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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欧廷献和渝州无常来到石耶司的黄家码头,叫人去找安荣周,去的人一会儿就返回,说是安荣周到碓窝坝梅佐凡那里去了。还让屯上寨的门丁转传安荣周的话:啥子国军、川军甚至官衙,全他妈靠不上,忙得不可开交地操作将近一年,不光借刀杀人之计失效,而且还把贺龙惹怒提前进入武陵山区,弄得冉蝎子家破人亡,秀山也岌岌可危。他们只好自己集结起来,按古老的方式进行铲除四大长老的行动了。

  闻言后,欧、渝两人大骂安荣周等人糊涂、土包子!么子“古老的方式”?纯粹是拿鸡蛋砸石头不自量力。两人见待在石耶司没什么意义,而倒马坎大战在即,无论战斗结果怎样,他们暗中铲除四大长老的任务已是迫在眉睫,刻不容缓。六指金刚去邀酉河七怪去了,他的行踪诡秘和采取措施隐蔽,干么子都是奔钱去的。但“大哥”与他俩志同道合,谋划啥子事总是一拍即合,得赶紧找到六指金刚和“大哥”。

  由于在秀山城外“乌杨过江”的小店失手后,欧廷献和渝州无常返回杨卓之府邸,瞧见张云梯的惨死状,两个一向趾高气扬的杀手,顿感心惊胆战。一句古语立刻从脑子中冒出:“武陵山区高手如云!”渝州无常决定上八面山“大哥”隐藏练功处,拽“大哥”出来尽快实施铲除计划。欧廷献亦觉有理,便决定赶到汉葭码头,设法找到玩世不恭的骞海,伺机观察其对骞湖之死的反应,如反应强烈,就当场除了骞海,以绝后患。

  两人乘船一直到石堤码头,才拱手分别。欧廷献直奔石堤街上的“龙亭茶庄”,他已捎信约秦登仲来此见面。进入茶庄后,欧廷献直奔包间,见鼻子尖红光光的瘦子秦登仲早在里面,正探头探脑从窗口往码头上瞅什么。听到响动,秦登仲立即返回身子,坐到桌子边。他神情激动地望着欧廷献,急促道:

  “骞海回来了!还有一个大汉陪着他呢。”

  “那大汉是谁?”欧廷献问。

  “叫么子莪铁的,在武陵山区很出名。也是不好惹的货色!”秦登仲鼻子尖已然沁出一层汗珠。

  “你怕啥子?再不好惹也不要你出面。未必比他哥骞湖厉害,不照样被老子们干掉了!他大哥如今已成了一个活宝。狠!”欧廷献眯着眼阴险地说。

  “对头。这些山毛贼就得你们整治,服服帖帖的。”秦登仲讨好地说。“我明天随你返回汉葭码头。骞海对你态度怎样?”欧廷献问。

  “一如既往。没发觉么子,仍喊我秦保管,还叫我干药材仓库保管员。怪哉,那小子也没问他哥哪去了?好像不晓得他哥已经完蛋了,就知整天喝酒,不醉不休,醉了乱骂,生意都不管了。我看,他要死在酒上,梭不脱!”秦登仲回答。

  “等我去见识一下这小子,真真假假,啥子都清楚了。好了,今夜就息石堤,明天再去汉葭码头。我俩一前一后到。”欧廷献说。

  “要得。小人听欧老板的。”秦登仲点头哈腰答道。

  秦登仲回到汉葭码头骞字号大药铺时,柜台小二告诉他,骞海因找不到秦保管,大发雷霆,说是耽搁了发售涪州的药材,误了商机。从中午喝到此时两眼看不清码头,又大醉不省人事了。大家都盼他早点回药铺店,拿个主意,下步如何是好。要不赶紧派人到骞家寨,央求骞老爷派人来支撑这个危局。

  “慌么子?小少爷不在店里吗?还要上哪去央告人来!告诉所有的伙计们,买卖原来咋个做的,现在还是大姑娘扎鞋子——按原鞋样做。”秦登仲说完,就往骞海的屋里去了。

  骞海屋里山珍海味,酒香四溢,满桌的杯盘狼藉,可见,骞海这样已非一天两天了,这家伙日日暴殄天物,完全成了一个饕餮之徒。秦登仲见骞海这样,醉生梦死,既不打听骞江骞湖去向,又不回骞家寨向骞老爷复命,他从到南腰界参加冉瑞廷招婿庆典,与新郎官王倪儿斗酒醉倒,带随从不辞而别后,几个月下落不明。这次骞海突然出现在骞字药铺店,真像是从地缝中钻出来一样,让人措手不及,特别是秦登仲,几乎喊出声来,他顿时有点六神无主,瞪着死鱼样的眼动弹不得。

