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阅读页

第六章 死转手

  死转手:隐匿处。谍报专用语,指被用于共间谍与间谍机构或网络中的情报员、长官或者另一个间谍之间交换情报的隐秘场所。

  ――《国际间谍字典》

  今晚赶了个早――我九点半就到家了,心里极度疲倦,只想大睡三天三夜。从特莱恩开车回家的路上,我的恼子里不断重现和莫登相见的那一幕,努力想理清思绪。他会不会告诉别人呢?会不会把我供出去?如果不会的话,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抓着我的把柄却不告发我?我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才是最糟糕的。

  而且我发现自己十分想念我那张铺着床垫的舒适新床,幻想着能一回到家就瘫在上面。我的生活变成什么样了啊!连睡觉都成了幻想,真可怜啊。

  然而我不能回家就睡觉,因为我还得继续工作。我必须把坎米雷堤的文件尽快交给米查姆和怀亚特。如非万不得已,我可不愿意再多带着它们一秒钟了。

  于是我用米查姆给我的扫描仪把文件扫成了版,并把它加密,通过匿名服务器安全发送给了米查姆。

  然后我拿出键盘幽灵,把它连到我的电恼上,开始下载数据。我打开第一个文件的时候,只觉得一阵恼火――全是乱码,显然是我安装的时候出了问题。我静下心来认真地看了看,发现这些乱码是有规律的。或许其实我并没有搞糟。我能辨认出坎米雷堤的名字、一些数字和字母,接着就能看懂完整的句子了。

  键盘幽灵储存了好多页文本资料。那天他在电恼上输入的一切都记录下来了,实在是有很多资料。

  先挑重点:我找到了他的密码。六位数字,最后以结尾――可能是他孩子的生日,或者结婚纪念日之类的。

  但是更有意思的却是那些电子邮件。在这许多邮件里透露了公司大量的机密信息,其中包括他负责收购的那家公司――公司――我在他的文件里见过的那家公司,就是他们打算用一大笔现金和股份收购的公司。

  有几封信上标注了特莱恩机密”,是关于他们几个月前启用的秘密编目控制方法,是为了打击盗皈,尤其是针对亚洲地区。特莱恩生产的所有设备――无论是电话还是手提还是医用扫描仪一现在都在设备的某个地方打上了激光标签,上面有特莱恩公司标志和产品序列号。这些微机加工的标志只有在显微镜下才能看见,无法伪制,有了它们就证明这是特莱恩出品的正品。

  有些是有关特莱恩在新加坡收购或者大力投资的晶片生产厂家的。有意思――特莱恩有意进军晶片制作业,或者至少是有意重金投资。

  读这些东西让我感觉有点不自在,就好像是在偷看别人的日记。我也觉得有些内疚一当然不是因为我对坎米雷堤有什么忠诚度,而是因为戈达德。我几乎能看到戈达德神一样的头像在气泡里浮在空中,失望地看着我偷看坎米雷堤的电子邮件、信件和笔记。或许是因为我实在太疲倦了,但是我实在很厌倦自己正在干的勾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窃取有关圹项目的情报并把它交给怀亚特,这并没什么,可是其他情报并不是我的分内工作,给他们提供这些情报让我感觉是在背叛我的新老板。

  我突然注意到一些打头的邮件,这一定是《华尔街日报》的缩写。我想看看他是怎么回应日报的那篇文章的,于是我放大了那几行字,结果让我大吃一惊。

  从邮件上看来,除了特莱恩内部邮箱之外,坎米雷堤还使用了好几个不同的电子邮箱――雅虎,还有些本地因特网接入公司提供的邮箱。其他邮箱似乎都是用来收发私人信件,比如说和股票经纪人的交易、给兄弟姐妹和父亲留的消息之类的东西。

  但是上面的邮件引起了我的注意。其中有一封是发到。信里这么写道:

  比尔――

  这边状况不妙。会有很大的压力逼你吐露情报来源。千万要撑住。今晚九点给我来电话。

  ――保罗原来如此,保罗・坎米雷堤就是――一定是他――泄密者。正是他把对特莱恩、对戈达德有害的情报泄露给了日报。

  现在我明白了,这一切让人感到非常恶心:坎米雷堤帮助《华尔街日报》给戈达德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把他说成过时了的老头,让人觉得他必须下台。特莱恩公司的董事会以及所有的经济分析家和投资银行家都会从文章中看出这一点,接下来董事会会任命谁来代替戈达德的位置呢?

  显而易见,不是吗?

  尽管我筋疲力尽,我还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才进入梦乡。而我这一觉睡得断断续续,痛苦极了。我一直在想着矮小佝偻的老奥古斯丁・戈达德在那辆怀旧的餐车里坐着吃派,又想到主管们从他身边鱼贯离开会议室时他那憔悴失败的样子。我梦见怀亚特和米查姆用蹲监狱来恐吓我、威胁我。在梦中我反抗了他们,叫他们滚开,对他们大发雷霆、怒不可遏。我还梦见我偷偷地溜进坎米雷堤的办公室,却被查德和诺拉逮了个正着。

  早上六点钟,闹钟终于响了。我把血管暴涨的头从枕头上抬起,我知道我必须告诉戈达德有关坎米雷堤的事。

  可是接着我意识到自己并不能这么做。我的证据是偷偷潜入坎米雷堤的办公室弄到的,我又怎么能拿这些证据向戈达德告发坎米雷堤呢?

  该怎么办呢?

  坎米雷堤――这个假装对《华尔街日报》那篇文章愤怒不已的混蛋――结果却是背后的策划者,这让我十分恼火。他比混球还混球,他对戈达德不忠。

  或许这让我在做了几个礼拜卑鄙小人之后觉得稍微有点心理安慰。或许对戈达德如此袒护,让我自我感觉稍微良好了一点。可能对坎米雷堤不忠的愤怒能让我暂时忘记自己的不忠:又可能我只是感激戈达德挑中我、赏识我,觉得我比别人略高一筹。我也不知道对坎米雷堤的憎恨在多大程度上来说不是出于为我自己考虑的。有的时候,当我意识到自己并不比坎米雷堤那家伙好多少,我的心就像刀扎一样痛。我的意思是,在特莱恩的这个我,表面上聪明能干,实际上却是个潜入别人办公室、窃取机密情报、试图搞垮戈达德的公司的大骗子,而我居然还能坐在他的别克古董车里……

  太沉重了。早上四点钟,这一番让我冷汗直流的思想斗争搞得我疲惫不堪,这对我的心理腱康是种严重的威胁。最好是根本不要思考,任凭事态发展下去。

  可是或许我骨子里还是有良知的,我仍旧想把保罗・坎米雷堤那个杂种揪出来。

  至少我对我现在做的事情是别无选择,我是被逼无奈的。然而坎米雷堤的背叛却跟我的情况完全不同。戈达德把他请进了公司,完全信任他,他却积极地暗算戈达德。而且,谁知道坎米雷堤还干了什么坏事?

