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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鬼子见鬼了

  日军很快就控制了马家堡的动荡局势。那一天,中野竹枝突发游兴,说是要到处走一走,并且吩咐手下,不可破坏这里的一草一木,但手下的人屠杀生灵、奸淫妇女时,他却不闻不问。跟随中野竹枝的是一名文官和一条军犬。中野竹枝究竟是读书人,一路上看到什么或想起什么,就会停下来,对文官说,你把纸笔拿出来,或者说,你给这里拍一张照。

  马家堡的古城气势宏大,外有依山构筑、周长二十里的城墙,内有河道环绕的建筑;南面是文昌阁、书院(已废弃)、牌坊群、钟鼓楼、庙宇、戏台;东西两端是新城与旧城,大小房厝各五六百座,其间水网密布,巷道与涵道相通;北面是灵山,灵山下有一座古塔,是由马家堡的开基祖马骐骏所建,塔中至今还埋有他的灵骨。中野竹枝朝灵塔拈香敬拜之后,就开始逛街了。

  自灵山至文昌阁一段路称为青龙街,长约五百步;

  自太平桥南端至玉虹桥北端一段路称为朱雀街,长约七百步。

  单是逛这么一块小地方,就要经过八座桥。桥是朱雀桥、万岁桥、太平桥、玉虹桥、木箫桥、洗马桥、驷马桥、状元桥,这些都是由马氏家族的先人修建的。

  单是青龙街一带就有五座大大小小的庙宇。庙是小脚女神庙、七贤祠、双清庵、五仙堂、杨府庙,这些也都是由马老爷的先人乐助建造的。

  至于马府,是城中之城,一律厚墙重门,镏金绘彩。房屋沿中轴线依次分开,六进十二开间,左右对称,每一进大院都有一扇大门,两扇偏门,分别供主仆出入。廊厢别院,回环相接,房屋略向西偏五度,这样夏季可避日照,冬季可挡风寒。房屋以木结构为主,柏木雕梁,樟木柱子;柱础采用横纹放置的杉木(可以防止吸水);家具则是用乌木、紫檀木制成的,台基是青石砌成的,地面是用陶砖墁成的。马府中除五间正厅,八十一间厢房之外,还设有书房、茶房、账房、酒房、古董房、兵器房、祭神房、熟火房、造办房、兆祥房、钱库、粮廪、养心斋等等。

  中野竹枝走进第三进大堂,只见堂内的太师壁上挂着一个匾,上书堂号:祥和。左下角署名:马愚。堂号下面是一张条案,供奉着六神祖先的牌位。中野竹枝解下武器,拈香拜了拜,插在壁桌上的香炉内。整整一个下午,中野竹枝带着文官和军犬逛遍了整座马府。他曾在飞机上俯视过马府的全景,它看起来就像是前朝王爷在乡野间偷偷兴造的一座王宫,在群山的怀抱中有一种黯然收起的王气。这一块宝地正是他进入中国之后梦寐以求的。因此,当他的飞机掉头离开时,他的愿望却早已在马家堡降落了。参观了整个马府之后,中野竹枝很有感触地对身边的文官说,如果有一天他解甲归田,他就打算在此居住,种种树,读读书,生一大堆孩子,也算得上不虚此生了。可惜的是,他中野竹枝现在身负着建设大东亚文化共荣圈的重任,不能过多地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容易软化意志的美梦上。