  骞海似乎全然不觉秦登仲的反应,笑吟吟地同店里二十多个伙计打招呼,一句“照旧,各忙各的去”,就歪歪扭扭地进到屋里。接着又大声呼唤秦登仲进去,刚刚定下神来的秦登仲傻了,心里咯噔一下,骞海可能知悉他告密的事了,他站在屋门口连腿都抬不起来了。骞海在屋里不停地号叫他的名字。他见两个闻声赶来的伙计在身后盯住他。于是,他斗胆向屋里问骞海有么子吩咐,骞海叫他快去买几坛好酒好菜回来。秦登仲一听是这事,悬挂的心才放松下来。

  这不,骞海每日只是叫秦登仲去买酒买菜,吩咐店里买卖一切按部就班。过了半个月,秦登仲已逐渐平静下来,差不多消除了对骞海的防范疑惧心理,他找了个机会,按约定的时间赶到石堤码头,去见欧老板。这次返回店中,他已编好了外出这几天的借口,以便随时应付骞海出其不意的询问。谁知见骞海仍是醉醺醺的长卧不起,什么耽搁了发售涪州的药材?这纯属酒醉后的胡言乱语。他瞅一眼骞海屋里的景象,一切照旧,便将信号物在铺子外挂上,回仓库里忙活他的事去了。

  第二天早晨,一身老板装束的欧廷献,摇摇晃晃地来到骞字药铺店前。他大声嚷嚷道:

  “骞会长,骞会长。欧弟前来拜访!”

  骞家药铺店的伙计们一看,是大名鼎鼎的欧老板欧副会长,前来店里走访,急忙去叫秦登仲和骞海。闻讯赶来的秦登仲见是欧廷献,把手一伸,喊一声:

  “请欧副会长店里坐。骞老板马上出来。”

  欧廷献见是秦登仲出头张罗,便心照不宣地迈步进店,直到他熟悉的大客厅大大咧咧地坐下来。秦登仲好不容易把骞海摇醒。擦拭着惺忪的红肿眼眶,骞海咕咕哝哝地问又买到好酒好菜了?秦登仲告诉骞海,是汉葭码头商会副会长欧老板来访,一定要寒暄几句才搁得平的,要不有失礼仪。

  骞海在秦登仲的帮助下,胡乱穿好衣服,用凉水抹了几把脸,趿拉着一双破鞋,跌跌撞撞地来到客厅。大声吵嚷道:

  “不晓得欧大会长光临鄙店,二哥不在,就由小弟代劳迎候。不要见怪,见怪不够意思……”

  见到骞海这身穿戴,欧廷献瞥了秦登仲一眼,几乎失声笑起来。他一指骞海,居心叵测地问:

  “小弟就是少寨主骞海吧?常听你大哥二哥提起你。”

  “他们咋个背后讲我的?你摆几句我听盘。”骞海显得兴趣盎然。

  “你大哥二哥呢,他们怎么不见?”欧廷献冷不防问了一句。

  “不晓得不晓得。他们不来,正好没人管束老子,等我过几天神仙日子,好逍遥。”骞海手舞足蹈地说,一时显出眉飞色舞的样子。

  “听说在南腰界,你把冉家的新女婿灌趴下了?”欧廷献似乎也对那次传闻感兴趣。

  “是那小子惹我,先惹我。别的不行,要讲喝酒,武陵山区我数第二,没人敢叫第一!你信不?”骞海指着欧老板问道。

  “听说你半夜走了。咋个不告诉冉团总一声?”欧廷献紧追不舍。

  “太闹了,唱戏的敲锣打鼓。我睡不着,又找不到对手喝酒,南腰界没玩头,不好玩。不走等菜啊?”骞海一提南腰界似乎就来气,脸色就不好看了,接连打哈欠。

  “那你不回去了?”欧廷献步步紧逼。

  “回哪去?回寨子?我不去,没酒喝!等哪天他们回来了,我走就是。没来,我是老大,该吃该喝,先搞饱了再说。”骞海说完,叫秦登仲去准备早餐。

  “你还没吃早饭?”欧廷献明知故问。

  “你过早了(吃早饭)?”骞海一说到吃喝就眉开眼笑。他对欧说:“如果瞧得起,就坐下,小弟陪欧大会长喝几盅。”

  “我不喝,不胜酒力。见谅见谅!”欧廷献连忙摆手。

  骞海又大呼小叫地要人沏茶,上些干果点心什么的。他又上趟厕所,返回后又胡乱洗脸,重新换了一套行头,同秦登仲给他穿戴的相比,更不合身,颜色搭配更加滑稽。骞海大呼酒瘾来了,快上坛子酒。不一会儿,秦登仲就将一桌丰盛的佳肴摆好了。

  骞海再次盛情地邀欧廷献入座,声称瞧不起他今后就再不与欧往来了。欧廷献再三推辞,见骞海不停地一盅接一盅地灌,已有酒意,且言语词不达意却尖刻起来。欧廷献便叫秦登仲入座陪骞海喝酒。秦登仲连忙摇手口呼不敢不敢,他不够秤(资格)。欧廷献接连朝秦登仲使眼色,秦不得要领伸手推托不敢入座。只听骞海慢吞吞地说:

  “欧大会长叫你陪我,好,赏你个脸。在我左边坐下吧。欧大会长,欧兄……兄,你坐右边,以茶代酒,行不?”