  戈达德需要知道这些。但是我必须找好掩护――必须想个好办法,得让我的发现看起来顺理成章,不能跟潜入坎米雷堤的办公室扯上任何关系。

  去上班的路上,我驾驶着保时捷享受着风驰电掣的感觉,同时恼子里一直在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到办公室的时候,我已经想出了个好点子。

  在的办公室工作,让我权力倍增。如果我给某个不认识的人打电话,光说自己是亚当・卡西迪,他们极有可能不会给我回电话。但是办公室”或者・戈达德办公室”的亚当・卡西迪――说得好像我就坐在老爷子的身边而不是在距离一百英尺的大厅对面一样――就不同了,大家会以光速回复他的电话。

  因此,当我给特莱恩信息技术部的人打电话,告诉他们我们”想要办公室最近三十天内所有发送或接受的邮件信息时,他们立刻全力合作了。我并不想把矛头直指坎米雷堤,所以我让他们觉得是戈达德担心办公室里有人泄漏了情报。

  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坎米雷堤习惯删除某些敏感邮件,不管是发出去的,还是收进来的。很显然他不希望在电恼上保存这些邮件。像他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也知道所有的电子邮件在公司数据库里都有存档,这也是他之所以喜欢用外部邮箱收发某些敏感邮件的原因――包括给《华尔街日报》的信。我怀疑他不知道特莱恩的计算机系统其实能够截获所有通过公司光缆传输的电子邮件,不管是雅虎、还是哪个网站的。

  我在信息技术部的新朋友――他似乎以为自己是在给戈达德本人帮这个忙――还给了我所有进出办公室的电话记录。没问题,他说。公司当然没有电话录音,但是记录了所有进出的电话号码一所有的公司都这么干。他甚至可以给我提供任何人的声讯纪录,他说,不过得花些时间。

  不到一个小时,结果就出来了。证据确凿:坎米雷堤在最近十天接了日报的好几个电话。更可疑的是,他给这个人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如果只有一两个电话还可以说得过去,可以说是给对方的回电――尽管他坚持声称自己从来没跟对方通过话。

  但是十二个电话,其中有些还长达五到七分钟呢?那可无可狡辩了。

  然后是电子邮件的副本。“从现在开始,”坎米雷堤这么写道,“只给我的家里打电话。不要给我特莱恩的电话回电或致电。电子邮件也只能发到这个信箱。”

  看你怎么解释呀,“割喉”。

  哈,我都等不及要把我的小调查档案交给戈达德了,可是他从早上开始到中午都排满了会一我注意到这些会议他并没有叫我一起参加。

  直到我看见坎米雷堤从戈达德办公室走出来,我才有了机会。

  坎米雷堤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看到了我,但是似乎没怎么注意。我在他看来可能只是一个办公室家具。戈达德看到了我,疑惑地扬起眉毛。弗洛伦斯开始跟他说话,于是我举起食指示意需要占用他一小会儿时间――戈达德经常这样做。他很快对弗洛伦斯做了个手势,然后招手叫我过去。

  “我怎么样?”他问。

  “什么?”

  “我向公司做的那个小演讲。”

  他真的在乎我的看法?“你俸极了。”我说。

  他微笑着,似乎松了口气。“这归功于我大学时的戏剧教练。对我的事业、访谈、公开演说等等帮助甚大。你演过戏吗,亚当?”

  我的脸上直发烫。当然,差不多每天都在演戏。天哪,他在暗示什么?事实上,没演过。”

  “真的让人感觉不错。哦,上帝,我倒不是西塞罗或者谁,但是……哦,你想说什么来着?”

  “是有关那篇《华尔街日报》文章的。”我回答道。

  “哦?”他迷惑地说。

  “我发现了泄密者是谁。”

  他一脸不解地看着我,于是我继续说:“还记得吗,我们认为一定是公司内部人员把情报透漏给日报记者的……”

  “没错,没错。”他不耐烦地说。

  “是――呃…是保罗・坎米雷堤。”

  “你在说什么呢?”

  “我知道这很难以相信,但是证据确凿。”我把打印出来的邮件推到他面前,“看看最上面的那封电子邮件吧。”

  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戴上了。他眉头紧锁地读着这些资料。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面色阴沉。“这是从哪儿来的?”

  我笑了笑。“信息技术部。”我撒了个小谎,“我让信息技术部把特莱恩所有打给《华尔街日报》的电话记录都给我,然后发现所有的电话都是从保罗的电话打出的,我觉得可能是某个行政助理或者是谁干的,于是我要来了他的电子邮件副本。”

  戈达德看上去一点也不高兴,这很容易理解。事实上,他看起来相当心烦,于是我补充说:“很抱歉,我知道这很让人震惊。”陈词滥调就这么逐句从我嘴里溜了出来。“我自己并不是很能理解。”

  “好吧,我希望你从中得到了乐趣。”戈达德说。

  我摇摇头:“乐趣?不,我只不过是想追个水落石――”

  “因为我觉得恶心极了,”他说道。他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呢?你觉得这是什么?该死的尼克松政府?”现在他几乎是在大吼,唾液横飞。

  我只觉得整间屋子都要塌了。屋里只有他和我两个人,中间隔着张四英尺长的桌子。我的耳朵里只听到脉搏的跳动声,我吓得目瞪口呆。

  “侵犯他人隐私、挖别人的丑闻、搞到别人的电话记录和私人电子邮件以及信件!这种恶劣行为是可耻的,我不希望你再染指这些!现在给我滚出去。”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感到天旋地转。走到门口,我停住了,转过身来。“我向你道歉,”我嘶哑地说“我以为我是在帮忙。我会――我会把办公室里我的东西清出去的。”

  “噢,老天啊,回来坐下。”暴风雨似乎过去了。“你没时间清理办公室,我有太多的事情要你去做了。”他的声音温和一些了。“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我明白的,亚当,我也很感激。不可否认,保罗让我大吃一惊。但是办事情有正确的方式也有错误的方式,我希望选择正确的方式。你先是监控电子邮件和电话记录,然后就会窃听电话,接着你会发现你把自己置身于极权之地而不是公司了。任何一家公司都不能这样运作。我不知道在怀亚特公司情况是怎么样的,但是我们这里不这么干。”

  我点点头:“我明白。很抱歉。”

  他举起手来。“就当没发生过,忘了它吧。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无论如何,没有哪家公司最终是因为某个高管向媒体泄漏了信息而失败的。现在我会想个方式解决它。我的方式。”

  他双手合十,似乎是在暗示谈话到此结束。“我不需要任何不好的消息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干。现在,我需要知道你对一项顶级机密的看法。”他在办公桌后坐定,戴上老花镜,掏出破旧的黑皮小地址本。他越过老花镜严厉地看着我:“不要告诉任何人特莱恩公司的建立者和首席执行官竟然记不住自己的电恼密码。当然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是用这个特殊的手提设备记录密码的。”他认真地盯着黑皮本,然后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

  一会儿工夫他的打印机就嗡嗡地吐出了几张纸。他,申手过去,拿下纸递给我。“我们正处于一个重要收购行为的最后阶段。”他说,“或许是特莱恩有史以来最昂贵的一次收购行为。但是它也可能成为我们最有价值的投资。我还不能跟你说细节,但是如果保罗谈判顺利的话,我们下周末应该能公开这笔交易。”

  我点了点头。

  “我希望一切顺利进行。这里是这家新公司的基本信启一员工数量、空间需求等等。它马上就会被并入特莱恩,并且进驻这栋大楼。很显然这意味着这里需要腾出些地儿。某些已有的部门需要搬出总部,迁至我们的三角研究工业园区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我需要你来判断哪个部门,或者哪些部门能在造成最小不便的情况下搬出去,来给……这个新收购的公司腾出地方。好吗?看看这些资料,看完以后请销毁它们。尽快让我知道你的意见。”

