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朝烟意外地来看我了
晚上,我正在做课件,朝烟竟打来电话,我很吃惊,因为我们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联系了。我更吃惊的是,她说她要回来“请吃饭”。
“是不是散伙饭哪?”我现在基本麻木了,所以说话也慢慢恢复了痞子本色。
“不是早散伙了吗?只是回来看看你!”在电话里,她的舌头也伶俐起来。
“是这样啊,那我也不好拒绝了。”我口里这样说,心里却非常矛盾,一方面渴望见到她,一方面又不想这样。因为每一次见到她,又必须从她离开我的那一刻开始,重新再忘记她,重新计算不见她的时间。总之,每一次见面,都是一次新的忘却的开始;而忘却的开始,又是非常痛楚的。
“好吧。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做准备。”
“你不用准备了,我只请你吃顿饭,马上就回武汉。”
“是这样,那你自己决定吧!”我冷冷地说,并且挂上了电话。
说实话,我不希望她回来,真的,这顿饭好像是我们断绝来往的仪式。此后,我便再也没有资格思念她了,她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算了吧,这一天总会来的。我又埋头做课件了。
第二天中午,她在车站打电话,说她已经到了,让我去她家吃饭。
“你家有什么吃的?还是找家餐馆,我请你吧?”我说。
“我叫你来你就来。不要�唆,我马上就要走。我还有10分钟到家。”她的口气不容我商量。
“好吧。”我也不想让最后一次见面以争吵的形式来结束。
20分钟后,我已在她家门口了,虽然我有这房子的钥匙,但为了尊重她的主权,我并没有自己开门,而是有礼貌地敲了敲门,她很快开了门。
“你不是有钥匙吗?”她奇怪地问。
“哦,忘记带了。”我随便说了一句。
她看了看我,我看了看她,都不知说什么好,有些尴尬。不过,我发现她比上次见面时更黑了,头发剪短了,但仍很干枯。我鼻子里酸酸的。
“上海怎么样?”我终于找了个话题。
“还可以吧。我们也是走马观花地看看。”
“去了哪些地方?”
“东方明珠,南京路,到复且看了看。”
“哦,感觉还好吧?”
“还可以。在那里的时候,我很紧张,不知3年后自己该怎么办。”
“还有3年,你有这么优秀,会有美好的前途的。”
“不一定,现在的大学生太多了,像我们这样的大学,根本拿不出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感到惭愧,去年暑假填写志愿的时候,她是为了我才填武汉的理工大的,从后来公布的分数线看,她完全可以读复且。
“争取考个好一点学校的研究生吧。”我安慰道。
“也只有如此了。哎,我们吃饭吧。”
“吃什么?你家有什么吃的?我请你到街上吃吧。”我笑着说。
她从厨房提出两只塑料袋,说:“我们的饭在这里面。”说完就打开塑料袋,一样一样地拿出来,“烧鸡,卤鸭颈,花生米,牛奶。怎么样,我们吃吧?”
我苦笑道:“这怎么吃?你回来就为了请我吃这个?”
“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嘛!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暑假给我打这么多电话。你不吃,我吃。”
“我吃不下去。”我觉得,这像死囚吃的最后一顿饭。
“不要这样,好不好?”她看着我,几乎在哀求。
“我没有别的意思,是真的吃不下去啊!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尴尬,就这样说。
“你多少也吃一点哪!”
我扯过一片烧鸡,放进口里嚼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但是,如果我不吃,就是不承认我们已经结束,就会给她增添心理负担。
“味道怎么样?”
“很好。”我坚强地说。
“尝尝这个。”她又递过来一只鸭颈。
我最讨厌吃这个,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就接过来,啃了几下。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好像在片刻之间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好热。”她说。
我这才注意到,电扇没有打开。
“没有电,也没有水。我妈清明节回来过一次,把这些全部报停了。”她无奈地说。
“坚壁清野。”我说。
“你们还在补课吗?”她换了一个话题。
“是的。”
“比较忙吧?”
“嗯,和以前一样。”
“哦。”
我们又找不到话说了。我看了看表,4点,就说:“4点了,你什么时候走?”
“哦,4点了?那我该走了。这些没有吃完,怎么办?”
“你带回去吧。”
“我怎么带回去?到学校也没有冰箱。你带回去吧。”
我不愿带,我不想一个人吃这些令人心酸的东西,就说:“那就扔了吧。”
“扔就扔。“说完,她就开始收拾超来。我坐在满是灰尘的椅子上,偷偷地落泪。此时相别,今生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呀?
