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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茶庄的客房内,一名绝尘丽人正倚着窗棂,烟眉紧紧地拥在一起,在额间集起无限忧愁,明眸远眺却是满目苍茫,再没有什么可以入眼的了……生何欢?死何惧?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有人进来了,丽人只随意地看了来人一眼,目光又转向窗外不知何处去了。来人是位清峋瘦削,发丝半白的老者,身上的锦袍显出他在此间的身份——金香茶庄的主人,丝南第一楼的老板金绍堂。此刻他看着眼前的丽人,眼中流露出的却是种难言的异彩,她是美丽而脱俗的,在她的面前没有人能思想起半点邪念,上天将它最纯洁的仙子赠给了这平凡的人世,不!是赠给了他,金绍堂!

  但是,为什么她眼里丝毫没有顾念?为什么眉间永远锁着愁怨?难道她不知道他是绝不会伤害她的么?却是这般决绝地要离开,宁愿做生祭也不愿陪伴他!思及此不禁长长一叹……

  “你当真已下定决心了么?”金绍堂忍不住再次问道,可语音落下却再次感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无奈,再三的确认又是为什么呢?何故要在每次得到同样的回答后感到同样的绝望呢?人祭是郁金香族延续了百年的传统,不是说有了如此纯净的生灵上祭圣神便可拯救郁金香王朝么?这不是自己一生所愿么?为什么要怜悯一个祭品呢?

  听得她以温软却又无比坚决的声音回答道:“是的。”金绍堂只得无奈的摇头。

  “我们将在神帐中为圣神做祝祷,直到海神节当天,你……还有两天。”看着她再也不做任何反应不由自觉没趣,叹道:“唉……我不为难你,这两日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金某尽力而为。”说完转身离开,走得快竟然不知道是在逃避着什么。

  金绍堂的脚步声渐远,她良久才轻叹出声。金绍堂的心意她是知道的,只是……怎么再去相信一个人呢?此刻的心中除了恨,再也装不下其他了!

  俯案抚琴,将满腔的郁愤仇怨诉诸琴音,苍天!你若有耳,且听我的忧思绝怨!这柔弱之躯无法为家族复仇留有何用?

  “看郡主殿下眉头深锁,定是有心事,可需小僧帮忙么?”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她一惊,琴声戛然而止。抬眼便看见窗外站着一名壮年僧人,脸上懒懒地笑着似乎正在做什么得意之事。

  惊讶,虽然一切祭神之事都在进展中,但金绍堂却是严令不许任何人来惊扰“祭品”的,也因此使她有了一方清静之地,这僧人却是从何而来?是请来诵经的僧侣?可是他却怎么会叫自己做“郡主”?难道会是前来追命的仇家?竟然不管怎么逃怎么躲还是躲不过这一劫么?

  这僧人看着她一脸的警戒,轻笑道:“郡主不必多猜疑,在下任孤飞,是卓船王托在下前来……”话未说完却被打断:“我不是什么郡主,阁下认错人了。此间乃是金楼主的宅地,阁下闯入他人私宅可知此地尚有王法?”

  任孤飞一愣,稍刻又笑了:“哦?原来姑娘不是郡主。”嘴里说着话,眼却是盯着她手下案几上的香木古琴,见她微微挪动手便轻轻一挡,露出衣袖下刚被遮掩去的一行细小刚劲的行草刻于琴板之上:李夜氓珍赠爱徒阮君。于是便不再开口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

  阮君见被识破,只得道:“烦请任大侠转告卓船王,阮君无论如何不愿令他为难,留得残躯无颜面对阮氏列祖列宗……”话未说完,却被任孤飞不耐烦的摇动着的手指打断了话头。

  任孤飞皱着眉头看着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却是一门心思往牛角尖里钻,便似生来就只是为了种种大道理存在的一般,任孤飞生平最怕的就是这种人,不等她说完便道:“郡主的话留着自己对卓船王说,任某是来传话的,不负责回复。卓船王请郡主再忍耐两日,海神节之日便是郡主重见天日之时。好了,话带到,我走了!”说完也不理阮君愣在当场,当真转身便走了。

  留下阮君一时竟然乱了方寸……

  轻车港的海神庙为了每年方便船王前来祭祀,专门在庙内建有一座别院供船王在祭祀期间起居休息之用,此刻卓仙衣与贺兰飘便下榻于此。

  “师姐,你当真相信那任什么的话么?”看看四下已无旁人,贺兰飘依在卓仙衣身旁的软垫上问道。

  卓仙衣一边俯案秉烛察看着各地长老送来的账本信函,一边有意无意地回道:“这人有所求,一个人有所求就好掌握,我给钱,他办事,双方有利。再说……我相信他。”

  贺兰飘瞪着杏眼,半天没想明白:“相信他?他不过是个梁上君子,与你也不过是初识,你又怎知他不是暗藏祸心呢?你怎么就会相信他?凭什么相信他?”