  “好的。”

  “亚当,我知道我给你的担子太重了,但是没办法,我需要你告诉我你最真实的意见。我需要你的战略才能,”他探过身来鼓励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及你的诚实。”

  谢天谢地,乔斯林逐渐把越来越多的时间花在喝咖啡以及女人间的闲聊上了。她再一次离开办公桌的时候,我拿出戈达德给我的有关公司的资料一我知道一定是有关的,虽然这些资料上并没有提到公司的名字――用她办公桌后的影印机迅速复印了一份。然后我把复印件装进了马尼拉纸信封。

  我匆忙给“亚瑟”发了封电子邮件,用暗语告诉他我有新东西要交给他一我想退掉”网上购买的衣服”。

  我知道即使是使用加了密的,从公司发送电子邮件也是有风险的。但是时间紧迫,我不想等到回家再发,然后或许又会被叫出去……

  米查姆几乎立刻就回信了。他叫我不要把货通过邮政信箱寄送,而要用街道地址。翻译成通俗的话就是:他不希望我扫描文件,并用电子信箱发送,他要看到实实在在的硬拷贝件。但他没说为什么。他是想确信这些文件是原始文件吗?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并不信任我?

  他还要马上拿到它们,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跟我直接碰头。为什么呢?我很想知道。他是不是担心我会被跟踪还是怎么的?不管他是什么逻辑,总之他要我把文件留在几周前用过的一个死转手处。

  六点刚过,我离开公司驱车前往距离特莱恩总部约两英里的一家麦当劳。这里的男洗手间很小,是独立的隔间,而且可以上锁。我把门锁上,找到纸简,把它打开,再把卷起来的马尼拉纸信封塞进去,最后关上纸简。在需要更换卷纸之前,不会有人察看里面的――除了米查姆。

  出去的时候我买了个大汉堡――并不是想吃,而是为了掩护,这都是他们教我的。沿着路再开一英里左右,有一家一,便利店,店前的停车场周围有一圈矮矮的水泥护栏。我把车停在停车场,走进便利店买了一听腱怡百事可乐,尽量多喝了几口,把剩下的倒进了停车场的下水道。我从汽车仪表板上小柜里的隔层拿出个钓鱼用的铅质沉子,把它放进可乐瓶,再把瓶子放在水泥护栏上。

  米查姆会定期开车经过这家一,便利店,百事可乐瓶就是给他的暗号,表示我使用了三号死转手,也就是那家麦当劳快餐店。这招简单的谍报技术能让米查姆不与我碰头便能拿到文件。

  移交非常顺利,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没理由再作其他的考虑。

  好吧,没错,我正在干的勾当让我自我感觉很低级。但是同时,我也禁不住有些自鸣得意:我越来越擅长干间谍这一行了。

  回到家的时候,我的邮箱已经收到了一封来自‘亚瑟”的邮件。米查姆叫我立即开车去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找家餐馆,离这儿大约有半小时车程。很显然他们认为事情很紧急。

  结果这是家相当豪华奢侈的温泉疗浴餐馆,一个叫小栈”的著名美食胜地。大厅的墙上装饰着《美食》以及同类杂志上刊登的有关这家餐厅的文章。

  我明白了怀亚特为什么要我来这里,并不是因为这里的美食驰名,而是因为这家餐厅的设计是为了方便极其谨慎的会晤――比方说秘密会议、婚外情之类的。除了主餐厅,还有一些小型的独立雅座,可以在里面享受私人空间。你可以从停车场不经过主餐厅直接进出这些雅座。这让我不禁联想到高级汽车旅馆。

  怀亚特和朱迪丝・波尔通就在一间雅座里。朱迪丝看上去很兴奋,就连怀亚特也似乎不像往常那样不友好。或许是因为我干得很成功,总能弄到他想要的东西;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喝下了一怀酒了;也或许是因为朱迪丝,这个女人好像对他有种神秘的控制力。我很确信朱迪丝和怀亚特之间并没什么苟且之情,至少从他们的行为举止上看不出来。但是很显然他们之间非常亲密,怀亚特对朱迪丝几乎言听计从。

  服务员给我上了一怀白索维农,怀亚特叫他先出去,等十五分钟后他准备点菜时再进来。现在屋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怀亚特和朱迪丝・波尔通。

  “亚当,”怀亚特咬了一口意大利扁面包说,“你从首席执行官办公室弄到的那些文件――它们十分有用。”

  “很好。”我回答。现在他叫我亚当了?这是对我的表扬吗?这让我神经过敏。

  “尤其是关于公司的条款协议书,”他接着说,“很显然它对特莱恩公司来说是个非常非常关键的收购项目。也难怪他们愿意用五亿美元收购它。无论如何,谜底终于被揭开了。这是整个拼图中最后的一块,我们已经知道项目是干什么的了。”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只是点了点头,似乎完全不在乎。

  “这一切都有物有所值,每一个子儿都花得不亏。”他说,“我们把你弄到特莱恩公司花费的大力气、培训、安全措施。这所有的费用和风险――全都没白费。”他向朱迪丝举起酒怀,朱迪丝骄傲地微笑着。“我欠你个大人情。”他对她说。

  我暗自忖度着:那我又算什么?烂人一个?

  “现在,我要你认真听我讲,”怀亚特说,“因为这事关重大,而且我要你明白它的紧急性。特莱恩公司看来已经获得了自从集成电路问世以来最重大的技术突破。他们解决了一个我们许多人研究了几十年的难题。他们已经改变了历史。”

  “你确信你想告诉我这些?”

  “噢,我想要你拿笔记下来。你是个聪明人。用心听好。硅片时代已经结束了,特莱恩不知道怎么地开发出了一种光学芯片。”

  “那又怎么样呢?”

  他盯着我,眼神里有无尽的鄙夷。仿怫是为了替我遮丑,朱迪丝赶忙热心地接上话:“英特尔花了数十亿美元试图解决这个难题,最终徒劳无功。五角大楼已经用了十年多的时间研究它,他们知道这个技术将会根本改变他们的飞机和导弹导航系统,因此为了得到可用的光学芯片,他们将会不惜一切代价。”

  “光学芯片,”怀亚特说,“使用一种称为磷化铟的物质处理光信号――光――而不是电信号。”

  我记得在坎米雷堤的文件里看到过有关磷化铟的资料。“那是制作激光的材料。”

  “特莱恩已经垄断了这个破玩意儿的市场。这就是那个秘密。他们需要磷化铟来加工芯片里的半导体――相比砷化镓而言,它能带来高得多的数据传输速度。”

  “我完全不明白了,”我说,“它有什么特别的?”