“走吧。”她很快收拾完了,站在我面前说。
我怕自己的泪痕被她看见了,低着头说:“走。”
我站了起来,再一次看了看这间我永远不会再来的房子,看看那熟悉的吊扇和木椅,还有那老式的鞋柜。
然后,我们出了门。
下了楼梯,她还提着塑料袋。
我问:“怎么不扔掉?”
“舍不得。”她低声说。
“哦。”
我们出了机械厂,到了公共汽车站。我说:“我送你到车站吧!”
很快来了一辆公汽,她却站着不动。我说:“上去啊!”
她还是不动,望着对面的广告牌发呆。
公汽开走了。
我靠近她,低声说:“怎么不走啊?”
她抬头看了看我,眼里满是泪水。
“不要紧,我们是好朋友。”我这样安慰她,但我自己也知道,情人是永远也成不了朋友的。
她声说:“我还想到你的房子里去看看,可以吗?”
我的心一颤:我的房子?给我们带来无数欢乐的房子?我也有半年没有进去过了啊!
“好吧。你不怕回去晚了吗?”
“不会的,7点钟还有车去武汉。”
我们坐上出租车向一中驶去。
“咳,半年没有回来了,还怪想念的。”她把脸贴着车玻璃,感叹道。
“呵呵,你现在是衣锦还乡了吧?”我强作欢颜开玩笑说。
“说什么啊?”她回头看着我,皱着眉头。
“开玩笑啊!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这时候,谁和你幽默啊?”她又望着窗外。
我也觉得自己的幽默真不是时候,只得看着窗外。其实,我只是不想让气氛那样悲凉啊。我宁愿一个人找个地方哭,也不想让她看见我皱一下眉头。
窗外依旧炎热而繁华,车水马龙。去年的这个时候,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整天穿梭在大街小巷里,品尝着小城的人情世故,喜怒哀乐。今年,我们就快成陌生人了。是去年的她太幼稚,还是她今年太成熟?我不得不对自己的判断力表示怀疑。
到了校门口,下了车,她犹犹豫豫地说:“要不要分开走?”
我凄然一笑:“分开干吗?老师不能和学生一起走吗?”
“我是怕给你带来麻烦啊。”
我心里说,你带来的麻烦够大了,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们并肩向里面走去。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脚尖。
这两天太热,学校没有补课,放假了,所以校园里很寂静,从校门口到我家,我们居然没有遇见第三个人。
开了门,一股霉味迎面扑来,我们都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怎么这么脏?”她看着狼藉的屋子,疑惑地问。
我不知怎么说才好,忸怩了半天,才说:“我把房子租给学生住,自己在外面住。这两天学生放假了,没有收拾。”
她在每间屋子里转了转,似乎明白了我在说谎,但没有拆穿;如果是以前,她知道我骗她,非狠狠地掐我的脖子不可。现在,我就算是引颈受掐,她也不一定愿意动手啊!
转了几圈,她打开电视看了起来。我站在旁边,不知道做什么好。
“你去弄点水给我喝啊,渴死了。”她抬头对我说。
我慌忙到厨房灌了一壶水,烧起来。过了一会儿,水壶里的电阻丝就“咝咝”地响了。我盯着水壶,想象着以前我们在厨房里,我炒菜她抱着我腰时的情景,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这样的日子,已经成了永远的记忆了。
“快过来,陪我说说话呀!”她在客厅喊道。
我慌忙揩干眼泪,走了过去。
“坐下来呀!”她拍了拍沙发。
我勉强坐了过去,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仿佛身边是一个陌生人。
“你什么时候走?”我希望她快点走,尽管我知道,也许这一次就是永别了。
“还早呢。这电视怎么一点也不好看?”她扔下遥控器,“你赶我走吗?”
“不是不是,怕你赶不上车嘛!”
“赶不上车,就在这里住,可以吗?”她望着我,很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你愿意吗?”我心里一颤。
“不过,我们分开睡,你睡沙发。”她笑着说。只有在她那调皮的表情里,我才看见了过去的朝烟。
“没有问题。哟,水开了!”我弃向厨房。
“嘻嘻。”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元无雨,你过来!”我正在厨房里忙乎,她在卧室里高喊。
我拿着菜刀冲了进去,“怎么了怎么了?”
她瞥了我的菜刀一眼,说:“你先把菜刀放到厨房去。”
我再一次回到卧室时,她气势汹汹地踢着一只纸箱:“我送给你的东西,你就扔在床底下的纸箱里?”