  中野竹枝自称是与马家人同根同源,因此也就毫不客气地在马府住了下来。他躺的是马老爷当年睡过的床。这张床的面积相当于一间日本式的单人房。打造它的工匠少说也要耗费一年时间。床下的四根柱子象征一年四季,底下的柱脚模仿马蹄的形状,足有大海碗的碗口那么粗;床上有二十四块二尺高、一尺宽的隔板,象征一年二十四个节气,每块隔板上都绘有姿态各异的春宫图。每幅图下还配有艳情诗,有白居易的、温庭筠的、柳永的、苏氏兄弟的、唐寅的、兰陵笑笑生的等等,那么多诗人好像都曾光顾过马老爷的床;床上还有玳瑁筵、锦褥、象牙席、春凳、长短枕、芭蕉扇;两头的床背板上还有灯檠,上面搁着两盏玻璃罩住的洋油灯,床背板下各有一个橱子,一个橱子里存放的是一些爽口的食物和随时鲜果,另一个橱子里所藏的,除了秘戏图册,还有春药、淫具之类;床上有十二根支撑圆盖的立柱,象征一年十二个月(或者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帐幔从圆盖上垂挂下来,把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自成一个天地,这个天地也是天方地圆的,也是充满缤纷色彩的;躺在床上可以看到圆盖上绘有日月星辰,还有各种各样的神像,诸如菩提树下的释迦牟尼、莲花座上的观世音、坐在圣母怀中的圣子、驴背上的穆罕默德、青牛背上的老聃、遥望麒麟的孔夫子,还有伏羲女娲、床公床婆、傩公傩婆等。圆盖上的神、隔板上的人、床脚上的兽就这样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世界。

  最让他感兴趣的,当然是那二十四幅春宫图了,他见过中国明代的秘戏图,但笔法没有眼前几体人物那样细腻、灵动、富于肉感;他还读过中国几部重要的兵书,却不知道男女之间的战争也是这么讲究章法的。他秉烛夜游,看得有些神思摇荡。这位帝国青年军官在军中素以洁身自好著称,在通往这张床的路上,他的双手尽管也沾满了鲜血,但他没有像手下那些士兵那样不放过任何一个到手的女人。他没有奸淫马家堡的女人并非因为他与马家有着血缘关系,而是因为他曾对自己的未婚妻发过誓:在精神上他要效忠天皇,在肉体上他要忠于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了避免让自己身陷欲望的污泥,他又闭上了眼睛,琢磨起围棋的棋谱,但那些黑子和白子竟让他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阴阳、男女、千姿百态的秘戏图。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不容许自己以自渎的方式解除欲念的纠缠,他决不容许自己的意志力在本能面前突然崩溃,他甚至不敢想象那样一种场景:当他正躺在床上自渎时,天皇和自己的未婚妻就坐在圆盖上与诸神一同注视着他,目光中满含嘲讽。为了保持一种清心寡欲的状态,他在床上采取了卧倒、匍匐、盘坐的姿势;在难以自持的时候,他还不得不做起俯卧撑,他做了一百下,换了口气,又开始做起来,他不能让自己的双手有片刻清闲。他断断续续做了五百多个俯卧撑,直到一种酸疼的感觉覆盖全身的骨骼。最后他就在疲倦中沉沉睡去了。这位青年军官在睡梦中却放松了警惕,他梦见了二十四个妖娆的女俘,她们被皮鞭抽过的身体显得更楚楚动人。她们在他面前跪着,请求他饶命。而他板着面孔,以号令三军的口气命令她们脱光身上的衣服。他拔出手枪,对准其中一个女人的胸口,扣动了扳机。那一瞬间,他感到体内有一股黏液喷涌出来。他惊醒之后,双手触摸到了一大摊黏液。他意识到自己的意志力被一场春梦彻底击垮了。他忽然想到了床上那二十四幅春宫图,疑心是那些淫鬼在暗中作祟,这样想着身上就冒起了鸡皮疙瘩。

  这时正是夜深人静,黑暗中忽然传来了时断时续、忽高忽低的鼾声:呜呼呜呼呜呼呜……

  是谁?中野竹枝心里犯了嘀咕,是谁在黑暗中发出这么大的鼾声?这鼾声是从墙外跑进来的,还是从地底冒出来的?是死人嘴里发出的,还是活人发出的?