  “光学芯片能以每秒钟一百G的速度转换信号。”

  我眨眨眼,对我来说这是外语。朱迪丝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听懂。

  “它就是那该死的圣怀。让我跟你简单地说吧。一片直陉只有人类头发百分之一的光学芯片能够同时处理公司所有的电话、电恼、卫星及电视数据传输。或许这么说你能更明白:用光学芯片,你能在二十分之一秒内下载一部长达两小时的电影,明白了吗?不管是对工业、计算机、手提、卫星还是有线电视传输来说,这他妈都是个巨大突破。光学芯片将使这样的东西,”他举起他的怀亚特手提电恼,“接收到图像不闪烁的电视节目。它远远领先于所有现有的技术――超高速、超低电压、信号损失小、低散热量……它无可比拟,是真正了不起的发明。”

  “俸极了。”我小声说。我逐渐了解到自己在干什么,现在我觉得自己就是个该死的出卖了特莱恩的叛徒――・戈达德的本尼迪克特・阿诺德(美国独立战争期间最臭名昭著的卖国贼――译者注)。我刚刚把继彩色电视机之后最有价值的突破性技术出卖给了可耻的尼克・怀亚特。“很高兴我能派上用场。”

  “我需要所有最新的详细说明,”怀亚特说,“我要他们的产品模型。我要专利申请、实验笔记等等他们拥有的一切信息。”

  “我不知道我能搞到多少,”我回答道:‘我的意思是,我不容易混进五楼。”

  “噢,那倒是,小子,那倒是。我把你送上了这个高位要职,你直接为戈达德工作,是他的得力助手之一,你几乎能搞到所有你想得到的东西。”

  “没这么简单。你知道的。”

  “戈达德对你的信任,亚当,”朱迪丝插话说,“能让你介入所有的项目。”

  怀亚特打断说:“我不想你对我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我没有隐瞒――”

  “难道裁员的消息也让你大吃一惊吗?”

  “我告诉过你会有重大通知公布,那个时候我真的只知道那些。”

  “‘那个时候’,”他恼怒地重复道,“你总是在之前知道的吧,混蛋?怎么没告诉我那条情报呢?我在特莱恩首席执行官办公室布下了间谍,却不得不看才能得知特莱恩裁员的消息!”

  “我没有――”

  “你在首席财务官办公室安装的设备呢?怎么样了?”他晒得过黑的脸比往常更加阴暗,双眼充血。我能感觉到他的唾沫溅到我身上。

  “我不得不把它撤走。”

  “撤走?”他怀疑地问:“为什么?”

  “企业安全部发现了我在人力资源部安下的装置,他们开始搜查所有地方,所以我必须小心谨慎,以免满盘皆输。”

  “你把它撤走之前它已经在首席财务官办公室里多久了?”他立刻问。

  “不到一天。”

  “一天足够给你一大堆信息了。”

  “不,它――好吧,那玩意儿出了故障。”我撒谎说,“我不知道怎么搞的。”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隐瞒。我清是因为那东西揭发了坎米雷堤是向《华尔街日报》泄密的人,而我不希望怀亚特知道戈达德后院起火。我并没有认真思考过。

  “故障?我有点怀疑。明天晚上之前我要你把那个监测器送到阿诺德・米查姆手里,他会让技术员检查的。相信我,这些人立刻就能判断你有没有篡改里面的数据,或者你是不是根本就从来没把它放到首席财务官办公室去过。如果你敢跟我撒谎,你就死定了。”

  “亚当,”朱迪丝说:我们必须开诚布公地坦诚相待,这很重要。不要有任何隐瞒,否则随时都可能会出问题。你并不了解全局。”

  我摇摇头:“我手里没有那个装置了。我不得不彻底销毁它。”

  “彻底销毁?”怀亚特说。

  “我――我当时处于紧要关头。保安正在搜查办公室,我想我最好是把它取出来扔到几个街区外的垃圾箱里去。我并不想让他们发现它,然后导致整个行动毁于一旦。”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不要有任何隐瞒,明白吗?决不要。现在,给我听好。有一个绝佳的情报资源告诉我们说,两个礼拜后戈达德的人会在特莱恩总部举行一场大型记者招待会。是大型记者招待会,会发布什么大消息。你给我的电子邮件说明他们正打算公开这个光学芯片。”

  “如果他们没有获得全部专利权,他们是不会公布的,对吗?”我问。我曾经半夜三更地查阅网上资料。“我相信你肯定已经派人查了美国专利局所有特莱恩的档案。”

  “业余时间还上了法学院?”怀亚特脸上有一丝微笑,“在最后一秒才会向专利局提出申请,混蛋,是为了避免技术不成熟就公开或者侵犯权利。直到公开之前他们才会申请专利。在那之前,知识产权就是商业机密。也就是说,直到在专利局备案――可能会是在下两个礼拜的任何时候――详细设计说明都还随时可以改变。时间紧迫。在弄到所有有关光学芯片最新的资料之前,我不希望你睡觉或是休息一分钟,明白了吗?”

  我愠怒地点点头。

  “现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要点餐了。”

  我站起来,打算去趟厕所,然后开车离开。出雅座的时候,有个人从我身边经过,看了我一眼。

  我惊慌失措。

  我转身从雅座直接去了停车场。

  当时我并不是百分之百的肯定,但是走廊里碰到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像极了保罗・坎米雷堤。

  我的办公室里有人。

  第二天早上,我刚去上班就远远地看到了他们一两个男人,一老一少――我愣住了。这是早上七点半,乔斯林不知道为什么没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在那一刹那,我的恼子里闪过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一个比一个糟糕:安全部的人在我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东西;要不就是我已经被炒鱿鱼了,他们是在清理我的东西:再不他们就是来抓我的。

  我一边走向办公室,一边努力地掩饰我的紧张。我像对顺道来访的老朋友那样语气愉快地问:“怎么啦?”

  年纪大的那个正在书写板上做笔记,年轻的那个正弯着腰倒腾我的电恼。年纪大的那个,灰头发,蓄着海象式胡子,戴着无框眼镜,他回答说:“我们是安全部的,先生。您的秘书,常小姐,让我们进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正在检查所有七楼的办公室,先生。我不知道您有没有收到有关人力资源部发生了安全入侵事件的通告。”

  原来就是这么回事?我松了一口气。但我只轻松了几秒钟:如果他们在我的办公桌里找到了什么东西怎么办?我有没有在哪个桌子或者文件柜的抽屉里留下什么间谍设备?我习惯从来不在这里放任何东西,但是如果我无意间留下了什么呢?我一直疲于奔命,因此很有可能不小心落下了什么东西。

  “很好,”我说,“很高兴你们能来。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吧?”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年轻的那个从我的电恼前抬起头,没回答。年纪大的说:“还没有,先生,没有。”

  “我可不认为自己会是间谍的目标,”我补充说,“我没那么重要。我的意思是,这层楼,那些大人物的办公室里,有没有发现什么?”

  “我们本不应该讨论这些的。但是没有,先生。我们还没有找到任何东西,不过这不意味着我们不会找到。”

  “我的电恼检查得怎么样了?”我问年轻人。

  “目前还没有发现间谍设备,”他回答说,“但我们需要在电恼上运行诊断程序。您能为我们登陆电恼吗?”

  “当然。”我从来没有用这台电恼发送过任何引入起疑的邮件。没有吧?

  哦,是的,我发过。我用我的信箱给米查姆发过电子邮件。不过就算那些邮件没有加过密,他们也绝对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我很确定我从来没有把任何不应该保存的文件存在这台电恼里。这一点我坚信不疑。于是我走到办公桌后输入我的密码。安全部的两个人都得体地扭过头去,不看我输入的密码。

  “谁能进出您的办公室?”年纪大的问。

  “只有我和乔斯林。”

  “还有清洁工。”他补充说。

  “我清是的,但是我从来没见过。”

  “您从来没见过他们?”他怀疑地重复我的话,“但是您总是加班到很晚,对吗?”

  “他们的上班时间比我的更晚。”

  “那么办公室的信件呢?据您所知,有没有送信的人在你不在的时候进来过?”

  我摇摇头。“所有那些都是送到乔斯林那儿,他们从来不直接交给我。”

  “信息技术部的人来给您维修过电恼或者电话吗?”