我一看,傻了眼,那箱子里装着她送给我的一切物品:睡农,打火机,她写给我的所有信件,各种卡片,还有她军训时为我抢回的一枚子弹壳。而且,因为抢这枚子弹壳,她还被教官训了一顿。
“你说清楚,为什么这样对待我的物品?”她还在踢纸箱。
我忙护住纸箱,不解释。解释也是无用的。我不是不珍惜过去,我是太珍惜了,珍惜得受不了,想将它们全部烧掉,但一直下不了决心,才放在床底下。
她翻出那张穿旗袍的照片,抹起了眼泪,那是我们的信物啊!当初,她就是用这张照片向我表达出那个信息的。这张照片,给我带来了多少欢乐,然而现在,它留给我们的只有无尽的伤感。
“对不起。”我轻轻说。
“唉!”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现在争论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她又把箱子推回床底下。
我也不想再说伤感情的话了,默默地回到了厨房。
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恨她。她以前选择喜欢我,是发自内心的;现在选择离开我,也是发自内心的。什么是真正的爱?不隐瞒自已对对方的感情,就是真爱。不管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私,还是见了面索然无味,只要郑重其事地告诉对方自已真正的感受,就是最伟大的爱情。
她现在对我没有了感觉,她也没有欺骗我,更没有找一些理由来搪塞。这让我感激。
晚饭后,她说她很累,要洗澡休息了。洗澡时,她才发现没有带换洗衣服,就喊:“把我送给你的睡衣拿来吧!”
其实,这套睡衣我一直没有穿过。我讨厌穿着睡衣睡觉。
我拿着衣服走到了卫生间门口,不知不觉心跳加块了――因为我有4个月没有碰过她的身体了,当然,也没有再看见过。但我还是很君子地说:“你把门打开一点点,我把衣服塞进去。”
“哦。”她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接了衣服,又关上门。
我坐下来看电视,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过了一会儿,她穿着洁白的睡衣出来了。我抬头瞥了一眼,她还是那样美丽,风情万种。我又想起了去年暑假我们回老家时的情景,那天她光着一大片脊背在竹床上梳头的样子,把我的父亲吓了一大跳。
“我先睡了。”她径直关了卧室的门。
我又看了一会儿电视,就不想再看了,因为里面演的也是悲剧――个男人的老婆和阔佬私奔了,这男人带着孩子到处找。我最不愿意看悲剧,我宁愿自已承担痛苦,也不愿意看别人受煎熬。
我起身去洗澡,水正“哗哗”地往身上淋的时候,她来敲门:“元无雨,你的电话。”
我开了门,接过手机。她看了一眼我的身体,像没事一样,又带上门,走了。
悲哀,我在她眼里,竟然和一张椅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如果是以前,她看见我这个样子,肯定是要逗一逗的。
洗了澡,我躺在沙发上睡了。为了表示我不会对她有任何骚扰的企图,我穿着长裤,身边架着两合电扇猛吹。家里只有一部空调,就在卧室里。
“哎哟,哎哟!”突然,她在卧室里呻吟起来。我慌忙爬起来,冲进卧室,“怎么了?”只见她单脚落地,边跳边说:“抽筋,脚抽筋。”
我忙扶她坐下,问:“怎么会抽筋了?”
“我也不知道。”她边喘气边说。
“我给你揉一揉吧!”我试探着说。
她把脚伸了过来。
多么熟悉的脚啊!洁白,匀称,充满弹性。
我揉了一会儿她的脚背,问:“好一些了吗?”
“没有没有,你放下来,我还要跳。”
说完,她又扶着床沿,单脚跳了起来。我几乎想笑,这是哪门子治抽筋的法子呀!
看她跳得满脸通红,我说:“别跳了,躺会儿就好了。”
她低声说:“你能陪我躺会儿吗?不过,不能欺负我。”
“没有问题,”我笑着说,“不过,你也不要欺负我。”
“讨厌。”她这语气我太熟悉了。
我们并排着躺下了,我感到心跳突然加快。天哪,这样躺在这里,不碰她一下,我受得了吗?
我发现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突然,她拉过我的手,贴在她的胸脯上。
“你不是说……”我愚蠢地问。
她翻身起来,压住了我。
第二天早晨,我们很晚才醒。她又像小猫一样偎依在我怀里。
“其实,”她笑着说,“我昨晚根本就没有脚抽筋。”
“什么?你装得那样像!”
她不好意思了。
原来如此!