  卓仙衣被她一连串的问不禁抬头想了想,片刻后摇摇头笑道:“要说凭什么相信他,我也说不上来凭什么,但是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值得信任。”

  抚摸着贺兰飘的柔丽乌丝,继续道,“这是身为船王必要的本能,我看他一眼便觉得这人可信,但你若叫我说个所以然来,我说不出。”

  看看贺兰飘瘪着小嘴显得不甚服气的样子,便又笑道:“放心,钱在我这里,他不将事办好我是不会给他丝毫好处的,若是他有什么祸心,你想我偌大的轻车港还应付不了这一个人么?”

  贺兰飘这才稍稍宽了心,幽幽地说道:“若是真能救出大师姐便好了!我想她了!”

  卓仙衣道:“我也是……”

  停了一会儿,贺兰飘忽地又笑道:“若我是个男儿汉,便也可以带着我们贺兰家的轻骑队神射手将劫走大师姐的恶人们狠狠地教训一番!把大师姐救回来!”

  卓仙衣轻扣她的额头笑道:“是呵是呵!我家船王夫人的厉害谁人不知?连用来捉小鸟儿的网都做得那般霸道,哎呀!除了我卓船王谁还敢要你呢!”她说的正是那误打误撞捉住了刺客郎玉的花网。

  贺兰飘听她这般挖苦自己,顿时不依地叫道:“师姐!你欺负我!”

  伸手便向卓仙衣腋下呵痒痒,一时间两个女孩子便笑闹做一团,烦恼便在这一刻难得地被放在一边……

  嬉闹了片刻,不知是谁安静了下来,良久,贺兰飘定定地看着卓仙衣道:“大师姐会平安回来的吧?”

  卓仙衣点点头:“会的,我们三人本就是一体的!少了谁都不行!”

  她在说给贺兰飘听,也在说给自己听,内心里更觉得在远方的某处,阮君也定然听到了这句话……

  “少主,任孤飞求见。”迟玄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

  卓仙衣心情一振,果然是没有看错人的!示意贺兰回避,整理好刚才玩闹时弄乱了的衣衫应道:“让他进来。”

  少顷,任孤飞便来了。

  “和我猜想的一样。”他说。

  卓仙衣不禁喜形于色:“这么说真的是琼海郡主?太好了!”她说得激动,却看得任孤飞心里起了另一番想法,就算是同门师姐,少船王的表现也是热情得过火了,难不成……想到刚娶进了贺兰家的小姐又如此倾心于落难的琼海郡主,呵呵!这年轻的少船王真是风流得紧哪!

  想归想,任孤飞说的却是另一番话:“大人托我见证之事我已经替大人见证了,令我传的话我也已经传到了,这酬金么……”笑眯眯的一张脸说不出的无赖。

  卓仙衣笑道:“酬金不是问题,但若你愿再助我救出郡主,这笔重酬便只怕是花到你孙子也花不完了啊……”她说得随意,任孤飞不禁胸口一闷,着道了!

  “船王真是看得起任某,只是任某何须定要替子孙们赚这份钱呢?”

  “你可以不帮我。”卓船王不在意地翻开手边的卷宗看了起来,口中道,“迟玄,给我到港口贴告示,悬金千万,另加华海轻艇五艘,招能助我轻车港共灭郁金香残党的高手。”

  迟玄隐忍着笑,应道:“是!”作势要往外走。

  任孤飞万没想到竟被他捏着软肋了,眼看着迟玄要走连忙咳嗽一声笑道:“这多不方便,还是我一并代劳了吧……”

  迟玄好不容易忍住笑,脚步没停,眼角却瞧着卓仙衣。

  卓仙衣眼皮也不抬:“任先生大驾,不是不想帮我么?”

  任孤飞脸一红:“呵呵!赚点儿孙钱嘛……”

  “哦?迟玄,刚才是谁在对我说不知为何要替子孙赚这份钱呢?”

  迟玄咧着嘴强忍着笑回道:“回少主,是这位任先生。”

  任孤飞看看卓仙衣,想了想赫然笑了:“罢了!我就承认我爱钱成了吧?倒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怕救了人,却解不了心结!”

  卓仙衣展颜一笑:“只要先生肯帮忙,足矣。迟玄,给先生准备厢房!”