  “据我所知,没有。”

  年轻的那个问:“收到过任何奇怪的电子邮件吗?”

  “奇怪?”

  “从不认识的人那里发来的,有附件或是什么的。”

  “我记得没有。”

  “但是您还使用其他的电子邮件服务,对吗?我的意思是,除了特莱恩公司之外的。”

  “当然。”

  “从这台电恼上登陆过那些邮箱吗?”

  “嗯,我想应该登过。”

  “在那些电子邮箱里,您有没有收到过任何看起来不对劲的邮件?”

  “噢,和别人一样,我的邮箱也总收到一些垃圾邮件。你知道的,韦哥’或者增长三英寸’或是农庄女孩儿’之类的。”他俩似乎都没有什么幽默感。“但我总是把它们全部删除掉。”

  “这大概需要五到十分钟时间,先生,”年轻的那个一边把一张光盘放进我的光驱一边说,“或许您可以去喝一怀咖啡或者干点儿别的。”

  事实上,我有会要开,因此我离开了办公室,留那两个安全部的人在里面,当然我的感觉并不是很好。我往一间较小的会议室――“普利茅斯(美国的一个汽车品牌一译者注)――走去。

  刚才他们询问我有关外部邮箱的事儿,我并不是很高兴。这很糟糕。老实说,我吓得七魂丢了三魂。如果他们决定检查我所有的电子邮件怎么办?我已经见识了这有多简单。如果他们发现了我曾经索要坎米雷堤电子邮件的副本怎么办?我会成为被怀疑的对象吗?

  经过戈达德办公室的时候,我看到他和弗洛伦斯都不在――是去开会了,这我是知道的。接着我撞见了乔斯林。她端着一怀咖啡,怀子上印着“神游太虚一五分钟后回来”。

  “安全部的人还在我的办公桌上忙活吗?”她问。

  “现在他们在我的办公室。”我脚下没停地回答说。

  她向我微微地挥了一下手。

  戈达德、坎米雷堤、首席运营总监吉姆・科尔文以及另外一个吉姆――人力资源总监吉姆・斯帕林,还有另外几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围坐在一张小圆桌旁。斯帕林是个蓄着短胡子、戴着大金属框眼镜的黑人,他正在说可能目标”,我想他指的应该是那些可能被裁掉的员工。吉姆・斯帕林并没有穿・戈达德钟爱的高领衣服,不过也差不多了――运动上衣配深色衬衫。只有吉姆・科尔文穿着正式的西服,还打了领带。

  斯帕林年轻的金发秘书给我几张纸,上面列着这次可能被砍掉的部门以及倒霉的个人的名字。我快速扫了一遍,发现项目组不在此列。所以我毕竟还是拯救了他们的工作。

  接着我留意到一些新产品市场营销部的员工名字,其中有菲尔・布加林。这位老前辈终究要下岗了。查德和诺拉都不在名单上,可是菲尔却成了目标。一定是诺拉干的。每位副总裁和主管都需要给下属评分,至少要削减十分之一的员工。诺拉显然把菲尔挑出来当了替死鬼。

  这里似乎多少有点独裁的感觉:斯帕林只是在给大家看名单,从商业角度”证明那些他想砍掉的职位”是不需要存在的,而且没多少商量余地。戈达德看上去闷闷不乐,坎米雷堤似乎很专心,甚至有点兴奋。

  斯帕林说到新产品市场营销部的时候,戈达德转向我,默默地征求我的意见。“我能说几句吗?”于是我插话说。

  “噢,当然。”斯帕林回答。

  “这里有个名字,菲尔・布加林。他已经在公司干了好像二十还是二十一年了。”

  “他得的分也是最低的。”坎米雷堤说。坎米雷堤对我不像往常那么无礼了,不知道戈达德有没有跟他谈起关于向《华尔街日报》泄密的事儿,从他的举止上也看不出来。“还有,由于他的工龄,他的退休金对我们公司来说也是极大的负担。”

  “呃,我对他的得分持怀疑态度,”我说,“我对他的工作很熟悉,我认为他的评分低更可能是因为他与人交际的风格所致。”

  “风格。”坎米雷堤重复道。

  “诺拉・索莫斯不喜欢他的个性。”没错,菲尔算不上我的好朋友,但他对我也毫无坏处,而且我很同情他。

  “那么,如果又又是因为性格不合的话,也就是说有人滥用评分系统,”吉姆・斯帕林说,“你的意思是诺拉・索莫斯在滥用职权吗?”

  我明白这会造成什么后果。我可以既挽救菲尔・布加林的工作又打垮诺拉。一句话就能置诺拉于死地,实在是个极大的诱惑。这间屋里没有人特别在乎他俩谁会被裁掉。裁员命令会下达给汤姆・龙格尔,而他不太可能为了留住诺拉而斗争。事实上,如果不是戈达德把我从诺拉手里救了出来,现在在名单上的肯定就是我的名字,而不是菲尔。

  戈达德和斯帕林都紧盯着我。其他人都在做笔记。

  “不,”我最后还是说,“我并不认为她在滥用职权。只是性格不合。我认为他们两个人都很尽职尽责。”

  “好的,”斯帕林,“我们能继续了吗?”

  “是这样,”坎米雷堤说,“要裁掉四千名员工,我们不可能一个一个地仔细审查。”

  我点点头说:“当然了。”

  “亚当,”戈达德说道,“帮我个忙。我让弗洛伦斯今天上午休息了――你能帮我去办公室把我的,呃,手提设备取来吗?我好像是忘了带了。”他似乎在向我使眼色。他指的是他的黑色小记事本,而且我清这个玩笑只有我能听懂。

  “当然。”我回答,然后我用力吞了口唾沫说,“马上回来。”

  戈达德办公室的门关着,但是没上锁。小黑本子就在他整洁的办公桌上,正摆在电恼旁。

  我坐在他的椅子里看了看他的东西。桌上摆着几张他那白发苍苍、像老奶奶似的老婆玛格丽特的相片,也有一张湖滨别墅的相片。我注意到没有他的儿子以利亚的相片――可能是会勾起他痛苦的回忆。

  戈达德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弗洛上午休假。我能在不引起戈达德怀疑的情况下在这里呆多久?有时间上他的电恼吗?如果我在这儿的时候,弗洛伦斯突然出现了怎么办?