  “多谢骞少爷。”秦登仲点头哈腰地说。“欧……欧老板,就坐下以茶代酒吧。有小的在,没得事!”

  “好,难得骞少寨主一番盛情!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恭敬不如从命。”见秦登仲坐在骞海左边后,欧廷献也谨慎地在骞海右边落座。

  骞海又大声吆喝,叫人快把秀山钟灵毛尖极品取出,沏好给欧大会长端上来。还叫将昨夜剩余的那半截娃娃鱼(大鲵)炖好摆上桌子,他要用酒陪欧大会长品赏这鱼中极品。说话间,骞海已将酒盅推开,叫人换上小碗,他与秦登仲你一碗我一碗地干起来。三碗下肚后,秦登仲已有醉意,他突然看见欧廷献朝他眨了几下眼。于是,便放慢了喝酒进度。

  这时,新沏好的秀山钟灵毛尖极品端上来了。欧廷献呷了一口,果然舌底生津,满嘴芬芳。骞海站起,前俯后仰地端起斟得满满的小酒碗,要敬欧廷献,欧见骞海通红的脸,没有犹豫,便举起茶杯一饮而尽。骞海举起左手竖起大拇指,一个劲傻笑。又转身要秦登仲敬欧会长一碗酒,秦登仲迟疑一下后,也红着脖子举起小酒碗,朝欧廷献点下头仰头干下。欧廷献倒满茶杯后,对着秦登仲心中有数地一饮而尽。见状,骞海竖起右手大拇指朝欧廷献一比画,又朝秦登仲一比画,不停地傻笑起来。

  欧廷献见骞海醉了,忙叫秦登仲安排人来扶持。骞海把手一推,指着秦登仲尖尖的鼻子,大声嚷嚷道:

  “今天,蒙欧大会长不弃,赏光……陪坐……同吃同喝。喝……喝到晌午不罢休!谁走谁是龟儿子!我与龟儿子不罢休!”

  “我喝,我喝。”说完,秦登仲将面前的满碗酒端起,咬了咬牙,闭起眼一干而尽。

  骞海对着秦登仲竖起左手大拇指,右手端起自己的酒碗仰脖子灌了下去。又指着秦登仲斟满酒,继续喝。秦登仲站起来,摇尾乞怜地求骞海,他实在喝不下去了,饶他一命,他出去叫人来服侍他们。骞海不允,又大声嚷嚷道:

  “不行。不喝这碗不准出去!要不,叫人来灌、灌下去!”

  “求你老了,骞少寨主,我求你了!”秦登仲几乎哭喊起来。

  “不,你再喝一碗,我干三碗!要不,你去找人来代……”骞海边说边将秦登仲的酒斟满,同时,把自己碗里斟上。溢出的酒纵横流淌,满桌都是酒水。

  “欧老板,求你帮小人喝一碗吧。就当救小人一命好了!”秦登仲跑到欧廷献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骞少寨主晓得我滴酒不沾,你咋个还为难我?”欧廷献有些进退两难的样子。

  “你小子要是劝动了欧、欧兄,那小碗可换成小盅。就喝一小盅,老子……老子就饶了你!”骞海偏着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真的!”秦登仲听骞海说后,立即向欧廷献叩三个响头。

  欧廷献低头扶起秦登仲,抬头仔细地望骞海一眼。他说:

  “一言为定,我喝一小盅,你再喝三碗?”

  “三……三碗就三碗不过岗……”骞海说着,连喝两碗,他从身后神龛下的茶几上取过一个小酒盅,将酒斟满后,放在欧廷献面前。又将自己的空碗倒满酒。

  欧廷献端起小酒盅,对着骞海,仰头一饮而尽。骞海也端起自己的酒碗,一仰脖子灌了下去。他叫仍跪在地上的秦登仲,快去叫人进屋来收拾东西。秦登仲闻声如获大赦,站起后跌跌撞撞向屋外扑去。骞海这时一反常态,对着欧廷献大声笑了起来。欧廷献感到骞海有些异样,不觉心中一颤,伸手指着骞海要说什么,可身子一软,顿感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骞海脚下。

  这个刘湘的心腹爱将、川军情报处长,自视绝顶聪明仍百密一疏,他慎之又慎地提防,但他忽略了与他打交道的对手是“武陵药王”的后代。常说是药三分毒,骞海虽武功平平,但在药功和熬汤制剂上乃深得其父真传,尤其是下毒解毒绝技年轻一辈无出其右者。霎时,欧廷献七窍流血,被骞海设计毒死在武陵山区的汉葭码头,骞湖的“骞家”字号的药店铺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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