  迟玄笑着应声退出去了,他笑的是任孤飞老奸巨滑却敌不过卓仙衣支使人的本事,怎样也是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而此时离海神节还差一天……

  三月廿三轻车港为海神节的祭祀早已准备妥当,一年一度的海神祭本身吸引来的都是各地来的大船主、大海商,也正是个偌大的生意之源,所以历年海神节来参加的人都是非常多,尤其是今年,来的人更是多得连轻车港所有的客栈酒楼都住满了,还有来得晚了的人无处落脚,只得借宿在一般当地渔民家中……来的人目的都差不多,一来参加海神祭,二来看看这位即将继任的年轻船王,顺便摸摸情况以期往后与轻车港的交往更顺利。

  卓仙衣与夫人一早就出现在海神庙的祭坛之上,听主持祭祀的老僧领着十名僧侣祷念经文。烛香和着有如梦呓般的诵经声让还未睡醒的贺兰飘直打瞌睡,卓仙衣不时暗中掐她小臂好让她警醒些,须知祭坛之下围观者无数,若让人看到少船王的夫人竟然在祭神仪式上大打瞌睡,那可真是丢脸到家了!

  目光落在人群中一点,任孤飞做了个万事俱备的手势,知道一切就绪,听着僧侣的吟诵,心思稍定。

  阮君,你再等片刻!只需再等片刻我就来接你了!此后我们便再也不分开了!我,你,贺兰——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金香茶庄。

  寂静,僧侣的诵经声从昨夜子时之后便停止了。于是一个庄子再没有了声音,只得虫鸣鸟啼和细碎的风掠过碧绿的茶园发出的那木叶涛声。

  琼海郡主被带到神帐中,这是她第一次走出茶庄的客房,也是第一次走进这神秘的神帐。意外地发现神帐中竟然没有供奉神像,香案前供奉着的却是一柄金丝鞘乌皮的刀。

  “日落之时便是献祭的最佳时刻。”金绍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看着这轻盈的背影,心不知为什么便疼了起来,吸了口气,道:

  “这是我郁金香王朝的御用宝刀——天狐,传说它能主宰我朝的兴衰存亡。

  只要以它来血刃生祭便可以平息圣神对我朝的不满,再次降恩于我朝天子,重振郁金香王朝!”停了下,轻叹道,“只有你……为何却偏偏是你呢?”

  阮君并没有注意听他所言,她心中满是前日那叫做任孤飞的人所留下的话,仙衣是要来救我的!但我又怎能让她为难?她的亲兄长却是我的灭族之人,我若为她所救,却怎么面对我阮氏宗祖?怎么再为家族复仇?我一个弱女子,家破人亡,本已了无生趣,仙衣,你却为什么要让我对这人世还存有留恋之心?

  “郡主……即便在此刻,金某还是希望郡主能改变主意……”他在说什么啊?金绍堂心中也是烦乱如麻,明知这是万万不应当说出口的话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阮君并没有嘲讽之意地淡淡一笑,轻轻道:“金庄主不必再劝,妾身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只要金庄主信守诺言,杀花玉潘为我琼海郡复仇,阮君死而无怨。”

  金绍堂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长叹一声拂袖离去。

  “原来郡主是与金绍堂还有这番交易。”金绍堂刚走,任孤飞便从供案后转了出来。

  阮君一见是他,心中不由得更乱,慌忙道:“你……你又来做甚?”

  任孤飞并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只是郡主既然已做了郁金香王朝的生祭,又如何得知他金绍堂是否履行诺言呢?”他不再轻视这位郡主了,至少死并非为了逃避。

  她是有勇气的,然而却依然很傻,和所有不谙世事的深闺少女一样,对世间险恶毫无戒心,天真地以为承诺是可靠的,竟然相信有人会对死人守信用!如果说贺兰飘的天真出自天生的禀性,那么,阮君的天真便是一种近乎愚忠的责任感。

  “他若不守诺言,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阮君说道,心里却是一虚,竟然被他说到自己从来没有想到的一层!

  任孤飞笑笑,摇头:“人鬼殊途,你又怎奈他何?多说无益,此刻卓船王正安排人前来营救郡主,你就好生在此等他的讯息吧。”再指自己,“我负责在此保护你的安全。”

  阮君心中虽觉不应该听他的,但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眼见着日头渐渐往西边滑去,祭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金绍堂在茶庄阮君曾住过的客房中发着愣,房间里似乎还留着她的气息,然而过了今日她便归于圣神,于此世风消云散……

  突然门被推开了,一个家丁神情慌张地奔进来叫道:“老爷!轻车港的少船王在庄门外……”

  他看了一眼西沉的夕阳,心思纷乱,终究还是走露了风声,轻车港的少主自然是冲着琼海郡主而来!私心里竟有那么一丝希望阮君能被救走,但王朝大业更压过了他偶起的私心,略一思量,他朝庄门口走去……

  走到正厅,便看见一名少年站在厅堂中间,月白色的锦袍衬着他珠玉般的脸显得雍容华贵,脸上透着一种超乎其年龄的成熟稳重。

  金绍堂上前,打了个揖手,道:“卓少船王。”

  少年还了一礼,脸上凝重的神色并没有一丝放松:“金老板。”

  金绍堂强撑出一抹笑脸:“今日是海神节吉日,少船王竟然得暇来鄙庄……”

  卓仙衣冷冷道:“听说我家师姐蒙金老板收留,现在贵庄,烦金老板请师姐出来一见。”

  金绍堂倒没想到卓仙衣居然一上来便直奔主题,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只得强笑道:“老夫不明白少船王在说什么?”

