:“那就不去了。真是皎皎者易污,矗矗者易初我在彰德老家时随随便便,想钓钓鱼,游游泳,也没那么多顾虑。”
女儿笑道:“你那是学姜子牙垂钓,短竿长线守番溪,这个机关哪个知。只钓当朝君与臣,何尝意在水中鱼呀!”
袁世凯嗔道:“你真是古怪精灵!我还记得当时做的两首自题渔舟诗……”
女儿吟道:“身世萧然百不愁,烟蓑雨笠一渔舟。钓丝终日牵红蓼,好友同盟只白鸥。投耳我非关得失,吞钩鱼却有恩仇。回头多少中原事?老子掀须一笑休。”
袁世凯笑道:“好记性,还有一首呢?”
女儿想了想,又吟道:“百年心事总悠悠,壮志当时苦未酬。野老胸中负兵甲,钓翁眼底小王侯。思量天下无磐石,叹息神州持缺瓯。散发天涯从此去,烟蓑雨笠一渔舟。”
袁世凯叹道:“我可不是一个逃避红尘,澹泊名利的隐士啊!静雪,你如何记得这么清楚?”
女儿笑道:“我已把爹爹的诗编为《圭塘倡和诗集》了,以后要流传于世了。”
一行人又叙了一回,回居仁堂去了。王芗斋又乏又饿,悄悄从车里出来。王芗斋想:这袁世凯吃什么山珍海味呢,我倒要看看,也捎带弄点吃的。
王芗斋悄然来到居仁堂后面,风四处无人便趴在窗口往里瞧,只见正中有个大饭桌,中间有个圆盘,菜肴已经摆好,正中摆着清蒸鸭子,肉丝炒韭黄摆在东边,红烧肉摆在西边,还有一盘薰鱼和一盘高玉白菜。那高丽白菜的嫩心切成四段,每段中间都有梨丝、萝卜丝、葱丝、姜丝。一会儿,听到一阵“梆、梆、梆”的声音。袁世凯手里拿着一根藤木杖下楼来了,走下来时不由自主地发出“哦”的一声。后面跟着他的五姨太杨氏和他的女儿袁静雪。
三个人围坐在桌前,袁世凯手一抬,说道:“吃吧,时候不早了。”一阵盘碗之声。
王芗斋正在用心观看,忽觉身后一股风袭来,一个人的手捉住他的衣襟。王芗斋急忙回头,只见是李瑞东。李瑞东着急地说:“你怎么还没走呀?!”
王芗斋笑道:“我还没得着准呢,回去如何向少侯交待?”
李瑞东朝四下望了望,说道:“你走不出去了,四处戒严如同铁桶一般。快到我房里避一避。”
王芗斋看他脸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随他来到居仁堂后面楼下的一间房内。正值天色已黑,无人看见。
李瑞东关上门,着急地说:“刚才发生了一件炸弹案,不知是哪个刺客的把炸弹扔到这中南海的太液池内,幸而没有爆炸,还没有告诉大总统,可园里却紧张得了不得。中南海四周加了不少兵,今晚你是无论如何出不去了。”
李瑞东那种紧张的样子,引得王芗斋暗自觉得好笑。王芗斋指指肚皮:“这里头可打鼓了。”
李瑞东道:“你在这先呆着,我给你找点吃的。”一会儿,李瑞东提着一个包袱进来了。王芗斋见他打开包袱,原来是栗子面小窝头和水晶包。李瑞东笑道:“这可是当年皇上吃的东西。”王芗斋一把捏过三个,三下两下塞进嘴里。
李瑞东见王芗斋吃完,便把门栓插上,然后道:“我这屋晚上一般没人来,还算安全,今晚你在我这睡一宿,明天我想法带你混出去。”
李瑞东熄了灯,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悄悄叙起来。二人叙了一会儿武术界的奇闻轶事,这时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前头仿佛有两三个人的脚步声,声音粗重。隔了一会儿,又有轻微的脚步声慢慢过去。
王芗斋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瑞东道:“袁世凯夜里休息,并不到各个姨太太房里去,而是姨太太轮流前去值宿。轮到哪个姨太太当值的时候,就让她房里的女佣人、丫头们把她的卧具和零星用具搬到居仁堂楼上东间的袁世凯的寝室里去。”
王芗斋说:“听说袁世凯有许多姨太太?”
李瑞东道:“他有一妻九妾,十七个儿子和十五个女儿。他的原配于氏,是河南乡下人,她的娘家有钱有势,有一次袁世凯看到于氏系一条红色乡花缎子的裤带,就和她开玩笑说:‘看你打扮的样子就像马班子。’(河南人称妓女为马班子)于氏不认为这是夫妻间的一句玩笑话,却反而讥讽地说:‘我不是马班子,我有姥姥家。’意思是说她是一个明媒正娶的太太,不是没有娘家的姨太太。袁世凯一听就恼了,因为他的生母正是一个姨太太,因而认为这是有意揭他的短处,一怒之下,从此不再和她同房。所以她在生了袁克定之后,就没有再生其它子女。袁世凯最宠爱的是大姨太太和五姨太太,大姨太太沈氏以前是苏州名妓,由于她在袁世凯倒霉时对袁有恩情,所以受到袁世凯的偏爱。袁世凯在朝鲜做官时还娶了朝鲜李王妃的妹妹金氏和两个陪嫁姑娘李氏和吴氏,按照年龄排定李氏为二姨太,金氏为三姨太,吴氏为四姨太。过不了久,袁世凯又从天津杨柳青娶了杨氏为五姨太太。杨氏是小户人家的女儿,长得并不算漂亮,但袁世凯赏识她管理家务的才能,又喜欢她口灵心巧,遇事有决断,因而最宠爱她。六姨太太叶氏是从江苏扬州弄来的,七九太太张氏早就病死在河南辉县了,四姨太太吴氏也得月子病死了。八姨太郭氏是袁世凯做军机大臣时置办的,九姨太刘氏是袁世凯在河南彰德隐居时置办的。说起六姨太叶氏还有一段小故事,当年袁世凯在直隶总督上任,曾派二儿子袁克文到南京替他办事。袁克文在钓鱼巷与叶氏一见钟情,互订了嫁娶的盟约。在袁克文临行时,叶氏赠给他一张照片留做纪念。按照袁家的规矩,儿女远道归来,要向父母磕头请安。袁克文磕头时,叶氏的照片从身上落下来。袁世凯看到照片,问袁克文照片上的姑娘是谁。当时袁克文还没有结婚,自然不敢透露他与叶氏的关系。他情急智生,就说是他在南京为父亲物色的姑娘,现在带回来这张照片,为的是征求父亲的意见。袁世凯一看照片上的倩影,就连忙点头答应了。那叶氏没想到在洞房花烛夜,却发现意想中的翩翩少年,竟变成一个满嘴胡须的老者,哀怨之极却又无可奈何……”
正说着,却听门外传来女子嘤嘤哭声,王芗斋听那哭声凄切,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