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马坎,位于秀山城西面三十公里的坝芒场,是川黔两省秀山、酉阳、沿河、松桃四县来往的交通要道。道路从倒马坎的悬崖峭壁上通过,地形十分险峻。相传,满清时期任贵州提督的清军猛将花莲布,奉旨镇压乾嘉苗民起义,不可一世的花莲布率兵经过此地时,仍骑在马上喝五吆六,一阵飓风掠过,滚下的山石沙砾使马受惊,人马同时跌倒摔入深谷一命呜呼,“倒马坎”因此得名。
自从贺龙率领红三军转战鄂湘黔边时,国民党秀山当局就感受到极大威胁,并选定在红三军进入川东南的必经之地倒马坎设防。还以倒马坎为重点两头延伸二十华里修筑碉堡,号称此防线为“万里长城”,以此屏障欲阻挡红三军在川东南开辟根据地的步伐。
秀山西路团防总指挥杨卓之,会同川军谢质中团长在此布防精兵四百余人,建立起严密的指挥系统,电话安装一直延伸到了阵地指挥前哨,这里由飞扬跋扈的谢质中团长亲自督阵。在离倒马坎三里远的气坑坡,则由杨卓之部下杨安龙、简国安两位营长压阵。杨卓之本人则在离倒马坎三十里的龙凤坝总指挥部用电话遥控。
贺龙深知进攻倒马坎的重要性和战略影响。他反复查看地图,听取张素清等侦察人员介绍敌人阵地部署情况,认真考虑了作战方案。他将担任主攻任务的几个红军将领,以及带领一百山民赶来助战的骧豹等游击队头领一同找去,征求大家的意见。贺龙严峻地说:
“同志们,这一仗非同一般,我们要坚决将敌人的反动气焰打下去!进军秀山城的第一仗怎么打?大家都讲一讲自己的想法。”
“杨卓之采取拦河坝的防御工事,左右扯宽至四十里。这种设防看去声势浩大,实则薄弱不堪。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攻其一点,使其全坝崩溃,四处决水。首长,你看……”担任主攻任务的卢师长说。
“哈哈哈,我们这是不谋而合啊!这就叫‘突破缺口,分割包围,溃其全线,全歼顽敌’。杨卓之这个反动愚蠢的大土豪,自忖曾任过国民党八十二师的团长,拼凑些乌合之众,加之川军一个营的双枪兵(烟枪土枪),组成四十里防线,妄想阻挡滚滚向前的革命洪流,简直是痴心妄想!”贺龙把手一挥,做了个刀切的动作。然后,语气一转,说:“不过,同志们,在战术上我们千万不要疏忽大意哟。”
“我建议,突破口就选在倒马坎!”卢师长说。
“要得。这叫做打蛇打七寸!”贺龙赞许说。
“我们地形熟,这回不光让我们捆个人绑个腿了吧?”骧豹似乎有备而来,向贺龙问道。
“好!就让骧豹带来的山民兄弟做前导,他们人熟地熟,先进入坝芒场去做内应,听枪声一响就造声势,吓慌守敌。侦察员小易,就跟骧豹一起指挥。红七师担任主攻。这回我们不仅逮住冉蝎子,还要倒他的马,擒获那只老山羊(杨)!”贺龙看着大家谈笑风生地说。
“坚决完成任务!”侦察员小易与骧豹并排站着朗声答道。
“30日下午进攻!”贺龙盯着秀山方向,又用深邃的目光扫了大家一下,说:“我等着大家传来捷报。”
8月30日拂晓,红三军第七师在卢师长的率领下,从火烧桥出发,秘密向倒马坎急行军。正午时分,部队赶到梨树坳,卢师长按作战计划兵分两路:一路从猫儿洞沿山脊经陆角坪,迅猛占领倒马坎右侧最高点“老鹰嘴”,切断“万里长城”,阻击敌人的左侧援兵;一路从甘酒槽进入骑山坡,控制倒马坎左侧制高点老营盘,阻击敌人的右翼援兵。这就使第七师形成钳式夹击倒马坎的包围阵势。
这天,正逢坝芒街赶场,街上赶场的土家苗寨山民熙来攘往。骧豹和侦察员小易领着百十个化装成卖山货的人,混进坝芒街上,按照约定的时间,逐渐登上街背后的“狮子背”处。这儿是川军谢质中团长建立的阵地指挥所,有五挺重机枪,射程覆盖整个倒马坎阵地。
狮子背指挥所里,传来一阵阵饮酒划拳声,还有女人嗲声嗲气的吵嚷声,窗户处飘出浓密烟雾。骧豹和小易各带十多个剽悍山民,从前后门同时猛虎扑食地撞进指挥所。小易猛喝了一声:
“不准动!我们是红军!”