  卓仙衣皱了皱眉,虽然对方的抵赖也是意料中的事,但听到金绍堂这种明摆着的欺瞒仍是不禁生气:“金老板是明白人,不必在下再说明一次了吧?”

  金绍堂佯怒:“少船王难道是怀疑老夫绑架令师姐么?”

  卓仙衣一笑:“我能肯定琼海郡主现在就在这里的某处,至于是不是绑架,就要看金老板你的态度了。”

  “这是什么话?你纵是轻车港的少船王也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此大放厥词!”金绍堂喝道,“来人!送客!”他话音一落,正厅内外立时出现了十数名家丁,而院墙上潜伏着的弓箭手也都现身,张弓待命。

  卓仙衣冷冷看了一眼这些人,再看了看金绍堂:“金绍堂,你当真不放我师姐出来么?”

  金绍堂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淡淡道:“没有人能阻止她……你也不能!她是属于神的,她生来就是属于神的祭品,就算今天被你抢走,也终有一天会归于神。”

  “一派胡言!”卓仙衣怒道,“人生来就是属于自己的!华海之神是仁慈的海神,绝不会接受你们这种野蛮血腥的祭祀!”

  金绍堂看着他,心知是无法阻止眼前这少年的,但复国大业又怎能因为他而停下脚步?只得道:“心存仁慈是成不了大事的,少船王以后自然会明白这个道理。时候不早,老夫不奉陪了。”说完,他一拂袖,转身离开。日落之时便是行祭的最佳时辰……

  卓仙衣一见他要走,知他想溜,大喝道:“金绍堂,不将我师姐还来,休想离开!”

  金绍堂暗叹一口气,轻车港看来势必要得罪了……口中道:“放箭。”

  霎时“嗖嗖”的疾风声不绝于耳,卓仙衣轻叱一声,跃起,身上月白色的长袍在空中扬展开,破风飞舞,箭支尽被卷入衣衫中。片刻,箭雨稍息,只见卓仙衣一人立在院中,毫发无伤,身边的地上却是落满了折断的箭支。

  卓仙衣并没有因这场小胜而感到快意,相反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因为——金绍堂跑了!

  阮君看帐外阳光已只剩下一丝红影,却不见金绍堂来,心中不禁诧异。任孤飞瞧她神色不安地频频向帐外观望,笑道:“卓少船王已派人围了金香茶庄,此刻怕是已经打起来了,金绍堂看样子是没工夫来献祭啦!”

  阮君看看他,正要说什么,只见人影一闪,金绍堂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意外地看着任孤飞:“怎么是你?”他竟然认得任孤飞!

  任孤飞神色不变,笑笑道:“郁金香王朝已灭,你何必如此执著?好好地做你的金大老板不是很好么?”

  金绍堂灰白的眉头一皱:“金某世代侍奉我王,为我朝复兴,纵死不辞!你等化外之民懂什么?郡主,你我之约可还算数?时辰已到,请尽早行祭!”最后这话却是说给阮君听的!

  阮君心念又是一震,恍然伸手便要取案上的天狐刀,任孤飞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挡在案前,道:“郡主莫听他的!你死了便万事休了,他不过利用你祭他家的神仙,你的仇恨与他全无关系!他郁金香王朝初复,根基不稳,怎会为了你与花玉潘冲突,多树强敌?”

  阮君听他所言不禁犹疑地看向金绍堂,金绍堂冷哼一声道:“郡主才是休要听他胡言!此人来历不明,怎可轻信!金某数日来对郡主如何,郡主应当心知,郡主所愿金某绝不推辞!别说是一个花玉潘,就是与整个轻车港为敌金某又有何惧!”

  任孤飞道:“你这话不对呢!轻车港与花玉潘乃是冤家对头,此刻卓船王正为营救郡主而来,你不帮卓船王保护郡主却还要拿她做生祭,你是帮花玉潘斩草除根吧?”

  金绍堂原本觉得自己为王朝复兴献出自己心仪的女子是一件非常崇高之事,他自己也始终用这种优越的牺牲感来安慰即将失去阮君的自己,此刻却有人将如此卑劣的说法套在自己身上怎不让他火冒三丈?当下气得脸色通红,指着任孤飞道:“你……你……你好!”

  任孤飞正是想将他气到极点,最好拖延时间到卓仙衣赶来,继续说道:“郡主请想,此刻他答应了你,可待到你做了生祭之后,他转而大可以去找花玉潘再邀一趟功,你岂非死得冤枉?”