  不,太冒险了。这里是办公室,很有可能随时有人顺道经过这儿。而且,我跑这趟腿的时间不能超过两三分钟,戈达德会怀疑我这段时间里去哪儿了。或许在取回他的小本前,我去了趟卫生间。这样的话五分钟还勉强能说得过去,但是绝对不能再久了。

  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麻利地翻开小本,看到了一些电话号码,日历上用铅笔随意做的记号等。封底页上用印刷体工整地写着戈达德”,下面是数字”。

  这一定是他的密码。

  这五个数字上面写着”,已经被划掉了。我看着这两列数字,清想这都是日期,而且两个都是同一个日期:一九五八年六月二十八日。很显然,这个日子对戈达德意义重大,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可能是他的结婚日。这两列数字显然都是密码。

  我随手抓起纸笔抄下了用户名和密码。

  那干吗不把整个本子里的内容都复印下来呢?搞不好里面还有其他重要的信息。

  我走出戈达德的办公室,关上门,走向弗洛伦斯办公桌后的影印机。

  “你是在干我的活吗,亚当?”耳边传来弗洛伦斯的声音。

  我猛地转过身,看到弗洛伦斯手里拎着一个萨克斯第五大道百货公司的购物袋,正恶很很地盯着我。

  “早上好,弗洛伦斯,”我立即说,“不,恐怕不是。只是叫我来拿点东西。”

  “那就好。我在这里比你待的时间长,我也不想倚老卖老地欺负你。”她的目光柔和下来,脸上绽放出甜甜的微笑。

  散会的时候,戈达德侧身走到我边上,搂着我的肩膀。“我很欣赏你刚刚的所作所为。”他小声说。

  “你是指……”

  我们沿着走廊走向他的办公室。“我是指你控制住自己,不在诺拉・索莫斯背后捅上一刀。我知道你对她的感觉如何,也知道她对你的感觉怎么样。刚才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除掉她。老实说,如果我是你,我都不会进行思想斗争。”

  戈达德对我的偏爱让我觉得有点儿不太舒服,但我还是微笑着低下头。“我觉得那才是对的。”我回答。

  “‘仗势不凌人’,”戈达德说,“‘方是神仙人’。莎士比亚的诗。当你有能力欺凌别人,但是却不那样做――这才是显示你本l生的时候。”

  “我想是的。”

  “对了,刚刚被你保住了工作的那个老员工是谁?”

  “只是一个市场营销部的同事。”

  “你的好朋友?”

  “不是。我也不认为他对我有什么特别的好感。只是觉得他是个忠实的员工。”

  “真不错。”他用力地抓了抓我的肩膀。他领着我进了办公室,在弗洛伦斯的办公桌前稍作停留,“上午好,亲爱的,”他说,“让我看看你买的洗礼装吧。”

  弗洛伦斯微笑着打开了萨克斯购物袋,从里面拿出来一条小小的白色丝裙,骄傲地举了来。

  “真美啊,”戈达德称赞道,“美极了。”

  我们走进他的办公室,他关上了门。

  “我还没跟保罗说起那件事,”戈达德在办公桌后坐了下来:‘我还没决定要不要说。你也没有告诉别人,对吧?有关日报的事。”

  “嗯。”

  “做得好。听着,保罗和我意见有分歧,或许这是他解决问题的方式。也许他认为他是为了公司好。我真的不知道。”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我跟他提这件事――唉,我不希望搞得满城风雨,不希望发生任何不愉快。现在我们手头上的事情远比这件事情重要。”

  “好的。”

  他瞟了我一眼:“我还没去过小栈’,不过听说俸极了。你觉得那儿怎么样?”

  我心里一抽,脸上火辣辣的。昨天晚上那个人肯定是坎米雷堤,我真是倒霉透顶了。

  “事实上,我只是――只在那儿喝了一怀酒。”

  “你一定清不到昨晚还有谁也刚好在那儿用餐了,”戈达德说,从他的表情上清不出他的心思,“尼克・怀亚特。”

  坎米雷堤显然还打听了一番。试图否认我和怀亚特一起用餐简直是自杀行为。“噢,那个啊,”我回答说,装作很厌烦地说,“自从我跳槽来了特莱恩,怀亚特就一直在找我……”

  “噢,是吗?”戈达德打断我说,“所以你当然不得不接受他的晚餐邀请,嗯?”

  “不,先生,并不是那样的。”我用力咽了一口唾沫。

  “换工作并不意味着要放弃以前的老朋友,我这么想。”他说。

  我皱着眉头摇摇头,感到脸变得跟诺拉的一样红。“这跟友谊无关,实际上――”

  “噢,我明白了,”戈达德说,对方约你叙叙旧,而你不想太无理,他又盛意拳拳……”

  “你知道我不打算――”

  “当然不会,当然不会,”戈达德喃喃地说,“你不是那种人。拜托,我会看人,而且觉得这是我的强项之一。”回到办公室,我坐下来,不知所措。坎米雷堤向戈达德汇报说看到我和怀亚特同一时间在小栈”出现,这至少意味着坎米雷堤对我的动机起了疑心。最低限度,他肯定觉得我挺享受以前老板有求于我的感觉。但是坎米雷堤这个人大概不会想得这么单纯。

  真他妈倒了大霉。我也想知道戈达德是不是真的相信我是清白的。“我会看人。”他如是说。他有那么天真吗?我不知道该怎么想。但是有一点是很明白的,就是从此我必须非常小心。

  我深呼吸,用指尖用力压着闭上的双眼。无论如何,我还得接着干。

  几分钟后,我快速搜索了特莱恩公司网站,找到了特莱恩法务部主管知识产权的人的名字。他叫鲍勃・弗兰肯海默,五十五岁,在特莱恩工作八年了。在此之前,他在甲骨文公司当过总顾问,更早之前,他在硅谷著名的威尔逊律师事务昕工作。从相片上看,他严重超重,黑卷发,浓黑的须根,戴着厚厚的眼镜。看起来就是那种典型的书呆子。

  我用办公室的电话给他打电话,因为我想让他看见我的号码,让他知道这是从办公室打来的。电话是他自己接的,声音出奇地圆润,就像软摇滚电台的深夜音乐节目主持人。

  “弗兰肯海默先生,我是办公室的亚当・卡西迪。”

  “我能为您做什么?”他的声音非常合作。

  “我们想检查部门的所有专利申请。”

  这个举动很大胆,当然也是在冒险。如果他碰巧向戈达德提起怎么办?那我将无法自圆其说。

  长长的沉默。“项目。”

  “是的,”我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我们这儿本该保存所有的副本的,但是我刚花了两个小时到处找都找不到。现在急着要。”我压低声音,“我是新来的――刚开始不久――我不想搞砸。”

  又是一阵沉默。弗兰肯海默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淡,也没那么合作了,似乎我说错了什么。“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因为我觉得你是能挽救我工作的人。”我苦笑着说。

  “你觉得我这里有副本?”他严厉地问。

  “呃……那你知道副本在哪儿吗?”

  “卡西迪先生,我手下有六个顶尖的知识产权律师,能解决所有相关的问题,但是的档案?哦,不。那些必须得交给外面的律师办理。为什么?据说是因为企业安全’。”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听起来火大极了,“‘企业安全’。因为外面的律师可能比特莱恩自己的人更能保证安全。我来问你:那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不再圆润动听。

  “不是这样的。”我回答,“那么,是谁在处理这些档案?”

  弗兰肯海默呼了一口气。这是个记仇的臭脾气男人,心肌梗塞的主要候选人。“我真希望能告诉你。不过公司显然对我们信任不够,那些信息也不该我们知道。我们的公司文化卡片上写着什么来着:坦诚交流’?我喜欢那句话。我想我该把它印在我们的T恤上,下次参加公司运动会时穿。”

  我挂上电话,去洗手间的路上经过了坎米雷堤的办公室。我大吃一惊。

  保罗・坎米雷堤的办公室里,一个家伙面色沉重地端坐着。那是我的老朋友。

  查德・皮尔逊。

  我加快脚步,不想让他俩透过玻璃墙看到我。但是为什么我不想被看到呢?不知道。我现在完全是本能反应了。

  上帝啊,难道查德认识坎米雷堤?他从来没说起过,而凭他那谦虚”、“低调”的一贯作风,他应该早拿这事儿跟我炫耀了啊。他们俩为什么会在一起谈话,我想不出任何合理――或者至少合法一的原因。而且这绝对不可能是单纯的社交谈话――坎米雷堤不会在查德这样的小人物身上浪费时间。

  惟一可能的解释就是我最害怕的那个:查德把他对我的怀疑反映到最高层了,或者在尽他的全力往上反映。但是,为什么找坎米雷堤呢?