“妈呀!坏伙了……”一阵乱喊后,喝酒划拳的、调戏女人的、躺在床上抽大烟的十三个敌人,听到“红军”二字,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直呼饶命。将十三个守敌全都捆绑好后,小易叫人点起稻草放烟子报信号。
化装进入坝芒街上的红军看见烟子升起,知道骧豹等人已夺取狮子背。于是掏枪鸣放三响,让街上赶场的山民疏散,并吹响嘹亮的冲锋号。
这时,卢师长一声“开始进攻”,早就埋伏好在甘酒槽、老鹰嘴、骑山坡、老营盘的第七师部队,战士们像猛虎出柙,一齐向倒马坎冲去。
霎时,密集的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喊声四处响起。杨卓之的“精选队”和川军“双枪将”们,何时见到这等骇人的阵势,一时不知所措,乱成一窝蜂。正在倒马坎主阵地山神庙视察防御的谢质中团长,刚拔出手枪欲控制这仓皇失措局面,就被狮子背上的重机枪雨点般射来的子弹打中,当场毙命。
主帅阵亡,倒马坎阵地上的川军立刻慌了手脚。兵败如山倒,争先恐后逃命的川军和“精选队”,全拥挤在狭窄的山道上。有的往气坑坡逃窜,有的朝雷打岩方向狂奔,当即挤下摔落幽暗深谷的不计其数。第七师的战士们攻上倒马坎阵地后,迅速向气坑坡的守敌发起冲锋,与此同时,抢占老鹰嘴的红军用重机枪猛射驻守在倒马坎右侧的杨秀江守敌。卢师长带领一队战士直扑雷打岩的守敌刘正卿部。抢先占领骑山坡的战士发起对老营盘胡一牛守敌的冲锋。整个倒马坎及周边左右的川军“精选队”困守阵地,完全陷入硝烟弥漫万炮齐鸣中。
川军营长杨安龙从右翼看见倒马坎阵地陷入火海中,哪还敢带兵驰援。他抓起电话摇通龙凤坝总指挥部,急忙报告杨卓之:
“必须撤退!再不退,老子们一个都跑不脱了。”
“谢团长呢?快把那个冉德干掉!”杨卓之急了。
“团座下落不明。那冉绅士跳崖了。我们撤了!”杨安龙喊。
“坚决顶住!”杨卓之气急败坏地命令。
“抵挡不住了!”杨安龙刚喊完,他的阵地上也响起枪声。他已被包围了。
过一会儿,杨卓之又接到倒马坎左翼的川军营长简国安打来的电话,他防守的雪柏村阵地也守不住了,他们殚精竭虑费尽心机构筑的“万里长城”防线全面溃决,前线几个大一点的指挥所全部被摧毁,他只有为党国殉职了……
红七师在卢冬生师长的率领下,穷追猛打,不让川军和“精选队”有喘息的机会。从倒马坎沿左右两侧一直追击,右路部队由马尿洞追击从塘猫沟来援的杨德宣、杨殿川两个川军连,左路部队由老鹰嘴冲下来,一直将在硝田阵地上作困兽之斗的“精选队”二百余人打得丢盔卸甲,狼狈不堪地往观音山方向逃窜。战斗一直延续到深夜才结束。
在龙凤坝总指挥部坐镇指挥的杨卓之,早在与简国安通话后,知道战事不妙,抬上已然病入膏肓的表弟冉瑞廷,急忙逃回秀山城里了。
第二天,卢师长率士气高昂的七师战士,直捣杨卓之的老巢——龙凤坝总指挥部。同时,在骧豹的引领下,直逼碓窝坝寨大财主梅佐凡的老窝。
见大军压境,梅佐凡自恃寨墙高大,墙外壕沟深阔,又有安荣周、肖坤华、冉茂元、陈显之、吴魁考、杨利怀、陈河清等人及其各自带来的随身护卫百余人,加上驻守在碓窝坝的“精选队”共同抵抗。梅佐凡和安荣周谋划后,自信只要坚守半个月,红军后勤给养跟不上,就会灰溜溜地撤回南腰界。坚闭寨门,将寨墙外壕沟灌满水后,杀猪宰羊,由梅佐凡、安荣周先后出面,将财主们的护卫队、“精选队”集中在大院坝子上,两人轮流鼓吹破釜沉舟拼死抵抗的重要性,再把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砍飞脑袋,将鸡血倒入一大缸土酒坛中,每人举起小碗,在安荣周率领下高呼“不同生愿同死”!喝过酒后,凭一股酒劲,叫骂声响彻云霄。
卢师长一看碓窝坝的地形,比南腰界大坝场的冉家大院还要易守难攻。他将部队布置好后,立即命人将严峻情况报告贺龙军长,等候下步行动指令。双方由此僵持着。
当夜子牌时分,突然地动山摇一声巨响,碓窝坝寨的梅佐凡大院,在耀眼的火海中飞上天空,爆炸声响彻天际,周围几十里山谷间余音不绝。随后,阵阵鬼哭狼嚎的喊声传出,轰的一下,正南面高大的寨墙坍塌了,砖头砾石将深阔的壕沟填平。一直监视寨墙内动静的卢师长,稍微皱一下眉头,立即命令包围的部队从豁口中冲进寨去,消灭残敌。一直到天明,才将战场打扫干净。
原来,对安荣周、梅佐凡等人恨之入骨的杨再吾,随打更老头潜入碓窝坝寨子内,在老头介绍下混入厨房帮烧水煮饭工。他趁机将安荣周抬来的几箱地雷藏匿处摸准,伺机炸掉,以解除颛家寨的无穷隐患。正要动手时,红军打到了碓窝坝,杨再吾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子夜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放地雷窖子中,搬出一箱后,朝地窖里丢了一把火。见梅家大院灰飞烟灭后,趁在震撼中惊魂未定的人群奔走呼号间,靠近寨墙脚,又用那箱地雷炸塌了寨墙。
倒马坎和碓窝坝两次战斗,震动了川黔湘鄂四省,动摇了四省边区的反动统治,沉重地打击了武陵山区的封建势力,为开拓川黔湘鄂边革命根据地扫清了障碍。
坝芒苏维埃政权建立,骧豹被选举为坝芒乡苏维埃主席。
枷档河苏维埃政权建立,杨再吾被选举为枷档河乡苏维埃主席。
南腰界区还成立了川黔边独立师,湘鄂西中央分局任命贺炳炎为师长,冉少波为副师长,辖川黔边、沿河、印江、德江四个独立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