  金绍堂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扑向任孤飞,抽出腰中佩剑攻向他。任孤飞往旁边一让,道:“被我说中了罢!”眼往旁里一看,笑道,“我可不是来和你打架的,要打架,喏!那边正主儿到了!”说完身形一闪,陡然消失了。金绍堂不由顺着他方才示意的地方看去,眼一花,卓仙衣已然到了眼前。

  金绍堂不及多想,一路快攻。卓仙衣见阮君还安然无恙,心情稍定,只说了声:“师姐,你我情同手足,难道你连我也不信么?”说话间身形飞快的一转,让过金绍堂刺来的剑锋,进步上前转守为攻,直取其腕脉。

  二人一进一退缠斗起来。

  阮君见这两人打斗起来,而自己却是他们争斗的原因,想要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仙衣是自己从小为伴的师妹,断不能让他受到伤害;而金绍堂……这段时日对自己多有照顾,说要做生祭的人是自己,他却是半点没有强迫,虽然任孤飞说了诸多他的不是,在心里阮君知道金绍堂并不是那种卑鄙小人,故也不愿看他受伤,一时间竟然没了主意。情急下抽出供案上的天狐刀架在自己颈上叫道:“你们都住手!”

  这一下卓仙衣与金绍堂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如何动作。

  阮君看一眼二人,流泪道:“你们都别打了,仙衣,阮君乃不祥之人,不愿久留于世。金庄主……你我之约切莫忘了!”说完便将长刀往颈中抹去!

  二人见此景都大吃一惊,卓仙衣不禁气恼地大叫一声:“糊涂!”扑了上去,要出手制止已是不及,索性身子往阮君身上一撞,阮君是个女子又无武功,本不会使力,被他一撞手中刀便掌握不住脱手而出,“当”的一声反钉在供案之上,这一震将供案上的香烛晃倒,神帐中本来就多是幡布,被这火苗一点便燃起来,只片刻整个帐中已经到处是火苗!

  金绍堂见阮君要自尽时心中一黯,想不到卓仙衣将她救下,未及多想一心只愿带着阮君远走高飞,不禁向阮君伸出手道:“跟我走!”

  “她不会跟你走的。”卓仙衣手揽着阮君的肩,几乎是强硬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看着金绍堂。

  阮君看着金绍堂,轻轻地摇头,不忍开口拒绝,然而,跟他走?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的事。

  金绍堂吸了口气,叹道:“我朝兴亡自有天意,看来实非人力可为……”说完,却是剑锋一转攻向卓仙衣,一番狠攻似是要拼命一般的招数让卓仙衣一时也应接不暇。只是刚才与任孤飞一番缠斗下来体力已然消耗不少,再与卓仙衣对手数招后,金绍堂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不觉心生退念。心里一松手里的招式便露破绽,卓仙衣不是普通人,这小小的破绽怎会逃出他的一双利眼,拆招进步,只一眨眼的工夫,一双手已扣住金绍堂咽喉,只需稍一用力便能捏碎喉骨,叫他一命呜呼!

  金绍堂见自己已然被制,料想断无生理,双眼一闭只等死。却听得一声急呼:“请船王放过他罢,此人并不曾为难于我。”说话的竟然正是刚从惊愕中缓过神来的琼海郡主阮君。

  卓仙衣看了看阮君,再看一眼金绍堂,放了手,对她来说只要师姐无恙便已经是大好了。这时任孤飞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快出来!火势太大,这帐子要倒!”这时一根被烧断的梁柱已经摇摇欲坠……

  “快……”

  卓仙衣勾住阮君的腰,身形向上一冲,竟冲破燃烧着的屋顶腾上半空,一旋身,足尖借力,两人安然落到祭帐外,几乎同时庞大的祭帐轰然崩塌,火势蔓延到茶庄,久久不灭。

  卓仙衣与阮君对视着,二人分别良久终于见面,却是激动得无法言语。阮君既已被救,心中的包袱反而放下了:仙衣是一心向着我的,我又怎可一而再,再而三地令她为难!思及此便再也不为先前的心思所累,只是衷心地感谢卓仙衣救了自己。卓仙衣则仔细打量着阮君,见她展颜也知她心中不再有芥蒂,不禁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金绍堂呢?”任孤飞煞风景的一句话,令卓仙衣回过神来。

  果然,金绍堂并没有从祭帐里出来,但显然也并没有死在里面,他失踪了!卓仙衣不禁轻轻皱眉,金绍堂没死,不知道以后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至此,金香茶庄被封,金绍堂失踪。琼海郡主阮君被救,卓船王将他的师姐留在船王府压惊,海神节仍在继续,没有人注意到发生了什么,然而对卓仙衣而言即将得到船王之位随之而来的这种种迷惑与疑问如骨鲠在喉咙中,难以释怀。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个开始。