“我这几个月连例假也没有过去有规律了,”她似在自言自语,“有时早几天,有时迟好几天。”我知道,她是说,她这几个月并没有放纵自己。我心里稍稍好受一些。虽然她迟早会成为别的男人的妻子,但至少此刻她并没有欺骗我。
“哦,你要注意,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
“你睡吧,我去买早饭。”我说。
她拉住了我,说:“躺一会儿吧!”
我又躺了下来。
她凝视着我,“你找过别的女人没有?”
“这和你有关系吗?”我笑着说。
“只是好奇而已,我知道男人都这样。”
“知道了还问什么?”
“你果然像我想象的那样无耻。”她气愤地说。
其实,这几个月我没有正儿八经地碰过一个女人,但我不想和她说。跟她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难道这样可以让她回心转意?
“我不是一个正人君子,”我还得捍卫自己的形象,“但也决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放荡!”
“你说,你到底碰过几个女人,这几个月里?”
“我非说不可吗?”
“嗯。”
“那我就告诉你,你可别吃惊。”
“不会有100个吧?”她紧张地问。
“你当我是皇帝,有三宫六院哪?”
“那到底是多少?”
“我告诉你吧,是零个!”
“零个?不会吧?”她的嘴巴张得老大老大的。
“是零个,我对别人提不起兴趣。”我看着天花板说。
她再也没有说话,我知道,她在流泪。
这次,她并没有立即回去,又在这里住了两天。这两天,我们完全变成了动物,拼命地进行着动物最本能的行为,仿佛要把今后的都提前做完似的。我一边做,一边觉得自己好卑鄙――明知道这是她给予的补偿,怎么还这么有兴致?难道,自己对她的感觉已经退到了只追求动物本能的地步?
第四天,她下决心要走了,而且,是永远地离开这间屋子,离开我。
我知道,今天是最终的分手。她一早起来,就坐在客厅里发呆。这是她熟悉的房子,里面的每一样家具都有她生命的气息。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默默地为她准备着,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为她准备零食和水果了。
“哇――”她突然放声大哭起来。这是我认识她3年来,第一次看见她这样放肆地哭。
“哭什么?只要你愿意,我们还是朋友,还可以见面的。”我安慰她,其实自己也想哭,只不过要等她离开之后。
她不理睬,边哭边摇我的肩膀。
“我如果没有遇见你,该多好啊!”她哭着说。
“都是我不好,不像一个老师,引诱了你。”
“你那时为什么不这样想啊?啊?”
“我太自私了,明知得不到你,却仍幻想能够得到你。”
她一把抱住我,吻起来。我也紧紧抱住她,吻她。
好半天,我们才分开身子,我替她揩干了眼泪。
“元无雨,你不要再说刚才那样的话,好吗?我真正喜欢你的时候已经18岁了,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从来不后悔我们过去的一切。”她看着我说。
2.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那天,朝烟哭着离开我的房子以后,我关上门,放肆地大哭了一场。我知道,我们的一切,真正成为了历史;即使再见面,也会平淡如水。我深知她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更是一个果断的人,再也不会婆婆妈妈、藕断丝连。
不过这样也好,我再也用不着对她有什么念头了。即使有,也是自找没趣。
昨天我问她为什么不让我往她寝室打电话,她说曾经接过我电话的舍友问:那个人是不是你爸爸?
我苦笑。我想起了老夫子的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没有哪个女孩子愿意和一个无权无势的“爸爸”相爱吧?更何况,她曾经还给了我那么多快乐!
我释然。
然而,朝烟总会做出令人难以意料的事来――一个星期之后,她又回来看我了。她事先给我打了电话:“从这个星期开始,只教一个学生了,而且,他要去参加夏令营,所以,我可以休息几天。我要回去看看你,可以吗?”
我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同意,太绝情,而且,我的心灵深处又渴望有奇迹发生,虽然这样的概率和被陨石击中的概率差不多,但我还存有中500万大奖那样的幻想;同意吧,又要多经历一次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又要往后推迟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间。
还是让她回来吧,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了。我心里想。
“当然可以,”我说,“你哪天回来?”