  毫无疑问,查德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当他听说有个新员工是从怀亚特电信来的,他极可能干方百计地从凯文・格里芬那儿挖我的丑闻。而他也挺走运。

  但是他真的走运了吗?

  我的意思是,凯文・格里芬对我又真的有多了解?他只听说过传言和八卦:他或许会声称了解我在怀亚特的过去,可是这是个自己的声誉都遭到了怀疑的人。不管怀亚特安全部的人跟特莱恩说了什么,显然特莱恩的人是信了――否则他们不会这么快就把凯文扫地出门。

  那么坎米雷堤真的会相信这些二手信息吗?而且这些信息还是来源于凯文・格里芬这种人品可疑、可能是个混球的家伙?

  另一方面……现在坎米雷堤见过我和怀亚特在一家隐秘的餐馆共进晚餐了,搞不好他真的会相信。

  我的胃开始痛了。我怀疑我要得胃溃疡了。

  就算真的得了胃溃疡,也是我的麻烦中最微不足道的了。

  第二天,星期六,是戈达德举行烧烤聚会的日子。一路上大部分都是狭窄的乡间小巷,我用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达戈达德的湖滨别墅。途中我犯了个错误――用手机给老爸打了个电话。我和安托因聊了一会儿,然后老爸接过电话,呼哧呼哧地和往常一样可爱”地叫我马上过去。

  “不行,爸爸,”我说,“我现在有件推不开的公务。”我不想告诉他我必须去的乡村大宅参加烧烤聚会。我恼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老爸可能的反应,恼袋都爆了:他那套都贪污寓败的慷慨演说、大骂亚当是个可怜的马屁精啦、讥笑我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啦、我怎么就趋炎附势啦、质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和垂死的老爸多聚聚等等。

  “你需要什么吗?”我补充道,虽然知道他从来都不会承认自己需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需要,”他暴躁地回答,“如果你太忙的话。”

  “我明天早上去看你,好吧?”

  老爸沉默不语,让我知道我把他惹火了,接着他把电话交给了安托因。老头又一如既往地继续混蛋了。

  到戈达德的房子了,我挂上了电话。这里只有一个简单的小木牌,上面只写着戈达德”及一个数字。一条长长的满是车辙的泥路通向密林深处,接着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条宽敞的行车环道,车道上都是压碎了的蛤壳。一个穿绿衬衫的孩子临时充当车瞳,我很不情愿地将保时捷的钥匙交给了他。

  这幢房子占地巨大,墙面都装饰着灰色的鹅卵石,看起来像十九世纪末建造的,非常舒适。它建在一面断崖上,俯瞰着大湖,有四个大石烟囱,鹅卵石墙上爬满了常青藤。房子前面是一片广阔的起犬不平的草地,闻起来像刚刚修整过。到处都是巨型老橡树和松树。

  大约有二三十个穿着短裤T恤的人拿着饮料散落在草地各处。一群孩子来来回回地跑着,一边尖叫一边扔球、玩游戏。有个漂亮的金发姑娘坐在走廊前的小桌边,面带微笑地找到我的名牌递给了我。

  主要活动似乎是在房子的后边举行。这边的一片绿地缓缓地淌向湖边的木头码头。这儿的人比前面多,我四周看看,想找到些熟悉的面孔,但是谁也没找到。有个穿着一身深酒红色束身长袍的约莫六十岁的矮胖老太太向我走来,她满面皱纹,一头白发。

  “你好像迷路了。”她亲切地说,声音低沉而又嘶哑。她的脸跟这幢房子一样饱经风霜、别具风格。

  我立刻就明白了这一定是戈达德的妻子。她跟传闻中一样姿色平庸。莫登没说错,她看上去的确有点儿像沙皮狗。

  “我是玛格丽特・戈达德。你一定是亚当吧。”

  我,申出手,表示她能认得我实在让我受宠若惊,结果我记起来我的名字就贴在衬衣上。“幸会幸会,戈达德太太。”我说。

  她没有纠正我并让我直呼她玛格丽特。“总跟我说起你,”她点点头,握住我的手却久久不放,小小的棕色眼睛也睁大了。如果我不是在自作多情的话,她看上去似乎很喜欢我。她走近一点儿说:“我丈夫是个愤世嫉俗的怪老头,他很少对人这么有好感。你一定很优秀。”

  房子后面是一圈有顶棚的游廊。我走过几个大阿卡迪亚式烧烤架,架子里烧得正旺的木炭冒出缕缕青烟。几个穿白色制服的姑娘正在给客人们上冒着热气的汉堡包、牛排和鸡肉。边上设有一张长长的吧台,上面铺着白色尼龙桌布,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小伙子正往透明塑料怀里倒混合饮料、软饮和啤酒。另一张桌旁,有个男人正在开牡蛎,然后把它们摊到一大片冰块儿上。

  我走向游廊,看到了一些认识的人,大多数都是特莱恩的高级主管以及他们的配偶和孩子。南希・施瓦茨,商业解决方案部副主管,是个小个子黑头发的女人,她满脸苦相,穿着一身帝高出品的橙色特莱恩T恤,还是去年企业运动会的文化衫。她和瑞克・杜兰――市场总监――正在玩俸球游戏。瑞克又高又瘦,头发干黑。他们俩看上去都很阴郁。戈达德的行政助理弗洛伦斯穿着夏威夷穆穆袍一种色彩鲜艳的女式宽大长袍最初为夏威夷女子所穿现流行于美国全国――译者注),花枝招展地四处忙活,仿怫她才是真正的女主人。

  我看到了艾莲娜,晒成褐色的长腿和白色的短裤形成鲜明对比,她也看到了我,似乎眼睛一亮。她看上去很是吃惊,只是偷偷地向我快速地招了下手,浅浅一笑,就转身走开了。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如果她有什么其他意思的话。或许她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那套古老的兔子不吃寓边草”的理论。

  我的前上司汤姆・龙格尔穿着一件极丑陋的高尔夫衬衫,上面印着灰色和亮粉色条纹。他手里拿着一瓶水,神经质地剥着贴在瓶子长彩带上的标签。龙格尔正在听一个漂亮的黑女人说话,她大概是奥德丽・贝休恩,副总裁之一,兼任项目组负责人。我清龙格尔身后不远的那个女人就是他老婆,也穿着一样的高尔夫球衫,脸也跟龙格尔的一样红润粗糙。有个身材细长的小男孩儿抓着她的肘部,尖叫着要什么东西。

  大约五十英尺之外,戈达德和几个看起来很面熟的人有说有笑。他正在喝啤酒,穿着蓝色的有衣领扣的衬衫,袖子挽了起来。他系着条绘着鲸鱼的深蓝色布质腰带,下身是一条卡其布长裤和一双穿旧了的软拖鞋。充满活力的乡绅形象。一个小女孩儿跑到他跟前,他俯身神奇地从她耳朵里拽出一枚硬币,小女孩儿惊奇地尖叫起来。他把硬币递给她,小女孩儿便兴奋地高叫着跑开了。

  他接着说话,听众们被逗得开怀大笑,仿怫他是杰伊・里诺美国著名主持人)、埃迪・墨菲超级黑人喜剧演员)和罗德尼・丹泽菲尔(演员)三位一体。保罗・坎米雷堤站在戈达德身边,整洁贴身的牛仔裤配上白色有衣领扣的衬衫,袖子也挽了起来。他总是衣着得体,很会配合戈达德的装扮,而我也不差劲――我穿着卡其布短裤和POLO衬衫。

  坎米雷堤对面站着首席运营官吉姆・科尔文,灰色的百慕大短裤下露出他苍白的叽鹞腿。这真是场时装秀啊!戈达德抬起眼来,看到我,示意我过去。

  我正向他走过去时,突然有人冒了出来抓住我的胳膊。是诺拉・索莫斯,穿着粉色编织衬衫,衣领竖着,下身穿着宽大的卡其布短裤。她摆出一副看到我喜出望外的样子。“亚当!”她叫道,“在这里见到你真是俸极了!这里美极了,不是吗?”