  由卓仙衣主持的海神节祭祀已经预示着新老船王之间的交替,因此,轻车港宣布老船王花群英退位让贤的决定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

  在海神庙前设金盆,花群英当众洗手以示退出江湖,同时卓仙衣从其父手中接过象征轻车港的金龙旗,正式成为了新一代的船王,三月在一片欢腾中结束了。

  四月初,花群英张罗着带贴身的仆从和侧室叶沅去前年在丝南江北造的千鹤别院休养,船王府显得有些忙碌。卓仙衣对于父亲要离开显得有些不舍,对此老船王笑着安抚他道:“有什么不好呢?如果我在,那些个长老舵主们到底是听你的好呢?还是听我的好呢?”看着少年蓦然涨红的脸,接着又道,“船王只能有一个,轻车港如今就是你一个人的了!不要令我失望啊……”

  卓仙衣应承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还记得我跟您提起的那香党的事么?您怎么看?”

  花群英皱了皱眉:“当年灭郁金香王朝,我们轻车港应高原王之请也是出了力的,他们来找我们滋事倒也不是意外,只不过,如今高原王强盛,他们掀不起大浪,不足惧。”

  卓仙衣点点头,不错,轻车港有十四舟,有冥花,还怕什么呢?

  初三深夜。

  卓仙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到明日父亲就要离开,不禁有些心烦意乱。当他还是少船王的时候,父亲就像是一道墙,再难的难关,他背抵着墙,便什么都能面对了;如今他自己便要成为那道墙,成为别人的依凭,年轻如他终于有点胆怯……

  贺兰飘呜咽了一下,翻了个身继续睡了。他起身合衣,出门往父亲的房间走去。临行前最后一晚,再听他老人家一次教诲也好,他想。

  花群英的私居在船王府最后一重院子,老船王喜欢清静,院子里种着紫竹春兰,格局雅致简单。

  书房里还透着光,卓仙衣不禁一愣,这么晚了,父亲难道还没休息?

  走近,轻轻叩门。

  “爹爹,您还没睡么?”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卓仙衣觉得有些不对,轻推,房门竟然从里面被闩上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莫名地涌上心头,他再次大叫:“爹!您在里面吗?”还是没有回音。

  他转而呼唤父亲的贴身老仆:“花诚!花诚!”

  没有老仆的回应,反而是仅一院之隔的花家二公子花信云被吵醒了,披衣出来迷茫地问道:“怎么了?”

  卓仙衣知二哥身体羸弱,只怕他一担心又要卧床不起,只对他说:

  “二哥,烦你到前院叫迟玄来!”

  花信云性情温和,见他一脸焦急,也不多问,转身到前院去叫迟玄去了。少顷迟玄赶来,两人撬开了书房的门,却见里面空无一人,花信云这时从父亲的卧室回来道:“爹爹不在卧室里。”

  三人进书房,走进几重书架后,只见一个书架被什么机关移开,墙上露出一个深深的洞,人造的楼梯向下延伸着,显然是一间密室。

  身为船王,卓仙衣并不意外这密室的存在,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密室这般的被暴露在外,说明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转头对花信云道:“二哥,你在这里等着,我与迟玄下去看看。”

  花信云点点头,迟玄取了盏灯与卓仙衣走下楼梯。

  楼梯并不长,约摸转了二十五阶便到了底,在前举灯照亮的迟玄先倒吸了一口冷气,楼梯的尽头倒卧着一个人,面朝下,发色花白……迟玄上前将他翻过来,只见他脸色发青,已经气绝身亡。

  “诚叔!”迟玄轻叫,他正是花群英的贴身老仆花诚!

  花诚竟然死在这里,那爹爹呢?!卓仙衣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四下张望:这密室里多是父亲多年收藏的古玩字画,内里还有两进门。卓仙衣从迟玄手中取过灯,往里急走几步,在最里的一进门中他看到了花群英。

  老人倒在一片狼藉中,同样脸色发青,所幸一息尚存,他的手形成一个握东西的姿势,卓仙衣一呆,向密室中某处看去,然后只觉得身上一阵冷——“冥花”不见了!

  此时此刻,冥花的丢失与老父的重伤,在卓仙衣心里像两股纠缠的麻绳理也理不清。他抱起老父,从密室出来,却只见密室里一下子多了很多人,留宿在船王府的几名长老都聚集在这里了……

  花信云解释道:“你们刚进去一会儿,花诚便从密室里出来了,他跟我说有人来盗冥花,爹爹被刺客打成重伤,你和迟护卫与凶手缠斗起来,让我把大家都叫来帮忙……”

  卓仙衣看了看大家,再看了看他的兄长:“诚叔死了……冥花已经被盗,刚才那人,只怕才是真正的凶手。”胸中郁闷非常,竟然在自己家里被人耍了……

  花信云看过父亲的伤势后摇头:“这伤深及脏器,血淤在胸口,没几个月调养是好不了的……”他皱着眉,忧心忡忡。

  “怎么办?”不知道是谁开口问出这句话。

  是啊……怎么办?花群英刚刚退下船王之位便遇刺,生死未卜,冥花被盗,轻车港最强的依仗没有了……此时如果有人来犯,是不是还能像以往一样应对?一众长老都不由得有些慌神……于是,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现任船王身上。

  卓仙衣迎着这许多的目光,看到期待,也看到了担忧,心里不禁痛骂自己,如今这些人都在依仗自己了,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逃也逃不了,也是万万不能逃避的!怎么能在此刻心存退意?