  他首先怀疑是自己手下的人,但他很快就否定了。手下的人都住在另外几栋屋子,隔了好几堵墙,鼾声不至于如此清晰地从墙那边传过来。根据他的判断,鼾声就来自身边方丈以内的地方。他暗自思忖:也许打鼾的就是方才捉弄他的淫鬼,现在累了,就躲在墙角打起鼾来。他摸索到了随身携带的手电和手枪。左手拿着手电,右手持枪。手电的圆光照到哪里,枪口就对准哪里。圆光一下子打到高处,一下子又打到地上,仿佛一只跳上蹿下的猫。这只猫正在小心翼翼地捕捉着一只诡秘的老鼠。“是谁?给我滚出来!”他大声喝道。黑暗中没有人答应,只有鼾声如故。

  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就披上一件外衣,冲到外面,大声嚷道:“卫兵,集合。”住在附近的卫兵听到上司的命令,就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中野竹枝挑选了几个士兵打着手电蹑手蹑脚地进去。“你们是否发现有什么异样?”中野竹枝问道。几个士兵都说没有。“你们再竖起耳朵听听。”中野竹枝又补充了一句。他们果然都屏息凝神,竖起了耳朵谛听。有一个士兵说:“我听到了鼾声。”另外几个也说自己听到了鼾声。“你们有没有发觉这鼾声有些怪异?”中野竹枝问道。“没有。”他们齐声回答。“你们再仔细听听。”中野竹枝神色紧张地说。“还是没有。”他们再次齐声回答。“你们难道没有想过,这房子没人睡觉却为何传来鼾声?”中野竹枝这么一说,士兵们都面面相觑,脸色一下子都变得煞白。有人惊叫一声:“有鬼呀。”话音未落,中野竹枝就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然后十分沉静地对大家说:“撤。”

  中野竹枝在马家堡遭遇了一连串怪事,心中积聚的疑团一直无法解开,因此他就想到了见多识广的马万卷。

  马万卷现在已是“皇军的人”了。这段时间,中野竹枝时常向他请教中国的问题。中野竹枝派人去找他时,马万卷正在跟一群读书人辩论什么问题。村里人都知道,马万卷那天从日本人的营地出来以后,逢人就大力宣扬大东亚文化共荣圈的好处。人们对马万卷这一做法都大惑不解,有人怀疑他是吃了日本人的媚药才变成这副汉奸相的。

  村里几个有名望的读书人都过来了,奉劝他不要投敌附逆失了读书人的气节,他却反过来奉劝他们“不要拘泥小节昧于形势”。那些人很生气,临走时丢下了一句:“马麻子啊马麻子,你当真是越活越糊涂了。”

  马麻子是马万卷的绰号,村里人都说,他看书看得多了,那些墨字就跳到他脸上来了,因此有人暗地里还给他起了一些诸如“陶活字”、“康熙字典”之类的绰号。马万卷最忌讳别人拿他的麻脸开玩笑,可这一回他们居然当着他的面叫出口了,整张麻脸在那一瞬间都涨成了猪肝的颜色。

  那些读书人走出门时撞见了几个日本人,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就拂袖而去。马万卷把日本客人请到书房,沏上茶,各自就座。刚说上几句,忽然听到院子里响起一片嘈杂声。只见一个蓬头散发的汉子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手持杀猪刀,二话不说,就向他的右腹刺去。马万卷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已吓得眼镜都跌了出去,当场瘫软在地上。

  “求求你,别,别杀我,求求你……”马万卷闭着眼睛,听到自己发出告饶的声音。那汉子像是要跟他开一个恶毒的玩笑,只是用刀柄捅了一下他的腰眼,并没有当真刺进去。

  “你还没死呢,就装出这副可怜的死相来,”那汉子冷笑着说,“你放心,我不会杀死你的。我不会让你的血弄脏我的手。”马万卷清醒了几分,睁开了眼,突然向后一仰,发出“啊”的一声。他在地上爬了几步,一迭声地叫着:“太君,救救我,太君……”站在一旁的日本人正纳闷着,听到他求救,霍地拔出枪来,对着那名刺客,正要扣动扳机。忽然又听到马万卷叫了一声“慢!”日本人的手枪举在空中,一动不动。

  “他就是你们要找的地下情报员唐崇儒,”马万卷十指颤抖着说,“他是我的学生啊,我的学生居然要杀我,这是忤逆啊。”

  “我对不住的,只是老师一人,可老师对不住的却是千千万万的国人啊。”唐崇儒撩开覆在额前的乱发,举起那把明晃晃的杀猪刀,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再次发出低哑的冷笑,“临死前,我要告诉老师,我这样做无非是为了保全老师的晚节。”说着,他就拿刀尖对准自己,在脖子上抹了一把。他的脑袋歪在一边,睁圆的眼珠子却仍然死死地瞪着马万卷。