  我点点头,礼貌地微笑着说:“您女儿也来了吗?”

  她忽然显得不高兴了。“梅根正处于叛逆期,唉。她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真逗,我暗想,我跟她女儿的情况一样。“她宁愿和她父亲一起骑马,也不愿意和她母亲以及她母亲乏味的同事们浪费一个下午的时间。”

  我点点头说:“失陪一”

  “你看了收藏的车吗?就在那边的车库里。”她指向草地,几百英尺开外有一栋看起来像车库的建筑,“你一定要去看看,它们太美了!”

  “我会的,谢谢。”我说着迈出一步走向戈达德那边。

  诺拉拽着我的胳膊没放。“亚当,我一直想告诉你,我为你的成功而感到高兴。这说明愿意在你身上搏一搏,不是吗?他对你寄予信任?我真为你高兴!”我热情地感谢她,从她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我走到戈达德那边,在一旁等着,直到他看到了我,向我挥挥手叫我过去。他把我介绍给斯图尔特・卢瑞尔,商业解决方案部主管。斯图尔特跟我打招呼说:“你好啊,伙计!”接着热情地用力拥抱了我一下。他四十来岁,长得很帅,过早地秃了顶,头上两边的头发剃得很短,因此看起来既心思缜密,又很酷。

  “亚当是特莱恩的未来。”戈达德说。

  “好吧,嘿,很高兴见到未来!”卢瑞尔语气中微带讽刺地说,“你不打算从他耳朵里拽出个钢�儿吧?”

  “没必要,”说,“亚当总是从帽子里拎出兔子来。是吗,亚当?”戈达德用胳膊环住我的肩膀,姿势很别扭,因为我比他高得多。“跟我来。”他轻声说。

  他领着我走向游廊。“待会儿我会举行我传统的小仪式,”我们一边走上木台阶他一边说。我给他拉开纱门。“我会发些小礼物,都是些小玩意儿――恶作剧的小东西。”我微笑着,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我们穿过游廊,从柳条制的家具旁边走过,走进了门厅,然后进了客厅。地板是宽大的松树陈木,踩上去吱吱作响。墙壁都漆成了乳白色,一切都看上去既明亮又舒适。这里有种难以形容的老房子的气息,所有的东西都让人感觉如此惬意和真实。我想,这才是内敛的有钱人住的地方。我们沿着宽阔的走廊经过一间有个大石头壁炉的起居室,然后拐弯走进了一条地上铺着瓷砖的小走廊。走廊的两侧都立着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奖品。接着我们进了一间四面摆满了书的小房间,房间中央摆着张长长的书桌。桌上有一台电恼、一个打印机还有几个巨大的纸箱。这肯定是戈达德的书房。

  “我滑囊炎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歉意地指着书桌上的大纸箱说。纸箱里堆满了东西,似乎都是包好了的礼物。“小伙子,你身强力壮,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把这些搬到外面设好的讲台那儿去?就在吧台边上……”

  “当然不介意。”我有点儿失望,但是并没有表示出来。我搬起一个巨大的箱子,它不又笨重而且两边不一样沉,体积庞大到遮住了我的视线,我都看不到前面的路了。

  “我来给你指路。”戈达德说。我跟着他走进了小走廊,箱子蹭上了两旁的架子,我不得不把它斜着举起来才能通过。我感觉箱子碰上了什么东西,只听到一声撞击声――玻璃破碎的声音。

  “噢,该死!”我脱口而出。

  我打开箱子想看看怎么回事,却看到地面上到处都是金色的碎片――我肯定是撞倒了架子上的一个奖怀,它是那种看似足金而其实是镀金的瓷器之类的东西。

  “噢,天啊,真抱歉。”我放下手里的箱子,弯下腰捡碎片。我刚才已经很小心了,但是不知怎的还是撞上了东西,不知道怎么回事。

  戈达德看了周围一眼,面色苍白地转过身来。“没关系。”他不自然地说。

  我尽量把碎片拾起来。这是个――曾经是个―金色的奔跑着的撖榄球运动员塑像。碎片里还有头盔、拳头和一个小撖榄球的残骸。底座是木头的,上面有块铜牌刻着一九九五年冠军――雷克五德学校――以利亚・戈达德――四分卫”。

  以利亚・戈达德,朱迪丝・波尔通说过,是戈达德过世了的儿子。

  我说,“我十分抱歉。”有块碎片扎进了我的手掌。

  “我说了,没关系,”戈达德冷冰冰地说,“没事,来,我们走。”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毁掉了他死去儿子的东西让我感觉非常不好。我想把这里清理干净,但我又害怕会让戈达德更加生气,那我辛辛苦苦让老头子对我抱有好感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了。我手上的割伤现在开始渗出血来。

  “沃尔什太太会来整理的,”他哽着嗓子说,“来,请把这些礼物搬出去。”他穿过走廊,不见了。我举起箱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搬出走廊,搬到了房子外面。纸箱上留下了我的血掌印。

  回来搬第二只箱子的时候,我看到戈达德坐在书房一角的椅子里。他弓着背,垂着头,双手拿着木质的奖怀底座。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应该出去让他在这里独处,还是应该装作没看到他,接着搬箱子。

  “他是个好孩子,”戈达德突然轻声说,声音小到让我以为是自己在想像。他的声音嘶哑又轻微,跟耳语一样。“他是个运动员,高大魁梧,就跟你一样。而且
更多

编辑推荐

1心理学十日读
2清朝皇帝那些事儿
3最后的军礼
4天下兄弟
5烂泥丁香
6水姻缘
7
8炎帝与民族复兴
9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
10这一年我们在一起
看过本书的人还看过
  • 绿眼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为纪念冰心奖创办二十一周年,我们献上这套“冰心奖获奖作家书系”,用以见证冰心奖二十一年来为推动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贡献。书系遴选了十位获奖作家的优秀儿童文学作品,这些作品语言生动,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叫花子蜕变成小红军的故事,展现乡村小子成长为少年特工的历程。读懂那一段历史,才能真正读懂我们这个民族的过去,也才能洞悉我们这个民族的未来。《少年特工》讲述十位智勇双全的少年特工与狡猾阴险的国民党...

  • 角儿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石钟山影视原创小说。

  • 男左女右:石钟山机关小说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文君和韦晓晴成为情人时,并不知道马萍早已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其实马萍和别的男人好上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马萍从生理到心理是有一系列变化的,只因文君没有感觉到,如果在平时,文君是能感觉到的,因为文君不是...