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准备抽身离去时,魏欣和白小姐搂抱着睡得正香,估计是昨晚累坏了。我隔着门笑说,欣欣,你们继续睡,我去弄早餐,给你们好好补补。魏欣说,不必了,补后我怕小白更吃不消。白小姐打情骂俏道,是谁吃不消自己心里明白。
按规定的时限准时交了车子,回到家,正在网上冲浪时,意外地接到了新萍打来的电话。她说,小懒虫,起床没,今天有任务给你。
当下,我笑脸相迎,好像马上就要见到她似的兴奋和激动,赶紧将手机紧贴耳根,笑问:“萍,你在那里还好么?”
电话那边,新萍宽慰道:“还可以吧,就是吃饭还不怎么习惯,晚上睡眠也不怎么好,人都瘦了不少。”
我有些心疼,却依然笑说:“是因为想我么?”
新萍笑答:“是啊,是想你,想你有没有安分守己?”说这些话时,她的口音拉得很重,加之其间的柔情万种,听得我舒坦至极。
我当即申辩:“天地良心啊,我可是守身如玉呀。”
旋即,电话那边传过一阵泉水般欢快的笑声。新萍笑着,却突地戛然而止,沉默半晌,深情道:“宏伟,我想你,真的好想你!”
新萍的话,宛若涓涓细流直入心扉,让我感到那滚滚而来的爱情。
我温暖了好一阵,摸过桌前的一枝香烟来,点燃后深吸一口,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含笑道:“萍,我想你,我好想你。”
一时,我们又都陷入无言的沉默之中。尽管两人甚至都感触到了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却都默不作声。而沉默只因彼此都有着太多太多的话,但却无从开口。
酝酿半晌,新萍重又开口道:“宏伟,今天去我家吧,代我看看我爸我妈……昨晚我梦到他们了。”她语气里的忧郁让人窒息。
“萍,都是我不好……你看,这些事我本该自己记着的。”我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和马马虎虎感到深深的自责。
“宏伟……我真想马上就看到你,马上就看到你……看你一眼,即便马上死了,也觉得无所谓了!”电话那边的新萍情难自禁。
她的话仿佛利剑般一剑封喉地扎进了我的喉咙,一阵痛楚传遍我的全身。我抑制住痛楚与窒息,努力挤出一丝笑来,认真道:“傻丫头,不许胡说八道,我会来看你的,你一定要好好的……叔叔阿姨这边,你不要挂在心上,我会常去看他们的,相信我,好么。”
“……宏伟,你相不相信,你有这样的感觉吗……思念会穿过人的灵魂?”她口气里那浓重的“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的味道,几乎超越了我能承受的极限。
我鹦鹉学舌道:“萍,我信,思念会穿过人的灵魂”……挂断电话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被一种抑郁的情绪所笼罩,心中如灌铅般沉重。恍惚着走出家门时,这才发现今天是秋高气爽、难得一见的好天气。我想是该去看看岳父岳母了,少了新萍的陪伴,不知他们会怎样的孤寂。可总不能就这么空手而去呀,该给二老买些什么好呢?
毕竟,礼若重,人情也重。
挤身汹涌的人潮,漫步街头,心情放松了许多。看着眼前身后那张张笑脸,听着此起彼伏的阵阵欢声笑语,这繁华似锦的城市,让我忽地觉得幸福而豪迈。人民安居乐业,祖国繁荣昌盛,这个时代是大大超越了唐宋和康乾的真正太平盛世,而我们恰巧生而逢时。
信步走到临街的一家茶叶店门口,我没头没脑地摸了进去。进门我便告诉老板说自己想送老人一些东西,老人是我未来的岳父岳母。老板看着我愣头愣脑的木瓜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表情就像是遇到了一位神经病患者。于是,我又说自己想买些茶叶送给老人,老人是知识分子。老板说,买龙井或铁观音吧。我想太俗便摇了摇头。老板又说,那就茉莉花茶吧,便宜口感又好。我想太廉价又摇了摇头。老板想了半天又说,那就六大茶山的普洱茶吧,普洱茶一香二味三水性四喉韵五生津……我说,这个好,就它了。
我连价都没砍,付了款便拎着两包沉甸甸的普洱茶满意地奔了出来。却不料,与迎面而来的行人撞了个满怀。抬起头,看一眼,还真是巧了,竟又是小惠和王经理!