  那一刻,马万卷忽然想起,这一年是他的忌年,这一日是十恶大败日。尽管被刺未遂,但他已吓掉了半条命。

  马万卷被中野竹枝的手下护送到马府时惊魂未定。得知宅中闹鬼的事后,心里又难免有些发憷。他分析认为,发出鼾声的不是别人,正是躺在地下室里长睡不醒的马老爷。他哥哥马异人曾告诉他,马老爷有尊者的星宿,身上有着非同寻常的法力。当初渔民造反,马老爷用一声咳嗽就镇住了他们。而现在,当马家堡人无法用枪弹阻挡日本兵时,马老爷却用鼾声就可以屈人之兵,可见前言不诬。马万卷把马老爷在地下室长眠多年的事告诉中野竹枝时,竟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尤其是那些军医,他们认为一个人长时期不吃不喝是不可能存活下来的。马万卷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属实,就主动要求前去查看。结果他们在地下室真的找到了马老爷。他平躺在一张汉白玉床上,面容安详沉静,随着有节奏的一呼一吸,鼾声的轻雷在喉咙与鼻孔之间来回滚动着。他的左手每隔一晌,就会在无意识的作用下抬起来,在胸口扪一下,然后放回原处。这说明他的身体机能并没有在睡眠状态下停止运转。日本军医对他的口腔进行了检查。他们得出的医学结论是:舌根肥厚,软腭松弛,悬雍垂肥大过长,呼吸道狭窄,时有阻塞;至于他的鼾声何以如此大,已经超出了医学研究范围。

  中野竹枝说:“那就把他的喉咙打开,看看里面的构造是否与常人不同。”

  马万卷说:“这事万万不可,马老爷便是居于震旦东南大海际的诺讵罗尊者下凡,伤不得的。”

  中野竹枝说:“既然他是震旦东南大海际的诺讵罗尊者,又怎么会躺在这里作死人相?你看他那样子,还不如一尊泥塑的卧佛。”他举起马老爷的辫子,搓了几下说,“你们再来看看,这豚尾奴,还蓄着前朝的辫子呢。依我看,此乃死老虎的尾巴,威风不起来了。”

  马万卷对马老爷一向敬畏,因此就帮着解释说:“茂林之下,草多不丰;大河之畔,井多不深。老爷气势太盛,自然要拆掉一些,这样方可以让子孙兴起来。”

  正说话间,一名士兵抓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向中野竹枝报告说:“此人声称自己是马家的四姨太,可以跟这个躺在床上睡大觉的人对话。”马万卷扶着夹鼻眼镜就近端详了一番说:“她的确是马老爷的四姨太,不过,她是否真的能跟睡梦中的马老爷对话,我还吃不准,太君不妨一试。”中野竹枝挥了挥手说:“放她进来。”女人扑到马老爷的床前,把耳朵紧贴在他的鼻孔下,像煞有介事地听着,时而点头,时而低语。马万卷站在一边,早已看穿了四姨太的心思。他听说四姨太原本是要推到死人堆里去的,现在跑到这里装神弄鬼,好歹也可以保住一条性命。马万卷上前好奇地问道:“马老爷都说了什么?”四姨太答道:“他对那个大管家说,荒年要来了,青黄不接的年头,麦子就是救荒作物。”

  “牛头不对马嘴,”中野竹枝对四姨太说,“你去问他,马大力现在躲在哪里?”

  听到儿子的名字,四姨太忽然口吐白沫,过了半晌,就疯疯癫癫地唱起歌来:

  仙狮仙狮东方来

  毛发倒戗一声叫

  上透三十三天佛国地

  下透十八层地府阴曹

  仙狮仙狮南方来

  甲子庚申黄旗飘

  魑魅魍魉速回避

  大破日里天火烧

  因果报应时辰到

  仙狮仙狮北方来

  取来人头作火球

  明日送到砺灰窑

  地府阴曹轮盘烧

  干干净净不用扫

  仙狮仙狮西方来

  墓有宿草,快快来扫

  皇天三宝,否消否消

  四姨太一边唱,一边手舞足蹈。唱到“皇天三宝,否消否消”时,忽然顿起脚来,双手还作出泼脏水的样子。

  中野竹枝问马万卷:“她唱的仙狮是何方神圣?”