“星期五下午。”
星期五下午,我从教室回到家时,果然看见她在那里上网――她还带着我家的钥匙。
“回来了?”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埋头上网,好像她是这里的主人。
我走进厨房,准备做饭,竟发现电饭煲里的米饭已经蒸熟了,雪白雪白的,香气四溢。而且,她还炒好了几个菜,一个木耳炒瘦肉,一个炒豇豆,还有一盘凉拌黄瓜,一盆西红柿鸡蛋汤。这真是大阳从西边升起了。
“怎么样?还不错吧?”她站在我身后,歪着头,得意地问。如果是以前,我会抱住她猛亲一阵,但现在,我只能笑笑,说:“真不错,真不错。”
“仅仅是不错吗?”她还是那样歪着头。
“非常好。”我说道,不过心里酸溜溜的,我好不容易把她培养出来了,以后却要让别人来享受她的温柔和体贴。我把她由一个懒姑娘培养成一个勤劳的女孩多不容易啊!以前叫她洗碗,还要讨价还价,讲条件,或者干脆不洗,而现在,她居然会自己买菜做饭了。唉,我就是替人做嫁衣的命!
“那就请你尝尝我的手艺。”她把我按在椅子上,自己张罗着饭菜,跑出跑进,还蛮像那回事。
我们坐好了,不过她的脚没有再放在我的脚背上,我有些遗憾。
“请吧!”她伸手做了一个很优雅的手势。
我举起筷子,怀着虔诚的心情夹了一块瘦肉,仔细地欣赏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放进嘴里,还没有来得及嚼,就“呸”地吐了出来――至少放了一两盐!
“怎么了怎么了?没有熟吗?”她焦急地问。
“你自己尝尝吧。”我说。
她夹起一片瘦肉,也没有嚼两口就“呸”地吐了出来。
“你放了几次盐?”我问。
“不记得。两次?三次?”她挠着脑袋。
晕!
我又夹了几根豇豆,小心地放进口里,用舌尖试探了一下,不似刚才那么咸,就放心地嚼了起来,越嚼越没有味道――她没有放盐!
又晕!
其他的菜,我不想尝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一个劲地道歉。
“没有关系,难得你有这份心情。走,我们出去吃,我请你。”
“又花钱。”她迟疑着说。
“没有关系,以后想请你还没有机会了呢!”
“那倒是。”她说。
我感到奇怪,这次怎么都没有悲凉的气氛,难道上次的眼泪已经将痛苦全部冲刷干净了?人啊,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健忘了?
她这次又住了两天,我们也没有做什么分床睡觉的形式,而是自然而然地睡在了一起。不过,欢乐起来却没有以前那样自然,很多高难度的动作也没有心情去做了。虽然每晚都做两次,但都按部就班,缺少激情和创意。只有一次,她忘情地喊了起来。过后,她又有些羞愧,不和我说话,背朝着我。以前,她都喜欢大声地喊,甚至喊得很夸张,过后还挺得意地问我:“我喊得响不响?”
性,也是感情的一个标尺。我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
她回去以后,我们仍然隔三差五地通个电话。我主要问她的同学来了没有,怕她一个人在那里不安全。直到有一天,她对我说,寝室里来了一个女同学。我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快开学了,我决定去看她最后一次。她回来两次,我也应当礼尚往来!
我是在一个下午去的,她在车站等我。不过她的表情出奇地冷漠,完全不像一个星期之前的样子。我也就明白了:我在她心中终于快消失了。
但她还是陪我玩了两天,而且也努力表现得快乐一些。这样做就叫有人情味。记得我们在中南商场对面的肯德基吃快餐时,她用吸管吸着可乐往我的口里吹。不明就里的人一定会以为我们是一对热恋的情人。她蘸着番茄酱,吃着炸薯条,绘声绘色地讲在人家屋里做家教时的趣事,有时也会天真而得意地笑。
唉,我真搞不懂,她到底是真的天真,还是装出来的,反正她的笑容是百分之百的纯美,百分之百地叫我心碎。这样美丽的脸庞,这样鲜红的唇,将会属于谁?
不过我很快知道她其实心事重重。
第二天,我们过江到汉口去玩,在中山公园里,我让她坐会儿,我去上厕所。当我悄悄地回来时,发现她靠在长椅上,竖着右肘,手托着腮,痴痴地凝视着远处,至少有5分钟,一动不动。这是我见过的最像“思想者”的朝烟。我推断出,她内心有很大很大的波澜。只是,我永远看不见这波澜罢了。
我不由得想起了伍佰的《挪威的森林》:
让我将你心儿摘下
试着将它慢慢融化
看我在你心中是否仍完美无瑕
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吓了一大跳,然后又腼腆地笑笑,似乎被我窥探到了心事,很不好意思。
我决心早点让她摆脱我,摆脱我给她带来的内疚感,就在那里和她分开了,而没有送她回学校。因为,我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已成了一个感情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