小惠赶忙摘下挂在眼前的墨镜,笑得如同七月的阳光一样灿烂,像见了她亲哥哥似地喊道:“宏伟?怎么是你呀?”她那张浓妆重彩的脸,差点叫人认不出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王经理却连忙拉过他一旁的小女孩,怂恿道:“小莲,快喊叔叔,快喊程叔叔好。”
我暗自猜想,这小女孩恐怕就是王经理的女儿吧?妈的,还真看不出来,这对野鸳鸯进展还挺快挺顺利的嘛?现在是怎么看怎么都像幸福的一家三口,让人艳羡。
只见小女孩一手拉着一鲤鱼造型的氢气球,一手怀抱一毛茸茸的大狗熊,眨巴眨巴地盯着我,看了好半天,才勉强地喊了一声叔叔好。
我赶紧赔上笑脸,“嗨,妹妹好乖,真懂事,好漂亮!”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想,小姑娘,你老爹给你找的这年轻的后妈怎样?对你可能还挺不错吧?你可千万别让她的糖衣炮弹给糊弄了!你可要擦亮眼睛认真考察,不然今后有你好果子吃。
“宏伟,你一个人逛街呀,买这么多东西?”王经理这厮看样子今天心情超爽,一副心高气傲的样。
“不是,我给新萍爸妈买了些茶叶,准备送过去。”
小惠走过来,执意查看一番之后,顾作惊讶地赞叹:“宏伟,你行呀你……蛮孝顺的嘛,新萍她可真有福气!”
不知为什么,我一时竟不觉有些脸红,连忙支吾道:“不……不是……新萍在乡下……我代她尽些孝道。”
“对,这也是应该的,女婿可是半个儿!”王经理肯定道。
聊至此时,小女孩不耐烦了起来,娇声娇气地嚷道:“爸爸,走嘛。我要吃德克士,我要吃德克士。”说着做出一副执意要走的样子。
我想孩子大多都是贪嘴的馋猫,结果付出的总比吃进的还多。
王经理这厮装作责怪了孩子一回,苦笑着对我说:“宏伟,那你赶紧去吧,我们也要走了!”
于是,大家客套地说着再见分道扬镳。小惠走出老远还扭转头欣喜地朝我挥手,好像在对我说:瞧瞧,我有多幸福!
看着小惠那居家小女人的幸福模样,想她已是完全进入角色了。王经理那厮也一副心安理得很受用的鸟样,估计他们的事多半是要成了。
姥姥的,让王经理这厮捡了便宜,真是便宜了他。于是,我朝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说:“恭喜你们,但愿你们可千万别不幸。”
现在想来,小惠和王经理那看似幸福的短暂结合,却是我内心深处永远都打不开的结。
来到新萍家,伯父伯母喜笑颜开,拉过我的手儿问长问短,那个高兴那个欣慰那个满意呀,简直当我已是他们的乘龙快婿。
上午,我破天荒地陪伯父下了几盘象棋。我们一边下棋一边悔棋,一边悔棋一边嘿嘿地笑,绝不互相指责,俨然一对投缘的忘年交。
午饭后,新萍打来电话,新萍妈接通便一番嘘寒问暖,后来竟呜呜地哭了起来,直埋怨女儿太不懂事,跑到穷乡僻壤支什么教。新萍爸在一旁也触景生情,连说她从小就没离开过家,脾气太倔,在外面凡事要学会谦让。如此云云。
我一时也不免忧伤起来,在心底里对新萍说:心爱的人儿啊,你可知道,我们为你担忧为你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