  马万卷答道:“这是诗谶,是说马老爷将会派一个厉害人物出现在马家堡,他要兴起来了,天雷要勾动地火了。”

  中野竹枝问:“依你之见,那个所谓的仙狮会是谁?”

  马万卷说:“方才这首诗中提到的天火,似乎影射那日的吐火怪兽。我算了一下,那天士兵被烧正是我们马家堡挂黄旗的日子,也正是歌中所说的甲子日。”马万卷说着说着就犯了爱卖弄学问的老毛病。中野竹枝听了觉得很是新奇,就问他吐火怪兽又会是谁?

  “是我的儿子马大力。”四姨太抢过话头说。

  “你这就说不对了。”马万卷走到四姨太跟前说,“既然仙狮能吐火,它就不是人;既然它不是人,也就不可能是马大力了。难道你要对我说,马大力既是有血有肉的凡人,又是能吐火的仙狮?”

  “呵呵,马先生又玩起诡辩术来了,”中野竹枝说,“你们中国诡辩派的祖师爷不是说过,狗可以是羊?既然狗可以是羊,那么马太太也可以说她的儿子马大力就是仙狮。”

  “请问太君,马太太是不是人?”

  “她是人,不过,她是一个疯女人。”

  “既然她是人,那么她的儿子马大力也应当是人;四姨太说马大力是仙狮,并不能证明她也可以是仙狮;既然她不能证明自己是仙狮,那么她也不能证明自己的儿子是仙狮。即便说人可以变成吐火的仙狮,但仙狮不一定就是马大力,这正如木头可以做成椅子,但椅子却不是木头的全部。把木头称为椅子就是以偏概全。”

  “我没有把马大力看成是仙狮,正如我没有把木头称做椅子。我现在要证明的是,我手中的枪能不能吐出火来。”中野竹枝霍地拔出手枪,顶住了四姨太的额头。

  马万卷像是咽下了一大口冷饭团,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觉得自己在理论上并没有输给对手,输就输在气势上。在这场辩论中,有理没理,嗓门高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更得势。对手的气势是枪杆子压的底。一个眼神,一种手势,摆在那里,即便不出声,也足以摄人心魄。他不服也不行。

  四姨太被几个宪兵架着,一边挣扎着,一边怒号着:“老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他们推不倒冬瓜,就拿茄子来问罪了,这算是哪门子好汉啊。”

  “太君息怒,”马万卷上前劝道,“太君以仁治天下,杀死一个女流之辈有失仁道。再说,她方才只是神灵附体,念出诗谶。太君要防范的应当是那个性情悖乱的仙狮。日后若能将他降服,太君就可以取代马老爷,在马家堡施行仁政了。”

  中野竹枝指着四姨太问:“马先生,你是不是很想救她一命?”

  马万卷低下头说:“我对天皇忠心耿耿,不敢携二,我只是觉得太君对此事务必慎重,首恶可办,胁从能免则免。”

  中野竹枝沉吟半晌说:“看得出来,我们都有一颗拯救别人的善心,只不过,你想拯救的是一个小小的马家堡,而我想拯救的却是整个世界。要想保存整体,就不能不牺牲局部。你应当明白我所说的道理吧。”

  “杀死一群人,可以有一千条理由。但你不杀他们也同样可以找出一千条理由。在尧舜的时代,有三个小国作乱,舜爷却没有以武力镇压他们。仁义之师,是可以兵不血刃的……”

  “又是满口的仁啊、义啊,你能不能跟我说些别的?”

  “除了仁义二字,我闭口不谈别的。”

  “那就给我闭上你的嘴,等我抓住了马大力,我要让你天天对着他的耳朵讲仁义。”

  中野竹枝刚刚讲完“仁义”二字,就朝四姨太的脑门开了一枪。这也是他对“仁义”这个词所作的补充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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