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尽兴,我们来到二楼,找到了正在跑步机上的小惠。在这里,我看到了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材,就好像这里是我们城市各种健身器材的展馆。看着那一具具样式各异的器材,想着我们民族和人类需要增强的体魄,我伫足而立,向它们行了足有三五分钟的注目礼。
然后,我们又在健身教练的带领下直上三楼。三楼以室内球类运动为主。吴总去一番拾掇,我和小惠打了一会儿室内网球。
我原以为这个简单,完全可以露一手。结果,没坚持多久,便腿肚子抽筋,大汗淋漓。于是赶紧喊停。吴总静坐在一旁,乐呵呵地笑,说这都是平时缺少锻炼的结果,还说这是都市白领的通病。
我听着不觉黯然,先前还想,虽说我们一事无成,可毕竟年轻还算本钱,可不想身体素质竟也这般伪劣。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可没了本钱,又如何努力、如何革命,又何以谈得上成功呢?我一时不禁汗颜,而且,从心底里为自己感到着急。
四楼是形体训练室。在这里,我第一次完整地见识了各种操类运动,什么有氧杠铃操、拉丁热舞、健身球、常温瑜珈和高温瑜珈……听健身教练介绍说,这些都是当下城市里最受青睐的项目。我看着听着,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这城市的一分子,怎么所有的这一切对我,就跟天方夜谭似的。
吴总扎起头发,和她的健身教练踩着拉丁音乐的节奏,摇摆、旋身、抖肩、展臂、扭腰、送胯,看上去就如同一条美人鱼在浩瀚的大海里畅游。
我和小惠看着,异口同声地为她喝彩叫好。她的风情万种再一次毋庸质疑地迷醉了我。
在我看来,世间的女人百媚千红,各有各的味道,各有各的美妙,而吴总的美却独领风骚。她示人的美态,可谓老少皆宜。她的美,是穿越了岁月历练之后的成就之美;是经历了世事的沧桑后的成熟之美;是那种“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的精粹美。这样的美虽不惊艳,却极富杀伤力;这样的美虽不叫绝,却刀刀见血。她会让你过目不忘,让你“除却巫山不是云,曾经沧海难为水”,让你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那一刻,我开始坚信“美女是时光雕刻而成的”这句西方谚语……五楼则是美容淋浴中心。当我站在门口望而却步时,吴总当即便看出了我的顾虑,说男士专区里的人多的是,如不信你进去看看。美容医师也附和说,现今美容已不是女人的专利,其实城市男青年更需要。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大姐,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太快。吴总调笑说,你还年轻,赶得上,赶得上。小惠也笑说,宏伟你勇敢点,快进去吧,从此女儿国里也就多了你一个而已。
大家嘻嘻哈哈地欢喜一番。
待我胆怯而新鲜地踏进香味浓烈的男士专区时,果然看到许多年龄相仿的大老爷们儿,正心安理得地躺在舒适的美容床上,脸上涂满了花花绿绿的护肤用品,一个个搞得像京剧演员似的。我一时恶心得不行,心想莫非人妖就是这样制造出来的?当即便退出身来,结果搞得我倒像个怪物似的。
等待两个美女的过程里,我感慨万千。此前,我从没想过人还可以这样生活,这样享受,从没想过我们的城市还有这么时尚、如此前卫精彩的一面。同时,我也深有自知之明地意识到,这些高品位高质量的生活,只属于为数不多的成功人士,也只有成功人士才配有这样的生活。我第一次如此强烈而深刻地发觉,自己过去的生活一文不值,甚至那压根儿就不叫生活,只能叫活着,充其量也只是活着。我为自己苦闷的过去,感到凄凉可悲。
一种从此执意要奋发图强和出人头地的信念,就这样,在这里,仿若一粒饱满的种子一般,深深埋进了我的心田。
晚餐,是在一家日本料理店享用的。但对我而言,不是享用,是见识,我只是完整地见识了一回原汁原味儿的日本料理而已。
当身穿和服、讲一口流利普通话的女服务员,端进据说闻名世界的生鱼船餐时,我惊奇得浑身亢奋。虽然倍感新奇,却不知从何下手,以至于不敢轻易开口说话,不敢随便乱动碗筷。而旁边的小惠,却一副见怪不怪、手到擒来的样子,让我甚至怀疑她这是不是得益于王经理的言传身教。
吴总介绍说,日本料理本着自然原味的精神,是世界烹调最为一丝不苟的国际美食。其烹调方式细腻精致,以糖、醋、酱油、味噌、柴鱼、昆布等为主料,注重味觉、触觉、视觉、嗅觉等以及器皿和用餐环境的搭配意境。说她也是在一位日本朋友的极力推荐下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而来的,结果,喜欢得一发不可收拾。现在几乎有一半的用餐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还说吃料理一定得用名叫撒瓦的调酒,这种用烤酒和果酒调制而成的东西,口感柔和、清凉,还可以消解油腻……如此这般,不在话下。
我听得口舌生津,可当我真正吃下这些玩意儿时,却完全没找到她所说的那些美妙的滋味。芥末的辛辣,刺激得我整个晚上都睁不开眼睛,泪流如注,让人误以为是失了恋。我想不明白,怎么这些堪称精髓的东西,在我嘴里就变成了一种折磨和受罪呢?
用完餐,走出这家日本料理店,却见城市的高楼、橱窗、霓虹灯、广告牌已是灯火辉煌。街上的行人迷离而步履踉跄,夜色深重的城市不知向着怎样的高潮在纵深挺进。
吴总兴致颇高,执意要开车送我和小惠回家。我们执拗不过,便先送走了小惠。驶往我家时,吴总这才兴趣浓厚地问起了我的情况。
我一一告诉她,说我母亲去世得很早,现在和爸爸住在一起;又说我已是名草有主,对方是一位极优秀的中学教师,最近下乡支教去了。说到新萍,我猜想她应该已经顺利抵达了吧,现在该正享受着那初来乍来的兴奋和喜悦吧?
我还告诉吴总,自己参加工作都快三年了,并暗示她说这个项目对我和公司的重要性。这期间,吴总一言不发,只是开着车子,静静聆听,好像正在为我的生活做着某种感慨或沉思。
临下车,吴总突然转脸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迷蒙,仿若一弯秋水。
笑说,小程,今后我能直接喊你宏伟吗?我笑笑,说喊我小程、小伟、宏伟都行,只要不喊小宏或者伟——我本想说伟哥的,可转想,那太贸然,会冒犯吴总,便戛然而止。吴总嘎嘎大笑,说今天她真的很高兴,希望以后每天都这么高兴。我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让人躁动的暧昧,连忙笑说,吴总您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吧。吴总却笑说,你先走吧,孩子,我要看着你先回家。
我迅速下车,没有回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回家中,开起房灯,站身窗前,却看到吴总静坐在车里依旧没有离去。我想都没多想什么,便开启窗户,朝她挥手致意。她看到之后,这才亮起车灯,按了一声喇叭,以示回礼,然后掉转车头、驱车而去。
这天夜里,我梦到了自己去世已久的妈妈,亦真亦幻里,我看到她回到城市,回到我的生活,站在了我的身旁。我又一次真切地体悟到了母爱的温暖。
从梦中醒来后,我不禁又想起了吴总。那时我终于断定,真正吸引我的,是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母性。
母性是一种光芒,是一种磁场,是一种召唤,也是一种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