  最是知心是手足,花信云虽然不懂俗务,但是并不笨,看到卓仙衣微变,知道他在思索对策,为了让旁人不至于注意到这位少年船王的生涩,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依我看,打伤爹爹的人一定是爹爹认识的。”

  果然,有长老立刻接口:“二少爷这话怎么说?”

  花信云道:“爹爹身上没有其他伤痕,致伤的一掌来自前胸,之所以受伤如此重是因为这一掌是离得非常近的距离所发,他老人家几乎吃了十成十的威力,若不是他功力深厚,只怕此刻已经……想我爹爹如此谨慎之人,怎么会让人从那么近的距离出招伤他?想必那人是爹爹认得的……”

  一众人闻言,都点头称有理。

  “要等爹爹醒来,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只怕为时已晚。”卓仙衣这时开口,停一下的当口他看了花信云一眼,心里充满感激,而花信云则回他一个淡淡的笑以示鼓励。

  “如今当务之急是封锁一切关于今晚发生的事外传之可能。”他目光扫过在座的长老们,一众长老都赞同地点头,“明日爹爹照预定的计划出发去千鹤别院,一来,临时改变计划容易让人胡乱猜疑,二来,轻车港可能就此要进入多事之秋,不利于他老人家养伤,所以出行计划照旧,只是请二哥随行照顾爹爹。”

  没有人反对,大家都知道花二少爷素有“神医”之名。

  “至于冥花,各位当然知道,家师李夜氓便是这世间唯一会制造冥花的人,只要将他找回来,冥花的威胁也就迎刃而解,所以大家可以放心。

  今夜便到此,明日一切照旧。”他说完,挥手示意长老们离开。

  长老们听他这番话,心里也都定了,是啊!怎么忘了,船王大人的恩师便是冥花之父,如此轻车港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于是倒悬的心都稍稍安定了些,纷纷领命离开,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都感觉到一件事即将发生——轻车港将面临一场有史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长老们离开后,卓仙衣自信的脸瞬间瓦解,是的,所有的人都知道恩师就是冥花的制造人李夜氓,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李夜氓正是因为不愿再制造冥花而离开了轻车港,从此行踪不明。人们以为他的爱徒必然是知道的于是心安,可是卓仙衣却为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而心乱如麻,他可以这样鼓励和安抚下属,却怎么安抚自己呢?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辆遮盖严实的马车将老船王送走了,随行的有四名家仆,十二名轻骑护卫以及花家二公子花信云和老船王的侧室叶沅。

  轻车港一切如常,渔船早早地出海,采珠女唱着晨歌收拾渔具为日出后的下海做准备……卓仙衣站在船王府最高的观海亭看着这一切,宁愿每天看着这样一幕幕的开始和结束,不要有风波多好?

  “仙衣。”阮君的声音听起来就如她的琴音,如韵律一般悦耳动听。

  “他们告诉我,你在这里。”她说着,走到他身旁,与他一同俯视海边的风景,心头一抹忧伤掠过,曾经……琼海郡的每个早晨也都是如此的生机勃勃。

  卓仙衣指着眼前的一切,苦笑:“爹爹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了,可我用什么来守护他们呢……”

  “做你能做的。”阮君说道。

  卓仙衣看着她,惊异于阮君话中的玄机,而阮君笑了笑:“老爷子走得太早,随行的人又莫名地增加了那么多,连信云哥也跟着去了,下人都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我猜想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她拉起卓仙衣的手,悠悠道,“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告诉你,做你能做的,不要担心不用害怕,我和贺兰会永远支持你。”

  卓仙衣笑了,突然间感觉到一种释然,自己并不是一个人,有阮君和贺兰在啊!“谢谢!”他衷心地说道。

  阮君轻笑:“要说谢谢的是我,如果不是你,我此刻也许……”话到一半被卓仙衣一个挑眉的动作打断了,她“咯咯”的笑,每当仙衣有什么不快便挑眉头,十足的男儿腔调,“仙衣,要我如何报答你呢?”

  卓仙衣的笑容是天真,而且直爽的,这在外人面前是绝少表现的表情,他却是毫不吝啬地给予了他最亲近的两位挚友。“报答嘛?让我想想……”他歪着头,做了个思考的动作,然后立刻说道,“既然琼海郡已经没有海盗出没,花玉潘要再次整兵攻打只怕也要等段时间,你何不回到琼海郡去重振琼海港的声威呢?”他这样流畅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显然其实早已做了打算而并不是刚才瞬间想到的结果。

  这令阮君再一次感动了。得知琼海郡已经收复是在被救回轻车港之后的事,身为郡主的她何尝不想立刻回去重振家威呢?然而欠着的情又当如何还?这令她一时之间对于自己的去留有了犹豫。

  “不过……”卓仙衣语气一转,接着道,“师姐能不能在回去之前帮我一个忙?”

  阮君一愣,她深知卓仙衣的能力,身为天下最大的港口的主持者,现任的大船王,竟然要求自己帮忙?

  “你且说说?”阮君看着卓仙衣,不敢高估自己,于是也没有在还不清楚要求的内容之前给出轻率的回应。

  卓仙衣对于阮君的谨慎抱以微微一笑:“替我主持轻车港半年……

  不,三个月就够了!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看着阮君惊讶的眼神他安抚道,“罗兰夫人的信使被香党的刺客杀了,这刺客还冒名前来刺杀我,这件事我得对人家有个交待;而且,从那名刺客身上搜到的信件来看,罗兰夫人寿诞要到了,我与贺兰新婚时他们送过贺礼来,此刻是请我们过去祝寿,这个礼数是断不能废的;再者,我想趁此找寻师父的下落……眼下轻车港需要他。”

  阮君想了想,她知道仙衣对自己所说的并不是全情,但是她相信仙衣,所以这些足够了,她点了点头:“你信得过我,我自然会尽我所能,直到你回来。”

  四月中,整个丝南平原迎来了雨季,绵绵的雨一连数天细细地落个不停。

  不过雨季给人们带来的倒并不一定全然是湿漉漉的烦恼,相反,在丝南平原上,雨季的到来意味着一场热闹的欢宴。因为罗兰港的主人——罗兰夫人的寿诞也随着雨季到来了。

  这是位有着传奇色彩的女性,这个女人据说是来自远东的楼兰王朝的遗族,曾受到前高原王的宠幸,她生下了现任的高原王楚随风,然而却没有成为太后,而是生下太子以后便被前高原王授以重金遣出皇宫。说是失宠却为什么授以重金呢?没有人知道,只知道这位叫罗兰的女子带着这些钱财来到了丝南江的入海口,从此定居,并创立了奇珍馆,收罗各地的奇珍异宝。

  当时在这个还被称为“贺兰港”港口做主人的便是如今轻车港的船王夫人贺兰飘的祖父贺兰渊。这位老人有着惊人的商业头脑,曾经有人说如果给这个老头一个铜板让他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呆三天,那三天后这一枚铜板将变成一锭黄金。然而这位老人有一个嗜好,就是嗜赌,虽然据说他的赌运相当好,但是却终于将整个贺兰港输给了某人,而使得贺兰家从此山穷水尽,只得靠曾经的好友——轻车港勉强支撑度日。这也间接造成了贺兰飘这个贺兰家唯一的后人不得不嫁给实际上是个女人的卓仙衣做一对假夫妻。

  再来说这位罗兰夫人吧。那位赢取了整个贺兰港的某人最终并没有成为这座港口的主人,而是将它转手卖给了罗兰夫人。于是“贺兰港”便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这座港口被更名为“罗兰港”。然而据更犀利的传说版本所说,事实上正是罗兰夫人暗中主持了那场令贺兰渊失尽天下的豪赌……当然这只是传说,至今没有任何证据来证实这个猜测。

  由于罗兰夫人爱收集珍宝,又嗜好奢华的热闹,每一年总将自己的生日前后五天搞得盛大无比,久了便有人戏称这段热闹的日子为“珍货会”,便也有人趁此机会聚在一起寻找商机。罗兰夫人知道后不但不生气,甚至当真在自己生日前后五天这总共十一天的日子里举行各种竞赛、拍卖活动,以此轰动一时。珍货会的时间紧随轻车港的海神节之后,在不知道的人眼中似乎是个拾轻车港之牙慧的举动,然而事实上,多数江湖中人都乐意参加珍货会,只因在这为期十一日的珍货会是黑白两道唯一能和平共处的日子,所以珍货会也是个半明的销赃点。鉴于罗兰夫人的特殊身份,在珍货会不得动武,一切用钱说话,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船王要参加罗兰夫人珍货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华海沿岸大小港口,不久后自轻车港出发的十艘货艇满载着货物前往罗兰港参加珍货会,据说船王自己也将随船前往。在好事的人们眼中今年的珍货会似乎会格外热闹,于是关于轻车港里某些微妙的变化便被轻轻带过,除了身在其中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

  而这,正是卓仙衣想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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